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91 章
虹桥的运行机制一直是个谜,连鹤衔灯自己有时候也解释不清楚。
他抖了抖手腕上的绳子,把这段打了结的红喂给了长长卷卷的彩虹门,然后鼓着嘴吐出了好大一团浊气,垂下眼睛转头看后面整装待发的鬼杀队队员。
“你们这群家伙啊……”鹤衔灯像个抱怨儿孙的老太太一样扶住了额头。他本来想说些唠叨和抱怨,但想了想自己和这群人好像没有什么明确的亲缘关系后默默住了口,只留下了一句,“希望你们不要后悔。”
他推着不死川实弥,拉着时透无一郎,肩膀下头还押着我妻善逸,活像一位拖家带口准备回乡的老妈妈。
鹤衔灯捏住了手里的绳子,刚要出发又发现自己漏了一只个大和尚,连忙扭头火急火燎的把对方从小角落里请上来,铐着人家的手把他往彩虹里丢。
“我感觉我像是去给黑死牟送不好吃的小饼干……”
在把手里的人整齐划一的推进虹桥后,鹤衔灯才稍微松了口气。
正当他要把脚埋进那汪湿滑绵软的虹色线圈的那一刻,鬼不由自主的望向了卖药郎。
“安心安心。”有着尖尖耳朵的男人朝少年模样的鬼挥了挥手,烛火的光在漂亮的指甲上跳动起来,“我会等你回来的哦。”
“等你把事情解决之后,丸月小朋友的眼睛也应该就没问题了。”
“你就不怕我解决不完事情吗?”鹤衔灯保持悲观,“也许今天就是你见到我的最后一面……”
卖药郎眨了眨眼,带着红的眼睛慢慢眯起来。
他的眼尾上也有和鹤衔灯类似的妆容,不过仔细看的话又不一样,可能是因为体型年龄差距之类的,他涂在眼角的红色更加暗淡,像是拿丝绸细细的裁剪了浸满水贴在眼睛旁边,看着没有鹤衔灯脸上画的那么闪亮,不仅不带着水色,而且也不会反光。
“不会的,我相信你。”他走过去拍拍鹤衔灯,手指往人家发旋上不太用力的一压,顺便赏了个脑瓜蹦,“只要你的事情还没做完,你都不会放任自己消失掉的。”
“啊……”
鹤衔灯的粉色眼睛里掉进了两颗小小的星星。
他有些感动的抓住了自己的袖子,还没有开口说话表示感谢就迎来了一波语言上的冲击。
“这样想想的话,你又要欠我一个人情了呢。”卖药郎托着下巴道,“毕竟你一时半会儿也回不来,我既要做治眼睛的药又要顺道帮你看小孩,怎么想都是我牺牲的更多。”
有一说一,卖药郎真的很擅长破坏气氛,至少他成功的让鹤衔灯眼睛里刚刚冒出来的小星星碎掉了。
鹤衔灯深呼吸了一口气,然后大力的把混合着感动的气流全给喷出了嘴巴外。
“喂喂!你是不是发烧了?不然为什么满嘴胡话,如果真是这样的话拜托自己去找点药吃啦!他们才不需要你照顾好吧!”
白色的鬼好不容易开启了怼人模式,之前按着他发旋的手又伸了上来。
卖药郎摸了两下,满意地感受到掌心下面的鬼僵成了一团。
他哧哧的喷出一点笑意,手指顺着头发做成的白滑梯溜下去,顺着额头的弧度往鬼露出的第三只眼睛上玩笑般的一点一戳,成功的让鹤衔灯脚底打滑失去平衡,一屁股坐进了粘稠的彩虹中。
本来,鹤衔灯还想挣扎出来骂上两句,可虹桥吞的太快,转眼就只剩了半只手。
“啊呀。”卖药郎依然在喋喋不休,持续不断的把声音送给彩虹堆里的鹤衔灯,“我可要好好想想我的报酬……你说啊,一只神乐舞怎么样呢?”
他没等到回答,因为虹桥已经散成了一滩水,被不存在的阳光蒸发到了某个遥远的地方。
“呜哇!”
彩虹在蝴蝶的屋子里消失,又在芒草堆里出现,“咕啵”一下吐出了鹤衔灯。
他狼狈的在草地里打了个圈,差点就赖在这堆扎扎的草里不起来了。
“让我先观察一下……”鬼龇牙咧嘴的从自己撞出的土坑里爬了起来,满是嫌弃的拍掉白衣服上的灰痕土块,“等等再把他们叫出来……”
就在刚刚,鹤衔灯在虹桥里和鬼杀队的柱子们约法三章,短暂地达成了一个口头约定,作为主要战斗力,他们会先留在彩虹圈圈里,等鹤衔灯确认好外面是个什么状况的时候他们才出来。
“难以置信啊,他们还真就待在里面了。”
鬼先召出一团雾气环住自己,确认好自己的鬼生安全万无一失后才敢顺着手腕上耷拉下来的绳子往前走。
他一边踢踢踏踏一边自言自语,好像在给自己加油打气:“就不怕我把他们全部吃掉吗?不不不我不吃人,但是就算这样也不能这么相信我吧……”
鹤衔灯踩着红月,木屐下的芒草碾成了一团,咯吱咯吱的伏倒在地上,被鞋子下的屐齿咬出了血榨出了汁,一股浓郁的青草味瞬间缠上鹤衔灯的白袜子,还在上面熏出了几个翠色的小点点。
“我总觉得。”鹤衔灯又迷糊又迟疑,“我好像在哪见过这个场景唉?”
颜色湿润的月亮,味道怪异的草地,还有……
自诩内心柔软神经纤细的鹤衔灯打了个哆嗦,瞬间把自己抱得更紧了些。
他搓着根本不存在的鸡皮疙瘩,捏着绳子的手下意识的收紧,指甲全砸进了纤维里,滴滴答答的磨出了同样颜色的漂亮液体。
可能是因为太紧张了,也可能只是纯粹的掉链子,鹤衔灯外头披满的璃生配合着鬼动荡不安的内心颤抖了两下。
细节上的失误往往会带来严重的后果,鹤衔灯敲了两下肩膀,刚要往前就撞上了一团大范围的月光。
他连忙跳起,擦着死线表演了一个没什么诚意的倒悬。
鹤衔灯跳舞般的从月亮的光团里转了出去。
他以为这是一个严厉的警告,发出的攻击应该环环相扣直扑命门,可没想到这道攻击只是一个试探,没有套路也没有套娃,反倒是自己想太多露出了破绽。
“哦……”
紫衣的恶鬼哼出了一声含含糊糊的气音,“敌人……吗……?”
鹤衔灯闻声抬头,只见黑死牟站在一个大球的旁边,绕有兴致的朝他的方向望了过来。
真的。鹤衔灯缩在血鬼术组成的龟壳里唉声叹气,我就说怎么这么眼熟——
他真的要骂人了:这根本就是几百年前我抢尸失败喜提上弦一的复刻啊!
一想到很久之前的那场遭遇,一个大大的怂字立刻涌上了鹤衔灯的心头。
他往后退了一步,想把自己藏的更严实些,可破绽已经露出来了,堂堂上弦之一不会放过这个机会。
更多的月亮扑了过来,比起天上那轮圆圆亮亮的,这些小月亮反而尖尖长长,像是一大堆被咬了一口就被丢在桌上不吃的薄煎饼,凑在一起组成了一条月亮河,呼啦呼啦的冲鹤衔灯发起了大水。
“呜哇!”鹤衔灯和个在热沙上跳舞的白鸟似的,边躲边说着只有自己才能听见的垃圾话,“煎饼冲过来了!等一下这个形状应该是煎饺!那就煎饺冲过来了——”
他憋着嗓子也憋着气,艰难的在这堆月牙里头窜来窜去,感觉自己像个傻子。
我要不要试着跟他打一下?这念头才冒出来就被鹤衔灯数据删除丢到垃圾桶里了,不可能不可能别了吧,会被他切成肉泥放在碗里送给无惨当晚饭吃的!
那要不要把他们叫出来?
一个念头刚下一个念头又起,虽然这个新主意很具有诱惑力,但鹤衔灯依旧选择了拒绝。
我觉得这个主意比刚才的更馊。鬼狼狈的左跳右跳,如果我是主菜的话,他们就是饭后甜点啊!不是面包也不是蛋糕,而是店里面每天都在做活动买一送一的黄油小饼干啊!
这场猫戏老鼠的战斗持续了一会,虽然说鹤衔灯身上没受什么伤,但是他披在身上的遮羞布却被月亮这个泼妇一把扯掉了。
他呆呆的站在原地,发现自己无处可去。
……百年前的悲剧即将再次上演。
正当鹤衔灯打算慷慨就义让上弦一代表月亮消灭自己的时候,黑死牟突然停了下来。
“是……你……啊。”恶鬼微微眯起他的六只裹着月亮的眼睛,为那张奇诡的脸上添上了几分难得的端庄,“我早该……想到才对……”
他没理脸上写满舍身赴死的鹤衔灯,而是转过身用刀背抽过来一个圆滚滚的大球。
啊?球?
鹤衔灯近乎是目瞪口呆的注视着这个刚才就一直待在黑死牟旁边的球滚向了他。
咕噜咕噜,咕噜咕噜,大毛球里还发出了几声微不可闻的叫声,不是惨叫,听着倒有点像做软体操压到筋的□□,还掺杂了一点干呕的声音,感觉好可怜哦。
正当这只鬼想要婉拒对方的声控礼物顺便找个好机会躲起来和被藏在彩虹肚子里的鬼杀队众人商量好一起跑路的时候,他感觉自己手腕上的绳子有些收紧。
鬼那不太灵光的脑子终于转起来了。
鹤衔灯盯着绳子,又顺着绳子下面的线看向了球,果然不出他所料,这只球的材料构成是他手上的绳。
仔细看的话不难发现,绳子多出来的尾巴围绕着一个主体细细密密的缠绕起来,看着像是棵乱爬乱挤的红藤,包着某个陷入其中的倒霉人勾勾拉拉,然后啊呜一口把那孩子直接吞进胃袋里去了。
“狯岳……?”鬼试探的捏住了手里的绳子,“你在里面啊?”
他听着里面越来越严重的干呕声,颤颤巍巍的把想拍球的手缩了回去,大拇指和食指抠成一团。
……那时候我到底是怎么想的啊。
鹤衔灯展开了头脑风暴。
最开始他看到的是鬼杀队和鬼的战斗,嘭嘭哐哐满是浓烟,活似一个有着月亮的暴风雨之夜。
到后面就是实力的差距导致的一方落败,这很正常,鹤衔灯很清楚上弦一同志的实力,
在他眼里,对方就是一个一言不合就提着月亮疯狂扣篮砸脸的暴力人士,而且可能被鬼舞辻无惨压榨过头神经错乱食欲不振,不然当时干嘛想把自己削成一只没手没脚的多孔笛子。
就在狯岳表面一脸坚贞不屈要杀要剐随你便内在郁闷烦恼抱怨连连思考逃脱可能性的时候,黑死牟停手了。
他停在原地,鼻翼煽动,在闻到一股鬼味后轻声道——
“……”
然后就是老大爷的聊天现场了,幸亏上弦一先生好几百年没跟人说话嗓子发哑喉咙发钝,等他把话说完安利卖好月亮都躲起来了,只剩大半截摊煎饼似的露在云层外面。
鹤衔灯的视角下,黑死牟看着半跪在地上手捧断刀的狯岳,很随便的取了点血,打算让人家重走自己的老路。
是了,鹤衔灯越想越失态,突然拔尖的牙齿刺破了舌头,我刚才就是看到这里才抓狂的,然后我……血鬼术失控了。
这对鬼,尤其是会血鬼术的鬼来讲,简直就是屈辱。鹤衔灯不太想背对黑死牟,他缓缓蹲下来拍着球,手往一扯抽掉了不少线头,把狯岳的脑袋给解放了出来。
“额呕——”
果然,狯岳的脑袋一出来鹤衔灯就听到了这样的声音。
“我本来……想让他……喝下血……变成鬼。”正当鹤衔灯给闷了好久也滚了好久的狯岳拍背的时候,黑死牟的声音幽幽的在他背后响起,“但是就在我这么做的时候……他脖子上的装饰品突然变多……把他缠住了。”
他半带嘲讽,但话里却能仔细品出几分微弱的夸奖:“你倒是成长了……不少啊……”
“我还是搞不懂你为什么要让他变成鬼。”鹤衔灯像只老母鸡一样张开双翼撑在他的黑色小鸡仔前面,“我以为你只想找一些强大的武士,没想到你居然把手伸到了鬼杀队身上?”
“他很有潜力……”黑死牟答非所问,“倒是你……居然会为一个人类……说话。”
“我一直都在为人类说话啊。”鹤衔灯的眼睛清的像铺满樱花的水,“不然你还想我为谁说话?”
“也是。”黑死牟不太想谈,他一直都是这么个温吞的性子,只要你不惹怒他,他就跟个老爷爷似的拖拖拉拉的,能跟你聊很久,“这次换了个策略吗……想要拉拢……鬼杀队?”
“你有点太……天真了,这次又有什么……目的……你应该知道的……”
黑死牟的六只眼睛齐齐瞪大,最中间的两只瞳孔变得格外圆润,像是舀了勺融化的金子丢进了血水里,等那团金属被水冰的冷却定型后又在上面刻上了一个让人讨厌的数字。
他也露出了鬼齿,无论是大小还是尖锐程度都比鹤衔灯更上一筹,搞得白色的鬼自卑不已,并暗下决心如果这次能活着回去就要买点磨牙棒:“见到我的话……无惨大人就会发现你……”
“不逃了吗……”黑死牟还挺好心的问了一句,“明明都坚持了……那么久。”
鹤衔灯可不觉得他有一颗菩萨心肠,他把手压在依然保持球状的绳子上,目光从上弦一的脸挪到了对方的刀上。
不出所料对方的手搭在刀柄上,刀刃也露出半截,在讨人厌的月色下闪烁着不祥的寒芒。
“我以为我早就被发现了,没想到我居然坚持到了现在。”鹤衔灯打了个哈哈,“说起来不是有鬼见过我吗?就火车上那次,怎么,他没说?”
他是挺想套话的,结果自己却被套了进去。
“你是说……猗窝座……”黑死牟一语中的,“果然是你啊……难怪他回来之后……浑浑噩噩……连童磨在一旁挑衅都没有反应……虽然能保持尊卑有序很好……可是看着实在是不正常……”
“明明之前见面都大打出手的……”
鹤衔灯:“他们两个不是朋友吗?”
黑死牟被鹤衔灯的话迷惑到了,本来慢的要死的语气变得更慢了,他缓了好久才开口:“为什么会……这么想呢。”
为了给鹤衔灯心口捅刀子,他还无意识地补充了一句:“他们两个……只要见面……就会发生争执……不可能拥有……朋友这样的关系的。”
鹤衔灯学着黑死牟讲话:“哦……原来是……这样啊。”
我犯了个大错,白色的鬼有些幽怨,居然把别人的敌人变成了敌人的朋友!
要是我知道给他下那个血鬼术会让他变得如此不正常,我就不会这么做了,这样的话童磨就会不高兴好久了!
他俩有一搭没一搭的闲聊,可气氛依然保持怪异,还没多久呢鹤衔灯就把手压在了心口上,衣服上缓缓冒出了一个尖尖的圆柱体,看着像是半个刀柄。
“所以你这次来……是想要干什么……”黑死牟慢悠悠的,“总不可能真的过来……救这个小毛孩吧。”
不好意思,还真是过来救这个小毛孩。
鹤衔灯才不会这么说呢,他拉紧了手里的绳子,用力往后一甩——
他道:“来做掉你算不算?”
与此同时,在狯岳球的正后方突兀又和谐的出现了一道虹色的桥梁,有人从那条七彩的缝隙中冒出了头。
“是吗……也是……我差点忘了……”
寒风吹拂,将上弦一的衣袖吹鼓出了一个完美的半球,他站在月夜下,影子拉长,手中的刀终于出鞘。
他道:“你也是鬼啊。”
第 92 章
鹤衔灯不太擅长应付一切以争执为开端的肢体接触。
换一种通俗易懂的说法就是,他讨厌打架,尤其是群架。
别看他之前与鬼杀队集训的时候以一敌百游刃有余,但只要给他换个环境换个对手,他就立马变得畏畏缩缩碍手碍脚,就像往战场上放了只到处乱窜的猴,这边跳跳那边跑跑,不止敌方糟心,我方也觉得万分闹心。
“这可真是太为难我了……”
白色的鬼连声抱怨掩面唉声叹气,紫色的鬼拔刀而起六目满是战意。
黑死牟冷哼一下,出于那么一点微小的对病弱同胞的同情心以及对战场上碍手碍脚的家伙视而不见的上位者思想,他直接略过了鹤衔灯,冲着现场表现得最凶的不死川实弥抽出了一记月光。
他攻过去,不死川实弥自然要迎上来,一时间举目四望皆是风和月亮,割碎了芒草也割碎了夜色,地上全是搅散了的光。
不死川实弥是越战越勇,他的队友自然不会让他专美于前。
于是霞光涌起,岩石开裂,大股大股的风伴随剑士们的衣袖鼓动起来,奏起沧桑的战歌。
一刀呼啸,拂走漫天月光,一锤重砸,卷走无数刀刃,从肺部滚出的气流蒸出一片薄薄的云雾,和着地上四溅的尘埃向上飞舞,刀刃震动着呐喊着撕扯着,直到一切都破破烂烂,满是伤疤。
在这样的环境下,浑水摸鱼的鹤衔灯就显得相当格格不入。
他也不是不想帮忙,只是在他犹豫的抽出小红绳子打算给人绑一圈的时候惨遭不死川实弥的驱逐,母鸡赶小鸡似的把鬼甩到了后头让他自己和泥巴玩不要上来碍事。
“不要在这里飞来飞去!”不死川实弥接下攻击的时候扭头冲后头的鹤衔灯嚷嚷,“快点带着那两个小孩走开啊!”
鹤衔灯:“……咕。”
为表愤怒,鹤衔灯把手里的绳子全部掰断了,红丝线被扯散了全撒下来,像是扔了一地的花种,在砂石地上蚯蚓似的扭来扭去。
他握着刀观望了一阵那边的状况,发现自己暂时没法参与进去拍着袖子挪到了战场后方,和同样被嫌弃的我妻善逸窝在一起。
“你还好吗……额,呜哇!”
鹤衔灯跳过去的时候力度把握的不太准,一巴掌拍下去把我妻善逸给拍炸了,整整齐齐方方正正的头发丝全部扬了起来,像朵被太阳晒裂的太阳花。
我妻善逸被唬得差点给跳起来,他这一动作就连累到狯岳。
原本这两个人还好好的贴在一起互相拆绳子揭短子诠释什么叫兄友弟恭互帮互助,结果我妻善逸这么一跳脑袋直接撞上了狯岳的下巴,硬生生把和谐的画面扭曲成了鸡飞狗跳的现场直播。
“呕——”
狯岳口吐彩虹的同时口吐芬芳。
“啊……”鹤衔灯按住吱哇乱叫的我妻善逸,把他炸开的头发顺齐后腾出一只手去摁狯岳的肚子,好声好气道,“抱歉抱歉,没事吗?”
