念着沈惊寒的私库还有一半存银,天色一晚,谢疏影又来取物。
她隔空取物练得纯熟,掏空私库也不过是一瞬间的事情,谢疏影看着身边这几袋沉甸甸的银子,一趟又一趟往城外运。
院墙里,沈惊寒看着忽然消失的存银,听到墙外的动静,表情晦涩不明。
天亮之前谢疏影就将所有银子转移完毕,她在城外抓了两三个小乞丐,一人给了一小包银子。
“你们一人拿一袋银子去买粮食,只要生粮,若是有人问起来,就闭口不谈,离官家远些,莫要被逮了。”
三个小乞丐似懂非懂,但都打算去做,谢疏影想起什么似的又喊住他们:“性命重要,如有意外撒腿就跑,不要管银子,明白吗?”
“明白了!”三个人异口同声。
事情顺利得出奇,几个人分工明确,小乞丐买粮食,谢疏影戴着面罩分粮食,游走在平州城内各个角落。
城内一时间再没有因饥饿失去生命的百姓。
解了燃眉之急,谢疏影终于有些喘息的时间,她又跑到酒楼喝酒,一为休息,二为打听陆珉与沈惊寒的动向。
围栏旁的雅座一次可坐二人,谢疏影刚落座,就见店小二引了另一人坐下。
“谢姑娘,这是沈公子,与您拼座,今日点灯的钱沈公子已经包下了。”店小二笑嘻嘻地看着两位贵客。
他小聪明耍惯了,只想着把两个大方的人凑在一起。
心腹拉上二人身后的珠帘,站在外侧默默等待。
谢疏影今日未戴面纱,但即便如此,沈惊寒还是通过她那双含情杏眼认出了她。
“我喝酒,公子随意。”
谢疏影面色无辜,甚至还勾出一个清淡的笑容,仿佛真是第一次见沈惊寒。
知晓她在演戏,沈惊寒也不拆穿,他拿起桌上的果仁掰着吃。
边吃边道:“在下今日起身后清查库房,发现竟然失窃,痛心疾首,故来饮酒消愁。”
“哦?可查出来是哪个贼人了?”谢疏影举酒杯的手一顿,又不动声色地饮下一杯。
沈惊寒摇摇头,故作遗憾模样:“尚未查出是何人。”
谢疏影轻笑一声,帮沈惊寒斟酒,“既然是借酒浇愁,沈公子不喝?”
“喝,自然要喝。”
沈惊寒与她碰杯,几杯酒下肚气氛不似刚刚那样僵持。
“谢姑娘,你打算装到几时?”
酒壶中的酒见底,沈惊寒的耐心也告罄。
“沈大人早已知晓,又何苦装成富家公子的模样骗我。”谢疏影往背后一靠,神色恹恹,想来也是讨厌被欺骗。
心腹掀开帘子进来,谢疏影莫名感受到被审讯的压力。
“谢姑娘,你偷盗我私库银钱,意欲何为?”
沈惊寒面色平淡,连话语都是冷的,他实在不知该如何与一个贼人相谈甚欢。
“沈大人,你可知陆珉?”谢疏影答非所问。
沈惊寒一时被她扯了话题,有些不爽,但还是回答:“陆珉是我手下的同知,你问他做什么?”
谢疏影闻言冷哼一声,她坐直身子:“这狗官倒卖赈灾粮的事你可知晓?”
“知晓。”沈惊寒敛眸,他早已从典当行老板嘴里套出了话。
那日在典当行他只是释放出一些要贪的意思,那老板立即就将陆珉出卖了。
“你知晓,但不干涉,眼睁睁看着百姓于水火也不顾,还要与那狗官同流合污,是也不是?”
谢疏影步步紧逼,沈惊寒意识到自己失去了主动权,他面色一凛:“谢疏影,你莫要无礼,是本官在问你。”
“大人说我偷盗银钱,我无话可说,只想问问大人是不是和那些狗官属一类的。”
若真是一类人,偷他银钱也不亏,若不是一类人,再道歉也不迟。
沈惊寒蹙眉,压了压心中的不满,冷声道:“本官与那些人不同,是你误会了。”
见谢疏影面色缓和,他趁热打铁:“现在你能不能与本官说说,为何行偷盗之事?”
“城内灾民众多,粥棚却日日克扣,城外河边的尸体快堆成小山了,我只是替天行道,不想眼睁睁看着大家饿死。”
这话说得情真意切,但掠过一个点,她拿来替天行道的是沈惊寒的钱。
而沈惊寒的钱,都是一点点存来的。
“你把本官当贪官?”他问。
谢疏影点头,没有否认:“大人和贪官一样锦衣玉食,被人误会也不稀奇。”
这意思是仍然不信他是好人。
心腹和沈惊寒一样皱起眉头,二人交换眼神。
谢疏影立刻站起身质问沈惊寒想干什么。
“你的话本官只信一半,在调查清楚之前,委屈谢姑娘去沈府的柴房住几日。”
眼看着心腹要拿着绳子捆她,谢疏影急中生智,背着手撕开身上的沙包,一把沙子同时迷了两个人的眼。
她扯开珠帘快步向楼下去,撞开店小二就向外跑,一路狂奔到城外才停下。
为了暂避风头,谢疏影租了马车去隔壁州府募粮,自发为她做事的灾民也多起来。
面罩好心人也常出现在平州城内灾民的口中,沈惊寒自然听了个真切。
他付完吃面的钱,问一旁的心腹:“查得如何?”
