许眠的声音不高,却像一块巨石投入死水,瞬间打破了天台凝固的杀机。
那个穿着连帽衫的身影明显僵硬了一下,连那冰冷的电子音都似乎出现了一瞬间的凝滞。他/她缓缓转过身,帽檐下的阴影似乎更深了,正对上天台入口处那个单薄却笔直的身影。
江凝的心脏在许眠出现的那一刹那,先是猛地一松,随即又被更巨大的恐慌攥紧!她怎么会来这里?!这里太危险了!
“谁准你动她。”
许眠又重复了一遍,语气没有丝毫起伏,却带着一种令人胆寒的、不容置疑的权威。她一步步走过来,脚步落在布满灰尘的水泥地上,无声,却像踩在人的心尖上。
夕阳将她整个人镀上一层血色的边,那双总是平静无波的眼睛,此刻像两口深不见底的寒潭,里面翻涌着江凝从未见过的、浓稠的黑暗与戾气。
这样的许眠,陌生得让江凝感到心惊。
“哼,”电子音发出一声意味不明的冷哼,似乎重新稳住了心神,“终于舍得出来了?‘山猫’。”
这个称呼让许眠的眼神骤然锐利如刀锋。
“你的废话太多了。”许眠的声音依旧平静,却带着一种无形的压力,逼迫过去。
“我只是在帮你清理不必要的麻烦。”电子音针锋相对,“还是说,你已经开始留恋这种过家家的游戏了?别忘了你的身份,和……期限。”
“我的事,轮不到你插手。”许眠在距离对方五步远的地方停下,目光如冰冷的探照灯,锁定在对方身上,“滚。”
一个字,干净利落,带着极强的压迫感。
连帽衫下的人似乎被激怒了,电子音带上了一丝扭曲:“你以为你还是以前那个……”
他/她的话没能说完。
因为许眠动了。
她的动作快得只留下一道残影!几乎是瞬间,她就欺近到了对方面前,左手如电般探出,不是攻击,而是精准地、狠狠地抓向对方握着某个小型装置(似乎是变声器)的手腕!
“咔嚓!”
一声轻微的、令人牙酸的骨裂声响起!
“呃啊——!”连帽衫下发出一声压抑不住的、真实的痛呼,那冰冷的电子音效瞬间消失。
江凝惊恐地捂住了嘴,瞪大了眼睛。
她甚至没看清许眠是怎么做到的!
那个连帽衫身影踉跄着后退,另一只手捂住了被许眠抓住的手腕,帽檐因为动作而微微掀起,露出了一截苍白瘦削的下巴和紧抿的、毫无血色的嘴唇。
“你……!”对方又惊又怒,声音恢复了原本的音色,听起来是个年轻的男声,带着难以置信的骇然。
许眠松开了手,仿佛只是拂去了一点灰尘。她站在那里,眼神冰冷地俯视着因疼痛而微微蜷缩的对方,像在看一件无关紧要的垃圾。
“回去告诉让你来的人,”许眠开口,声音不高,却字字清晰,带着一种彻骨的寒意,“再把手伸到她这里……”
她顿了顿,目光扫过一旁脸色苍白的江凝,最终重新落回连帽衫身上,那眼神里的杀意几乎凝成实质。
“……我不介意,把你们伸过来的爪子,一只一只,全部剁掉。”
连帽衫身影剧烈地颤抖了一下,似乎被许眠话语中毫不掩饰的狠厉震慑住了。他死死地盯着许眠,眼神里充满了怨毒和一丝……不易察觉的恐惧。
最终,他没有再放任何狠话,只是捂着明显已经骨折的手腕,踉跄着,飞快地退向天台另一个方向的出口,身影迅速消失在昏暗的楼梯间。
天台上,只剩下许眠和江凝。
风声呼啸,吹动着两人额前的发丝。
江凝怔怔地看着许眠,看着她依旧冰冷的侧脸,看着她垂在身侧、指节微微泛红的左手,大脑一片空白。
刚才那个瞬间出手狠辣、气势逼人的人……真的是那个在她面前总是沉默、偶尔会流露出细微脆弱的许眠吗?
那个“LYNX”,“山猫”,期限,剁掉爪子……
这些词语和她所认知的校园生活,和她所以为的许眠,格格不入,像来自另一个血腥而黑暗的世界。
许眠缓缓转过身,看向江凝。
在对上江凝惊恐未定、充满困惑的目光时,她眼底那骇人的戾气和冰冷,如同潮水般迅速褪去,重新变回了那潭深不见底、却不再令人恐惧的寂静湖水。
只是那湖水的深处,似乎多了一丝……难以言喻的疲惫,和某种沉重的东西。
她走到江凝面前,沉默地看了她几秒,似乎在确认她是否安好。
然后,她伸出手,不是刚才那只凌厉攻击的手,而是右手,轻轻握住了江凝冰凉而微微颤抖的手腕。
她的掌心,带着一点微湿的冷汗,温度却奇异地透过皮肤,传递过来一丝令人安心的暖意。
“没事了。”许眠的声音很低,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沙哑,“我们回去。”
没有解释。
没有安慰。
只有这三个字,和手腕上那坚定而温柔的力道。
江凝看着许眠近在咫尺的脸,看着她眼中那片熟悉的平静下隐藏的波澜,所有到了嘴边的疑问,都被堵了回去。
恐惧依旧存在,困惑丝毫未减。
但在许眠握住她手腕的这一刻,那些混乱的情绪,仿佛都找到了一个暂时的、可以停靠的港湾。
她点了点头,任由许眠牵着她,转身,走下了天台。
夕阳将她们的身影拉长,交织在一起。
身后的天台,空寂,破败,仿佛刚才那场短暂而惊心动魄的对峙,从未发生。
但江凝知道,
有些东西,
已经彻底改变了。
许眠那柄一直藏于鞘中的利刃,
今夜,
为她,
而出了鞘。
也让她窥见了,
那刀锋之上,
沾染的,
究竟是怎样的风霜与血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