轰的一声，大门被工作人员合上，台上的沈在空抬头，看着台下乌泱泱的人群，短促的笑了下，
“看来人到齐了，那么我们就开始吧。”
林皎和陆嘉航来得迟，第一排坐的是校领导和教授们，他们被赶着坐到了第二排，可以说林皎一抬头就能和沈在空对视，当然，他们的一些小动作也能被台上的沈在空尽收眼底。
林皎自以为很隐蔽的把手探到陆嘉航腰间，趁他不注意狠狠掐了一下。陆嘉航一时不察，被攻击到了身上最怕痒的地方，他神情扭曲一瞬，往远处避了避，他压低声音，
“你做什么？”
林皎眯着眼，凑到陆嘉航耳边，咬牙道：“你早知道。”
陆嘉航眼睛微睁，装出一副听不懂他在说什么的模样，但眉梢的幸灾乐祸却暴露了他的内心，“我什么也不知道啊。”
陆嘉航知道林皎必然对沈在空还没死心，但他小舅舅是不可能回应的。陆嘉航故作同情：“哎呀真不是兄弟不帮你，实在是有心无力，咱们放弃吧成不？”
林皎却没和陆嘉航想的那样有失落，或是难过的表情，反而直勾勾看了陆嘉航几秒，直把人看得后背发凉，这才收回视线。
"是吗。"林皎轻飘飘道，不知为何，陆嘉航心头涌上一股不太妙的预感，他抖了抖，台上沈在空的视线淡淡在两人间转了一圈，接着落在陆嘉航身上。
明明台上的人正笑着演讲，但陆嘉航却感受到熟悉的来自舅舅的压迫。她不敢再和林皎插科打诨，默默的坐正。
座谈会的时间不是很长，结束后其他人都有序的离场，陆嘉航转头看了眼淡定坐着的林皎，质疑道：“你怎么不走？”
林皎瞥了他一眼，反问：“你怎么不走？”
“我当然是等我小舅舅。”
沈在空还在和校领导们说话，长身玉立，站在一群啤酒肚大叔中格外突出。
陆嘉航拿这祖宗没办法，他是问过他小舅舅的，小舅舅说让陆嘉航不要去打扰他，意思应该就是不会再续前缘了。他猜他小舅舅的心思一向很准，这个陆嘉航很有自信。
“走走走，我们回寝室成不？”陆嘉航起身，他也不等他小舅舅了，这时候拉着兄弟脱离苦海为上，他可不忍心看林皎一次次碰壁，不如就让他来做这个恶人，陆嘉航自觉要为兄弟两肋插刀。
林皎烦死他了，“哎呀你要回就先回去，拉我做什么。”
陆嘉航一口老血哽在喉间，他是要回去吗？这么做是为了谁？！
“陆嘉航。”
一道浅淡的嗓音传来，陆嘉航抓着林皎手腕的手顿了顿。
不知何时，沈在空周围的校领导已经离开，偌大的场馆就剩下他们三人。
“你先回去。”沈在空轻描淡写地吩咐。
陆嘉航瞪大了眼睛，不可置信的眼神在两人间来回扫视。
我靠。陆嘉航在心里飙了句脏话，早说啊，这夫夫俩搁着玩他呢。他陆嘉航不过就是他们生活中一味小小的调味剂，他悲凉地想。不，调味剂好歹还有用，他就像内裤上那个粉色蝴蝶结一样没用。
陆嘉航神情恍惚的踏出剧场，临走之时还被地上的门槛绊了一脚。林皎有些忧虑地看着他的背影，“他没事吧？”
“没事。”沈在空淡定道。
林皎身子轻微一抖，他能感觉到沈在空身上的梧桐花香离自己很近，他回过身，高大的男人就站在距离他三米远处。
是很舒服的社交距离，不会给人疏离之感，又不会显得过于亲密。
“有，有什么事吗？”林皎居然磕巴了一下，他暗自懊恼，从小学的礼仪都学哪去了，这嘴怎么就这么不争气。
一声轻笑，沈在空神情有些温柔，语气却是不同于众人面前的端庄，更显轻松，
“我还以为，你不愿意先走，是有话想跟我说。”
原来他都听到了。林皎有些懊恼，他不该以为沈在空在和别人说话就放松警惕的，现在好了，又被人看去了笑话。
沈在空故作遗憾：“是我理解错了吗，那好吧，林同学，我就不留你了......”
“有事！”林皎脱口而出，但很快又反思了一下，自己的反应是不是大了些。
林皎抬眼，撞进沈在空含笑的眼眸中，方觉自己入套了。
反正在这人面前出的糗也不止这一回，林皎直接破罐子破摔了。
“我是想问你，上次答应的我，给我你的微信号，还作数吗？”
一秒，两秒，三秒。
林皎说完就将目光飘向了别处，耳尖隐隐泛着可疑的红。他短暂的等了三秒，不愿再等，
“你......”
