傅九莲禁不住向后趔趄几步，耳朵嗡嗡作响，那是一种沉闷压抑的脆响，脸颊先是没有知觉，紧接着一股滚烫顺着神经爬上了她两边太阳穴，不知从哪里开始的，整张脸开始针扎般刺痛起来，时间仿佛凝固了，她眼睛睁的极大，缓缓地侧过身来。
父亲的手还悬在半空中，他胸膛上下起伏......
傅九莲觉得她看起来一定很惨，因为父亲眼里流露出一丝惊慌来，眼球震颤着，那震颤一路蔓延到手指，哆嗦着被他用力握紧，他脸色有一种死寂般的灰。
“你怎么敢的？你没有脚吗？为什么不早点回家？”他的声音是从齿缝里挤出来的，低沉，失望透顶：“不知廉耻！”
xue淋淋地质问，尖锐地划过傅九莲的心脏。
原来是罪大恶极，她都不配讲一句话的.......渐渐，她的知觉回来了，但她看不清了，嘴里鼻端一股子血xing味，她咬紧牙，扬起头，轻轻地吸着气，小心翼翼地不让眼里的泪晃动出来。
闻声赶过来的汤丽丽难以置信，呆滞地瞪大了双眼，紧接着她猛地大喊：“傅庚申，你干什么，什么事能让你打她，她都多大了，你说打就打啊，你混蛋！”
汤丽丽站在丈夫和女儿之间，跺了下脚大声质问着。
傅九莲浑身僵硬，怔怔地站着，不知如何面对这份惨烈，她清楚知道，一个女孩子大半夜跑到男人c上，是多么不正常，在父亲眼中又是多么的q//浮。可她为什么又那么委屈？她的父亲明明可以给她足够的安全感，可以给她一些快乐光明，就像他给那个男孩子一样，她一点不贪心，可是为什么，她从来没有！
傅九莲不让自己发出一点声音，她悲哀于这份习惯性局促，她在他们面前永远需要这么的小心翼翼。
父亲重复着母亲的话：“我为什么打她？”他眼神里如翻滚着复杂风暴：“厉宗南前几天做出的那些事，件件意气用事，对我满腹怨气，你当妈的问问她，今晚上都发生了什么？她才多大，不自爱，上赶着.......”他咬紧了牙把下面两个字咽了下去，猛地转过身，声音颓败:“让人瞧不起-----”留下一个被怒火燃烧的宽阔背影，更是一个父亲深不见底的的失望。
汤丽丽愣住，扭头看向傅九莲，从上到下的打量......惊疑不定。
她只是喜欢上一个男生，父亲就否定了她所有，她犯了十恶不赦的大罪吗？傅九莲脑袋发空，心脏像被人使劲握紧，紧的她无法呼吸。
她的很多事，从出生起，就没在正确轨道上。
“你们什么时候开始的？”汤丽丽急急问完，见傅九莲不说话，她一把抓着女儿的胳膊往卧室里带。
踉踉跄跄地跟过去，砰的一声，门关上。
傅九莲用手背抹了鼻子里流出的血，又微微仰起头，汤丽丽严肃地盯着傅九莲，盯着她红肿脸颊，憋的通红的眼，她流露出心惊肉跳：“莲花，你从没让妈妈失望过，我一直为你骄傲，今天，到底怎么回事，你和我说。”
傅九莲半阖着眼没有声音。
汤丽丽声音焦急，用力推了女儿一下：“你倒是说啊！”
傅九莲后退两步，身体晃了晃，头愈发疼，说什么，她能和他们说什么.......因为自小就没有和父母说心事的习惯。到如今年岁，脸上的痛楚，满身的狼狈，更是无话可说了。
汤丽丽眼神发紧，脸现怒容：“你们..你们shui一起了。”
那是肯定句而非问句。
傅九莲一动不动，还是不说话。
“你为什么不说话---”汤丽丽气的胸口起伏，拍打她胳膊：“我说你这孩子为什么要报考L大，原来是为了厉宗南，我怎么就没发现，你们怎么就凑到一处的，莲花，你刚成年的小姑娘，知不知道未婚就和男的shui觉这事要是传出去得有多难听？别人会瞧不起你，嘲笑我和你爸不会教孩子，那是坏了门风啊-----”
母亲一个人又在那翻找着女儿的过往异常.....
