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97 章 番外
鹤衔灯感觉自己是个傻瓜。
他蹲在地上,抱着嘎嘎乱叫的大白鸟,整个人滚啊滚啊,球一样的差点撞到床角。
自从鬼杀队那伙正义的小伙伴打败了大魔王鬼舞辻无惨,他们就一直陷入一种名为狂欢的情绪之中,整日整夜的唱啊跳啊,宴会聚会永不停歇永无止境。
最开始的时候,鹤衔灯很乐意去参加他们的庆功会,毕竟他真的很爱凑热闹。
“不仅可以蹭吃蹭喝!碗还不用洗!”
怀着这种肮脏的想法,鹤衔灯愉快地接受了邀请。
第一天,鹤衔灯在胡吃海塞,一晚上嘴巴都没停过。
“吧唧吧唧吧唧——吧唧吧唧吧唧——”
他一边嚼一边吞,动作优雅中带着果断,还没等人反应过来要挑什么吃,桌上就剩下了一堆空盘子。
第二天,鹤衔灯在狼吞虎咽,决心要给产屋敷上一课。
“你有没有发现……”结花放下装满果汁的小杯子,担忧的和自己的姐姐道:“鹤先生到现在好像都没吐过骨头……”
他们望了眼正在奋战的鹤衔灯,小小年纪突然就有了大大压力。
第三天,宴会还在继续,鹤衔灯估计是吃满足了,开始控制饮食,专挑贵的吃。
然后就是第四天,第五天……宴会依旧展开,鹤衔灯已经吃怕了。
他现在只要一听到邀请,嘴巴就会不由自主的酝酿出一个饱嗝。
按理说,这种庆功宴举办个两三天就好了,可鬼杀队的人才不管这些,他们恨不得把这件事当成一个节日来举办,最好每年这个时刻都来上一次。
本来呢,鹤衔灯是可以拒绝的,可奈何他真的不太会拒绝别人,于是他只能每晚每晚地泡在庆功宴里,对着新欢鼓舞的人群露出一张倒气氛的苦脸。
“啊……我是傻瓜。”
鹤衔灯揉揉肚子,昨天的放纵带来的恶果还没有消退,他现在依然感觉有些撑的慌。
他拿起梳子,随意的扒拉了一下自己乱糟糟的头发,打着哈欠推开了房门。
现在鹤衔灯可以接触太阳了,不过他还是对阳光有些抵触,这一开门,鹤衔灯就接收到了满天的温暖。
“啊啊啊啊!”
他哐当一下关上门,再次出来的时候已然是一副全副武装的模样。
“你在干什么啊?”坐在走廊上晒太阳的炼狱杏寿郎不免打趣道:“把自己裹得跟个妖怪一样。”
可能是因为天气正好,也可能是因为赋闲在家,炼狱杏寿郎并没有穿那件鬼杀队风味的羽织,反而是套了件常服,松松垮垮的拖在身上,一动就要露出半个膀子。
“我不习惯……”鹤衔灯虚弱的把蒙在头上的布揭开了一小条缝,在看到光的那一刻,眼睛不适应的眯了眯,“真的不习惯。”
他兜兜挂在身上的床单,一挪一挪地找了个离炼狱杏寿郎不远又不近的位置坐好。
“啊……我说你们啊!”鹤衔灯撇了撇嘴,开始没事找事没话找话,随便找了个话题就开腔:了“为什么总是在那里举行庆功宴啊?”
“这是什么鬼杀队风俗吗?”