他安抚好在场的两个小的,扭头去看正在打斗的三个大的。
虽然那边三比一看着胜算很大,但是在鬼的眼里,这战况着实不太美妙。
越看,鹤衔灯表情越僵,他吞掉了几口唾液润了润干涩的喉咙,把脖子咔嚓咔嚓的扭过来冲着俩小孩道:“我们跑路吧。”
他瞅着木木呆呆还没反应过来的我妻善逸,又望了眼刚刚才止好吐表情不太自然有些萎靡不振的狯岳,犹豫了一会儿还是决定遵循内心深处的声音。
“我们快跑路吧。”
鹤衔灯又重复了一遍,为了强调自己的意思表明自己的观点,他还特意往原话里加了个快。
我妻善逸细细地咀嚼了一下他的意思,在确认对方不是在开玩笑活跃气氛后整个人顿时裂开了。
“你在说什么啊!”
我妻善逸跳起来大喊大叫道:“我们怎么可以这样,这不是当逃兵吗!”
他像只被疯狂揉捏挤压的尖叫鸡,刚要发出震耳欲聋的哦哦声又被捏着脖子裹进一大团棉花被子里把声音吞了个干净,喉咙里只剩下又干又涩的憋气声,外加几声哼唧。
“呜呜呜?”我妻善逸被鹤衔灯捂了嘴,“呜呜呜呜?”
和我妻善逸不同,作为同样被嫌弃暂时窝在原地待机待命免得过来误事的鬼杀队剑士,狯岳比自己的师弟表现的淡定的多,他嗯了一声,示意鹤衔灯继续往下说。
鹤衔灯看了看狯岳,把人往怀里一搂,他把头架在我妻善逸和狯岳的脑袋瓜顶上,一开口就是一串神神叨叨。
“我跟你讲,那边完蛋了。”悲观的鹤衔灯说着消极的话,“你不要看他们现在还打的很起劲,那只是因为黑死牟还在试探,等他确认好之后蓄力蓄满了我们就都没了。”
“那可是上弦一哦,很强的,他丢几个煎饼过来就能把我们全部砸死……”
“所以你就让我们丢下大家不管?”我妻善逸要咬鹤衔灯,可惜的是没咬着,“哪能这样啊,我们过来明明是为了……”
他撇了一眼自家师兄,老半天之后才拖着长长的气音道:“……为了你好吧,哪有这样过河拆桥的啊?”
就在我妻善逸还在絮絮叨叨的谴责鹤衔灯的时候,狯岳拉了拉鹤衔灯的袖子,小声问道:“你是不是有什么办法?”
“没有。”鹤衔灯很诚实,“要是有办法的话,我早过去跟他们一起打了,而不是坐在这和你们商量怎么跑。”
他崩溃道:“他们打架的时候,我根本就插不进去好吗?想帮忙还被说衣服太长挡到视线,到后面直接都无视我了!”
“不过……”鬼的话锋一转,从老阿姨抱怨变成了老巫婆拿糖果诱拐小朋友,“如果你们愿意配合的话,也许我能把他们带上一起跑哦。”
估计是因为看不下去他一直摸鱼划水,还没等鹤衔灯说出自己想的好法子呢,一弯月亮便轮转着往他们的方向飞。
那月亮不是天上月,而是刀中月,圆弧状的表面光洁完整,边缘处泛着一层冷光,不太精致,反而带着几分粗犷。
“鹤之呼——啊?”
要不然怎么说他们都觉得鹤衔灯碍事呢,还没等鹤衔灯挥出他的白鹤与彩虹,时透无一郎便冲过来斩来一地霞光。
少年群青色的发尾在鬼的面前灵巧的打了个圈,发丝勾成的小眼里兜进了云和月亮的碎片。
化开的攻击好似孔雀抖落的羽毛,虽然稀松,但是却足够厚重,它们不太美丽的划开了时透无一郎的脸颊,把眼睛下面飘起的霞纹割上了新的颜色。
“……?!”
鹤衔灯一甩袖子,手里的刀从一把变成了两把,与此同时,在场的所有人类手上都多了一串勒紧的红色绳子。
现在的场面有些诡异,黑死牟在时透无一郎的对面,时透无一郎站在鹤衔灯前面,鹤衔灯护着狯岳,狯岳的后面还跟了个我妻善逸,所有人一字排开整串整串的挨在一起,就好像聚在一起玩老鹰捉小鸡一样。
这的确是场老鹰捉小鸡的游戏,只是这场游戏不太适合小朋友玩。
“……哦,这个味道。”出人意料的是,率先停下来的居然是黑死牟,他用一种复杂又怀念的眼神看着时透无一郎,“你是……继国家的……”
他的语调很慢,但就是这份慢让人可以很清晰地听出他的意思,尤其是鹤衔灯,他一脸惊恐的对比了半天黑死牟和时透无一郎的脸,两个指头凑在一起又分开,磨蹭了半天后发出了一声可疑的“啵”。
“他是你儿子?”
……不得不说,鹤衔灯真的,非常的擅长破坏气氛。
至少黑死牟被他的惊世之言给噎住了,喉咙里酝酿的好好的话也被迫吞了下去,缓了好久才吐出了一个慢悠悠的省略号。
“他不是我……儿子。”黑死牟为自己的清白辩驳,“他应该是我的……孙子……?”
就在这只鬼吭哧吭哧的解释的时候,鹤衔灯当即立断,冲着这位400岁的老鬼扔了一袖花种。
那些种子干扁扁的,表面还带着倒钩和绒毛,看着有些像苍耳或者鬼针草的孩子,一落到黑死牟身上就扒拉上了,和群登徒子似的硬抱着不撒手,硬生生把月下的鬼扎成了一个月下的刺猬。
种子攀上了紫色的土地,便迅速地在并不肥沃的血肉上抽芽生长,它们束缚着黑死牟,像把人家当成了一个免费花架,快快活活地在上面开满了并不好看的小花。
“我说三二一,你喊四五六,我们手拉手,花朵开满你的肉——”
伴随着诡异的童谣,鹤衔灯的袖子抖了起来,与此同时,更多的藤蔓从地上冒了出来。
它们缠绕着,挤压着,变化着,光滑的表皮上逐渐浮现出人的脸庞。
藤蔓小鬼们冲向黑死牟,还没跑几步就变成了一地碎渣。
“你在干什么?”时透无一郎空洞的声音在鬼的背后响起,“榨汁吗?”
不远处的不死川实弥表现的更为暴躁,这些由鹤衔灯操控的小豆丁一点敌我意识都没有,相当随便的在战场上撒着欢四处乱跳。
他是见过这群小鬼的,在他和鹤衔灯第一次会面的时候,这些绿色小孩可给他的耳朵带来了不少伤害,可这次不知道为什么,这些熊孩子不喊也不叫,被切碎了也没有分裂变小给人找麻烦,比之前礼貌了不知道多少倍。
但这不代表这些小绿孩为这次行动带来了什么转机。
除了那几个比较有职业素养的会跑到黑死牟那边充当敢死队被刀戳成串串,剩下的几个全堵到不死川实弥旁边了。要么抱着他的腿,要么挨着他的鞋,一个胆子大的甚至爬到悲鸣屿行冥身上,一脸慈爱的抚摸着对方扎扎刺刺的头发,毛手毛脚的也不知道在干什么。
“喂!你在搞什么!”眼看黑死牟要挣脱藤蔓,不死川实弥终于忍不住了,“不要随便添乱啊!把这些小鬼给我收回去!”
鹤衔灯不为所动。
他看也不看黑死牟,目光全部集中在自己的指间。
不死川实弥索性不管他,他和时透无一郎对了个眼色,两人联手趁黑死牟还卡在藤蔓之间没有彻底挣脱,拔刀直攻鬼的脖颈——
刀下去了,但被鬼腰腹间冒出的刀刃卡住了。
只听咯噔一声,那些缠绕在上弦一身上的藤蔓尽数碎去,和不远处死的透透的恶子葚躺在一起,给月夜下的芒草地添上了几笔鲜亮的绿色。
“你们很努力了……”黑死牟悠悠的开口,“但也仅限于此……”
他缓缓抬起刀,可这缓缓是相对鬼而言的,在不死川实弥眼中,这刀快的惊人。
躲不开了吗?!
鬼杀队的柱咬紧了牙关,他们不躲也不闪,似乎打算硬扛下这刀。
就在他们真想这么做的时候,先前被鹤衔灯强行缠在手腕上的红绳子突然暴走,勾着他俩的腰把人甩出去老远。
嘭咚——
悲鸣屿行冥寻着声音接住了飞过来的两人,他还没说什么呢,耳边突兀的塞进了诡异的笑声。
“那是什么……”
狯岳感到自己的袖子被扯了扯,少年下意识的回过头,正好对上了自己师弟难看的脸。
呕吐像会传染一样,之前是他难受的想吐,现在轮到我妻善逸了,金发的男孩子捂住嘴,喉结咕噜咕噜的从上移动到下又从下移动到上:“好难听……”
……的确难听。
鹤衔灯默默的点点头。他不说话,只是摆动着手指。
鬼的面容从没有这么可恐过,鹤衔灯全身上下的青筋都冒了出来,这争先恐后的劲简直前所未有。他呼了口气,感觉自己皮肤下的血管正在接二连三的拉扯着皮肤,里头满灌的鬼血打破束缚横冲直撞,为刚获得绿色的地上浇上了另一抹鲜亮的颜色。
“你在干什么……”黑死牟被血的味道给熏到了,“不要挣扎了……”
上弦一头一次发现,同类的血的味道居然那么诡异,诡异到自己的面前似乎出现了幻觉。
“哦……这个能力……太无趣了。”
黑死牟重返清明的速度比鹤衔灯预想的要快,他似乎想说点什么,不过有些残念,他的嘴速可比他清醒过来的速度慢上太多了。
咔吧咔吧,鬼掰动着自己可怜的骨头,利用它们逼着手指向上屈起,直到构成一个鹤爪一样的动作。
地上的碎块嘻嘻哈哈的拼凑在一起,它们放声大笑,循着声音一个一个的拥抱在一起。
藤蔓们拼装重组聚集变大,到了最后,由它们汇聚成的庞然大物脸上露出了慈爱到近乎诡异的的母性微笑。
黑死牟歪了歪头,他不太理解鹤衔灯干了什么,不过看样子也知道应该不是什么好东西就是了。
“总之……”他腾空而起,“先把它砍碎吧……”
黑死牟举起了刀,流畅的动作里突然掺入了一个不和谐的音符,他微微一愣,发现自己又被奇怪的东西给缠上了。
这次不是藤蔓了,取而代之的是码成一条一条的红绳子,它们深深地勒进鬼的皮肤里,力度大的好像想碾碎黑死牟的骨头。
红绳可比藤蔓有心机的多,这群贪心的小家伙哪里都绑,哪里都缠,手也好,脚也好,甚至脖子上都捆上了一圈,恨不得把黑死牟捆成一个球。
就在黑死牟僵立在半空中的那一刹那,巨大的藤蔓组成物笑得更灿烂了。
它伸手,合掌,向下一劈,空气中爆开了一团巨大的气浪。
“……血鬼术·鬼母桑。”
鹤衔灯慢悠悠的补上了结束语,只可惜他的声音被巨大的爆炸声给淹没了,除了他自己,根本没人听得清这句告别般的话。
爆炸还在继续,只不过声音小了些,不死川实弥揉了揉耳朵,一巴掌盖在了鬼单薄的肩膀上:“那个绳子是你刚才撕碎了扔在地上的吗,你早就想到了?”
“没有!”估计是因为担心他听不见,也可能是自己单纯想吼,鹤衔灯回答的声音又大又炸,“我是真生气了才把它们扯碎的!”
他刚要继续吵架,舌头突然绞在了一起,堵在嘴里逼得下面堆满的气吐不出来又吞不下去,卡在喉咙眼上硬是逼出了一声闷咳,还有一团从鼻子里爆出来的血。
这团血顺着脸颊滴下来,还没落到地上的就被转过来的月光给蒸发了个干净,只给鹤衔灯留下了一个小的可怜的红色气泡。
我好像,不该嘲笑黑死牟说话反应慢的。
这是鹤衔灯在血流出来的时候心里冒出的第一个念头。
这道攻击来的太快也太急,鹤衔灯只推开了鬼杀队的众人,轮到自己的时候已经来不及了。
泡泡在鬼的面前晃了晃,“哔啵”一下,碎了个干净。
他没有摔出去,也没有狼狈的在地上滚好几个圈,黑死牟就像忽然良心发现留了情一样给了鹤衔灯一点点面子,没让他嘭咚一下倒在地上哎呦哎呦的起不来。
我倒宁愿摔在地上。鹤衔灯挺直了自己发疼的腰想,这样他走过来的时候我还能抱住他的腿来个碰瓷。
不远处,成功挣脱束缚的黑死牟收回了拔刀的手,他冷眼看着鬼和被鬼推出去的人,鞋子踩在地上什么声也没有发出。
芒草地被摧毁了一大半,毛绒绒中带着尖刺的草叶折弯了腰,窸窸窣窣地把脑袋伏在地上,这些叶子还算好,至少留了个全尸,风吹过来的时候便发出了一声接一声的呜咽,像在控诉着什么。
小桑也跟着倒伏在地,它的腰上多了一条整齐的裂缝,细小的藤在少女的腰肢上起起落落,但就是勾不上缝不住,只留了一地碎片和一双含笑的眼眸。
鹤衔灯支棱起自己的脑袋,他有些踉跄,左左右右的晃悠了好久才把脚安排到应该呆的地方。
他的衣服脏了不少也缺了不少,尤其是右手袖子的部分,一整条都卷着针眼线口掉了下来,它掉了就算了,还故意在衣服的领口上涂上了大片大片的讨厌的赤色,硬是把白色的鬼抹成了红色的鬼。
鹤衔灯倒是不太在意这个,毕竟他是鬼,断手断脚虽然对他而言不算家常便饭,但也可以说是经常发生。
“幸好我在极乐教的时候就体验过一次了……”鹤衔灯安慰自己,“嘿,我还是可以好好的掌握平衡嘛。”
其实除了手,他腰的下面也被切下来不少的肉,比较幸运的是那些肉没有被齐齐斩断,而是还连着筋,用手一扶一摸就能把它们重新贴回该待的位置继续生长。
“你这家伙……”就在鹤衔灯想把自己的手给重长出来的时候,黑死牟已经挪到了他的跟前,高高在上的上弦鬼俯视着背叛者,瞳孔中央的数字一模糊了片刻,“倒是比以前……能耐了不少……”
“啊哈哈……是吗……”
鹤衔灯只能回给黑死牟几个干巴巴的笑。
情况真的不妙,我的手……鹤衔灯在心里顿了顿,好像暂时长不出来了诶。
不管白色的鬼怎么努力,缺口依然是那个缺口,它空荡荡的在肩膀上敞开,慷慨的向人露出里头断了半截的骨头和勉强愈合的大小血管,好像在展示什么礼物一样。
一想到这,鹤衔灯的唾液腺像失控了一样分泌出不少口水,弄得脖子上的小凸起上下来回咕噜咕噜个不停,吞下去的不止有紧张,还有好多没用的空气。
他往后退了几步,木屐颤颤巍巍的够在地上,磨下去的时候咯吱咯吱的,草叶里挤出来的汁水全淋到袜子上了。
这看着好像很严重,不过这对鬼而言都不算什么大事,或者说,只要不是断脖子,断哪里对他们来讲都不算什么大事。
“哈哈,哈——”
哪怕只剩一只手,鹤衔灯照样玩的转自己的二刀流,他单手抄起夕立虹霓姬,另一把满是羽毛的刀刃则被他咬住刀柄含在口中。
滋的一下,鹤衔灯的牙齿磕进铁块里,硬是刨出了两个用来固定的坑。
鬼向上跳起,彩虹般的光芒在两把刀上流转,因为被封住嘴的关系,他暂时发不出什么恼人的声音,不过,他的行为举动完好地弥补了这一缺陷。
锵——
三把刀撞在一起,蹦出的星火里擦出了太阳的碎屑,黑死牟正要抬刀斩退那软绵绵的攻击,身后突然卷过一道不祥的寒风。
是不死川实弥,他手挽一转,悬着刀刃就往上弦一的背部刺,青色的罡风盘旋在日轮刀的表面,气流呼啸着亮出利爪与尖牙。
风吹乱了鬼的头发,在他的身躯上留下了一道不浅的伤疤。
黑死牟侧过身劈向不死川实弥,他本想击退对方后再补一击,还没下刀,更多的风便冲了出来。
“血鬼……呼呼……术……呼……”鹤衔灯叼着他的刀,大扑棱蛾子似的在风中摆弄他那头长的不像话的头发,“山行……”
鬼的眼睛越来越亮,粉红色的瞳仁逐渐转为深红:“山寻——”
“风之呼吸·七之型——”不死川实弥也抓住了机会,“劲风·天狗风——”
由血鬼术组成的狂风缠绕着敌人,它一面吹,一面卷来更多的东西。
这可能是风头一次容纳这么多东西,它带来了石块岩壳,带来了雾气霞光,甚至还带来了闪电和雷鸣,它卷携来刀刃,针一般朝黑死牟散去。
风如藤蔓,拉扯鬼的手腕和脚尖,迫使堂堂上弦之一慢了动作,低下了头颅也弯下了脊梁。
轰——
又是一阵爆炸,不同的呼吸混杂在一起,吸气与喝气之间碰撞出各式各样的颜色,它们与他们连起手来,硬生生的把天上的明月敲碎了一角。
“啊……成功了吗?”
我妻善逸吐掉了一口血,要不是狯岳好心发现抓了他一把,他估计要被攻击带来的冲力给打飞出去。
此时的场景甚是惨烈,人和鬼身上都破破烂烂的,鹤衔灯把刀插在自己的肩膀上做了个怪相,吐着舌头朝鬼杀队众人扔过去一团蓝色的光球。
“啊呀呀。”他龇牙咧嘴的用自己仅剩的一只手摁了摁快要散架的腰,半是嘲讽半是开玩笑道,“幸好我的绳子中途断了,不然我要痛死。”
白色的鬼摁着自己的骨头,把它们咔吱咔吱的掰直敲回原来的位置,他看着爆炸出弥漫来的烟气,心头突然升起了一些不妙的预感。
“等等!”悲鸣屿行冥的动作一顿,手中造型奇特的武器猛的一甩,“他过来了!”
鹤衔灯被他的提醒一吓,正骨的动作不免大了些,差点就拧碎了自己可怜的骨头。
他僵着身子看过去,还没看见黑死牟呢就迎来了一声幽幽的“看来我应该先解决掉你……”
哦嚯,完蛋。
鬼的内心警铃大作,这绝对是生气要放大招了,你看!他这次说话居然不拖拖拉拉了!
“狯岳。”鹤衔灯的喉结动了动,“这次真没开玩笑,你等一下赶紧带着你弟弟跑吧。”
他说完这话之后就不吭声了,背在身后的手虚画了一个圈,几条不成样子的彩虹落到了黑头发少年脖子上的绳子里。
“师,师兄……?”