“没有正式关系，男人都是吃干抹净后不把女人当一回事的，说踹你就踹了你，你怎么这样傻？大学毕业还好几年，他能娶你吗？你有没有考虑过他家那是什么条件，就凭孙桐那眼高于顶的性子，她把厉宗南当眼珠子，会轻易同意吗？你这以后怎么办啊？”她越说越急躁，眉头皱的死紧。
傅九莲想一个人安静会儿。
经过这一场事，她就完了吗？就成问题少女了？就不是好女儿了？就要被唾弃了吗？
她有错吗？她不配去寻找爱，不配得到爱吗？
像有根铁杵顶着她心肺，不出血已入肉很深！她父母双全，什么都不缺，可她一直是精神上的流亡者，无家可归！
她的泪水再无法控制，流淌过赤痛的脸庞，流进了嘴角，分外苦涩....
傅九莲立在那一动不动，人渐渐冷硬起来。
“莲花，你也大了，以前不愿让你知道那些乱七八糟的事，今天不说不行。”母亲很直接：“厉宗南他爸....厉害啊......孙桐看着精明，南市那边和北市这边轻易没交集，也不知怎么就让厉宗南给摸到了苗头。他使的手段--”像是难以启齿，脸色难看地咬咬牙:“那女的看上他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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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厉宗南遗传了他爸那股狠劲，故意羞辱了他爸...那女人受不了打击ge腕....这样的家丑肯定得死命捂着，抢救那女人是你爸经手处理的，知道的没几个，得死命捂着。”
断断续续地，傅九莲边听边想，家丑是什么意思？她惊悸，头皮发紧，可她又很快冷静，不可能！厉宗南不会干那么龌蹉的事，他只是憎恶，故意恶心人呢，不会有什么实质性的。
傅九莲闭上眼，坚定着自己的判断。
汤丽丽神色凝重，没料到女儿会牵扯其中，不堪的窘境。
后来汤丽丽出去一趟，再回来时拿毛巾要给傅九莲擦脸。
傅九莲伸手接过：“我自己来-----”她低声说：“妈，你知道的，我六七岁就可以自己洗头洗澡、洗衣服，我学着照顾自己，尽量不给你们添麻烦，以后也不会，你放心。”
母亲皱眉看她，一时没说话。
傅九莲也看她，一脸平静：“那时候你们把我放在鹭市、坤市，我特别羡慕周围小朋友有父母陪在身边。我记得，杜洋都十岁了，还让他妈背着。你经常当着别人面夸我独立，说我很懂事，就这样，我都不敢不懂事，不敢给你们丢脸。”
汤丽丽呆愣的眼中闪现出感伤，她问：“莲花，你一直怪爸妈，是吗？”
“妈，我长大了。”傅九莲不让自己流露出一丝埋怨，微笑着说：“想想温小凤，我是在金窝里长大的。”
母亲眼泪不知怎么就落了下来，白炽灯把她的脸照的苍白，一把长卷发有些毛，没有化妆的脸带上了岁月痕迹，不复平日里的神采，她抹了把脸试图掩饰什么：“不说了，你先洗漱，有事明天讲，你自己别乱想了，爸妈哪有不爱孩子的。”
离去前，她又解释着：“在我看来，你爸对你的感情比小云还深，你也一直是他的骄傲，他对你很满意，今天的事对他打击太大，他没法接受，打了你他肯定很难受。”
傅九莲点头不语。父母满足了她生活所需，她的生活水平一直可以的，没短吃少喝，所以有段时间她反复怀疑、是不是自己太贪心？这种怀疑曾让她觉得、失去了赖以生存的、对自己的基本信任，她觉得自己生病了，心理极度不健康，痛苦的把那些写给他们的信都用土埋好，谁也不知道，而她也不再希翼索求。
母亲走后，她去卫生间撩起水洗脸，没看上面的红肿指印。快速脱了衣服，手指划过大腿，有几处皮肤干干的，紧绷着，指尖微搓，是碎屑，微x，上过生物课的学生，多少明白什么叫有x繁z。
打开花洒，她冲洗着，面无表情地想，厉宗南和她算不算发生了关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