鹤衔灯为此疑惑很久了,正好现在逮到了一个内部人员,当然要想方设法撬开他的嘴巴。
“额……”
炼狱杏寿郎挠挠头,一时没法接话。
“怎么说呢?”他迟疑的偏过头,不愿去直视面前那双饱含求知欲到让他有些负罪感的眼睛,“因为没有什么实感吧。”
“可以说,打败无惨是我们所有人的愿望,不然我们也不会从各个地方聚集到这里……”
“你想想啊!”炼狱杏寿郎做了一个夸张的动作,“这样一个遥不可及的梦想在某一天突然实现了,不管是谁,第一个反应都是会很慌张吧。”
“这真的不是在做梦吗?这真的不是我的妄想吗?如果真的是的话,请让我不要醒来吧。”
炼狱杏寿郎道:“所以他们就一直在庆祝啦。”
“而且啊,在整件事情结束了以后,我们也会感觉有点迷茫的啊,鬼舞辻无惨死去了,我们的工作结束了,那接下来我们应该干什么呢……”
“我懂了。”鹤衔灯把盖在身上的被单整理了一下,“你们终于察觉了一点来自社会的险恶,工作可不是那么好找的。”
炼狱杏寿郎:“?”
我们在说同一件事吗?
猫头鹰疑惑的恨不得把自己的脑袋从前到后转个遍。
鹤衔灯压压胳膊,伸了个懒腰:“作为过来人,我劝你们不要再醉生梦死举办宴会了。赶紧去找个工作养家糊口吧。”
“哦,对了。”他发出了嘻嘻嘻的怪笑声,“产屋敷这位大老板有没有给你们退休金啊?有的话给了多少呢?”
“……”
炼狱杏寿郎正直的目光头一次变得如此严峻。
“好吧,不开玩笑了,我能理解你们那种巨大的落差感,不过日子总是要过下去的,回归社会才是正轨啊……”
鹤衔灯啰里吧嗦的讲了一通老气沉沉的大爷发言,随后撇着嘴巴站了起来。
他拿身上的白布往手上裹了一圈,当即立断,丝毫不拖泥带水,直接一巴掌拍到炼狱杏寿郎的肩膀上,看动作就知道他想这么做很久了。
“唉?!”
在对方真像个猫头鹰一样转过头的那一刻,鹤衔灯擦擦根本就没碰到人家的手,故作亲切道,“所以你想好以后要干什么了吗?”
“老实说,我并不清楚呢。”炼狱杏寿郎头上支棱着的两撮精神刘海有些蔫蔫的耷拉下来,“我们家基本上可以说是以杀鬼为业的,你要我找个工作我一时半会儿也说不出来我能去干什么呀?”
“你可以参考一下别人的意见。”鹤衔灯说,“总不可能其他人都没主意吧。”
“好像还真是这样。”炼狱杏寿郎诚实的开口揭短,“基本上都没什么头绪呢。”
鹤衔灯咬了下舌头,发出了几声怪笑:“那——让我来帮你们想想吧。”
“首先是富冈义勇。”他的手指在走廊木质的地板上划了一个圆,“他可以去搞个小摊子卖萝卜鲑鱼。”
白色年轻人的手指点了点,像是在给地上刚比划出来的圆加上一些细节:“然后是不死川,他们两兄弟可以在他的小摊子旁边搞个小推车去卖饼。”
“啊这……”
顾及鹤衔灯的面子,炼狱杏寿郎吞掉了嘴巴里呼之欲出的那句“感觉好不靠谱呢”。
他咳嗽了好几声,不抱期待的把手指向自己的脸:“那你感觉我可以干什么?”
鹤衔灯推推下巴,打量了眼炼狱杏寿郎:“至于你……我觉得你的姿色不错,你可以考虑一下出卖自己的色——”
他的危险发言还没说完,炼狱杏寿郎立马就站了起来,脑袋上的两条毛毛笔直的像两把利剑,无声的宣泄着其主人内心的不平静。
“不不不,我不考虑这个。”炼狱杏寿郎是个良家妇男,“我还是去卖红薯吧。”
他忧伤的抱住自己,脑袋都快埋到膝盖里了:“虽然家里还有积蓄,但是按父亲那样的喝法,我总觉得撑不了多久,而且千寿郎还小呢……”
“你去卖红薯?”作为炼狱家公认的红薯妖精,鹤衔灯嘴角抖了抖,憋了半天,终于忍不住笑场,“噗你,真没开玩笑啊?你确定你不会卖到一半把所有的红薯都吃完吗?”