我妻善逸和狯岳对视了一眼,他望望狯岳的脖子又看看鬼的脖子,最终还是什么话都没有说。
在一片沉默中,鬼头一次主动站到了鬼杀队柱的旁边,只不过他过去的动作带了些滑稽,一跳一跳的像是画本怪谈里常有的僵尸。
“等下呢。”鹤衔灯道,“你们要握紧自己的刀哦……”
他说完话后便拿着剑咬着刀直冲了过去,完全没有和别人商量一下战术的意思。
用句通俗的话来解释就是,一点都不讲究团结友爱团队协作的鹤衔灯很没有公德心的把鬼杀队众人落在了原地。
这鬼一边冲,一边开启自己的脑内剧场。他心里住了个小人,平时负责应付他写信的碎碎叨叨,到了关键时刻就拿着把筛子负责过滤他脑子里的各种乱七八糟的想法。
筛啊筛,滤啊滤,真和黑死牟过起招来脑子里的信息碎片反而全给漏了出去,只剩下各种各样的不祥预感。
夕立虹霓姬上的彩虹一会儿亮,一会儿暗,一会儿明,一会儿灭,虹之呼吸叠加着鹤之呼吸一道一道的甩,还时不时掺入几个特别没有水平的血鬼术,一套攻击打下来花里胡哨的,估计他自己都不知道自己在打什么。
……我的确不知道该怎么打架,鹤衔灯咬着他的刀想,但是我知道如果我不打的话,完蛋的就不止我一个了。
可是,如果可以的话,我还是不太想战斗诶,要是这是训练或者切磋就好了……
他总是抱着悲观的想法,尤其是他看到时透无一郎披着霞光冲过来被黑死牟捅穿肚子的时候,内心深处的不祥预兆一下子推到了最高峰。
“你呜……过来……搞……?”
鹤衔灯咬着刀,说话有些含糊不清。他捞起倒退着过来的时透无一郎,目光里充满了谴责。
他正想用自己丰富的肢体语言教育时透无一郎一番,结果手还没怎么动作呢,被抓住衣领揪过来的小孩用特别不屑的眼神撇了自己一眼,一甩袖子又重新投入了战场。
时透无一郎这样,不死川实弥也是这样,更不要提悲鸣屿行冥这块硬石头了。鹤衔灯也彻底没辙,他的脑子光速运转了一阵,决定放下自己本来就不怎么存在的的身段,和鬼杀队的人打起了配合。
“我太难了。”这是鹤衔灯的碎碎念,“这简直就是梦回过去,只是这次我少了黄金翅膀。”
他一面用着自己的头发低空滑翔,一面用着自己的头发制盾牌阻伤,幸好鬼对疼痛不太敏感,不然就鹤衔灯这模样,真该马上退下战场抬上担架。
和鹤衔灯搅和在一起的时间一长,黑死牟总算发现了些许不对。
论战斗力,这只白色的鬼不能说强,但也不能昧着良心说他很弱,顶多就算卡在强与弱的正中央,不上不下地位尴尬。
之前说了,鹤衔灯不擅长打架,他的手段虽多,不过攻击偏弱,花样很杂,可惜并不精通,这听起来好像很好解决,但鹤衔灯可不是白活那么久。
……别的不说,至少他掌握了一个很少有鬼能学会的技能,飞行。
仗着自己有头发做的大翅膀,胆肥的鹤衔灯开始围着黑死牟转。
他时不时抛过去几道攻击,等黑死牟追过来的时候又光速撤退,钓鱼似的引着鬼到某个特定的区域好方便鬼杀队联合攻击。
这是□□裸的阳谋,意图几乎是平摊在黑死牟面前,黑死牟当然知道鹤衔灯的小心机,他也乐于咬勾,谁让彼此的实力差距太过悬殊,就算鹤衔灯再怎么努力的引诱,鬼杀队再怎么努力的攻击,他身上的刀疤依旧屈指可数。
战况陷入了僵局,又一次的。
时间在刀刃中擦过,体力从伤口中流了出来,时透无一郎捂着自己的肚子,只觉得虎口一阵酸麻。
他用日轮刀支撑着自己的身体,不知多少次从地上爬了起来。
时透无一郎咳嗽着,嘴里喷出的不止有气团,还有大朵大朵带着泡泡的的红色花朵。
不只是他,在场的所有人,包括鬼都不太好过。
不死川实弥身上添了几道伤疤,新鲜的像店里刚刚切好摆在橱窗里的生鱼片,上头带着热腾腾的血腥味。
悲鸣屿行冥也是如此,他的衣服碎了半边,露出的皮肤上鲜血淋漓,伤口上甚至还卡了些石头碎屑,裂口里流出来的血液失去颜色,被泥浆涂得灰扑扑的,滴在地上连声响都砸不出来。
我妻善逸和狯岳还算好,但脸上也多出了些弯弯曲曲的刀疤和剑伤。这俩孩子的脸色发白,可嘴唇却红红的,艳的像被什么糟糕液体泡过一样。
至于鹤衔灯,作为上弦一的仇恨对象,他基本全程给月之呼吸追着打。
一刀下去小白鸟被砸进了泥塘里变成了小灰鸟,又一刀下去小灰鸟没了半边翅膀也没了半边脚,不过好在鬼的生命力十分旺盛,就算失去了半边身体重要部件,他依旧十分顽强地用头发支撑着自己浮在半空,飞蛾似的扑向黑死牟这团冷火。
……我该做点什么。
时透无一郎干呕了一阵,他的胃基本空了,吐出来的血都暗淡了不少。少年摇摇晃晃的举起手中的日轮刀,手指无意识的握紧了刀柄。
他捏着刀,手指关节一个一个突了出来,攀爬在上面的青筋清晰可见,那些脉络鼓胀起来,根部隐约发红。
时透无一郎冲了过去,他的脑子空白一片,所有动作几乎本能。
迷离的霞光被愤怒蒸红,附在刀刃上薄薄的一层,好似少年唇角流下的液体结了块。
噗嗤——
时透无一郎将刀捅进了鬼的胸膛。
“无谓的抵抗……额……?!”
黑死牟刚想出言嘲讽,口中的话突然断了。
他迟疑的转了转六只眼睛,发现自己胸口的缺口无法愈合。
日轮刀卡在鬼青白的胸膛之上,刀尖从心口上露出了一小截,它和鬼身上冒出的血肉刀刃混在一起,一口咬掉一大块肉和骨头。
就在黑死牟僵立在原地的那一刻,鹤衔灯的绳子又一次从地面钻了出来。
它们喋喋不休又纠纠缠缠,拉着鬼的手臂,囚着鬼的脚掌,还有些全攀到了鬼胸口的刀刃上,用蛮力扯掉了不少血肉做成的金属块,把它们一股脑的全扔在地上。
不仅是绳子,之前被砍碎的藤蔓也从地面上冒出了头,绿色的植物摇曳了一下身子,顺着风很快成了人形,它微笑着搂住黑死牟,把手搭在鬼的肩膀上指尖抠住喉结往里死命一绞——
刀刃捅了进去,绳藤缠了上来,这像是给了其他人一个号召一样,在下一轮明月亮起之前,无数道攻击呼啸着涌来。
不死川实弥是最先向前奔去的,他的袖子灌满了风,刀尖上同样满是风的痕迹,白头发的青年瞪圆了眼,太阳穴一突一突的跳,脸上的疤痕被情绪烧的红彤彤,比血液的颜色还要鲜活。
“风之呼吸·八之型初烈风斩——!”
绿色的风车吱吱呀呀的在不死川实弥的脸上转动,将风全部扑向鬼的身旁。
黑死牟无法动弹,只能被迫承受下面前的狂风骤雨,他小小的嘶了一声,发现捆绑着自己的绳索卸了力道。
他刚要挣脱,却看见之前一直对自己死缠烂打的少女脸上露出了一抹诡异的微笑。
在少女的身后,是两道扑闪的雷光。
这可能是狯岳和我妻善逸第一次联手对敌,日轮刀深深的扎进了鬼的胸腔内,一把在上,一把在下,从身体里漏出来的刀尖流动着金黄色的电流,劈啪一声,震得黑死牟的五脏六腑隐隐作痛。
上弦一又被缠上了,被几个小鬼钉在了原地。
黑死牟眼框里的六个瞳孔一阵狂颤,他下意识地看向远处,一直以来都十分清晰的思路终于断了。
他看前面,鹤衔灯却在看他。白色的鬼望着紫色的鬼,稍不注意那么一会,粉色的眼睛里便映入了金红相间的眼睛。
鹤衔灯倒在地上,估计是因为觉得倒在地上和别人对视不太礼貌的关系,他扑腾了一会,艰难的运用自己灵活的脖子把脑袋给支楞起来。
鬼蠕动了一下嘴唇,把自己仅存的那只手伸出来朝黑死牟晃了晃,他一边晃,一边作势翘起了自己的大拇指,黑死牟还没揣测出这个动作的含义,直直向上挺立的拇指突然就倒了下去。
鹤衔灯倒着手掌,他耷拉着嘴角,咬牙切齿的同时又带了几分愉悦,虽然说他张着嘴,但是他没发出什么声音,顶多就是做了个嘴型,半是挑衅的把自己想表达的意思挂在嘴角上转了一圈。
——你要加油哦。
黑死牟看懂了鹤衔灯的意思,莫名的,他那几百年都没能掀起什么波澜的心脏直突突的在胸腔内猛跳了一下。
“什……?!”
不详的预感应验了。
红和绿松开了黑死牟的四肢,铁和铅循着味道顺势卷来,它在半空勾起了一道深色的彩虹,勾住鬼既不纤细也不粗壮的脖子顺势往里一折——
咯嚓——
伴随着颈骨被铁链绞断的声音,有什么东西砸到了柔软的芒草地里,高处流下的淤血和地上的淤泥融成一片,混合出了更加诡异的颜色。
失去了脑袋的黑死牟摇摇欲坠,身体在风中剧烈的颤抖了片刻,艰难又屈辱的半跪了下来。
鬼的刀卡在地面上,支撑着他的身体不要倒下,腥红的月光折射在冰冷的血肉上,无情的把在不远处的脑袋的影子倒映在了刀刃上。
“成功了吗?”
远处传来的声音里带了些不确定,黑死牟听着听着,沉默的闭上了上面的两只眼睛,过了会儿又闭上了下面的两只眼。
他内心深处有个声音,嘈杂的催动他站起来,可真当他想那么做的时候,心口处又会响起一阵刺耳的声音,把他所有的想法都吞噬融化,像断了线的风筝般沉在心脏的最深处。
鹤衔灯从地上爬了起来,手脚外加头发并用,一个鲤鱼打挺翻到了黑死牟的脑袋旁边。
他居高临下的凝视着六只眼的怪物,缓缓的,像是在致敬什么一般。他也睁开了一只多余的眼睛。
“你需要我给你唱晚安曲吗?”鬼哑着嗓子问自己的同类,“或者需要我给你加加油?”
他等了一会儿也没等到什么答案,只能无声的叹了口气。
“那好吧。”鬼用一种开玩笑的口吻道,“晚安,继国……唔。”
“……黑死牟桑。”
鹤衔灯换了个称呼道。
第 93 章
鹤衔灯是一个非常不讲究气氛的鬼。
比如现在,在所有人都提心吊胆不敢放松停在原地四处张望的时候,只有他一个鬼一点警戒心都没有的跑到了敌人的身旁,嘴边还挂着一句——
“需要我给你唱晚安曲吗?”
黑死牟的脑袋表示:“……”
他可能是受不了这份屈辱,相当努力的晃动自己的一小截脖子把脸偏到一边去好让自己看不见鹤衔灯的脸。
“你真的……很无聊。”
良久,黑死牟才开了金口:“而且你的歌……也不怎么好听。”
在鬼说话的时候,他的脸颊已经隐约有些融化了,就像块放在太阳下晒久了的冰糕,表面冒着丝丝缕缕奶油色的水汽和泡泡。
“而且我也不明白……”他艰难的扯着嘴角,含糊不清的发了句牢骚,“你给我唱歌……有什么意义……”
“很吵……”
鹤衔灯喉咙里放的唱片被迫卡停。
“是吗。”他伏下身子,长长卷卷的头发落到黑死牟的眼睛上,和对方挂在眼帘上的睫毛来了个不太亲切的碰撞,“你这样说我就有些难过了。”
鹤衔灯挨着黑死牟,他本来想酝酿一会儿,挑个合适的措辞开口辩解的,可他转念一想,这个贴在自己膝盖上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的头颅恐怕时日不多,耗不起等待自己说话的时间。
他闷闷的吐出一口气,挥手示意远远围成一个圈的鬼杀队队员离远点不要打扰自己:“怎么说呢,不管是做人还是做鬼,生活总该有些仪式感吧。”
“鹤莲目的规矩就是这样,在人死掉之后,每个认识他的人都要围在他的床边给他唱歌的,因为这样能消除掉他的遗憾,好让他痛痛快快的去投个胎。”
鹤衔灯把垂下来的头发卷着挽到耳朵边上,免得它们飘进黑死牟的眼睛里:“而且我已经为很多人唱过歌了,多你一个不多,少你一个不少,听一听又不会掉块肉。”
“哈……”
黑死牟眼睛看向另一边,嘴里发出了一声略带讽刺的笑声:“我难道……还有肉可以掉吗?”
“这样啊,你不想听就算了。”鬼遗憾的叹口气,从鼻腔里挤了一行短促的气音,他嘟囔着抬起自己的一边胳膊往脖子上怼,态度不佳的回应道:“我尊重你的个鬼意愿。”
他说完话,尖尖的红指甲便勾上了脖子上的绳子。
鹤衔灯小心翼翼的绕开七扭八扭捆在一起的红绳,摸索着挑出了其中一条质地更细的绳子。
鬼一边挑绳子,一边缩脖子,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才把绑着御守的绳条从脖子上解救下来。
一只手果然不太方便。鹤衔灯扭着胳膊,用一种诡异到极点的的姿势把绳子挂到了黑死牟仅剩的那节脖子上。
“既然你不想听歌,那我也只能这样了。”鹤衔灯咬着绳子,小心翼翼的调节挂上去的角度,“希望你能投个好胎……唔,就这样吧。”
鹤衔灯道:“毕竟我也想不到什么别的好的祝福啦。”
他弄了半天,总算把摊过去的御守翻了个面,露出了绣着的安产祈愿。
这条御守沉沉的也陈陈的,上面不仅爬满了被时光啃咬过的痕迹,边角的布料上还带着火和盐巴的捎着气息。
它像条蛇一样盘在黑死牟的脖子上,鹤衔灯安排了好久,小布袋子才极其不情愿地贴上鬼的喉结。
“你要把这个……给我?”黑死牟有些不自在,“没有必要的……”
“我怎么可能把这个送给你,我只是借给你一会。”鹤衔灯强调道,“到时候你是要还给我的!”
他说着,头抬了起来,月亮无喜无悲的泼洒下它从太阳那里窃取来的光辉,把远处站着戒备的鬼杀队的影子拉的老长,长到扑过来盖住了鬼的影子,把两只鬼埋在了一片阴霾的下边。
黑死牟头一次如此符合自己的年纪,他像个老爷爷一样,慢慢,慢慢地叹了口气。
“真不知道你在信仰……执着什么……”
他明明在看着鹤衔灯,可瞳孔却失去了焦距,像泡在水中的月亮,还没明亮多久就被翻起的波纹给搅散了。
“在选择了这条路的那一刻我就知道了……鬼是没有未来的……更不要提来世了……”
黑死牟半是告诫半是劝慰,最后话中只剩下了满满的惋惜。
鬼开始慢慢的瓦解,先是上面的两只眼睛,紧接着便是下面的两只眼睛,雪白的碎屑从缺口处一点一点的溢了出来,飘飘扬扬的也不知道飞到哪里去。
黑死牟就像朵蒲公英,他本来就是朵蒲公英,居无定所,身无傍物,只是漫无目的的跟着风飞,自己也不知道该去哪。
第一股风将他吹离了家,把他吹成了一朵跟着风筝飞的假风筝,第二股风绞断了他的风筝线,拖着他去了没有太阳的地方,而第三股风则让他极快的融化成了一片云,又把这团云吹成了一团雪,纷纷扬扬地落下,又纷纷扬扬的消失,连点灰都没有剩下。
黑死牟的身体也开始化了,他的衣服软绵绵的落了下来,缠绕在一起像护食的幼崽似的护着一个小布包,也不管身上沾满了泥巴和草屑。
“啊……”
鬼的脸也只剩下了最后一点小角落,在即将完全消失,灰飞烟灭的那一刻,他猛地瞪圆了自己仅存的眼睛,身体剩余的那点边角突然挣扎了起来。
他脖子的缺口处鼓起了一个肉囊,占了地方不说,还大大咧咧的挤掉了多余的血液,和个菌孢子似的一蹦一蹦的想从里面钻出来。
那个肉囊挣扎了一下,没多久便萎靡了下去,软塌塌的化成了一团,和脸一起消散在了空气中。
“缘一……我……”
鹤衔灯偏过头,想要听清他在说什么,可到最后也只听到了一声若有若无的叹息。
“啊,我终于能反驳你了。”鹤衔灯道,“我当然知道鬼没有什么好结局,也知道给你这个没什么用……但是……”
他抬头,月亮已经被云给遮起来了,薄薄的气流平铺在夜空上,边缘处透着细微的光,和暗淡的星星混合在一起,一闪一闪的,不太好看。
鹤衔灯俯下身子,用小拇指勾起掉在地上的御守,勉强把它套在脖子上,让这条绳温顺的和脖子上系满的线贴在一起,开出了一朵线条组成的红花。
“我的意思是,如果你能有下辈子的话,是不是代表我也可能会有呢?”
他噗得一下笑出了声:“谁让我也是鬼嘛。”
鹤衔灯把身体往下伏,估计是因为这个动作,他一下子掌握不好平衡,摇晃着自己的缺胳膊断腿折在地上,下巴还不小心磕到了一块石头。
要不是鬼的牙硬,估计等会儿就给吐出一块带血的小白石头。
他扑腾了一会儿后彻底放弃了挣扎,任由自己的头发把自己给埋在泥巴地里,搞得好像在给黑死牟陪葬。
和冬天的雪花会埋葬冻死的小动物似的,鹤衔灯也被自己的头发给埋葬了。
他赖在地上,蠕动着嘴唇哼起了歌,恰好是刚才被黑死牟打断的那首。
歌声断断续续,难得没有跑调,被喉咙压坏了的词语又被牙齿给磨成了碎粉,和气流一起从口腔中冒出了头,风一吹全散开了。
谁也听不清他在唱什么,只知道这歌应该很老,老的声音咿咿呀呀,老的鬼差点掉了一颗牙。
狯岳和我妻善逸一瘸一拐的走了过来,他们和鬼杀队的柱一样,刚才被鹤衔灯勒令不许靠近,只能远远的站在角落里巴望着两只鬼的互动,后面又因为站得不太稳互相搀扶了起来。
这就尴尬了,他们虽然说是师兄弟,可之前的关系一点都不好,这手一搭载彼此的肩膀上,彼此间的距离难免会有些靠近。
这本是缓和关系促进距离的最好时机,结果他俩盯着对方的脸看了半天也不知道该说点什么话,到后面就剩了两腔沉默,还有时不时互相掐一下对方的肩膀肉以示抗议的幼稚行为。
当然,只有狯岳会这么干,我妻善逸暂时没有这个胆子,不过他的脚一个劲的在地上刨着花,搅和出来的泥巴和灰尘全落在了狯岳的破洞裤子上。
走过来后,这两位师兄弟相互之间还对视了一眼,在一番并不激烈却暗含威胁的目光交错眼神示意下,黑头发的那位率先蹲了下来。
少年一边胳膊搭在自己的师弟肩膀上,一边胳膊往前伸,逗狗一样的把手往鹤衔灯面前晃。
他龇牙咧嘴道:“脏死了,要不要我扶你回去?”
