昏暗的酒吧，姜涵半眯着眼，倚在吧台上物色猎物。
“别看了，这里谁不认识你？等什么时候把你家的小祖宗送走了，你再慢慢找。反正都等了这么多年，也不在乎多等两年。”
“什么叫不在乎？我的青春也很贵的好吗？”姜涵转过头跟沈玥说话，晃着手里的空杯子说，“我看到一生脸儿，今晚就她了。”
姜涵侧身敲了敲桌子，对服务员比划了个手势，说：“两杯马天尼。”
“也许她喜欢威士忌。”沈玥打趣道。
姜涵自信挑眉，一手端起一杯酒起身，“我什么时候看走眼过。”
她一脸荡漾，摇摇晃晃的朝那位美女走去。
“一个人？”
姜涵送上酒，在美女对面的沙发椅坐下。
对方打量着眼前的不速之客，视线转到她拿来的酒上。
“你是今晚第三个要请我喝酒的人。”
女人托着侧脸看她，声音慵懒魅惑，漂亮的红指甲轻轻摸着杯口，莫名的色气。
姜涵合了合眼，“所以……”
嗡嗡。
手机振动。
姜涵胡乱摸出手机，一看来电心凉了大半。她在美人和手机之间犹豫不决，最终还是选择了电话。
“不好意思。”姜涵匆忙起身，边接电话边朝卫生间走，“哎，张老师，是我。”
姜涵靠在卫生间门口的墙上，听完老师的话瞬间酒醒大半，她捏了捏眉心，“行，我马上过来。”
姜涵准备去跟美女告辞，发现她已经走了。
桌上留着一张名片。
姜涵把名片塞进包里，跟沈玥说“有事”要先走一会儿，沈玥借机笑话她说：“刚才还说青春很贵，一个电话就把美人扔下了。比起爱情，你明明更享受亲情。”
姜涵想要反驳却说不出话来，拍了拍沈玥的肩膀从她身边走过。她喝了酒不能开车，站在路边叫了辆出租车。
“师傅，去一中。”
姜涵闭上眼，靠在车窗。
城市的晚风吹打她的脸，空气中弥漫着汽车尾气的刺鼻味道。
她到底是怎么混成这副德行的？
姜涵自嘲的哼笑。
五年前，姜涵刚工作不久，对她的上司苏云见色起意。
苏云是个带孩子的单亲妈妈，标准的直女。偏她那时候听了什么“离异女人容易改变性取向”的鬼话，天天对着苏云献殷勤。结果还没追到，人先没了。
公司的年度体检，苏云查出恶性肿瘤晚期。二十出头的年纪，为爱冲动，姜涵答应替苏云照顾她的女儿。
苏云走的那天，苏瑾还在学校。当她和律师一起出现在那小鬼面前，她仿佛预料到什么似的，看着姜涵一句话也没问。
料理完苏云的后事，姜涵端着长辈的架子，在墓前问苏瑾：“你以后叫我什么？”
苏瑾抬起小脸。
“姜姨。”
…
从年龄上说，姜涵其实做不了苏瑾的长辈。但她追过这孩子她妈，所以坚持跟苏云是一辈，非让苏瑾喊她姜姨。
出租车在学校门口停下。
姜涵一下车，两条腿就开始打颤。她敢说，没有任何一个家长会比她更熟悉这所学校，苏瑾的每个任课老师她都认识。
晚自习已经开始，校园里异常安静。
醉酒的姜涵凭着本能，走到班主任办公室。
当当。
姜涵小心敲了敲门，一眼看见站在办公室角落里面壁思过的苏瑾。见她活蹦乱跳的毫发无损，姜涵松了口气。
“张老师，又给您添麻烦了！”
姜涵陪笑走进办公室。她这张走哪儿都拽的二五八万的脸，在面对甲方都没有这么低三下四过，但苏瑾的班主任可以让她低到尘埃里。
没有一个家长不怕老师。
“苏瑾家长，我从教二十年以来，从来没见过哪个女生把男生打的鼻青脸肿。要不是看在苏瑾从前成绩不错，她这次肯定记大过。你作为孩子家长，也要多关心一下她的学习和教育。”
姜涵被老师教育完，狠狠瞪了眼墙角的苏瑾。真是出息了，居然跟男生打架！
“老师说的是，我回家肯定好好教育她！”姜涵没看到受害人，关切地问，“被打的同学没事吧？”
“家长带着去医院了。这个问题怎么解决，还要看小孩的检查报告。”班主任恨铁不成钢地叹了口气，语重心长地说，“这次摸底考试，苏瑾的成绩很不理想。她以前可是全班第一的成绩，怎么一下掉到最后几名？是不是家里有什么事影响到孩子了？”
姜涵眨眨眼，心说，没什么事啊！能吃能喝能跑能跳，衣食住行，数十年如一日。
姜涵对苏瑾的语气就不像对老师那般和风细雨了：“你怎么啦？这次怎么考的这么差！是不是谈恋爱了？”