“啊啊,那样也好,肥水不流外人田,吃完了提早收摊回家也挺不错的。”
他这样嘲笑人家的梦想否定别人的愿望,作为当事人的炼狱杏寿郎肯定忍不住,不过这人从始至终都是个好好先生,憋了半天也只憋出了一句连反驳都算不上话:“那你打算做什么吧?!”
“好问题哦。”鹤衔灯推推下巴,“我估计会干回我的老本行吧。”
“额。”炼狱杏寿郎回忆了下鹤衔灯在鬼杀队的日常生活,发现他每天就是在和各路人马安利自己的神明大人,不免有些迟疑道,“当神棍?”
“没想到你这个浓眉大眼竟然说出来这种话。”鹤衔灯脸上一半写着我识人不清一半写着我看错你了,“是去写书赚稿费啦。”
“我之前还有很多工作,不过现在看来应该都没法干了,所以只能抄起老本行赚点墨水钱啦。”
鹤衔灯重新坐了下来,依然离炼狱杏寿郎不远不近。
他的两只脚丫子一晃一晃,鞋子都快飞出去了:“我也是要养家糊口奶孩子的啦。”
“虽然我的确是有很多积蓄,混吃等死的确非常舒服,不过没有一个稳定的金钱来源真的挺没安全感的。”
“毕竟。”鹤衔灯挤着眼睛,“鹤莲目大人喜欢自食其力的好孩子。”
“不过也有一个问题啊。”他说完话后叹了口气,“也不知道我之前结识的那位编辑现在是不是还活着……”
“不过也不着急啦。”他对有着同样烦恼的炼狱杏寿郎道,“等我彻底闲下来了,我再试着去联系他或者重新去寻找报社之类的吧,我现在可有大事要办,不能被金钱这种庸俗之物蒙蔽了身心。”
“你说的那种庸俗之物可是对我们很重要啊。”
炼狱杏寿郎无力的吐槽了一句。
他拍拍裤腿:“所以,你要干什么?”
“回家把神像雕好……之类的?”
他从袖口取出了一张拿小红绳绑好的纸筒,小心翼翼的解开后轻轻甩了甩让纸摊开:“看,这是设计图!”
鹤衔灯看着洋洋得意,他忍不住开始吹嘘:“这可是我精心设计的说,鹤莲目大人一定会满意!”
炼狱杏寿郎拿眼珠子瞟了一眼,并不决定对此作出评价。
鹤衔灯很敏锐地捕捉到他眼神中的未尽之意,咂咂舌头准备给这只猫头鹰一点颜色瞧瞧。
“你等着,我现在就请出我的传世大作。”他一个打挺从地上跳了起来,扯掉被单一股脑扔到炼狱杏寿郎身上,“绝对会让你惊叹万分。”
放下狠话的鹤衔灯吧唧着鞋子进了房间,只留一个被迫严严实实的炼狱杏寿郎蹲坐在原地。
然后,这只乖巧的猫头鹰就听到了一系列翻箱倒柜的声音。
等了半天,鹤衔灯终于露了半个身子,手上还提了一只缩着脚丫子的大白鸟。
他拼命摇晃着这只羽毛蓬松的鸟,丝毫没有对自己同类相残的行为内疚感。
“让我找找,好像在这里,这里……咦?”
一大堆纸片从羽毛里飘了出来,纷纷扬扬像一场雪花。
见状,鹤衔灯一把丢开没了用处的工具鸟,半趴在地上翻阅着那些有的没的。
他随手捡起了一张离自己最近的,在看完上面的留言后表情迅速不对劲了起来。
“我,我要回家!”
鹤衔灯用一种近乎惶恐的语调道:“再不回去我家要被拆了!”