鬼眯起眼睛,粉红色的光在玻璃珠里晃悠了两圈。他不去看狯岳,反而盯着他的后面。
鬼杀队的柱尽可能的收拾好了自己,他们从暗袋里拿出些东西简单的缝合了一下自己的伤口,粗喘了口气朝鹤衔灯询问:“要回去吗?”
鹤衔灯正靠着我妻善逸的肩膀指使狯岳把自己的鞋子从断腿上拿下来,闻言,他偏过头,思考了一阵后问了句不相关的话。
“太阳要出来了吗?”
时透无一郎贴心的为伤残老鬼解答疑惑:“还没呢。”
“不过也应该要出来了吧?”他掰了掰自己哆嗦个不停的指头,看着血液顺着指甲缝掉到自己的鞋面上,“感觉有些难以想象。”
他垂下眼眸道:“我们居然能拖住他那么久,而且……”
时透无一郎发出一声轻咳,“我们还打败了他。”
“的确很难以置信。”悲鸣屿行冥走过来,敦厚的手掌往下一探,错开了伤口不算用力的拍了拍时透无一郎的肩膀道,“但我们的确做到了。”
“这样看来,我应该把我的战斗力表重新更新一下。”
“你还有这种东西。”不死川实弥奇道,“怎么算的?”
“怎么算啊……”
鹤衔灯的鼻子动了动,上嘴皮下嘴皮一碰一开,张口就来了句非常没有求生欲的话,“我也不知道,不过你肯定永远排第一啦,谁让你那么香嘛,哈,哈哈。”
不死川实弥:“……”
有的时候,鹤衔灯的表现看起来就很没心没肺,不过谁也不知道他是不是故意的。
就像现在,随口抛出了句玩笑话。
他说着说着倒被自己的话给逗乐了,下意识地想用手托下巴,可他只剩一只手了,这使得他怎么摆弄自己的手掌都觉得动作不对劲。
鬼的手从脸颊上往下滑,顺着骨头的弧度落到了胸上,他的指甲没来得及收好,在眼睛下面划出了一道长长的疤。
旧伤尚未愈合,新伤又添一笔,鹤衔灯只好捧着蝶子把自己挖出来的窟窿口给填上,免得滚下来的血把他难得还是白色的领口染上新颜色。
“真是太糟糕了呀!”他试图勾起我妻善逸的共鸣,一边帮着小伙子疗伤一边跟他唠嗑,“这都破相了呀!”
鹤衔灯摸着自己的人肉担架道:“真是不知道为什么,我的手到现在都长不出来,还有脚也是!他不会是在刀上涂毒了吧?!”
慷慨激昂的质疑响起来没多久变换成了低声下气的自言自语,“糟糕死了,伤这么重被人看到是要担心的……”
“是哦……”我妻善逸声音弱弱的,“这肯定会留疤的吧……”
鹤衔灯直接一巴掌拍到了他的脸上,弄的我妻善逸满眼都是蓝汪汪的光:“不要质疑蝶子!”
“可是啊……”我妻善逸摸着被拍到的地方,下意识的挺起肩膀开口说话,“你自己不是也没治好吗?”
他把肩膀给耸起来了,软趴趴贴在上面的鹤衔灯一个不注意,差点从人家的背上滑下来,幸好我妻善逸伸手捞了一把,要不然这又是一次对脸部的重创。
“哎呀哎呀!”鹤衔灯摊摊手,因为只剩一只的关系这个动作变得很微妙,“俗话说得好,医者不自医啦!”
一人一鬼贴在一起,没心没肺的叽叽喳喳浪费时间,闹得一旁待着的人有些耗不住了。
“你还不走吗?”不死川实弥凡事都要争第一,比如现在,他率先站了出来,成为了第一个开口破坏气氛的人,“快点回去吧!”
“是啊。”时透无一郎走了过来,“太阳要出来了。”
他不光走过来,手上还捏着一只断手,脸上依然没什么表情:“这个要带走吗?”
“……啊。”
鹤衔灯收了声,控制着抽搐的面部神经把自己的嘴角挤到翘起来,整个脸上摊满了别扭的微笑。
“不用,就丢这里吧,我会自己处理我的手——啊啊狯岳你也是,快把我的腿给放下!鞋子,我只要鞋子!”
他甩着袖子一蹦一跳的溜达到狯岳那头,搂着对方的脖子把握好平衡后伸手勾住了鞋子的系带,再把鞋子收拾好后,他朝鬼杀队的人招手示意他们凑过来。
鬼抬起仅剩的胳膊,手指朝空中一割,变长的指甲尖上蜿蜒出一道略微有些暗淡的彩虹。
他和上次一样,没有第一个进去,而是先推了一把鬼杀队的诸位,要不是用脚踹可能会让他摔个屁股蹲,估计这只鬼也挺想试试的。
鹤衔灯像赶鸭子一样把人塞进虹桥里,自己倒是挺享受的被我妻善逸和狯岳给架了进去。
在被吞噬的那一瞬间,鹤衔灯回头看了眼芒草堆,黑死牟的衣服软铺在地上,不太亲密的环绕着一个破口的小布袋子。
袋子里装的不是别的,而是一只歪歪扭扭的断笛子,风灌进笛口里,吹出了一段磕磕碰碰的的噪音。
虹桥消失在夜下,芒草地久违的恢复了宁静,被折弯的草重新抬直了腰,在风中抖落一地草籽。
黑死牟的事情暂时告一段落,鹤衔灯总算获得了久违的休息时间。
自从经历了那次事情后,他越来越喜欢赖在床上,和发了芽似的怎么抽也抽不开腿。
他是这么的清闲悠哉,鬼杀队就没这么轻松了,产屋敷不知道召开了多少次会议,他房子里的烛火整夜都没有熄灭。
“这和我没关系。”鹤衔灯已经自暴自弃了,他翻过身拿了本画本,看了几页后直接把这可怜的书籍盖在了自己的脸上,“反正产屋敷能搞定的。”
他说了两句后脚往床上一蹬,表演了一个标准的鲤鱼打挺,脸上的书甩到地上发出啪啦一声:“不过,鬼舞辻那家伙会怎么应对呢?总不会再躲起来一次吧?”
说实在的,鹤衔灯虽然知道鬼舞辻无惨之所以成为“鬼舞辻无惨”的原因,毕竟他们之前有很长的一段绑定时间,该知道的不该知道的鹤衔灯全都透过共享过来的记忆看了个遍,而且还不止一遍。
但你要说他了解鬼舞辻无惨,那可就不一定了,在某些特定的时候,鹤衔灯的脑回路比鬼舞辻无惨还要清奇。
“以他的性格,自己最重视的一员大将被杀死了,肯定会很生气,甚至感到自己的尊严受到了挑衅。”推理小能手鹤衔灯开始苍蝇搓手,“而且外加祢豆子已经克服了他千百年来想要克服的缺点,成为了完美生物,在这样的双重夹心刺激下……下……”
“不行啊,我完全猜不到无惨会搞什么幺蛾子啊!他总不可能来鬼杀队总部抓人吧!”
他想了想也没得出什么结论,为了防止自己的脑细胞死太多变成白痴,鹤衔灯决定及时止损放弃思考,不给蝴蝶姐妹研究呆瓜鬼的机会。
可老待在床上也太无聊了,于是这么想着的鹤衔灯伸手捞过放在床边的拐杖,支撑着自己跳到刚才被扔到地上的书旁边把它给捡起来。
不知道为什么,可能是因为长时间营养不良也可能是因为恢复能力过弱,鹤衔灯的断手断脚现在都没长出来。
因为这个事,他还要特意避开自己的小孩子,和个被抓住了关大牢的贼一样龟缩在小房间里,生怕露出什么马脚被他们发现让他们伤心。
在休养期间,他和托孤似的把四个小朋友交给了富冈义勇,大义凛然的话那是说了一套一套,都快把老实红枣精给忽悠傻了。
“有一说一,我是真的不太放心他。”刚刚点评完床铺缺点的鹤衔灯像忘了自己刚才的抱怨似的果断选择躺回床上,他一边看这本不知道被翻了多少次的书,一边肆无忌惮的说着富冈义勇的坏话,“我总觉得他会把我的小孩给教傻了。”
“不不不,应该不至于,我的鸟还在他那边呢……等等,这样不是更该担心了吗?”
鹤衔灯回忆了一下那只鹤栖山霸主的恶行,冷汗是落了一堆。
“啊……希望人没事。”
他也只能这样马后炮般的为富冈义勇祈福一下了。
本来,鹤衔灯该是双手合十做做样子的,但是问题来了,他现在只有一只手,总不能为了达成效果把手和自己的脚贴在一起吧?
“所以我说啊,鬼杀队欠我一个大金鸡翅和一个大金鸡爪。”鹤衔灯啧啧有声,“这样不仅可以让我能梦回过去重返极乐,还可以顺便当个神棍给他们测测吉凶。”
虽然拿自己开玩笑很好玩是没错,但也总不能一直这样吧,鹤衔灯的脑子一转,一个被他忽略了很久的东西突然冒了出来。
“哎,对哦!我之前不是在妖怪的集市淘了很多没用的花吗!里面好像就有一个是拿去当粘合剂的,我只要把我的手和脚重新黏回去我不就又变成一只有手有脚的鹤了吗!”
惊喜了不到一秒,鹤衔灯又自己跳出来给自己泼冷水:“不对啊,我好像把手和脚扔在那了诶,就算现在拜托鬼杀队帮我把他们带回来也来不及了,肯定被阳光晒得变成灰灰了。”
“而且啊,还有个大问题,”鹤衔灯托下巴,“就算我的手苟延残喘到了现在,可是谁会帮我去找呢?”
他开始列名单,顺带着检查一下自己的人际关系网络:“狯岳先踢出去吧,我还是不太想麻烦小孩子,让小朋友捡长辈的手脚也太奇怪了。那就……额,不死川不行,求他帮忙的话我可能又要少一只手,时透不行,他也是小孩子,悲鸣屿,等等他看得见吗?总不能麻烦他弯着腰在草地里给我摸吧……”
鹤衔灯给了好多人不及格的分数,他抠着指甲把甘露寺蜜璃踢出范围名单,紧接着又把伊黑小芭内给排出去和她作伴,然后又相当果断的把蝴蝶姐妹拉入了黑名单使她们全部出局。
“这个不行……这个也……唔唔,宇髄天元?那肯定不可能啊,诶诶等等,我记得他的手也断过对吧?”
现在事情从列名单检查自己受不受欢迎跳到了另一个事情上,鹤衔灯拿手敲着自己的腿,试图激发灵感促进记忆:“我当时是怎么给他接上来的……哦哦哦哦哦哦!”
鬼一下子就激动了,躲在头发里的角马上破土,额头上的眼睛揭开了一条缝,幸好鼻血没跟着冒出来。
“我想起来了,我好像可以把自己身上的肉提出来一份捏成自己想要的形状用蝶子给人嫁接上去啊!那我干嘛要去找手脚啊?羊毛出在羊身上,自己动手丰衣足食岂不美哉哦?”
“可是——我记得我当时好像说了是让蝶子帮忙吧,正好这个又是……”鹤衔灯除了爱给自己泼冷水,还喜欢玩冰桶挑战,“蝶子都不能完全治好的伤口诶。”
万能的蝶子的确拿黑死牟的刀伤没辙,蓝光吐了半天也只是让缺口愈合了,把伤口的切面搞得光滑无比,一点让人插入其中的机会都没留。
鹤衔灯也不是没有尝试过,可他实验了半天后发现,蝶子是可以起到作用,但是过程太慢,忙活了半天也只是在手上催生出一个小肉芽,不仅难看还没用,最后被鹤衔灯以影响身体美观罪给逮捕了,直接一刀割掉了蝶子忙活了好久的成果。
“等一下,让我来捋一下逻辑关系。”
鹤衔灯开始思考,并决定未来去涉足一下推理小说的领域,“就,目前已知啊,我可以用我的肉来捏手脚,我还有一盆从妖怪那边拿来的胶水花,那我干脆把他俩结合起来试试吧,反正也不会掉块肉……不对,是掉块肉也没有损失。”
他的行动力一向很强的,一想到这立马翻身抄着拐杖从禁闭室里出来打算回自己房间里找妖怪的花。
拄着拐杖走路难免有些累,正好,鹤衔灯在走廊上遇到了找悲鸣屿行冥训练结果被揍的鼻青脸肿的狯岳。
本着我们都那么熟了不如你来帮我一下等等我也帮你的互帮互助原则,鹤衔灯干脆利落的碰瓷赖上了狯岳,叫他扶着自己好快点回房间找花。
“你的脑子到底是个什么构造,为什么总有这么多诡异的点子?”又一次成为工具人的狯岳吐槽起来,“这次又是什么?哈?拿花把自己的手给黏回去?”
“其实,珠世小姐就这样夸过我,哦,对了,蝴蝶也是。”鹤衔灯显然没有搞清楚夸奖的真实意思,“她们都说我创造力惊人,还说想看看我的脑子什么样。”
“……额。”
狯岳突然打了个寒颤。
作为和鹤衔灯关系较亲密的鬼杀队队员,外加和柱一起经历了上弦一事件,他算是间接的踏入了某个自己一直无法涉足的领域,被迫的知道了一些自己根本就不想知道的内部消息。
就比如,除了鹤衔灯这个白给过来的鬼之外,鬼杀队还取得了另外两只鬼的的帮助。作为追随者加入的那个狯岳不太清楚情报,较为年长的那位他倒是知道一些。
本来,狯岳不知道也不太想知道,可奈何他认识一个笨蛋人,笨蛋人又认识另外一个和那位鬼有关系的笨蛋人,外加他旁边还常驻一位笨蛋鬼,两边的消息拼凑整理一下就能大致得知那位名叫珠世的鬼在鬼杀队这里充当着什么角色。
“我真担心哪天你在我不知道的时候被她们绑上手术台敲开脑袋。”
狯岳幽幽的叹气:“到时候别哭着喊着找人救命,太麻烦了,我才不会过来帮你。”
“那倒不会,不过我倒是从她们那里学来了不少东西。”
鹤衔灯把手里的花盆放下,脸上的表情怪异的很:“女孩子的仇恨真的是一种很恐怖的东西呢。”
也不知道他联想到了什么,他突然伸手去拍狯岳的肩膀给人家发心灵鸡汤,“所以说,不要随便惹女孩子生气。”
“哈?”狯岳下意识地开启地图炮,“你以为我是我妻善逸吗?”
“虽然你们两个用的方式不同……”鹤衔灯挑起的眉毛耷拉了下去,整个鬼瞧着憔悴得要命,“但是结果总是一致的。”
“还有哦,你这次居然叫了人家的大名而不是去叫白痴了啊。”乐忠于促进兄弟姐妹之间和谐友好感情的鬼弹着舌头啧啧有声,“真是太不容易了啦!”
狯岳:“……”感到了冒犯。
“不过,我说的是真的。”
鹤衔灯换了盆花,幽蓝的花瓣抖落的光倒映在他的脸上,为鬼苍白的脸铺上了一层惨淡的妆,把眉眼描摹的更细致了些,贴着骨头凹进去的地方也被填满了颜色,散发出些许孤单的气息。
“女孩子的记忆性一般都比男孩子要好一些。”鹤衔灯竖起一根手指,“如果你真的惹恼她们的话,很容易就会被记住的啦。”
“结花和结草就会哦,有的时候还私底下会说你的坏话呢,基本上说的都是很久以前发生的事。”他耸了半边肩膀,“不过这也怪你,谁让第一次见面的时候你说结花的发型难看啊,女孩子就是爱漂亮的呢。”
“我记得……”狯岳指出了关键所在,“当时她顶着的奇怪发型是好像就是你绑的。”
“啊哈哈哈是吗?”鬼尴尬的挠起头,“那她生气不会是在维护我吧?”
“不过,怎么说呢,我感觉我说的有些武断了,记仇这种事情其实还是会有些差别存在的,毕竟被捉弄和……总是不一样的吧?”
鹤衔灯终于找到了那盆被他遗忘在角落里的,据说可以把伤口粘合在一起的花,该说不愧是从妖怪那边淘来的东西吗,被放置了这么久,又没水又没肥还没有太阳,枝条茂密叶子翠绿,照样活的好好的。
虽然说找到了花,可鹤衔灯暂时不想实验刚才的想法,他像是沉溺进了自己的回忆之中,声音越来越小,狯岳支棱起耳朵听了半天也只听清了几串模糊的音,连句重点都没法提取。
听到后面狯岳干脆放弃,打算挑战一下自己,靠看鹤衔灯动个不停的嘴巴来猜他在说什么。
这孩子还没琢磨出唇语的规律呢,鹤衔灯就体贴的放大了音量。
“有的时候我都很佩服她们,为了达成目标居然能想到那么多可怕的主意,虽然我知道她们是很希望那家伙倒霉是没错啦。不过也要稍微注意一下自己的身体啊……”
鹤衔灯刚刚抬高的音量瞬间降了下去:“大家都是很重要的人或者鬼呢,不像我……真希望我能帮点什么忙。”
“那你就去做啊。”狯岳推了把鹤衔灯,“打下手的活你应该没问题吧?”
“大,大概……?”
鹤衔灯对此挺犹豫的:“我是有这个想法,而且也有实践的机会,可是就是,我不太能接受紫藤花这种东西……”
“蝴蝶小姐的研究太可怕了。”他抓着脸皮尬笑起来,“感觉我完全没有办法融入其中。”
狯岳捂住头,顺着墙软趴趴的滑了下来。
啊!鹤衔灯!他在心里咬牙切齿,你这个大嘴巴的白痴!
都是因为你我才会知道那么多有的没的东西——虽然都不是什么重要的消息没错,但是!麻烦你顾及一下当事人的感受好吗?
我还真一点都不想知道这些鬼杀队内部消息啊,我宁愿听八卦!
有一说一,确实,鹤衔灯聊八卦的水平比分享情报的水平强多了。
至少他会充分的运用比喻修辞的手法,把一件平淡乏味的事情讲得精彩纷呈,连富冈义勇和灶门炭治郎联合起来送不死川实弥饼结果被打这种普通小事都被他那条三寸不烂之舌增添细节描绘成了水之呼吸与风之呼吸不得不说的那点事。
“不过我也是帮到忙了的呢。”就在狯岳磨牙的时候,鹤衔灯抛出一句话为自己辩驳道,“这可是她们亲口承认的哦!”
狯岳说话一向不客气:“帮什么忙,帮倒忙啊?”
“啊,那倒不是,就是帮她们存放一些……麻烦的东西。”
“你知道的,我可以软化身体并且在皮肤的表层上形成一些空腔,用它们来存放东西很方便的。”
“额。”狯岳道:“难怪感觉你有点胖了。”
鹤衔灯马上:“啊哈?”
面对鬼懵懵懂懂的表情,黑头发少年挫败的叹了口气:“还有,你就不担心她们给你的危险品里包含了些紫藤花吗?”
“啊,这个,不用担心啦,她们给我的药有用专门的东西包着,只要没有受到大力的撞击都不会散的啦!”
狯岳纠结了半天,换了个词来隐晦提醒:“小心被人打肚子。”
鹤衔灯:“啊?”
“应该不会有人过来打我吧?”他自己都有些不自信起来,“我有那么欠收拾吗?”
狯岳:“……没有。”
鹤衔灯:“你的语气停顿的好不自然……你在犹豫什么?”