“沈教授？还没走呢。”
是一名年轻老师，大概是负责场馆设施的。
“跟学生说了两句话，我们准备离开了。”沈在空朝年轻老师点了点头，他拿起林皎座位旁放着的大衣。
“走吧？”
二人并肩走出礼堂，一阵风吹来，林皎还没来得及感受到风的凛冽，就觉肩上一暖。沈在空将大衣披到了他身上，双臂处温热的大掌昭示着两人极其亲密的距离。
不过短短一瞬，却叫林皎失了神。他眉头微微皱起，刚刚的一刹那，他脑中有一根神经隐隐刺痛，像是在阻止着什么。
“怎么了，不舒服吗？”沈在空很敏锐，他刚刚离开的大掌又一次回到林皎的手臂，眉目间的担忧不似作伪。
林皎回神，摇了摇头。“没事，可能是起太早了。”
沈在空也不知信没信，但还是松开了他。
“衣服穿上吧，别受凉了。”
林皎点头，将大衣套上。
他们走在香樟树道旁，秋日的阳光正好，照在人的身上微暖，像是为沉霭的天地注入了生机。刚刚没能说完的话，被打断后，林皎无论如何也开不了口，于是他们沉默地走了一段路，却并未觉得尴尬和不适，恍惚间林皎甚至认为，他们像是这样走过很多条街，走了很多年。
“你以后，就留在这任教了吗？”林皎觉得一直沉默下去也不是个事儿，于是他主动开启一个话题。
“只是交换一个学期。”沈在空双手插进大衣的兜里，他侧头垂眸看向身边的青年，林皎不笑的时候其实看着有些冷淡，青年柔软褐色的眼睫微微颤动，沈在空手指微不可察地动了动。
林皎松了口气，接着开玩笑道：“那也要叫你沈教授吗？”
“想叫就叫，当然，你叫我学长也可以。”沈在空笑着看他。
林皎愣了一下，“你也是z大的么？”
沈在空摇了摇头，“是你本科的大学。”
林皎本科是在南京读的，只不过他对南京的记忆因为那场车祸空白一片。
“是吗，我……出过一次车祸，大学的事都忘得差不多了。”林皎微赧。
不知是不是他的错觉，总觉得沈在空的情绪一下子变得很沉郁。
“现在好些了吗？”
半晌，沈在空才问出这一句话。
“已经没事啦，其实就是一次小车祸，我身上都没什么伤口，只能算我运气不好伤到脑袋了。”林皎笑着点了点脑袋，他的本意是想让气氛轻松些，可沈在空看起来还是有些悲伤。
这倒是出乎林皎的意料了，没想到沈在空如此魁梧高大一个人，共情能力这么强，心思如此细腻。林皎小小反思了一下，觉得自己不该先入为主以貌取人。
然后又是一阵沉默。
“你要从这回教师公寓吗？”他们走到了岔路口，从右边走是学生宿舍的方向，左边是教师公寓，算是两个不同的方向。
“我送你回去吧。”沈在空摇头。
“太麻烦你了吧。”主要是林皎觉得两个大男人，送来送去的有些别扭。
“没事，我不住校内。”
林皎想起来了，“奥，我好像是听陆嘉航说过，他有时候会住你那里。”
沈在空没说话，默认了这一事实。
西溪校区不大，他们很快就走到了男生宿舍楼下。林皎转身看着沈在空，绽开笑意：“谢谢沈师兄，那我就先上去啦。”
沈在空神色莫名的看了他一会儿，淡淡地“嗯”了一声，但他马上又道：“不是还有一件事没完成么。”
林皎一怔，绽开了比刚刚还要灿烂的笑容，“原来你记得啊。”
他们上次相别时约定的交换联系方式。
叮——
你已添加了白驹，现在可以开始聊天了。
“再见。”林皎笑着朝他摆手。
沈在空站在原地，目送着青年像一只轻快的小鸟逐渐离他远去，直到他消失在宿舍里。
“小皎，底下那是谁啊。”赵桐好奇问道，他刚刚在阳台晒衣服，随意往下一看就看到他的帅哥室友和另一个大帅哥相对而站。
实在是两人太惹眼了，周围来来往往的学生那么多，偏偏他们最能抓住人的注意力。赵桐可看到了，几乎所有人经过的时候都会回头看一眼。
“啊，是……认识的学长。”林皎绞尽脑汁想了一圈沈在空适合的身份，
朋友的小舅舅？
学校里的老师？
他的好感对象？
最后发现还是学长这一身份最合适，也最能见人。
赵桐没多问，江浙太近了，遇到认识的学长简直太正常。
倒是林皎微微有些不自然，也不知道在心虚什么。
明明是很正常的关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