在抛下了这样一句没头没脑的话后,鹤衔灯扭头就走,边走边喊自家孩子的名字,声音急切的像出了什么大事。
炼狱杏寿郎的表情从豆豆眼变成了很大的豆豆眼。
他试探着朝地上晕晕乎乎的伸出了手,悄声道:“我可以看一下那个吗?”
估计是看在同为鸟类的面子上,白鹤同意了。
于是炼狱杏寿郎捡起了那张皱巴巴的纸,只看了一眼,他就忍不住发出了一声嘹亮的——
“噗嗤。”
第 98 章 番外
鹤衔灯几乎是被八抬大轿送回了鹤栖山。
这下山的时候是屁滚尿流的走,上山的时候是喜笑颜开的回,不知道的还以为这白毛小伙在外面遭了什么大难,回一个穷乡辟岭还用得着那么兴高采烈。
“这叫衣锦还乡。”鹤衔灯试图为自己过激的反应做出合理的解释,“我只是太久没回家了,一时情难自禁……而已。”
他说的那叫一个言之凿凿,可他家的小朋友好像没有一个相信的样子。
“哦。”
他们齐声回给自家监护人一个冷漠的表情。
“别这样吧。”鹤衔灯有些急了,“我是说真的啦。”
“可是鹤先生。”结草卷起裤腿,免得踩上山里的泥巴,“我怎么总觉得你在鬼杀队待的更高兴呢。”
“是哦。”结草的好妹妹结花联合起来一同给鹤衔灯发动致命一击,“不用洗衣服,不用做饭,每天都可以睡大觉,连个人影都见不着,当然舒服啦。”
“……虽然是这样没错,但是——。”
鹤衔灯的面皮抽抽,酝酿了许久才憋出了一句歪理:“鬼杀队,不行,鹤栖山,行!”
“……”
姐妹两个对视一眼,眼中的无奈和声音一样整齐:“被你打倒啦,鹤先生。”
她们努力憋笑,月丸和丸月却早丢了矜持嘻嘻哈哈笑作了一团,空气中弥漫开一股尴尬而愉悦的气息。
尴尬的是鹤衔灯,愉悦的是四个小孩,他们嘻嘻哈哈的围在鹤衔灯的屁股后面,传来的笑声刺激的鹤衔灯差点要刨个洞把自己往里埋。
白头发少年抽搐着嘴角,借着宽大的袖子遮住了隐隐泛红的面庞。
我是白痴……!
他又一次这般呵斥自己道。
就算再怎么羞耻,该上山还是要上山,幸好脚下这条路走了几百年,不然就凭挡在面前的白袖子,鹤衔灯肯定要跌倒在地,摔个更响亮的跟头。
他踩着软塌塌的泥地,七拐八拐的顺着自己种下的花朵路标往前走。
这家伙一路走,便一路高歌,每遇到一朵新开或者怒放的花,就惊喜地叫出它的名字,好像在和久未谋面的老朋友打招呼。
不过他的确和这些小花小草是朋友,毕竟一起呆一座山上几百年,抬头不见低头见,甚至还有不少是鹤衔灯费了老大功夫从外地移居过来的种上的,熟的都不能再熟啦。
“哇啊啊?!”鹤衔灯的歌还没哼几段,立马换碟变成了一声嘹亮的尖叫,“我的花!”
几个小孩连忙凑过去瞧。
只见鹤衔灯半蹲在原地,手里捧着一叠的叶子,整张脸要哭不哭,眼角边缘泛了一圈的苦,还带了点红。
“我的花!”他呜咽出声,音带颤抖话含委屈,就像百忙之中抽出时间去见老朋友却发现对方病的不轻时日无多,躺倒在床上瘦脱了形,整个躯壳都空了大半,“你怎么变成这样了啊?”
“怎么了怎么了?”