在一片尴尬的沉默中,鬼手中捧着的花掉了片花瓣,飘飘悠悠的砸在裤子布料堆叠起来的褶皱上,
鹤衔灯抖抖裤子,把花瓣随手一拂。
他捏着花瓣尖圆的地方把这片植物身上脱落的衣服提了起来,将它轻轻松松贴到了额头中央,摆在脑门上看着仿佛一只睁不开的眼睛。
“其实你倒不用担心有没有人过来揍我,你看看我现在这个样子,完全没有办法出去见人好吧。”
鬼滑动了下小小的喉结,又道:“答应的训练我已经推掉了,小朋友们也拜托了别人照顾,为了以防万一我还专程去请了个假,怎么可能会有人跑过来找我麻烦,除非……咳。”
“比起担心这个。”鹤衔灯把他那不规矩的手挪到狯岳的肩膀上肆意揉捏,“你还不如担心我自己摔到地上给肚子一个猛烈冲击,毕竟我现在只有一只手一只脚诶,一不小心绊一下绝对完蛋!”
语毕,鹤衔灯摸了几把自己的脖子,又顺着脖子摸到了自己的肚子上。
他的掌心按了两下平坦又空瘪的肚囊,隔着肚皮挤压里头埋着的内脏和骨头。
鬼摸着肚子,揉着揉着揉出了一个嗝。
“唔!”
鹤衔灯感到丢脸,他捂住嘴,欲盖弥彰的打了个长长的哈欠。
“好了好了,不提这些有的没的了,我们开始吧!”
他把花塞到狯岳手上,捏着自己身上肉最厚的肚子开始催生,搅合出一大堆黏糊糊的肉块。
老实说,这是对狯岳眼睛的极大伤害,他已经后悔答应鹤衔灯了。
快点……早点做完早点走吧。
狯岳一边碾花瓣,一边眼角抽抽。
如果不是不可以,他恨不得对这盆花用上雷之呼吸。
饱受刺激的狯岳工作效率是越来越快,他粗糙地揉过一遍花瓣,把绞出的大部分水倒到了鹤衔灯提供的小盆子里,摇晃了一阵后抄起一条纱布接着咕叽咕叽。
汁水挤压过滤的淅沥声好似一条闷棍,不留情面地敲打着狯岳脆弱的心房,还把他的脸打的白里透青,就差把胆汁给打吐出来了。
“好了!”
不幸中的万幸,鹤衔灯记得他是在麻烦别人,很快把需要移植的手脚给提供好了。
他捏着坨蠕动的肉块,小心翼翼的把肉团的横切面浸到盆子里。
“够,够了吗?”
那坨肉团刚蹭上一点点水,估计还没蜻蜓飞到水面上点的多,鹤衔灯就火急火燎的把它从盆子上拔了起来,仿佛里面有火会冒出来燎他宝贝的手一样。
“你搞毛啊?”他这种不信任外加不尊重别人劳动成果的行为无疑惹恼了狯岳,“给我把它!放进去!”
“可是啊,怎么说呢?我,我突然还是觉得让我自己恢复比较好。”鹤衔灯眼神游移表情抗拒,“反正我也不是很急着要有手有脚啦,你看,没手没脚多舒服是不是,这可是工伤,我应该要修养才……啊,哈哈……对呀……哈……”
“哈?”狯岳的粗眉毛向上翘起,虎牙抵着嘴唇看着好像想从鹤衔灯身上咬下一块肉,“都这个时候了你居然还敢和我说你不要!”
“你知道我捣这个花有多不容易吗?!黏黏糊糊的恶心死了!!”
黑头发一把抢过白头发手里乱爬的活动肉块,他这会倒是不嫌恶心了,直接把肉块沉到了盆底。
肉条一沉一浮,边缘处泡的发白,水面上带起了几个略微有些浑浊的泡泡,狯岳随便的甩了把上头多余的水,钳住乱爬的鹤衔灯把手和脚往他身上的缺口上摁。
他先装上去的是脚,在确认贴合上去不会掉下来之后开始折腾手,但后面鹤衔灯反应过来了,扑腾的没完没了,那条胳膊被装歪了好几次还差点掉下来。
狯岳发誓,他脸上的井字符号头一次这么多,少年狠狠的抿住嘴唇,四颗虎牙在嘴中咔吱咔吱的磨来磨去,差点刮出了粉。
他和鹤衔灯私下斗了好久才把那个不知道歪到哪里去的胳膊按正确位置正确顺序旋了上去,为了保证牢固,狯岳还托着缺口处拍了老久,生怕一个不注意,手掉下来酿成一场惨案。
“好像,可以!”
鹤衔灯试探着转了两圈胳膊,惊喜万分道:“我还以为我淘了个假货诶,没想到真的有用!”
“来击掌吗狯岳!”
他就和忘了刚才的抗拒一样,硬是扯着狯岳分享这份难得的喜悦。
“别闹,我要把这盆水给处理掉。”狯岳被烦到了,一巴掌盖到鹤衔灯伸过来的手上,“快滚回你的房间去。”
两只手交错着拍在一起,发出了一声敷衍的脆响。
“别那么无情嘛!”鹤衔灯恢复了嬉皮笑脸的模样,“陪我回去又不会怎样,对吧?”
一个对吧鹤衔灯至少抬了三个音,黏黏糊糊蜿蜒曲折,到最后还弹着舌头咂了下嘴,颇为满足的发出了一声“啧啧”的气泡音。
他不像鹤了,现在看着倒是像只白色的小麻雀,鼓起胸膛叽叽喳喳的散发噪音骚扰狯岳,硬把一个脾气暴躁的雷之呼吸使用者逼得没了脾气。
狯岳太阳穴直抽抽,他张开嘴深呼吸,试图甩掉和鹤衔灯缠在一起的手。
“……”
“……?”
“狯岳?”鹤衔灯的手肘往后伸,他翘起一根手指戳了两下狯岳的掌心,嘴角和肩膀一起抖啊抖啊,快抖成一条波浪了,“你,你好热情哦……”
“什么叫我好热情?不是你缠着我不放吗?”
“我哪有,等等??”
他俩近乎目瞪口呆的注视着相缠在一起的手指,扯了半天确认是完全挣脱不开后彼此对视了一眼。
“啊,狯岳。”鹤衔灯忍不住掩面长叹,“完蛋了。”
“我们两个的手锁了,锁死了。”
第 94 章
鹤衔灯和狯岳锁了,手粘一起撕不开了。
最开始的时候,他俩还有试图反抗过,但很快鹤衔灯就单方面宣布了放弃,而是在一旁冷眼旁观狯岳挣扎。
哪怕在怎么努力,鬼的手和人的手依旧如胶似漆的紧挨在一起,并不契合的掌心纹路互相磨蹭着,都快磨出茧子生出火来了!
“现在该怎么办呢?”鹤衔灯半躺着一脸戏虐,“要不然就这样吧,挺好,我很喜欢。”
他笑嘻嘻的,一边眉毛抬高,一边眉毛压着眼眶,嘴角翘起,咧开一个阴阳怪气的弧度道:“我们好久都没有这样亲密的接触了,不如就这样保持下去吧。”
狯岳:“……”手上撕扯的动作更用力了些。
他的动作没停,鹤衔灯的嘴巴也没停,巴拉巴拉的和放炮似的,每一句话都直戳黑头发少年的心窝子,恼得对方血管快要被气爆了。
“说起来,我曾经听鬼杀队的人说过,兄弟之间就要情同手足。”鹤衔灯拨弄着自己垂到肩膀上的卷毛,睫毛扑闪眼神扑朔:“虽然我们不是兄弟,但我觉得以我们之间的关系,情同手足是肯定要有的……吧?”
“也不知道是不是我的错觉,感觉我们之间疏远了好多诶。”鹤衔灯做作的叹了口气,“这样下去是不行的。”
他那假的不能再假的哀怨语气刚出口没多久,吐出来的音还没散呢,舌头又顶出了一句近乎欢快的发言:“正好现在有个机会可以让我们彼此之间深入了解,我知道,都这么多年了,想要快速的打开心扉,互相接近,很难做到,但是你看啊!”
白色的鬼举起了被粘在一起的手,动作大的差点让狯岳扑到自己身上:“我们身体的距离已经进一步靠近了,不是吗?”
“你哪里学来这些话……”狯岳一个头锤顶到鹤衔灯的下巴上,“给我闭嘴!不要再说了!”
鹤衔灯被撞的差点咬到舌头。
“你从哪里学来的攻击方式,我记得你以前不会带头撞人,呸,鬼的!”
鹤衔灯揉着下巴,免不了来了句控诉:“很痛的啊!你要是把我身上藏着的药撞碎了怎么办?”
他抱怨,狯岳也抱怨,而且声音更大。
“你可给我拉倒吧。”黑头发少年单手比划,戳着自己的太阳穴啧啧有声,“我撞的是你的脑袋!”
“还有你到底在干什么?”
面对质疑,鹤衔灯表现的委屈巴巴。
“咕呜呜……”他挤着喉咙发出来一段怪声,故作梗咽道,“我只是想要缓解一下你紧张的心情而已啦,干嘛这个态度啊。”
“没有人会用这种方式的吧!”狯岳差点,不,是已经炸了,“总之,你现在给我想办法把手撒开——”
他大吼大叫,逼得鹤衔灯抬高了音量:“可我没办法啊!”
“我不管!”狯岳难得找回了几分任性,他单手插着腰,说话的声调有些无理取闹:“你不行我就去找别人,总之,今天,不,现在,我们两个必须把手松开!”
“这谁会有办法啊,鬼杀队有靠得住的人吗?”
“至少比你靠得住!”
鹤衔灯:“……”
白色的鬼沉默了半响,发现自己好像找不到什么反驳的话。他幽怨的咬住了自己想往上翘的嘴唇,像个蘑菇一样扑到地上用头发盖住了脸。
黑头发的年轻人干咳一声,正要继续谴责呢,突然发现罪魁祸首不和自己呛声了,而是蹲在那边研究刚从花上挤下来的胶液。
“狯岳哇。”鹤衔灯还没傻到直接拿手去戳那盆水,他用手指着盆,隔空喊话,“你能不能拿个什么东西把它装好了让我把它带走啊。”
“哦……?”狯岳艰难的推了下下巴,长吟一声,“你是想把这个带出去给人看看吗?也对,单凭我们肯定解释不清为什么,带上这个还好说明一些……”
“你怎么突然这么聪明了?”
面对狯岳无端的猜测与怀疑,鹤衔灯雪白的脸通红一片,不过不是气的,是羞的。
他干巴巴的从喉咙里提出的两声磕磕碰碰的咳嗽,还能动的那边手戳着嘴角露出的小窝,用一种委婉中带着勉强,尴尬中掺着羞耻的声调说出来自己原本的想法。
“我只是觉得这东西有奇效,放在身上哪天遇到敌人了我就可以爆出来喷他一脸,让他上眼皮和下眼皮黏在一起,看不清我,这样我就可以跑掉……了……”
鹤衔灯看着狯岳抽搐个不停的嘴角,声音越来越小。
“总之就是这样,所以你到底帮不帮?”
他小抽了一口气,尝试抬高声量,与此同时眼睛还一直盯着狯岳,就等他点头同意了。
第一秒,狯岳眼里的光闪烁了片刻。
第二秒,狯岳的嘴角疯狂抽搐,仿佛有谁对他的嘴唇用了雷之呼吸,电的他浑身上下都在抖动。
第三秒,狯岳偏过了头。
他用手挡住自己的眼睛,扭头就往旁边走。
狯岳估计是忘了,自己和鹤衔灯连在一起了。
他一走,鹤衔灯就自发向前跟上去,一人一鬼保持着相同的步调,肩靠肩撞在一起,手牵手缠成一片,跟个连体婴一样你贴我我贴你,连呼进去吸出来的气都有着对方的味道。
其实,鹤衔灯要是老实一点那还好,可问题是鹤衔灯从来不是个老实的鬼,他就是个三天两头想搞事情的臭孩子,拿好奇心旺盛当借口,成天在别人的雷区上跳神乐舞。
毕竟鹤衔灯也说了,自己是个永远活在15岁的少鬼,不过少年人的朝气蓬勃阳光向上他没学多少,少年人旺盛的精力以及强大的破坏欲望倒是拿走了个十成十。
他扒拉着狯岳,能动的那只手扯着人家的衣角扭扭捏捏,不能动的那只更过分,手指头直接缠上去了。
由于彼此的手掌相贴,鹤衔灯的手指轻而易举的拉上了狯岳的手指头,他不仅在人家的手掌上画着圈,还拿指甲尖去戳狯岳的指甲尖,把圆鼓鼓的指腹戳的快漏气了。
狯岳想躲也躲不掉,除非他肯把自己的手剁掉。
在想清楚利弊关系后,狯岳拿牙磨了两下嘴唇,垮着个脸不情愿的开口:“快点!”
“万岁!”
鹤衔灯欢呼一声,嘴里酝酿好的感激还没说出口就被狯岳逼着吞了回去。
他缩了缩脖子,换了个说辞:“感谢鹤莲目大人的眷顾。”
狯岳快无语死了。
因为手的关系,鹤衔灯蹲下来收拾东西,他也要跟着一起蹲。
起初的狯岳认为自己很牛,不愿意放下自己的身段,鹤衔灯蹲下去的之后他站在一旁冷眼旁观,很快他就维持不了自己的体面。
因为单手相连的关系,鹤衔灯挪动自己的身体的时候会带着狯岳的身体往前倾,如果只是单纯的身体挪动还好讲,可鹤衔灯是个不让人安心的鬼,哪怕是收拾一盆水,他都能活动出许多新花样。
狯岳的脚从扎根大地到到逐渐松脱,最后自暴自弃陪鹤衔灯蹲在地上岔着个腿。
鹤衔灯不知道从哪里顺出了一个水囊,倒空了里面奇怪的液体后撑开壶口,翘着兰花指提着个小勺子舀起微微泛稠起泡的水往里头灌。
他动作轻柔颇有情调,狯岳却等得浑身发毛。
脖子上绑着勾玉串的少年终于等不下去了,他扬起还能动弹的手推开故作优雅的鹤衔灯,非常粗暴的举起盆子填鸭似的一股脑泼进了水囊里。
不得不说,鬼杀队的效率相当高,狯岳十分迅速的完成了鹤衔灯来办就需要一天一夜的任务。
他拿起水壶上的握柄,气哼哼的摔到鹤衔灯身上,不等对方反应过来便直接一把捞起鹤衔灯,往他头上盖了一件羽织遮住他的脸后跌跌撞撞的往外跑。
“你这样不靠谱,肯定没法解开这个。”狯岳边跑边说,“还不如去找个靠谱的人!”
“可……你难道不觉得这样很丢人吗?”
鹤衔灯被劈头盖脸飞过来的衣服给砸晕了,他犹豫地掀开了一点衣角,在看到外面透过来的光时下意识的又缩了回去。
“再丢人也没有现在丢人!”
狯岳心如钢铁,无视了鹤衔灯的哔哔赖赖。他的目的很明确,就是找个人找个办法让自己和鹤衔灯松开。
为了实现这个目标,狯岳的脚步越迈越大,越拉越开,他是走的舒服了,鹤衔灯可不觉得。
鬼的脚在地上一点一点,到后面直接改成一蹦一跳,不然根本跟不上狯岳的步伐。
一人一鬼在蝶屋昏暗。的走廊里表演齐步走,可惜的是鬼业务不熟,走着走着就顺拐了。
这样高强度的走路方式让鹤衔灯很难受,没走几步他就喘起了气,两条腿像面条一样搅在一起,黏糊了半天后又软塌塌的往前碰,压住了狯岳的影子还差点踩到狯岳的鞋帮子。
“你知道花柱在那里吗?”就在鹤衔灯思考自己要不要原地起飞解放双腿的时候,狯岳突然扭头询问,“我觉得她应该有办法。”
“啊……这我怎么知道?”鹤衔灯眨眨眼睛,“你太高看我了。”
他瞪着狯岳,在对方即将开口的那一刻抢先发言:“别问我别问我!我不知道花柱在哪里!她妹妹也是!”
“噗。”狯岳嗤了一声,“都待了这么久你怎么可能不知道?”
“就是不知道啊,我为什么要关注这些。”鹤衔灯面露不解,“她们去哪里和我有什么关系吗?”
狯岳被怼的噎了一下。
他摸摸鼻子,从喉咙里挤出一声尴尬的闷咳。
“哦……是哦,也对。”狯岳干巴巴道,“你的确不像会关注这些的人,人家都不理你呢。”
他的本意是自嘲一波,可语气里却透了几分阴阳怪气,这般明朝暗讽就让鹤衔灯有些不高兴了。
鬼挑起一边眉毛,牙尖尖从嘴唇里溜了出来。
“狯岳哇。”鹤衔灯故作和善,可贴在一起的手却冒着青筋,捏的狯岳眼角一阵乱抖,“说话就好好说话,什么叫做人家不理我啊,是我不理人家。”
鹤衔灯要拍狯岳,狯岳自然要还手,于是他俩从一开始的嘴上说说到莫名其妙的打闹起来,两片袖子扇来扇去,像两只翅膀被粘在一起的蝴蝶,飞又没法飞动,又没法动,只能拿触角在那扑腾来扑腾去。
呱唧呱唧,啪嗒啪嗒,一人一鬼从房间打到了走廊。
这样嬉戏打闹不看路的后果是,鹤衔灯和脸上缠着绷带的我妻善逸撞在了一起。
“呜哇!”
金头发太阳花和白头发蒲公英齐齐发出了一声哀叫。
鹤衔灯还好,最起码他和狯岳绑上了,要摔到地上的时候对方至少会记得养育之恩扶他一把,我妻善逸就不一定了,这倒霉孩子直接一屁股砸到了地上,哐当一下,发出了比电轰雷轰还大的声音。
“嘶……你们为什么不能看一下路……”我妻善逸一只手按头,一只手摁屁股,粗眉毛耷拉了下来瞧着委屈坏了,“撞到人真的很痛——呜啊啊大,大哥!”
“是大哥,不是大,大哥,更不是大大哥。”鹤衔灯试图纠正他,“你说对不对呀?狯——哇啊啊啊——”
他话还没说完呢,不讲礼貌不懂尊老爱幼没有对友情没有同胞爱的狯岳掉头就走。
鹤衔灯费了老鼻子劲才压住狯岳后退的脚步,他掐着黑发少年的掌心肉,脚往后一登,直接踩上了狯岳的鞋子。
你别想走。鹤衔灯用实际行动向狯岳传递这个信息。
“大哥……”我妻善逸的耳朵动了动,他眼巴巴的望向脸色铁青的狯岳,迟疑的开口道,“你不痛……”
估计是觉得痛这个词有些不严谨,追求细节的我妻善逸很快吞掉了这个杂音,他咳嗽了两声,迅速换了句话问:“你没事吧?”
狯岳本来就绿的不像样的脸变得更绿了,就像我妻善逸往上头刷了层油,也不知道何时才会冒火。
两个人,一只鬼,外加一个小角落,正好凑齐了一个恐怖故事所需要的必备元素。
“咳咳!”
可能是觉得在在这里站着不动也不是个事,鹤衔灯硬是挤到了狯岳前面,阻止这俩师兄弟继续目光对视。
他清了清不干净的喉咙,略微弯下腰,让自己的眼睛与我妻善逸平视:“你在这里干什么呢?”
“炭治郎训练受伤了,我过来看看。”我妻善逸回答完问题还要反将一军,“那你们这是干嘛?”
