贺韵的回复很简短:「荆神过奖。时间地点?」
她几乎没怎么犹豫。与荆狂交流的机会千载难逢,她不会因为任何外部因素——尤其是与迟尉相关的——而放弃提升自己的可能。她的目标始终清晰:变强,赢得皇后杯,走向更高舞台。至于舆论,清者自清,她不在乎。
荆狂很快发来一个定位,是距离酒店不远的一家格调清雅的咖啡馆,并约定了下午三点。
放下手机,贺韵深吸一口气,将杂念抛开,继续投入对杨欣然比赛录像的研究中。她需要确保皇后杯的首战万无一失。
第二天下午,贺韵准时出现在咖啡馆。这里环境私密,客人不多。她在一个靠窗的角落位置看到了荆狂。他穿着简单的白色T恤和休闲裤,戴着鸭舌帽,看起来比舞台上少了几分霸气,多了几分随和。
“贺韵选手,很准时。”荆狂站起身,笑着招呼她坐下。
“荆神。”贺韵点头致意,在他对面坐下。服务生过来,她要了一杯美式。
“不用这么客气,叫我荆狂就好。”荆狂摆摆手,态度很随意,“说实话,看完你的玄武赛,我挺惊讶的。你的基本功,尤其是对距离和时机的把握,不像荒废了五年的样子。很多细节处理,甚至比现在一些顶尖选手还要老道。”
“谢谢。”贺韵接过服务生递来的咖啡,道了声谢,“只是没有放下练习而已。”
荆狂点点头,目光中带着审视和欣赏:“我注意到你很喜欢用‘追叠’来衔接高难度动作,尤其是在被动转主动的时候。这个习惯很好,但风险也高,对腰部和手腕的负荷极大。你平时怎么进行针对性训练的?”
一聊到止戈,贺韵的眼神立刻变得专注起来。她详细地阐述了自己的训练方法和心得,包括如何控制发力,如何减少不必要的损耗。荆狂听得很认真,不时提出一些自己的见解和经验,往往一针见血,让贺韵有茅塞顿开之感。
两人都是顶尖的职业选手,交流起来毫无障碍,话题从基础训练延伸到战术博弈,从不同地图的优劣势谈到应对各种风格对手的策略。时间在专注的讨论中飞快流逝。
“你对于海怜最后那局的反击,处理得非常巧妙。”荆狂忽然将话题引到了贺韵的决赛,“故意卖破绽,引诱她使用最熟悉的‘撮喉击胸’,然后用更强力的同样招式反击,不仅赢了比赛,更是在心理上摧毁了她的自信。很高明的战术。”
贺韵握着咖啡杯的手微微一顿。她没想到荆狂会提到这场涉及她和迟尉过往标志性招式的比赛。
“战术需要而已。”她语气平淡。
荆狂看着她,深邃的眼眸中闪过一丝了然,但他没有继续追问,而是巧妙地转移了话题:“皇后杯首轮对杨欣然,有什么想法?”
“正常打。”贺韵言简意赅,“她的弱点很明显。”
荆狂笑了:“有自信是好事。不过,千万别轻敌。任何能打到这个阶段的选手,都有其独到之处。而且……”他顿了顿,意有所指,“有时候,来自队友的刀子,比对手的更伤人。”
贺韵抬眼看他,明白他指的是队内竞争和杨欣然的敌意。
“我知道如何处理。”
“那就好。”荆狂端起咖啡喝了一口,看着窗外熙攘的人群,忽然有些感慨,“止戈这个圈子,看起来很风光,其实步步荆棘。尤其是女选手,想要站稳脚跟,打出名堂,需要付出比男选手更多的努力,承受更多的非议。”
他的语气很平静,却带着一种历经沧桑的透彻。贺韵沉默着,对此深有体会。
“我看得出来,你心志很坚定,目标明确。这是成为顶尖选手最重要的素质。”荆狂转过头,目光重新落在贺韵身上,带着一丝期许,“好好打,皇后杯只是一个开始。未来的世界赛舞台,更需要你这样的新鲜血液。”
这句话,无疑是对贺韵极大的肯定和鼓励。
“我会的。”贺韵郑重地点头。
又聊了一会儿,荆狂因为有事先行离开。贺韵独自坐在咖啡馆里,慢慢喝完已经微凉的咖啡。与荆狂的交流让她获益匪浅,许多困扰她许久的细节问题都得到了解答,思路也开阔了许多。
她拿出手机,看到沈涵发来的几条消息,主要是关于网上又开始出现一些她和荆狂在咖啡馆见面的模糊照片和猜测,但都被他及时引导和压了下去。
「有人想带节奏,说你不顾队友(指迟尉)新败,就与击败他的对手把酒言欢。」沈涵的语气带着一丝嘲讽。
贺韵回复:「随他们去。」
她收起手机,准备离开。刚站起身,目光不经意地扫过窗外,却看到了一个熟悉的身影——迟尉。
他就站在街对面,隔着川流不息的车辆,静静地望着咖啡馆的方向。他看起来比昨天更加憔悴,下巴上冒出了青色的胡茬,眼神空洞而疲惫,仿佛一夜未眠。他就那样站着,像一尊凝固的雕像,与周围喧嚣的世界格格不入。
他看见她了?还是……他看见了刚才她和荆狂在一起?
贺韵的心猛地一缩。她迅速移开视线,压下心头那丝莫名的悸动和……一丝几乎难以察觉的刺痛。她拿起包,快步从咖啡馆的另一个门离开,没有回头。
她不需要向他解释什么。
他们之间,早已无话可说。
而街对面的迟尉,看着贺韵匆匆离去的背影,又看了看那家她刚刚和荆狂相谈甚欢的咖啡馆,嘴角扯出一抹比哭还难看的苦笑。
他本来是鬼使神差地走到这里,没想到却看到了这样一幕。荆狂,那个刚刚击败他、夺走他所有希望的男人,和他唯一爱过、却被他亲手推开的女人,相谈甚欢。
这画面,像一把淬了毒的匕首,狠狠刺入他早已千疮百孔的心脏。
他输了比赛,也彻底……输了她。
他仰起头,看着城市灰蒙蒙的天空,感觉前所未有的孤独和绝望。成益说得对,沉沦和后悔没有用。可是,当连最后一点微弱的希望都被现实无情碾碎时,他还能做什么?
他站在原地,久久没有动弹,直到夜幕降临,华灯初上,将他孤独的身影拉得很长,很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