几个小孩子连忙簇拥过去,一个拖住快要跌倒在地的鹤衔灯,一个接过他手中的叶子片枝条收好免得让他再看到伤心的东西,,一个轻轻拍着他的背好让他把哭嗝打出来,剩下一个手忙脚乱的从口袋里抽出了个手帕帮着他擦要掉不掉的泪珠子。
他们安抚好可怜的鹤衔灯,就围过去看那堆破破烂烂的叶子。
“好惨啊。”这是丸月,“全都坏掉了呢。”
的确是好惨,这可是鹤衔灯精心栽培养在山间小路的花,他辛勤的收集来各地的种子,慈母似的养育了这些花骨朵们一代又一代。
可以说,鹤衔灯是看着这些花长大的。
正因如此,他对这些花花草草也显得格外重视,有时候甚至重视过了头,惹得身边一帮小崽子醋到升天,看到花身上就泛起一股酸味。
“真的,好惨啊。”
结花咂舌,她早就过了嫉妒花花草草的年纪,望着这些昔日假想敌的惨状,她不由得在心头叹了口气。
越往山上走,那花就越为凄凉,如果说之前看到的花算是缺胳膊少腿,但它们至少还能坚强地挺立在地上给鹤衔灯看看伤处,而现在——
花和叶子零零碎碎的散落在地上,一团绿一团红的堆叠着,连根都给挖了出来,抽抽噎噎地倒在地上也不知道被哪个缺德的刨了个底朝天。
鹤衔灯脸上的神色变了,垮起的嘴角逐渐平齐,最后,他脸上隐隐约约的浮现了少有的怒气。
他捡起一片叶子,叶片上还带着一处裂口,这条伤疤既不是虫蛀的,也不是利器割开的,弯弯曲曲的一道卡在叶片上看着就像,就像——
就像被某种有着平牙尖喙的生物给咬开的!
好巧不巧,在鹤栖山上刚好就存在着一位完美符合这一特征的家伙。
白头发青年眯起了眼睛,很快锁定了目标。
“山主大人啊……”他幽幽的,幽幽的把某只大乌龟的名字含在牙齿尖尖上碾来磨去,“我好像在走之前和你说过的吧……”
“不要随便吃我的花啊!”
这人近乎是悲愤地喊出了这句话。
只要稍微那么想那么一下,前因后果就自动的在鹤衔灯的脑子里串起来了:睡饱了的山主从他的山尖尖上爬下来打算找自己要小鱼干,结果发现人不在,饿得打滚的时候好巧不巧的看到了那满山遍野的花花草草。
这山是我的,那这花这草肯定也是我的,就算不是,那也是种来孝敬我的,所以我吃一点也没关系!
这边吃了,那边肯定要吃,我作为山主绝对不能厚薄彼此,花都吃了,叶子也要吃,那根肯定也不能放过,我作为山主怎么能浪费粮食?
它,鹤衔灯的牙齿咯咯的撞在一起,它绝对是这么想的!
不打不说,作为鹤栖山的二当家,他很清楚这位山的管事者心里的那些小九九。
“呼呼呼……”
眼下可不是纠结这些的时候,鹤衔灯连忙摇头把脑袋里乱爬的大乌龟甩出去,当务之急是赶紧回家。
——然后把山主教训一遍!
鹤衔灯一扯头发一跺脚,喘了几口气就憋着一肚子怨气往家里跑。
亏我还写信给那个养虫的家伙让他时不时过来找你玩怕你孤单,没想到你居然是这么报答我的!
鹤衔灯气的脑袋上垂下来的白毛毛都快竖起来把天上的云扎穿了。
他在气头上,走路的步伐不免放大了些,几个小孩子迷茫的对视了一眼,还没说话呢便发现某个白色的身影消失在了视野中。
这下小崽子们不敢乱想了,连忙提起脚跟着他们的大家长踉踉跄跄的跑。
“我还是头一次看到鹤先生那么生气。”结花道,“那个采花贼肯定要倒霉了。”
“那也不一定哦。”她的姐姐摸摸下巴,反驳道,“那只乌龟偷吃花也不是这一次两次了。”
结花咂咂嘴:“可它这次吃的很多啊。”
这两姐妹你一言我一语斗起了嘴,聊到性起难免放慢了步伐。
“说起来,鹤先生的花……咦,月丸和丸月人呢?”