他的目光从鹤衔灯的脸挪到狯岳的脸上,眼珠子从上飘到下面,顺着脖子衣领持续下滑,最后直勾勾的落到了两个相连在一起的手掌上。
那两只手非常紧密的,掌心贴着掌心靠在一起,色调稍冷的那只死死的缠在麦色的那只手上,鲜红的指甲搭在皮肤上,一圈一圈的划啊划啊,都留下白印了。
“啊这……我说你们两个……为什么……”
我妻善逸脑子混乱了,声音卡壳了,说话都不利索了。
鹤衔灯盯着他的眼睛,自然也注意到了他在看什么,他舔舔嘴唇,肩膀朝狯岳一拱,成功的把对方拉到了自己的怀里。
“哎呀呀呀,这你就不知道了啦。”鬼用一种轻挑到极致的语气喷吐气息,“我和狯岳在增进感情呢!”
鹤衔灯的眼睛半睁半眯,眼尾上扫过的朱砂被研磨的很细腻,敷在皮肤上水润的发光。
“我呀,可是非常重视——狯岳的哦!”
鹤衔灯像完全没看见狯岳脸上满满的嫌弃似的,脸都快贴到狯岳脸上了,他亲亲密密地贴着被压到说不出话的倒霉蛋,勾着嘴角和另一个倒霉蛋讲话。
“完全感觉不到你在重视啊!”我妻善逸发出了一声惊叫,“而且——怎么会有人这样子重视别人啊?”
“这是鬼的重视方法。”鹤衔灯表现的很淡定,“和人的不一样。”
“喂!”
“不过……你说的对。”鬼伸手揉了揉自己软塌塌的下巴肉,“我的确不能用鬼的处事方法来和人交流……我们应该保持彼此尊重才对。”
“那当然是这样啦!”我妻善逸骄傲的挺起胸,像一朵被风吹得炸开的蒲公英,“你偶尔也要听一听我们在想什么啦……不要总是自作主张,自作聪——噫咦咦咦?!”
他很不礼貌的竖起手指,指着不断揉捏自己面部的鹤衔灯,拉着嗓子磨锯子般的喊道:“你在干什么啊?”
我妻善逸都注意到了,狯岳不可能没发现,只不过比起金毛小鬼的惊慌失措,他表现得更为淡定。
鹤衔灯用手掌揉开皮肤下面堆积着的肌肉组织,把它们烤热了滴答滴答的混下来摊在手心上,还没等它们凝固又给拍回面颊上,把圆圆的脸削尖了不少。
他的脸小了一圈,身子也瘦了一圈,本来就密的夸张的睫毛变得更多了,像个森林一样栽种在鹤衔灯的眼睛上,映衬着下方宝石般剔透的眼珠子更为闪亮。
“你觉得这样算亲近吗?”改头换面的鹤衔灯挤到了狯岳的旁边,胸口多出来的两团肉差点把这位可怜孩子给弄到窒息,“用你的标准来算?”
虽然说鹤衔灯平常的表现总让人忽略掉他的种族,可毕竟他的体内留有鬼不靠谱的血液,外加几百年的离群生活使他完全没有和正常人类交往相处的经验,这种种因素造就了鹤衔灯的没常识和不懂读气氛,也使得他在有些时候总是显得格外没有操守。
就像现在,为了表达自己的重视,他把自己变成了一个女孩子和狯岳贴贴。
如果只是手牵手就算了,但鹤衔灯是个大恶鬼,才不会这样轻松满足狯岳的妄想。
他像是要满足狯岳失去了好多年的母爱一样,紧紧把少年单薄的身躯搂在怀里,抱就算了,还一直冲我妻善逸嘻嘻哈哈的笑着,大有呼唤对方也到自己怀里取暖的意思。
狯岳的表情从淡定变成了绝望,他感觉自己经历了一场死亡。
我妻善逸:“……”
他一时之间不知道是该嫉妒自己的大哥,还是该可怜自己的大哥,脸上的表情失去管理,乒里乓啷的把从容摔了个粉碎。
“啊——!”
最终,不知道说什么好的我妻善逸发出了一声呐喊,叫声惊动了蝶屋外的飞鸟,也惊动了旁边房间里的人。
哼哧哼哧哼哧——一只野猪撞开门飞了出来。
“纹逸!”嘴平伊之助双脚并用,在地上抠出了长长的一条缝,“你在叫什么!”
他在地上跑了一圈后成功刹车,炯炯有神的猪眼睛焦急的转向我妻善逸的位置。
“伊之助!”我妻善逸感动的搓搓掌心,“没想到你居然这么关心我!”
他像个刚捞出水的面条一样在鹤衔灯面前抖开了花,就在这把面条要淋上酱汁的时候,嘴平伊之助一个猪突猛进,把我妻善逸撞倒在了地上。
“你鬼叫什么啊,吵死啦!”野猪大王插着腰,嘴巴里喷着气,一个劲的教训自己的仓鼠小弟,“我在吃东西啊!”
嘴平伊之助从鼻孔里喷出了一口气,扭着脖子转向鹤衔灯和狯岳:“还有你们两个!干嘛那么黏糊糊的腻在一起!”
“哦!我知道了!”他看了眼还保持女相的鹤衔灯,左手右手一个碰拳击掌,发出的声音像个耳光,把我妻善逸的脸拍了个震天响,“纹逸,现在不是春天,不要这样。”
“我叫善逸不叫纹逸!”我妻善逸从地上跳起来,他的头发向上竖起,脸蛋通红,周围都是被气的冒出来的烟,“为什么你们一个两个都不能好好记我的名字!”
“首先是你!”他的手指噗的一下戳进嘴平伊之助的猪鼻孔里,“老是把我的名字叫错!”
“你也是!”沾满奇怪液体的手指飞向狯岳,硬生生把这孩子逼成一个斗鸡眼,“就不能好好叫一次我的名字吗!!”
“还有你!”鹤衔灯被这一声仿佛有雷之呼吸加成的怒喝吓得往后跳了三跳,“之前一直叫我恶意!我还没生气呢!”
我妻善逸的身影从来没有一次像现在这么高大,他紧闭着眼睛,牙齿间发出咯吱咯吱的声音,和个螃蟹似的张牙舞爪,迈开双腿朝鹤衔灯他们逼近。
“那个……”就在我妻善逸要进行正义制裁的时候,一个平静无波的声音在他们背后响起,“你们挡着路了。”
鹤衔灯下意识地往后看,正好对上了一双古井似的,没有一丝波澜的眼睛。
富冈义勇依然披着那件颜色暗淡的羽织,他久久的凝视着跟他对上眼的鹤衔灯,眼睛眨了一下。
估计是被叫醒的关系,我妻善逸好不容易积攒起来的胆子迅速熄灭了,他一把捂住自己的嘴,正要跑开的时候被嘴平伊之助捞住了衣角。
“你来这里干什么?”鹤衔灯假装没看见后面的鸡飞猪跳,表情真诚的询问道,“生病了?受伤了?还是过来交朋友的?”
“没有生病,没有受伤,还有我有朋友。”富冈义勇又乖又老实的回答起来,“我是来看炭治郎的。”
他回答完问题,又把这个皮球踢回了鹤衔灯那边,“那你来干什么?”
“哦——”鹤衔灯点点头,鹦鹉学舌道:“我也是来看炭治郎的。”
“是吗?”富冈义勇迷迷糊糊的抓住了重点,“那你为什么要变成这样?”
得罪了,鹤莲目大人!
鹤衔灯在心里默念三声,抬起头故作骄傲道:“你当然不知道啦,我在祈福呢!”
“可是这和你现在有什么关……”
还没等富冈义勇把关系这个词给吐出来,鹤衔灯的手指就已经架到他的鼻尖上了。
“你不懂啦,鹤莲目大人比起男孩子更喜欢女孩子,所以变成女孩子更能得到他的祝福。”
就这样,白色的鬼充分运用起了自己年龄和的优势,仗着对方不了解,依靠几句随口掰出来的谎言,轻而易举地取得了20岁男青年的信任。
他拖家带口,一手搂着狯岳的胳膊,一手拉着我妻善逸的衣角,背后还坨了个嘴平伊之助,屁儿颠颠地跟着富冈义勇转换地图。
只可惜,鹤衔灯忘记了灶门炭治郎的鼻子很灵。
就在他想重新找个理由糊弄一下对方的时候,灶门炭治郎抽抽鼻子,一语道破了天机。
“你身上有说谎的味道。”
听到这话后,在场的人类迅速抱团,齐刷刷的盯着手拉手的鹤衔灯和狯岳。
他们齐声问道:“所以,到底是怎么回事?”
……鹤衔灯终于瞒不住了。
在说出发生了什么后,他像条死鱼一样瘫在床脚,拿头发包好脸后又把脑袋埋进了膝盖里,闷了半天一声不哼,用行动表示自己的尴尬。
幸好,在场的各位都是些热心青年,他们叽里咕噜的商量了一通后,决心为鬼解决这个烦恼。
首当其冲的是嘴平伊之助,他向来是不耐烦听那些哆嗦的,在别的人还在争辩到底要怎样才能把连在一起的手取下来的时候,他就已经上前打算付诸行动了。
“你们两个可真是蠢哦。”山大王洋洋得意道,“沿着边缘把胶住的地方切掉不就好了!”
“……我居然被一只猪说蠢。”狯岳好不容易平复的表情又一次垮在了地上。
“喂喂,先停一停。”灶门炭治郎有意见了,“这样会不会伤到人家啊?”
“怎么可能!本大爷很有分寸的。”嘴平伊之助暗自挺了挺胸,巴掌拍到上面和敲鼓一样咚咚作响,“放心,交给我就好了。”
“但是!”
狯岳看着想质疑的样子,结果被嘴平伊之助的一句“你是不是怕痛”给浇灭了接下来的所有动作。
他的眼珠子向上翻,一动不动,放软了身子任由对方操作。
“嘿嘿嘿!”嘴平伊之助无比的骄傲,“看我的,保证帮你们解决问题!”
就在那把刀要顺着惯性掉下来的时候,先前一直沉默的鹤衔灯突然大叫了一声。
“等,等一下。”他和只毛毛虫似的挪了挪屁股,硬是把一脸生无可恋的狯岳挤到了一边,“你不要把刀对着正中间,可以偏向我这边一点。”
猪脑袋动了动:“那会砍到你吧。”
“可是你把刀挪过去,会砍到人家啊。”
鹤衔灯拱了拱肩膀,开始念咒:“如果你把刀偏到狯岳那边会砍到他的手,如果你把他的手给砍到了,说不定手指会掉下来,如果手指掉下来了就不能握刀,如果不能握刀的话就没法杀鬼,如果没法杀鬼的话……”
“给我停,本大爷知道了!”野猪头套上的眼睛转了好多圈:“闭嘴!”
嘴平伊之助难得听话,按鹤衔灯的意思,把刀往对方的方向偏可,这样后面的人又不干了,以灶门炭治郎为代表的鬼杀队队员急得叫了起来。
刀偏狯岳,鹤衔灯感觉不妥,刀放中间,鹤衔灯又总有种预感觉得那刀等下就会偏向狯岳,可真要按他说的把刀转向自己的话,别的人又不同意。
事情就这样陷入了僵局。
在所有人的沉默下,本来就很没耐心的嘴平伊之助彻底熬不住了,他趁所有人还闭着嘴,直接一刀下去,打算快到斩乱麻,彻底帮他们解决掉这个烦恼。
哐——
没有像鹤衔灯预想的那样,也没有后面那群人脑补出来的凄惨模样,可更没有迎来嘴平伊之助所期望的结局。
他的刀卡在了狯岳和鹤衔灯的手中间,像被什么东西缠住了一样怎么拔也拔不出来,扯了半天差点把刀柄给拖下来了。
“我的刀……”
嘴平伊之助变成了流泪猪猪头。
他蹲在角落里,拿手指在地上一个劲的画着圈,整只猪身上散发着无穷无尽的怨念。
“那现在怎么办?”灶门炭治郎看看他默默垂泪的好友,又看看正在为自己手中央多了新鲜玩意发愁的人鬼组合,感觉自己一个头两个大,“你们谁有什么建议吗?”
我妻善逸和狯岳异口同声道:“还是去找蝴蝶小姐吧……”
在发表了如此同步有默契的发言后,雷之呼吸的同门师兄弟彼此对视了一眼,然后迅速地扭过头,脸上不约而同地挂满了名为嫌弃的情绪。
“可是,不管是哪位蝴蝶小姐,我都不太想理会诶。”另一头,鹤衔灯倒是和富冈义勇他们据理力争了起来,“你们就没有别的办法了吗?”
他的眼珠子滴溜溜的转,目光急速下滑,不偏不稳的停在了鬼杀队的手指上。
他们的手并没有像鹤衔灯那般光滑细腻,反而爬满了老茧,指腹附近也有一些细小的创口,一看就知道是为拿起日轮刀服务的。
这似乎激发了鹤衔灯的灵感。
他舔了舔嘴唇,直接了当的冲富冈义勇开口:“哎,对了,我有个主意!”
鹤衔灯拍拍手,好像犯了病:“不然——你用你的水之呼吸把我们身上的胶给冲掉吧!”
富冈义勇:“……?”
水柱平静无波的面庞上起了些波澜,他定定地看着一脸渴求的鬼,良久,才迷茫道:“水之呼吸是不会喷水的。”
“哈?”
鹤衔灯石化了两秒,灶门炭治郎眼尖的发现,这只鬼的眼白隐约变成了黑色。
“是,是吗?我还以为嘞……”他挠挠头,雪白的发丝像蜘蛛网一样被手指搅得七零八落,“之前有人跟我说了,你们水之呼吸修炼到最后是有可能把水给具象化出来的……”
鹤衔灯卷着头发喃喃自语道:“看来你还没有达到那个境界啊。”
“我没有达到那个境界……?”
富冈义勇被这句话给打击到了,他木木的注视着鬼越来越黑的眼珠子,整个人和傻了似的一动不动。
“啊这个……”灶门炭治郎左看看右看看,深呼吸三口气平复了下愈发激动的心情,“请别这么说!富冈先生很努力的!”
他一开口又提醒了鹤衔灯,这只表面看来是为自己担忧,实则唯恐天下不乱的鬼用仅存的那只手一把抓住了卖炭少年的胳膊,眼睛闪闪发亮,好像看到了一块肉骨头。
“既然水不行的话,就用火吧。”鹤衔灯抓着灶门炭治郎的手臂上下挥舞,“快,用你无敌的日之呼吸来为我解决问题呀!”
“你先停一停!”灶门炭治郎惊恐地用手护住脸庞,“你那边手粘着的刀要打到狯岳啦!”
“唉?”
鹤衔灯下意识的回头,结果他那只停在半空与狯岳相连的手顺着动作往反方向一拐,不偏不倚地拍到了灶门炭治郎的那颗铁头上。
哐当一声,嘴平伊之助的刀断了半截,嘴平伊之助的心也碎了半颗。
他们在房间里叽叽喳喳吵了半天,什么也没得到解决,反而弄出了更多的新问题。
可能是因为鹤莲目听到了他唯一一个信徒的虔诚祈愿,也可能只是因为他们太吵扰民了,吱嘎——灶门炭治郎的专属病房被撬开了一条缝。
“你们这是在……”卖药郎的手上捏着个和他全身上下没有一处搭配的试管,摇晃着里面的液体问道,“干什么?”
还没等里面的人站出来一个开口解释呢,这位常年走南闯北对一切奇怪事情都颇有经验的卖药郎就发现了哪里不对劲。
他望着和狯岳如胶似漆形影不离的鹤衔灯,嘴巴里泄出了一声短促的“噗”。
“你们这是在干什么?”他好笑的走过来捏捏人和鬼的手,“玩浆糊把手粘到一起了?”
“可也不对呀!”卖药郎又道,“怎么会有那么黏的浆糊,居然能把鬼跟人贴在一起?”
“你哪搞来的?”卖药郎没去碰狯岳,反而推了两下鹤衔灯的肩膀,“告诉我呗?”
鹤衔灯的脸肿的像个河豚,他咬着嘴唇使劲的撕扯了一下,最终还是放下了面子,选择和在一旁呵呵直乐的卖药郎摊牌。
“啊,这……”卖药郎摇晃的手中的试管,里面盛着的淡紫色溶液开始上下分层,“我可真佩服你。”
“其实我有个办法,不过……”他挤挤眼睛,吊足了胃口后才不仅不缓的开口为众人解惑,“你可不要怕痛哦。”
卖药郎叽里咕噜的说了一通,在确认了可行后,鹤衔灯点点头,决定按他的意思办。
他用肩膀怼着狯岳,和众人一起连推带拉,把对方推出了蝶屋外,自己则是站在小房间里,躲进一个阳光几乎照不进来的死角内部。
“你现在可以把手伸出去了。”卖药郎摁住鹤衔灯的肩膀,慢悠悠的开口,“如果觉得痛的话,可以抱住我哦。”
对此,鹤衔灯翻了个白眼。
他迅速的把手往外面伸,阳光毫不留情的照射在鬼苍白的皮肤上,这只手的上空冒起了许多白烟,黏贴在一起的皮肉卷曲蜷缩,砰的一下爆裂开来。
嘴平伊之助的刀掉到了地上,狯岳的手掌也不像刚才那样直直的立在半空,它垂了下来,摇晃了一会儿后直推了把鹤衔灯的手。
鹤衔灯呆住了,他痴痴地望着自己快烤化烤酥的指尖,迟疑了半响后依旧什么动作也没有。
在即将烤到骨髓里头的那一刻,守在屋外的我妻善逸迅速脱下羽织盖到了鬼的手上。
在太阳光公正无私且无情的帮助下,人和鬼的手终于松开了。
“痛吗?”卖药郎问道,“我记得你从小到大最怕太阳了。”
“其实……也不是不可以接受就是了。”
鹤衔灯给了对方一个出乎意料的答案。
他舒展了一下自己的手指,表面焦黑的碳化层窸窸窣窣的掉落在地上,在木缝里溅起了几朵白烟,与此同时,新生的经脉伴着皮肤爬上了要掉不掉的掌骨上,细细密密的织起了一个保护壳。
卖药郎兴致勃勃的看着鬼的再生,在鹤衔灯检查手部动作是否灵活的时候,他突然开口问道:“你到底是怎么搞的,怎么会需要用东西把手给胶起来?”
“因为蝶子好像生气了。”鹤衔灯耸耸肩膀,“她最近都不太想搭理我。”
“你这家伙,是小朋友吗?”卖药郎无语道,“都这把年纪了,怎么还和小孩一样爱和根本就不存在的虚拟朋友讲话呢。”
“我跟你说过很多遍了。”他的手摁在鹤衔灯的肩膀上,硬是把一根支棱起来的骨头给压垮了下去,“不要把对某个人的感情转移到奇怪的东西上。”
鹤衔灯好像想开口反驳什么,他的嘴唇动了动,正欲说话,外头适时地传来了我妻善逸和狯岳的拌嘴声。
“算啦算啦。”卖药郎选择放弃这个两边都不讨好的话题,他思索了一下,笑道:“对了呀,小雪。”
“这是你欠我的多少个人情呢?”