班主任扶了扶眼镜，就事论事的替苏瑾说了句公道话：“这个应该没有。”
姜涵没好气的瞅了眼她养大的娃。苏瑾虽然勉强继承了她老妈的美貌，可这假小子性格应该不讨青春期男孩子的喜欢。
“那就是玩手机，打游戏？你该不会追星打榜了吧？是唱跳全废的选秀爱豆，还是毫无演技的流量明星？”姜涵把学生时代会干的荒唐事，全部问了一遍。
苏瑾吹了吹眼前的头发，一脸“不要把你的丢人经历按到我身上”的无语表情。
班主任打断姜涵的揣测式教育，说：“苏瑾家长，马上就下自习了，你先把孩子领回去。多跟孩子沟通，苏瑾平时表现还是很好的！”
姜涵一听可以走了，满心欢喜，但脸上还要表现的非常生气。
“张老师，我回去肯定收拾她！”姜涵脸一沉，对着苏瑾凶道，“走啦！还站着干嘛？等我请你啊！”
苏瑾手插在校服口袋，大摇大摆的从姜涵身边走过。姜涵看她那副样子就火大，揪住她的耳朵把人拎出了门。
“疼、疼。”苏瑾被提着耳朵，在走廊里求饶，“姜姨！我错了，姜姨！”
“苏瑾你出息了，学会打架了？知道你是个学生吗？不好好学习，你对得起你妈？”
苏瑾好不容易甩开姜涵的手，一脸叛逆地说：“我妈都去世五年了，你怎么还拿她说教？一点儿创新意识都没有，就你这样还当经理呢？”
姜涵抬腿就是一脚。
“滚回去！”
两人一前一后出了校门，苏瑾没看见姜涵的车，问：“你车呢？”
姜涵懒得搭理她。好好一个良宵，被这小兔崽子搅黄了，她还好意思坐车？没让她跑着回家就不错了。
苏瑾完全无视姜涵的情绪，还故意惊讶的“啊”了一声，“那我们怎么回去呀？”
“要不你跑步回家？反正才四公里。”姜涵等半天也没见着出租车，反倒是公交车先进站了，她临时起意说，“车不是来了。”
姜涵有晕车的毛病，从来不坐公交。苏瑾以为她在开玩笑，没想到她真上了车。苏瑾只好跟上，还替姜涵刷了公交卡。
“再刷一下。”司机冷着脸说。
姜涵没理会司机，趁着车子开动前先去找座位了。见苏瑾没明白他的意思，司机又说道：“学生卡半价，她是大人。”
苏瑾“哦”了一声，又替那位“大人”补了一次票，才慢悠悠往后排走。
这个时间的公交车，几乎没什么人。好多空座位，姜涵偏偏选了最后面。苏瑾抓着吊环，一摇一晃的走过去，在姜涵旁边的座位坐下。
“跑这么远？”苏瑾抱着书包问。
姜涵自以为挑了个好地方，说：“这儿高。”
“你不知道车后面更颠吗？”
缺乏坐车常识的姜涵，怀疑地看着苏瑾。被她一说，姜涵顿时感觉头晕目眩。
姜涵扶着前排的椅子要起身，苏瑾忙问：“你又干嘛？”
姜涵喝了酒本来就晕，见老师完全是强打精神，这会儿酒劲上来加上司机的起飞式开车法，她已经有点儿不舒服了。
苏瑾跟在姜涵后面，等她在喜欢的椅子上坐稳了，才把前后的窗户都开到最大。
苏瑾一手撑着椅背，一手抓着吊环，把姜涵圈在身前。她头发被窗外的风吹的乱飞。快到站的时候，苏瑾才叫醒姜涵。
“到家了。”
梦里已经躺在床上的姜涵，睁开眼发现还在公交车上，一脸不爽的皱着眉。
姜涵从公交车下来，看见站牌的长椅就要坐，苏瑾赶紧把人拉住，哄着她说：“别坐别坐，回家再睡！”
苏瑾搀着姜涵往小区走，见她走的艰难，低头问她：“要不我背你吧姜姨？你这么走要走到天亮了。”
一听说“背”，姜涵再次打起精神，说：“谁要你背？我能走。”
两个人好不容易回到家，苏瑾把姜涵扶到沙发上，准备去浴室给她放洗澡水。没想到姜涵突然清醒，指着苏瑾的书包说：“考试卷拿来我看。”
“……”
“快点。”姜涵拖着嗓音催促。
苏瑾嬉皮笑脸地说：“都几点了，你明天不上班吗？明天再看，我去给你放洗澡水。”
姜涵抬高嗓门，“别让我亲自动手。”
苏瑾撇了下嘴，去书包里拿卷子。
姜涵费劲的坐直身子，接过卷子，脸趴在卷子上看完，顿时火冒三丈。每一科成绩都在及格线上，一分不多，一分不少。
“苏瑾同学，玩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