她们麻雀一样叽叽喳喳的笑闹着,突然发现身旁好像只剩下自己和对方的声音。
“呜哇!”
脱离了大部队的两姐妹连忙闭上嘴巴往前赶。
两个小姑娘的脚程还算快,跑过来的时候正好赶上了精彩一幕。
只见鹤衔灯按着大乌龟的背壳,大张着嘴唧呱唧呱的也不知道在说什么抱怨话,而那只被他摁住暂时无法动弹的乌龟则是把头埋在刚刚用前肢刨出来的小土坑里,看样子是想学鸵鸟假装无事发生。
它埋着脑袋,四肢在地上刨啊刨啊,估计是因为沮丧的情绪太过强烈,躲在它平凹龟甲下面的毛绒团子也冒出了头。
这些毛球可讲义气了,见养育自己多年的山主吃瘪,一个两个振着翅膀迈着小蹄子直往鹤衔灯身上扑,试图把鹤衔灯给挤下去!
被这群毛茸茸劈头盖脸的一砸,鹤衔灯更恼了,他和炸毛的奶猫似的从喉咙里挤出两声咕噜咕噜的抱怨,磨磨牙齿又扑了上去。
后到的小姑娘几乎是目瞪口呆的盯着这场闹剧,而早早就赶到这里的兄妹俩则是一脸无奈的蹲坐在小屋子前的石墩子上,拖着下巴一言不发,也不知是否是在瞧这场热闹的好戏。
兄妹两个沉默不言,这倒是让没主意的花花草草寻到了方向,她们立刻凑过去,挨挨挤挤,凑成了个吃瓜小团体。
“真不错。”就在结花准备开口的时候,一个带了些沙哑的声音从小角落里挤了出来,“哈哈,打的真不错。”
“?!”
结花被这突如其来的声音吓得差点蹦起来。
她顺着声音扭过头,才发现自己旁边站了个人。
那人抿着嘴,眼睛里没有幸灾乐祸的光,反而透着一股浓浓的疲倦。他的头发乱蓬蓬的,一看就知道没怎么打理,就连衣服也是,干巴巴的贴在身上,像条还没泡发过的昆布条。
小姑娘连着打量了这落魄的家伙好几眼,又和自己姐姐互相打了几个暗号,才从脑子里刨出了一段好久之前的记忆,想起了对方姓甚名谁。
“是你啊……”她勾着手指,眼珠子还在滴溜溜的瞧,“你怎么在这里呢?”
“我怎么不能在这里!”
银古张嘴就察觉到自己话里满是浓厚的怨气。
他当然有怨,好久之前,这位虫师就被鹤衔灯用一封情真意切的信给哄上了山,结果他来了才发现,那根本不是鹤衔灯在信上说的轻松写意的度假,分明就是鹤衔灯见自己要去鬼杀队怕家里堆灰尘想拉壮丁想找自己做苦力帮他看家!
好啊!你个浓眉大眼的居然学会骗人了!
银古咯吱咯吱的磨起了牙,心里头的黑泥咕咚咕咚的淌。
那信上说的多好听,银古心里就有多难受,他拘在鹤栖山上,除了帮某个小心眼的家伙看家就是在和某只大乌龟斗智斗勇。
山主素来是个任性的家伙,除了鹤衔灯,它可不会给别人什么好眼色看。
这可苦了银古,他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被山主这个土地主折腾的愈发憔悴,几日功夫就把虫师该有的风度给搓磨了个精光。
现在,银古可算把害自己落得如此田地的罪魁祸首给盼了回来,他深呼吸一口气,腮帮子上的肉也跟着抖了抖。酝酿够了情绪后,银古拉开腿,伸手拦住了想跟着山主爬开的鹤衔灯。
“你就不该给你一个解释?”