“你要干什么?”鹤衔灯很是警惕。
这不怪鹤衔灯,谁让卖药郎老是喜欢戏弄他,久而久之,刻板印象已经在鬼的脑子里生根发芽,怎么抹也抹不去了。
果然,对方的下一句话就是:“唔唔……这你得让我好好想想,我可要敲你一大笔。”
卖药郎故作沉思,他把手拍起来又合上去,发出呱唧呱唧的噪音:“哦,有了!”
他道:“不如你给我跳一支舞吧,小雪?”
“哈?”
鹤衔灯的第一反应就是拒绝。
他把头甩的像个蒲公英一样,飞起来的头发差点打到卖药郎的嘴巴。
“你不要开玩笑。”鹤衔灯认真且严肃的开口,“我是男的,献给鹤莲目大人的祭舞都是女孩子负责的。”
“我记得你们的神乐舞分为很多种啊,你不用跳祭神舞,你跳点别的就好。”卖药郎提出观点的同时还为鹤衔灯开辟了一条崭新的道路,“实在不行,你变成女的跳也没关系啦,我也不介意的。”
鹤衔灯:“……”
“跳舞也是要讲究时机的。”鬼哽了一下,“怎么可能说跳就跳嘛,最起码要挑一个风和日丽的……”
他说到一半意识到了自己的修辞上出了错误,嘴唇动了动改正道:“咳,夜晚”。
“明晚有满月。”
卖药郎冷酷无情的打碎了鬼刚刚冒出头的逃避心理。
鹤衔灯咬住嘴唇,虚弱道:“……你干嘛老是要我跳舞呢?”
“因为没有看过啊。”卖药郎单手撑住了下巴,啧了声,“而且……”
他停了一会儿,等鹤衔灯看过来才开口:“你现在不跳的话,我以后可能就看不到了。”
卖药郎的声音轻飘飘的,话说到一半,手指便点上了鹤衔灯的额头:“你应该也察觉到了吧,时间不多了。”
他的手指在鬼细腻光滑的皮肤上揉搓了几下,像往湖面上丢了颗石头一样,激起一阵鸡皮疙瘩。
被这么一摸,鹤衔灯的额头上挣扎着冒出了第三只眼睛。
那双诡异的眸子眨巴了下,瞳孔中央的那轮浅黄色的高光碎成了一片一片,和星星似的,密密麻麻的插在眼球里,亮的要沁出血来。
“你看到了吧?”卖药郎幽幽的把刚才的话重复了一遍,“如果你现在不跳的话,可能我就再也看不到你跳舞了。”
“而且,那句话怎么说来着?”他笑着抛出了一句话,“在一切将要结束的时候,总是有人要献上一支舞表示祝贺的。”
“这话……听着怎么那么耳熟?”
“那当然啦,这可是你曾经写了发到报纸上的东西,你要听完整版的吗?”
他还颇为自豪地补充了一句:“我可是你的忠实读者,你写的那些玩意儿我都会背的。”
“……不,谢谢,别了。”
鹤衔灯没好气的锤了下卖药郎的肩膀。
“好吧好吧。”卖药郎朝鹤衔灯摊开双手,“所以你意下如何呢?”
鬼不说话,只是闭上了眼。
他似乎在想什么,又似乎什么都没想,睫毛趴在眼皮上微微颤抖着,好像把什么重要的东西和着生理泪水过滤出去了。
卖药郎就等着鹤衔灯睁眼,可他没想到的是,等是等到了,但这只鬼理都不理他,撞开他的肩膀直直的往里头走。
“你不说的话,我就当你同意了哦!”情急之下,卖药郎只好出言威胁。
鹤衔灯只留给卖药郎一个潇洒的背影。
他的手往上挥挥又往下转转,最后像隔空擦拭着什么东西一样上下舞动,一切尽在不言中。
卖药郎咳嗽了一声,正巧,先前一直待在外头的几个家伙终于放下了彼此的成见,开火车似的肩膀搭肩膀走了进来。
“你们可以准备一下,多叫几个人过来。”卖药郎笑呵呵的朝一头雾水的众人道,“明晚有好东西看了。”
说话的时候,卖药郎眼皮上的妆容随着动作跳动了起来,估计是因为灶门炭治郎进来的时候没把门关严,原本昏暗的房间里挤进来一些零零碎碎的光点。
幸好鹤衔灯走得早,不然他肯定要被太阳二次伤害,那些光细细碎碎的跟随在卖药郎的眼睛周围,晕开了像条小小的溪流。
如果那只鬼在的话就会发现,卖药郎眼底的妆容变得好红好红,红的就像自己眼底的颜色从某条不知名的河流渡到了到了他的眼睛上。
作者有话要说:
【致■■的一封信】
你还记得吗?我之前说过了,我暂时不会给你写信。
我也的确做到了一部分,至少前几天我都忍着没有写点什么。
其实我有很多东西想要跟你说,比如说那只被水柱拐走的白鹤,我已经好多天没有见到他了,他可能回去了,也可能不要我了,毕竟我跟他也是在莫名其妙的时候认识的啦……缘分名其妙的断掉很正常,谁让我跟他的缘分同样也是莫名其妙的开启的。
然后啊,我又不小心受伤啦,当然,我治好了。
就是过程有些坎坷,我的手跟别人黏在一起了。
不过后面都解决掉了,我还特意存了一些那种黏糊糊的东西,我觉得以后有用。肯定会有用,我的预感一直都很准。
有的时候我都在想,我写这些信的意义是为了什么呢?
你回过我了吗?
其实有的,很久很久之前你,你们回过的,但是那个时候我并不会像现在一样高谈阔论,写这些又臭又长的让人看了就很烦的东西,
我只会嗯嗯啊,嗯啊……很是潦草的回答几个问题。
然后,非常敷衍的印个章就寄出去了。
有的时候印章都没有,就随便卷两下送出去了。
因为当时的我知道,不管我再怎样瞎写,大家都会收到的。
有的时候人生就是这样,你不珍惜的东西,到后面就会变成你高攀不起的存在哦。
现在我是一个只进不出的信箱,那些未曾寄出的信件还静静的躺在我身体的某个空腔里。
我一直在想,我到底是在给谁写信啊,■■这个名字,究竟是我写完之后涂上去的,还是我从来都没有写上这个名字,直接下笔就涂的两个方块?
可是我明明记得最开始的时候我还是分的清这个方块背后的寓意的……不同的方块有不同的意思,不同的方块代表着不同的人。有一个方块很早就离开了我,有一个方块很啰嗦……有一个方块……有一个……有一个……个????
■■可以是一个人,可以至始至终都是一个人,也可能是不同的人……
但更有可能的是,■■是我把很多人揉成了一个人。
毕竟我很喜欢这么做,在捏脸的时候我就喜欢参照不同的脸组装成一个全新的人。
啊……真的很抱歉,我越来越混乱了,卖药的说的没错,我就是一个喜欢跟虚拟朋友聊天的笨蛋。
希望我还可以想的起来你是谁。
或者说,你们是谁。
信的事情以后再说吧,可能我明天会给你们回信,可能明天以后再也没有信了。
我记得我很久以前,我有写过一个稿子,好像讲的是一个跳舞为生的卖艺的家伙的故事……?
有一句话是这样的,在一切将要结束的时候,总是有人要献上一支舞表示祝贺的。
主角家里的所有人都活的好好的,很幸福。可是……
为什么一个从始至终都非常幸福的人,要在满月下跳一只招魂的舞蹈呢?
所以啊,明天,明天晚上我会,会……
期待你的答复。
第 95 章
鹤衔灯在收拾东西。
得亏他有个好习惯,重要的东西一般都是储存在身体里边,要不然他肯定没法像现在这么悠哉悠哉,绝对会拍着翅膀赶回鹤栖山翻箱倒柜把自己藏着的东西给翻出来。
“绳子,玻璃珠,诶,这个画本好眼熟啊,里面画的是鹤栖山?不过为什么要往山上画这么多的花呢……不对不对!我不是在找这些,呀!好多团子,等等,这应该过了赏味期了吧……”
鹤衔灯扒开自己的皮,在身体内自发形成的空腔里翻翻找找,摸出来一堆没用东西后又把空洞外边趴着的壳给拍回去。
虽然说鹤衔灯这只鬼有很多好习惯,可他的坏习惯却比这些日积月累下来的优良传统更多,就比如说现在,鹤衔灯要被自己乱塞东西的臭毛病搞疯了。
他一会儿从大腿根里抠出只破破烂烂的布偶,弄得手指缝里都是棉花和碎布条,一会儿从手肘处捣腾出一个油乎乎的纸包,打开后发现里头全是炸好的小鱼,咬起来的口感意外的酥脆。
鹤衔灯已经不想去追究这堆炸小鱼究竟是何年何月何日进了他的身体,反正归根结底,肯定不是为自己炸的就是了。
鬼伸了个懒腰,他拍拍脸,拿牙叼着鱼尾巴含在嘴里晃晃,上嘴唇,下嘴唇紧接着一抿,咯吱一下吞下去半截骨头。
“嗯。”鹤衔灯咂咂嘴,“这个不甜,没味道。”
他继续折腾自己的身体,终于,在翻出一堆明显不属于自己的破烂后,鹤衔灯终于找到了压箱底的宝贝。
那是套一看就知道该在大场合穿的衣服,从衣服到裤子,全都是用泛着牛乳般光泽的布料细细密密的缝在一起,仔细看的话还能看到上头流淌着的暗纹,一段一段的,形状看着像快被扑灭的火焰和缠绕在火焰上面的烟。
虽说衣服的主色调是白,可它也有别的颜色点缀,在袖口和裤腿上都刺着一圈墨色,它们层层叠叠的垒起来,压在一起组成了翅膀。
可能是因为时间太长的关系,连鹤衔灯身体自带的保鲜功能都没能拯救这套衣服被岁月磨蹭的有些发脆抽丝的布料,但好在没什么污渍,该有的地方都有,凑合凑合也能穿一晚上。
除了衣服,鹤衔灯还翻出了一件成套的饰品,姐是用在祭舞上的。
这套首饰可比刚才鹤衔灯找到的耳环簪子要古旧的多,也不知道是不是这个缘故,它们上头带着一股说不清道不出的怪味,捞出来的那一刻呛得鹤衔灯吸了好几口鼻子,甚至到最后挤出了两滴圆滚滚的眼泪。
他连忙把这堆东西扔到角落里,抱着脑袋找了片干净空气猛吸两口,等平静下来后才摁着肩膀止住颤抖,挪过去把用小拇指把搅合在一起的东西给拆开。
先被提起来的是两条用红色绳子扭出来的耳坠,这小玩意瞧着还挺精致的,几条绳子组成了一个花型,多余垂下来的绳子底部还坠了颗珊瑚珠,手指一弹,风儿一吹,这颗小珠子就傻呵呵的跟着摇晃。
不过,不管是绳子还是珊瑚,它们的颜色都不复往日的艳丽,反而添上了鹤衔灯不喜欢的一股暮气,从头到脚都蔫蔫的,看着都不像花了,反而像蜕皮时痛的死去活来的蛇。
“啊呀。”鹤衔灯看了眼耳坠,发现了一个至关重要的问题,“我没耳洞呀。”
“算了算了。”他把耳坠和衣服放到一起,“到时候再说吧。”
本着早点收拾完早点休息的想法,鹤衔灯又拿起了四个发灰的镯子。
这镯子不太好看,表面粘着层灰灰黑黑的壳,上头还有利器划过的痕迹,坑坑洼洼的,连带点缀在上面的铃铛也不清楚,摇了半天没几个在响。
鹤衔灯不信邪,把镯子全拿起来使劲乱甩。
声音是甩出来了,但不是鹤衔灯想象的那样清脆悦耳,正相反,声音沉闷的像一口大钟。
“怎么会这样?”鹤衔灯转了几圈手腕,“是我的方式不对吗?”
他短暂的思考了一下,决定换种方式来敲打这群铃铛。
可结果并不如愿,铃铛们配合着砸出类似于噗呲噗呲的怪声,听起来莫名其妙,总让鬼联想到一些不礼貌的事情。
没办法,鹤衔灯只好收起心思,不再专注于艺术艺术效果,而是试着去发掘这几枚装饰品的实用性。
他仔细辨认了半天才搞清楚,有小铃铛的是戴手上的,有大铃铛的则是套脚上的。
“虽然说是这样没错。”鬼拿起两个圈圈在自己的手和脚上比划了一下,“感觉我套不上。”
果然是老古董。鹤衔灯捂住脑袋叹气,没一个跟得上现在的潮流。
他撇着嘴把镯子叠起来,伸手把剩下的全提了起来。
由于经历了两次惨重的翻车,鹤衔灯对之后的小饰品已经不抱什么希望。
果然,后面也没出几个好货,插在头上的簪子松松垮垮,垂在脖子上的项链暗淡无光,眼睛形状的宝石早已没有了年轻时的模样,像个老头似的糊满白霜。
鹤衔灯把东西堆在一边,有点想哭。
“我也太难了吧。”他边吸鼻子边拿袖子擦眼睛,蹭花了妆也蹭红了眼角,“这破破烂烂的,也不知道要修多久……咕……”
鬼从喉咙里挤出了一声长长的抽泣,指甲在地上磨了半天,最后依然没有把那些破铜烂铁给修好。
“反正只要一晚上,将就将就吧。”
鹤衔灯不知道自己是多少次这样说了,他拿起项链在脖子上比划了一下,在快呼吸不上来的那一刻又把手徒劳的松了下去。
项链滚到了地上,没发出什么很大的声音,就哐——的一下,砸的鬼心口闷闷的。
这些装饰品最开始不是这样的,它们干净又明亮,戴在同样干净明亮的人身上。
时间久了,它们也脏了,原本的样子已经被遗忘,只配给脏兮兮的鬼挂在身上。
“毕竟这些东西本来就不是我的……坏了就坏了吧。”
鹤衔灯捏捏肩膀,把手摁在后颈上揉了半天才从喉咙里泄出一声说不清道不明的叹息。
他把东西挨个收拾好,正要起身的时候,突然感觉眼睛被蒙住了。
“猜猜我是谁呀?”丸月软绵绵的声音在鹤衔灯背后响起,“鹤先生?”
“啊!”
鹤衔灯一听就听出来背后女孩的声音,他很是配合的沉吟了一阵,留给对方充足的等待时间后抛出了几个错误的名字开始逗人家小姑娘玩。
“我猜你是结花。”鬼故意咬着舌头开口,“或者是结草。”
“哎呀。”他一面说一面憋着笑,声音里的气都快喷出来了:“我家小姑娘就那几个,说说看啦,你是她们两个中的哪一个?”
在丸月忍不住要翘起脚踢他后背的时候,鹤衔灯才把自己的手盖在了人家小姑娘的手上。
“不跟你闹啦,丸月。”他把自己的小拇指勾到了小女孩的小拇指上,轻轻的摇了两下,“说说看怎么来找我了?”
丸月松开盖在鬼脸上的手,还没等鹤衔灯有个反应,小姑娘就像只蝴蝶一样扑上了鹤衔灯并不宽厚也不伟岸的背。
她挂在上面,搂住鹤衔灯的脖子,声音奶甜奶甜:“好过分啊,干嘛要这样开玩笑嘛?”
“因为很好玩啊。”鹤衔灯抖了抖脖子,缓缓的把自己的肩膀压下来方便丸月坐好,“唔唔,说起来,你的眼睛怎么样了?”
他还是有些不太习惯别人碰他的要害,哪怕他知道小姑娘没什么坏心,只是想找自己和她玩。
丸月倒是没有察觉鹤衔灯有些微妙变化的小情绪,她拍拍手,嘴巴里喷出的气正好灌到鬼发白发青的皮肤上。
“我可以看到东西啦,大家看到的我都能看到。”她一本正经的给自己的监护人汇报喜讯,“而且我也能分辨出来哥哥说的那些奇奇怪怪的颜色了哦。”
“那我的这里是什么颜色?”鹤衔灯指着自己的眼睛,“仔细看看嘛。”
“粉的。”
“居然不是红色吗?!”
鹤衔灯做作的发出了一声悲鸣:“我一直以为是红色的!”
丸月噗噗的笑出了声,她凑过去和鹤衔灯咬耳朵,聊来聊去聊的都是一些零零碎碎的小八卦。
“诶,对了,那些东西你还看得到吗?”鹤衔灯拍了两下小姑娘有些炸起来的头毛,突然想到也就顺口问了,“就是你在吃了我给你的那些东西之后做噩梦的时候看到的。”
“看不到了哦。”丸月的声音听着有些可惜,“耳朵尖尖的,奇怪的人帮我把他们都去掉了。”
她的脑袋一点一点,小鸡似的啄到鹤衔灯的肩膀上:“虽然看不到是好事,不过总会感觉有些可惜呢。”
“那的确。”鹤衔灯挠了挠下巴,“而且不止你一个会觉得可惜,那群研究狂魔肯定也觉得非常可惜……”
在鹤衔灯还活蹦乱跳的时候,卖药郎就已经开始针对丸月的眼睛进行研究了,他当时有幸去参观了一趟,还没和自己小孩问候两下就被里头浓郁的学术氛围给吓得抱着身子飞走了。
“鬼杀队的女人都是可怕的存在……”鬼磨着牙齿挤出细细碎碎的念叨,“一个两个也不知道在研究什么恐怖东西,这种东西就不该存在于这个世界上啊……产屋敷真是个狠人,居然纵容自己的手下搞那么多稀奇古怪的玩意。”
也不知道为什么,鹤衔灯就是喜欢让产屋敷来背那些和他一点关系都没有的锅。
他在养伤的那段时间也断断续续的听了一些关于鬼杀队当主的消息,据说他的身体越来越差,也不知道还能撑多久。
很久之前,鹤衔灯也有去给他看过,但是这种先天的东西鬼完全没辙,忙了半天一事无成,最后也只能静静的坐在那边,垂着脑袋很是遗憾地说了一句对不起。
他也不知道当时自己在道什么歉,也许是蝶子让他说的。
“你不必这样。”产屋敷耀哉反而安慰起了鹤衔灯,“这是我们一族的宿命。”
鬼杀队的当主抬起头,脸上结满的疤坑坑洼洼的聚在表面,更衬得他那双看不清焦距的模糊眼睛愈发温吞,像在瞳仁里化开了一片雾。
“我早就做好觉悟了。”他抿着嘴唇说道,“只要能解决无惨,自己的生命又算得了什么呢?”
眼看产屋敷一脸严肃,嘴巴动动又要说出什么可怕的话,鹤衔灯当即立断,一伸手捂住了对方的嘴。
“不要说这种不吉利的话呀!”他难得这么好声好气的劝说起来,“为那样的家伙献出自己宝贵的生命,不值得,真的,不值得。”
“如果是你的话,你应该也会这么做吧。”
产屋敷耀哉静静的看着鹤衔灯,半响,他推开鬼挡在自己面前的手,露出了一个没带多少笑意的微笑。
“额……”
鹤衔灯喉头一紧,彻底没话说了。
他站了起来,脚抬起来的时候蹭到了什么,一不注意没站稳打了个颤,差点在眯着眼睛乐呵呵的产屋敷面前出洋相。
鬼努力控制住自己的面部表情,打直了身子后朝产屋敷深深的鞠了个躬。
“我还以为……”在临走之前,鬼给人丢过去了一个难题,“你会考虑一下打败无惨之后要做什么事情呢。”
“那太遥远了。”产屋敷耀哉依然保持着那副沉稳的模样,嘴角的弧度都不带一丝变化,“我没那么多精力去想那些呀。”
他的声音从刚才的发甜到后头隐约带了些苦:“你想过吗?”