“大人,您私库那笔银子都被人换成了粮食,生米,最近城内外的灾民也在用生米裹腹。”
沈惊寒眼睛微微眯起,他揉了揉眉心,无奈道:“那女子倒是比我想象中有本事,看来那日,你我都看轻她了。”
再次会面,谢疏影被心腹用打晕的方式请到了沈府。
“沈大人,您对待客人就这个态度?”
“抱歉,谢姑娘,你太灵活,本官只好让郑奇将你带来。”
谢疏影连日奔波,实在没办法对沈惊寒摆什么好脸色:“沈大人请我来是要做什么,定罪?还是将我灭口,好让你继续徇私枉法。”
“谢姑娘慎言。”郑奇出言提醒。
沈惊寒摆摆手,毫不在意:“之前是我以小人之心揣度你,对不住,但今日请你前来,是为了别的事情。”
“大人但说无妨。”谢疏影揉了揉酸痛的手腕,敛眸认真听。
“本官要聘你为官府做事,你愿不愿意?”
为贪官效命?谢疏影立刻摇头,无论是穿越前还是现在,她从头到脚都抗拒贪官。
又怎么可能与之合作。
“沈大人说笑了,这偌大的平州府衙无人可用了?需要我一个小贼吗。”
见她这态度,沈惊寒知晓她还在计较那日的事情,他转身进入内室拿出笔墨纸砚,郑奇抬来桌子。
沈惊寒当着她的面洋洋洒洒下笔写了一张罪己状,字字有力。
“这是本官的诚意,若是你想,可以张贴在城门口,指责本官不察之罪。”
谢疏影愣在原地,没想到沈惊寒会如此,此番做派倒真像个清官。
她站起身将罪己状卷起来收好。
“沈大人,我可以同你合作,但希望我们彼此尊重,不要用见不得光的手段。
她暗指郑奇打晕自己这件事。
郑奇尴尬地咧咧嘴,退出去了。
“谢姑娘放心,我向你保证,这种情况不会再发生。”
离开沈府,谢疏影的心情有所好转,倒不是真信了沈惊寒,只是有了便利,拿来用一用也是好的。
系统给的任务有时限,她对陆珉的了解还不够充分,得抓紧行动。
不仅要清空他的私库,还得找出他中饱私囊的证据。
她又跑到典当行向老板借了一笔银子,辗转跑到平州城外最大的黑市,重金购入了陆珉府上的下人名单。
陆珉为人狡猾谨慎,府中多数都是跟了他几年的老人,谢疏影研究过册子,很快就把目光对准了陆府的马夫。
年纪轻,入府不久,缺钱。
抓住这三点,谢疏影很轻易地和马夫打起交道。
“小姐,您这东西太贵重了,我不能收。”马夫看着谢疏影递过来的玉镯,吓得连忙推脱。
“你收着便好,于我来说不算什么,收下吧。”
谢疏影态度强硬,马夫只好收入怀中。
他年纪很小,嘴上又没个把门的,掌着马匹和运送,知道的东西不少,谢疏影从他嘴里听到很多消息。
几日后他溜入沈府,郑奇见了也没阻拦,帮她引路。
“可有收获?”沈惊寒放下手中的书卷。
“多了去了,陆珉可不止这一个宅子。”
谢疏影摊开了说。
“还有?在哪,城外?”
“嗯。”
谢疏影打开自己默写的地图,指了指城外的凤翔山,山上有一伙子流寇,占山为王,十分嚣张。
但因为每岁都向在任知府赠礼讨好,因此官府无人去清剿。
“陆珉常去那土匪窝子,一停就是好几个时辰,那地方不简单。”
甚至可以说是陆珉的真正窝点。
“你怀疑他在这里销赃,之后以此为中心向外辐射做生意?”
谢疏影点点头,看来两个人想到一起去了。
“郑奇,派人盯着凤翔山的动静。”
“是。”
只靠盯梢可找不出证据,谢疏影与那马夫时刻保持联系,就连陆珉哪日出门,何时出门都记得一清二楚。
摸出他的动向图后谢疏影没有私藏,大大方方地都交给沈惊寒存着。
谢疏影往返黑市,坐在摊子旁观察人群,没一会儿,她所在的摊子前出现一个人影。
腰间坠着官府的令牌,是陆珉。
“喂,卖东西的,我要向你打探消息。”
谢疏影压低嗓子回答:“客人想知道什么,先交银子。”
她伸手,陆珉不耐烦地往她手掌上放一块银锭。
“你可有见一本名册,黑色封皮。”
闻言,谢疏影藏在斗篷与面罩下轻笑,她当然见过。
“陆府名册?”她直白地点出来,陆珉面露喜色,立刻点头:“对,陆府名册,你见过?”
“前几日有一马夫扮相的人买走了,客人若是好奇,查一查不就知道了?”
“多谢。”陆珉转身离开。
谢疏影没再逗留,也跟着离开,第二日她换了身打扮,游走到陆府附近,果然看见那马夫被人五花大绑地拖进府里。
一切如她所愿,谢疏影折返到沈府,开门见山:“我要你救一个人。”
沈惊寒一愣,“谁?”
“陆府马夫,陈二茗。”
没问缘由,沈惊寒立刻唤来郑奇打算让他去救人。
“停一停,等这蜡烛燃完再去。”
谢疏影看向府中烛台上燃了大半的蜡烛。
“为何?”郑奇不解。
“不多留些时间,陆珉恐怕问不出他想要的答案。”
不多留些时间,怎么让陈二茗供出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