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应她的是一声轻笑。
赵仪安翻了个白眼，大步向前闯入正厅，这次她没像往常一样落入下座，反而一屁股坐到正位上，一手撑着脸庞，一手把玩着短匕，看着赵桓一步步向她走来，她慢慢合上了刀鞘。
赵桓坐在她右下方，静静地看着她。
赵仪安闭着眼躲避她探究的目光，只是，躲无可躲，避无可避。
“是生是死随意。”四目相对，赵仪安讥笑一声。
“砰。”
正厅木门被人关严，李季偏着头守在门内。
沉默良久，赵桓缓缓道出一句，“你瘦了。”
和他处在一个屋檐下，简直压的赵仪安喘不过气来，面对那样的过往，赵仪安简直不知他是如何能厚着脸皮说出她瘦了这三个字，尽管气不打一处来，赵仪安愣是压下，她云淡风轻般的撇着赵桓，将二人过去撇了个一干二净。
“客套的话就免了，赵桓，我没什么可跟你好说的，还是那句话，要杀要剐随意。”栽他手上真是算她倒霉，越想越来气赵仪安侧着身伸手招呼李季过来这边坐。
“他不敢。”
“今时不同往日了，仪安。”
听都不愿意听，赵仪安只想离他远远的，他不能过来，她难道还不能去吗，想到这儿她利索地从凳上起身，绕过他便要朝李季那边走去。
“啪。”
手腕被赵桓抓紧，赵仪安条件反射的一甩，却怎么也甩不开。
“松开。”她盯着他的手。
听了她的话，赵桓反而攥的更紧了。
“仪安，我。”
“别喊我名字，你不配。”赵仪安一脸厌恶的看着他，“赵桓，别装模作样了，怪恶心的，你知道我如今最恨什么吗？最恨自己当初就该见死不救，你就配活在黑暗里，自己慢慢腐烂腐朽。”
抓握住自己的人慢慢站起身，赵仪安这才警觉他的变化，消瘦的身躯早已蜕变，指腹上薄薄一层茧紧贴着她手腕内壁，害她浑身不自在。不得已她被迫仰起头看着他，黢黑的瞳中映着她厌恶的面庞，她觉得赵桓一定是疯了。
“烂泥上才能开出你这样绚烂的花不是吗。”赵桓凑近她的脸，细语道。
“你..”
后颈一阵酸痛，赵仪安瘫软着向前跌倒，在彻底进入黑暗前，她心想。
她日后得离疯子远一点。
在苏醒已不知是何时，困顿在床上的她有些迟钝的摸摸后颈，紧随其后又探手伸入怀中，下一秒床板咚的一声闷响起，赵仪安低低嘶了一声使劲搓了搓掌心，麻溜地掀开被子从床上跳起。
双脚踏上冰冷的砖地，赵仪安上下打量着屋子，小心翼翼地朝门口走去，她伸长了脖子朝那细缝中看去，当看到自己所见时不由得心上烦闷搓了两把脸。
得，又给她囚禁起来了，这下可好了，连个窗都没，这让她怎么跑，变成风钻出门去？
瞅了半天她不死心，蹑手蹑脚走到墙壁面前，一边凑耳去听一边以手叩响。
“咚咚咚。”
空心的？她又上手拍了拍。
只是这下动静可大了，外头人听见里面有响声，赶忙将门打开。
身后落锁的声音放在沉静的天中格外清晰，赵仪安立马转身扭头，装作不知情的样子，可任凭她装的再好，落在熟悉的人眼中还是活生生的暴露了。
李季打开门见到的就是她一副做贼心虚的模样。
“我东西是不是被你们收走了。”见是故人，赵仪安也不跟他藏着掖着，她皱着眉看向李季，问道：“赵桓呢，让他过来，我倒要问问他这是什么意思。”
李季反手把门合上，慢慢走到赵仪安面前，长叹一口气：“仪安，许多事情你何必知晓那么清楚。”
“我是个人，李季，我不是鼓，任你们蒙来蒙去。”
“我一开始就明说了，被赵桓抓住纯属我倒霉，我认了。可你们不能让我受这般屈辱吧，这算什么？钝刀子拉肉？我说，咱俩好歹也算好友吧，要不你就给我来个痛快的，要不你就把赵桓给我叫来，让我跟他单挑，反正输赢都是我死，死我也拉个垫背的。”
这话便是带着负气了，李季也知她性子，他刚想上手拍拍她，突然想到一事手伸一半骤然停下，面色瞬间暗沉下来。
赵仪安满腹狐疑的瞧着他，还没等她开口就听见李季苦笑一声自言自语起来。
“我算什么。”
“什么什么？你在想什么呢，哎，李季我刚说的你听见了没，我要见赵桓。”
“仪安，你见不到陛下的，如今陛下正在会面。”
“会面？会的哪门子。”
“徽王。”
“赵徽？”
————
马车急速行驶，饶是驾马人紧赶慢赶还是晚了片刻，寨外，暨英秀有些焦急的看着前方那疾驰的小点，扭头一把夺过身旁人手中缰绳，大步一跨上了马，驾着马便朝那点驶去。
不多时，相相碰面。
“真是对不住你了阿秀，若不是我半路上生了场病，许是能在快一点。”马车里传来女子微弱的声音，“不过还好，赶早不如来巧，那人已经到了吗？”
“嗯。”暨英秀坐在马上低声道：“里面封死了，谁都不知道是个什么情况，这万一..”