那边一脸怨妇模样的银古扒拉着“渣男”鹤衔灯硬是要讨个说法,这边没戏看的小孩则是凑到了一起,四双眼睛对视了几下认彼此的想法都一致后便把蠢蠢欲动的双手挪到了山主身上。
等银古放开鹤衔灯,山主已经翻起身体任由几个小孩给它挠肚皮了。
其实也不算翻肚皮,毕竟山主的壳上全是爬藤和植株,四脚朝天很为难它的体型,但是这怎么能难倒聪明的乌龟呢?山主活动起四条笨重的粗腿,笨手笨脚的把自己挪到一块大石头上,然后又晃晃悠悠的把头磕到了上面摊好。
它侧摊过身子露出半个肚皮,几个小朋友握着不知道从哪里摸出来的毛刷子,像在玩过家家游戏一样帮老是在泥地里刨坑打滚的山主大人洗刷刷。
在面对鹤衔灯的时候,山主的脾气一直都很好,爱屋及乌,它也把这份宽容分了点给鹤衔灯的小崽子们。哪怕结花结草手里的毛刷刷过了界爬到凹下去的壳它也没有哼吱一声。
“洗刷刷洗刷刷——”男孩子和女孩子像玩上了瘾一样,嘴巴里甚至哼上了不成调的歌,估计是从鹤衔灯那里学来的。
可能是终于意识到了这里还有小孩在,为了好好树立榜样,不造成不好的影响,两个吵架的大人别别扭扭的松开了手闭住了嘴,按吞吞的走过去瞧。
山主被狠狠地刷了一通,不过它皮糙肉厚的也不觉得痛,反而舒服地眯起了眼睛,它乌黑厚重的壳被刷下来一层黑皮,缓缓露出了里头剔透的颜色。
“啊呀呀。”鹤衔灯有些吃惊,但想了想又释然了,他蹲下去,手掌轻轻怕了下大乌龟的脸,“你这是想开了?”
在很久很久以前,鹤栖山的山主大人还没有被火焰烧灼,它有着一个不同于其他乌龟的最闪亮的壳。
山主软软的“呜”了一声,抬头就往鹤衔灯的膝盖上蹭。
鹤衔灯被它这一出闹的有点痒,挠挠山主的下巴闷笑道:“别玩我啦,你明明知道我听不懂你在什么……”
他“哈哈哈”的干笑了会,挪了挪因为蹲下来而有些发麻的脚,换了个姿势继续看自己家小孩和鹤栖山霸主的亲密互动。
看了没多久,鹤衔灯又和银古聊上了。
“看来以后你不用过来低声下气的讨药了。”鹤衔灯眯起一边眼睛,没闭上的那一只闪过一点粉红色的光,他轻轻咬着自己的舌头,钝化的牙齿在软肉上划拉划拉,不疼,就是好痒,“山主大人不会在睡了。”
他道:“鹤栖山的雾要散了呀。”
“那真是太好了。”银古真诚的拍了拍手掌,“那你接下来要干什么?继续在这里种花养乌龟带小孩?”
“额……”
白头发的少年人可疑的沉默了一下。
“我不知道耶。”他抬头,树梢上滴下来的光顺着他发丝的弧度缓缓地往下滑,蹭过脖子上的小凸起后一点点的,慢慢的滚落到衣服下面,直到消失不见,“这是个很好的问题,我觉得我应该好好想想。”
“是该好好想想。”虫师说,“不过好在你现在也有足够的时间可以思考自己的事。”
他俩互相望了一眼,在视线对上的那一刻,身型更为纤细消瘦的那个不知道想到了什么,憋着笑,抽搐着肩膀把头扭到了另一边。
阳光穿过了云层,穿过了稀薄的不像样子的雾,将暖融融的温度带给了山上的生灵。
过了许久,银古才听见身旁那人有些不确定的声音。
“也许……我会去看看彩虹。”
他回头,鹤衔灯下意识的回了一个微笑。
那笑容里有鬼没有的光。
——番外完——《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