“放心，有她在。”
————
“你说赵徽要杀我，赵桓要保我？”乍听此话，赵仪安下意识抬手摸了摸李季额头，“没烧啊，大白天你说什么胡话呢。”
看着她的动作李季无奈一笑，倒也没阻止，“赵徽，徽王，手伸的有些长了。”他停顿片刻，又道：“如今局势复杂，实在不是我一言两语能讲清的。仪安，你要明白，如今除了陛下，普天之下没人能再保的了你了。”这也是他能想到最好的办法了，这后半句话被李季吞回腹中。
搁在他额上的手被迅速收回，赵仪安冷冷看着李季。
“你好像听不懂我的话。”
“我不需要，我不需要任何人假惺惺的关怀，呵，现在想起来了，当初去哪儿了？赵桓可以厚脸皮当做没发生过，可我不能，我没他那么大脸，能在亲手杀了自己父皇之后鸠占鹊巢。”
“如果你是来劝诫我的话，那就免开尊口，请吧。”说完这句话，赵仪安利落的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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身看也不看他。
“若是我踏出这房门一歩，你是否会立刻触柱。”李季有些酸涩的说道。
赵仪安一声不吭。
“我想你一定会吧，不然陛下也不会让我在你醒后密切看守。”
“你走吧，仪安，如果这是你想要的。”李季别过脸，沙哑道：“只是踏出这道门后，你我将成路人。”
赵仪安转过身凝视着他的发，清脆的一声。
“嗯，我明白。”
她掠过李季微颤的身躯，相交之际，一声低语钻入李季耳中。
“多谢你成全我，告辞。”
“你要找的人在红坊，若是你来得及..另外，杜郡守背后人是赵徽，务必小心。”
李季话音将落，赵仪安便闪出了房门。
屋外，暮色已退，星点渐起，赵仪安沉默着将廊下布袋揣入怀中，伸手随意一探将勾爪置于手中，她侧过头用眼角余光瞥到了那个一直注视着自己的人。
再见。
她说道。
勾爪勾上墙檐，赵仪安抓着绳蹬着墙，翻出了墙外。
李季说的话蔓上赵仪安心头，她舔了舔唇决意还是先回去一趟，和杜若商量一下，也免得这么长时间没回去杜若担心。
黄月悄出，赵仪安游走于月下阴影中，短匕脱鞘，银色的光于暗处一闪而过。
直至月中，她这才重回故地。面对着熟悉的小巷，赵仪安下意识松了一口气，这次她不急朝前走，反而在偷偷留心着后头，看是否有人跟着她，见身后寂静一片她这才放下了心，蹑手蹑脚的朝小屋走去。
只是悬着的心刚一落下，马上被再度提起。
小巷旁倒着的是陌生的尸体，长箭刀痕密密麻麻刻了一路，赵仪安加快了脚步朝那座门跑去。
越凑近心越紧。
熟悉的门户大开着，院内院外倒着的不知是何人，院内存放的水缸也已破碎，黑的水混着黑的血洋洋洒洒落了个满地。
“叮铛。”
短匕从颤抖的手中坠落。
赵仪安双手交叉用力拔出藏在木柴中的剑，那举着剑的手不停的哆嗦。
“杜，杜若。”
她不敢想。
大步跨过尸体，赵仪安一个屋一个屋开始翻找。
没有，哪里都没有。
被褥渗血，方桌堆血，茶杯藏血，哪儿都是血，一片净土也无。
天旋地转，赵仪安一个没站稳跌坐地下，她抓着上下起伏的胸膛大口大口的喘气，她不信，她不信杜若会那么容易死，杜若比她聪明，她能逃过去，杜若也一定能。
可她，可她有人帮忙，杜若呢，她腿脚不便，外人都想要她的命，她怎么办呢，又有谁能帮她呢。
白珠滴在银色剑身上，赵仪安抱着剑垂下了头。
要是她听杜若的话不去就好了，她不去或许一切就不会发生了。
赵仪安擦了擦鼻子，压下一口气拄着剑慢慢起身，可恨腿脚发麻不听使唤，害她一头怼上桌底，脸皱巴成一团刚收回的泪刹那又涌了出来，她揉了揉发痛的脑袋，顺势抬眼望去，皱巴的脸猛地一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