“……没有。”
鹤衔灯没关门就出去了,急匆匆的像是去逃难。
鬼走了,产屋敷嘴角的弧度往下了一些,他轻飘飘道:“我也没有。”
后面鹤衔灯就没怎么去看产物敷了,虽然他看起来好像整日无所事事,但真要细究的话,还是挺忙的。
等鹤衔灯真的有空闲的时候,产屋敷那边已经不见客了,小道消息说,他本来打算在自己的房子底下埋点□□,但后面卖药郎好像打消了他这个让人直冒冷汗的念头。
他们的事情我不懂啦。鬼的思维向来跳脱,我只是想事情早点结束,我能早点回到山上给鹤莲目大人换一个新的雕像。
……仅此而已。
鹤衔灯又开始发呆了,谁也不知道,在这短短的几秒钟,他的脑子里竟然刷过了这么多的没用信息。
“鹤先生?鹤先生!”
鹤衔灯迷迷糊糊的抬起头,感觉耳边好像有只小鸟在叽叽喳喳的叫。
“鹤先生!”小鸟叫的更大声了,“你有在听我说话吗?”
眼看话题冷场,气氛尴尬,被无视了很久的丸月不满的敲了下神游天外的鹤衔灯,她的脚在鬼的肩膀上扑腾了两下,歪歪扭扭的搭到了对方的腰上固定好。
“我们不要聊这个了。”他嘟着嘴巴,孩子气的开口:“鹤先生有想要看见却看不到的东西吗?”
“唉?”
鹤衔灯愣了几秒,他的眼神飘忽了一阵,“这个有很多哦。”
“谁让我是个大人嘛。”他咧着嘴,牙齿都冒出了头,“长大之后总是会经历很多事情。”
“鹤先生就知道糊弄我。”丸月显然对这个答案不太满意,“你一直说自己永远十五岁的嘛!”
鹤衔灯一脸被戳中黑历史的表情。
他苦哈哈的干笑了几声,尴尬的喉头上下动弹吞咽起了口水,结果不小心把胃里的气给运上来了,“咕”得一下打了个嗝。
“没,没事吧!”
丸月急忙从鬼的身上跳下来,啪嗒啪嗒的帮咳嗽个不停的鹤衔灯拍起了背。
“呜咳咳……没事,咕——”
鹤衔灯来了个大喘气,一屁股跌到冰凉凉的地板上。
他的手在地上胡乱的蹭了半天,也不知道从哪里抠来了一块布,缠在手指缝里取都取不掉。
“这是拿来擦嘴的吗?”丸月手脚并用,像只小鸭子一样溜过去帮鹤衔灯把手上卷着的布条拿下来,“需要我帮你吗?”
“不不不别了,你这样你哥哥会生气的。”
“……为什么会生气?”
因为你从来没有帮月丸擦过嘴巴啊!
为了不让自己粘上一身醋味,机智的鹤衔灯连连挥手拒绝,可丸月又不乐意了,固执的小姑娘很是坚持,她一定要亲手为鹤衔灯做点什么,哪怕是擦个嘴。
在推搡间,那条布一会飞到鬼的手上,一会运到人的手上,到后面可能是因为四只手拍来打去叠加起来的力度过大,那条白布噗嗤一下,撤出去老远。
它在半空中旋转了一会儿,和只从天上跳下来的鸟一样不留情面的盖到了鬼的眼睛上。
托这场意外的福,鹤衔灯总算看清了那条皱巴巴的碎布到底是个什么模样。
“啊,原来是这个。”鬼仰着脑袋,任由白布松垮的裹住自己的眼睛,“我为什么会存着这种东西呢?”
丸月听见了鬼的喃喃自语,便爬过来问:“那是什么?”
“我小的时候眼睛受过伤,就是拿这种布绑在眼睛上免得接触阳光引起伤口恶化的。”
丸月“哦”了声,看着挺好奇的:“原来鹤先生也有小时候啊。”
“我当然有小时候啦,你以为我一生下来就这么大吗?”鹤衔灯好气又好笑的揉乱了小女孩的头发,“你心目中那个无所不能的鹤先生最开始的时候也是一个随处可见的普通小孩啊。”
“才不是。”
丸月故意把声音拉的很长,她看起来还想反驳,但被鹤衔灯撇了一眼后只好耸了耸肩膀,委屈巴巴的吞下了嘴里泛滥的彩虹屁。
她哼哼唧唧的,声音里满是女孩子特有的娇气:“你刚才说了,这是拿来绑眼睛免得伤口严重的,那你现在还留着干什么?”
“不要总觉得一种东西只有一个用处好吧。”鹤衔灯把布料缠到手腕上,还在上面灵活的打了个结,“这个——唔唔,啊!跳舞的时候也可以用啊。”
“跳舞的时候把眼睛绑起来,不就什么都看不见了吗?”丸月每一根头发丝上都写着怀疑,“都说了不要把我当小孩子啊。”
“我可没把你当小孩子,我说的是实话。”
鹤衔灯把边缘泛着卷的布料取下来,想了想又把它们绞成一块绑到眼睛上全当回味童年。
布料冰冰凉凉的压着眼眶,将鬼本来就不怎么丰富多彩的世界彻底染成了黑色。
现在丸月看不见鹤衔灯的眼睛了,只能透过他的嘴角来判断面前的这只大孩子是在笑着的。
“我跟你说哦,我要跳的我可不是一般的舞,这可是能让人见到重要的东西的舞蹈哦。”
因为眼睛被蒙起来了,鹤衔灯没法做到眉飞色舞,不过他的手一直在上下晃动做着操,勉强也算填上了点遗憾。
“因为是很厉害的舞蹈,所以要非常的专心绑住眼睛,就是为了不让自己看到别人分心呀。”
就算什么也看不见,鹤衔灯依然能准确的把丸月抓过来举得老高:“到时候记得过来看哦,对了,你也可以学一学。”
鹤衔灯的嘴角翘的更过分了:“这样,以后你们就能接我的班,到那个时候……”
鬼的声音雀跃又期待:“鹤莲目大人就要拜托你们啦!”
“你以前都不叫我们学这种东西的……”
丸月不想学东西,丸月有些小难过:“还有啊,你都说了是看到重要东西的舞蹈,这样的话,捂上眼睛的你不就看不到了吗?”
“虽然不太希望,可是,鹤先生心里应该也有比我们还重要的人吧。”
小孩子的声音绵软无力,却重重的捂住了鹤衔灯还想要狡辩的嘴。
“反,反正,到时候记得来看就是了。”
鹤衔灯的手穿过丸月的腋下,托着小姑娘一把将她送到了门外。
“我还要再忙一下,你先去找别人玩吧。”
鹤衔灯发誓,这是自己头一次这样。
他近乎仓皇无力的把门关上,身子压在门上,两只手七拐八拐的想把门锁上。
“啊,啊啊哦!”
被鹤衔灯送出门外的丸月明显还没有反应过来,她抓抓脑袋,弯下腰,把嘴巴贴在门缝上,用一种好像在哄小孩一样的语调轻轻柔柔的和鹤衔灯沟通起来。
“我知道了哦。”丸月一直是个很懂事的小姑娘,“鹤先生先忙吧。”
她蹦跶蹦跶着跳出去老远,快走的时候突然又想到了什么连忙折了回来。
她重新蹲下来小心翼翼的对门板诉说道:“鹤先生,下次我能带哥哥一起来找你玩儿吗还有啊,结草和结花也是。”
“虽然他们没有跟我过来,可是他们都跟我一样……”
丸月一字一顿的把心里的话念出声,“非常非常的想念你。”
丸月不知道,在听完自己所说的话后,鹤衔灯吱嘎一下从门上滑了下来。
他跌坐在地上,手摁在绑着布的眼睛上,下方的嘴角越翘越大,越拉越开,高高的抬起来两个圆圆的尖。但最后慢慢的还是垮了下去,变成了一个被咬了一口的月亮。
鹤衔灯缓了好久才从地上站起来。
“不知道为什么,突然感觉良心稍微有些不安呢,好想要找一个软绵绵的东西埋进去……”
他软在地上,手往旁边拍了拍,摸索了半天也没找到自己想要的东西。
“啊啊,我忘了,那家伙现在不在这里呢。”
这么一想鬼就更郁闷了,他哼唧着把自己裹起来,头发压在身上,像一座铺满白雪的坟碑。
“我该振作起来了。”
鹤衔灯拍拍脸,恢复了原状。
他准备了好久,打扮好后外面天都黑了,乌溜溜的天上挂了只光溜溜的月亮,一晃一晃,照亮了鬼房前的一段小路。
鹤衔灯披着衣服,戴着首饰,和个西洋那边传来的圣诞树一样闪闪发光,每走一步身上坠着的铃铛就撞出一声笑。
他没穿鞋,赤着脚踩在软软的泥地上,脚脖子在裤腿间若隐若现的闪动着,每往下一踏,脚尖都绷的笔直,像是有光从上面滑下来一样,啪嗒一下跌入了脚指甲上涂满的湖面中。
“我说……”鬼忍了忍,最后还是没忍住,指头高高翘着,直戳害他打扮成这样的始作俑者的脑门,“为什么人这么多?!”
他的手指从卖药郎的额头上转到别的方向,顺着人头一个一个的蹭了过去。
“你叫那几个当时在场我没意见,但是——”鹤衔灯指着坐在正中间的产屋敷耀哉喝道,“为什么他也在啊!”
似乎是听到了有人在叫自己,产屋敷耀哉朝声音的发源地,露出了一个职业化的标准微笑。
除了产屋敷的妻儿,他的旁边还挤着关心则乱的鬼杀队,地位从柱依次往下排,甚至在角落里掺入了几个隐。
鹤衔灯感觉自己的嘴角发麻,他看向据说是卖药郎联合鬼杀队诸位临时搭造出来的大舞台,感觉自己像个傻瓜蛋。
最开始他还没有这种感觉,只觉得自己是出来造福这群没什么艺术细胞不懂欣赏的家伙好让他们感受一下什么叫做舞蹈的美妙,顺带还能宣传一下鹤莲目大人的丰功伟绩,一举两得,岂不妙哉!
鹤衔灯本来是这么想的直到他听到了一声非常响亮的“鹤先生加油!”
他把头扭过去,正好对上了四只闪亮亮水汪汪的眼睛。
如果只是这四个小孩的声音还好,鹤衔灯的脸皮虽然很薄,但在不同场合也会突然加厚,尤其是在接受小朋友们崇拜的眼神和赞许的目光的时候。
作为一个大孩子,他总是能虚心的接受小朋友毫无杂质的夸奖和附带的清澈眼神,可问题就在于那四个小孩子旁边是灶门炭治郎和他的小伙伴们,他们看热闹不嫌事大,居然跟着喊起了那句又软又粘的“鹤先生加油”
——噫!
鸡皮疙瘩掉了一地。
整个舞台下面就数那一小撮最惹眼最响亮,要不是怕手盖脸上会把妆给弄花,鹤衔灯绝对要捂住自己的脸开虹桥逃跑。
……我是白痴,我后悔了。
鹤衔灯的脸又黑又绿,往上面沾沾就能尝到一嘴新鲜的苦味,这种极端的颜色反而衬托的他脸上的妆愈发鲜红,尤其是眉心处拿朱砂点上去的又像眼睛又像问号的诡异图案,看着可比刚才出来的时候显眼了不少。
“别在意啦。”卖药郎依旧挂着那副风轻云淡的表情,“大家都很期待,不是吗?”
他推搡着鹤衔灯,硬是把他挤到了舞台中央。
趁鬼还处于大脑空白没反应过来的阶段,卖药郎乐呵呵的甩着袖子去了观众席,将整个大舞台拱手相让。
鹤衔灯头一次这么庆幸,鬼汗腺跟死了似的不太灵敏,不然他肯定当场表演一个猛男落汗。
“那……我开始了哦。”
他吞了吞因为闻到太多人味不自觉冒出来的口水,从手腕里取出了一条纱布绑在眼睛上,然后才朝应该是观众席的方向不深不浅的鞠了一躬。
长长的,像是羽毛一样的袖子迎风甩了起来,铃铛的声音夹杂在其中,好似鸟的鸣叫。
鹤衔灯感觉自己像一团火,从内而外开始烧灼,火焰从他的肩膀抖到袖子上,又在袖子上打了个旋,轻飘飘的溅到苍白的脚踝上,在上头印下了一个又一个发红的火星子。
他转啊转啊,头发也顺着风舒展开,斜插在头发上的簪子碰撞着发出类似水滴到石缝上的声音,声音并不大,刚刚响起来就被风给吹走了。
啊啊……救命,我刚才是不是跳错动作了?
鹤衔灯被遮住的眼睛在布下疯狂的睁开又闭上,磨蹭的睫毛根隐隐作痛。
我从来都没有跳过这个呀!他在心中哀嚎,这根本不是我跳的东西呀!有没有会跳舞的过来救我一下!
即使是在跳舞,鹤衔灯的内心戏也很足,他一面旋转,一面盘算着自己到底跳到了哪一节,胸膛里那颗许久未动的心脏难得这么雀跃的给予反馈,扑通扑通,差点在舞者的舞蹈间炸开。
他在台上胡思乱想,台下自然也有不少零零碎碎的声音。
“这就是所谓的神社里的神乐舞吗?”灶门炭治郎抱着自己的妹妹,压低声音向旁边坐着的月丸询问,“感觉和我跳的完全不一样呢。”
他挠挠脸,笑道:“不过我跳的神乐舞也需要带上蒙眼睛的东西哦,只不过没有他绑的那么死,那样子根本就看不见了啦。”
“明明什么都看不见,却依然能跳出那么厉害的舞蹈,真的很厉害啊,应该经常有练习吧?”
“其实……”月丸的表情不太好看,“我们也是第一次看鹤先生跳舞……”
“他从来没有给我们跳过舞,我们也不知道他原来会这个。”结草插了句话,“虽然他很久以前有说要教我们跳,但每次都是说说而已,过不了几天就忘了。”
“还是不要教的好。”她拍了拍自己妹妹的手,“我总觉得,如果我们学会的话,鹤先生就有理由不管我们了。”
“唉?”
“没什么没什么。”结草偏过头,“我只是在夸鹤先生的舞蹈很好看而已。”
“是呢,的确很好看!”
卖药郎突然开口,把这几个凑在一起聊天的小孩吓得差点从位子上坐起来。
“额额额!”结花打了个嗝,“你,您过来干什么?”
“没干什么……就是过来看看你们在偷偷说什么。”卖药郎像只狐狸一样,眯着眼睛也眯着嘴,“好像很激烈的样子呢。”
“好了,聊天暂时打住,专心点。”他摸摸下巴,眼睛像狐狸尾巴,不紧不慢的垂了下来,“关键的地方要来了。”
几个小孩只好闭上嘴,转过头准备看看鹤衔灯又有哪些精彩操作。
他们刚扭过头,鹤衔灯便直直的在舞台中央半跪了下来。
也不知道是巧合,还是他特意掐准了时间,月亮慢悠悠的推开所有挡在前方的云,一点一点的滚到了鬼的正上方。
风莫名的大了许多,它一把抱过了被月亮嫌弃的云,把这些白蓬蓬拉成一丝一丝的模样,搅成雾状后全堆到了鹤衔灯的身旁。
雾遮住了鬼,里头隐约的出现了几个扭曲的身形。
“啊呀,真是……”产屋敷天音捂住了嘴,“这样的邪道居然还留存的吗?”
“怎么了?”她的丈夫顺着声音方向微微抬起头,“你看到什么了吗?”
“如果我没看错,这应该是一种通灵的舞蹈……”产屋敷天音顿了顿,缓缓开口:“通过特定的舞步来召唤亡魂……”
“可是,如果真的是这样的……”她的声音中又掺入了几分不确定,“如果真的是那种与过去之人见面的舞蹈的话,他为什么要把眼睛给蒙上呢?”
直觉告诉产屋敷天音,卖药郎应该知道什么。
她把目光投向在场外游荡的卖药郎,对方愣了一下,耸耸肩膀走了过来。
“夫人,你说的很对,但是有一点我还是想纠正你一下。”
卖药郎开口道:“可能在你这种正统的巫女眼中,打扰亡魂是一种相当邪恶的事情,但是,请相信,这支舞蹈的本意并不是那么的不堪。”
“从前,有一个很会跳舞的女人,因为美丽的容貌和出色的舞技深受一位官员的喜爱。但正因为这份喜爱惹来了妒忌,她的孩子死于一场大火。”
“后来又在一些机缘巧合之下。女人的孩子成为了一个小小的,庇佑孩童的神灵,她也因此成为了一位巫女,在一个有着月亮的晚上,她握着手中被烧焦的御守,又一次想到了自己可怜的,只存在于幻想中的孩子。”
卖药郎望着月亮微笑起来:“于是这位巫女在满月里跳起了这支舞,希望这支舞蹈能唤来孩子与她相会。可是巫女不知道,她的孩子已经成为了只有孩子才能看见的神灵。”
“她跳啊跳啊,不管多努力的摆动双臂旋转腰肢也没有办法见到自己的孩子,因为她早已不是一个孩子了。”
“所以后面跳这支舞的人都会蒙上自己的眼睛。”卖药郎凝视着弥漫开的雾气。面无表情道,“因为他们不知道到底能不能见到自己想要见到的人。”
“因为害怕吗?”
“因为害怕啊。”
“不过。”他话锋一转,“那家伙可比故事里的巫女幸运的多。”
雾散开了,有什么从雾气中露出了真面目。
那是几位身影模糊的少年和少女,他们亲昵地靠在起舞的鬼的身旁,随着鬼的动作一同跳跃舞蹈。
虽然说是灵魂,可他们又与话本怪谈中所描绘的不太一样,基本上每一个的身体不同部位都有用彩色石头填充上的痕迹,有的是手,有的是脚,有的干脆铺满了半张脸。这些坚硬而闪耀的碎片镶嵌在缥缈到快要化开的虚体里,倒是带来了一种诡异的虚实结合感。
这些魂魄们跳了一阵后又不跳了,手拉着手飘到了观众席上,差点引来了一波尖叫。
仔细看的话会发现这些家伙的年纪好像都不大,不然怎么可能会做出这么幼稚的事情,他们大摇大摆地在各个座位里穿来穿去,只要看到有人被吓到,就立马抖着肩膀发出无声的嘲笑。
几个胆子小的鬼杀队成员已经半昏不死的倒在位子上了,首当其冲的正是我妻善逸,他的嘴角上挂着一团同样虚无飘渺的不明物质,看着好像即将羽化成仙与这群灵魂们相会。
他倒了,嘴平伊之助可没倒,整只猪扑腾起来像抓蝴蝶一样试图抓住魂魄的衣角,可惜的是都扑了个空。
之前的鬼杀队是想看热闹不嫌事大一起围观鹤衔灯的舞蹈,可是风水轮流转。现在他们倒变成一个热闹给这群魂魄们看了。
明明死了那么多年,这群幽灵依然有着少年的脾气,他们一会拍拍富冈义勇一会打打炼狱杏寿郎,还跑到宇髄天元头上做鬼脸。
“呜哇!”
因为座位上突然冒出了个脑袋,一时间没反应过来的甘露寺蜜璃慌不择路的扑到离她最近的伊黑小芭内怀里。
伊黑小芭内被绷带遮住的嘴角微微向上扬。
他还没高兴一会儿,自己的位置上也冒出了一个脑袋。
甘露寺蜜璃逃难似的跳走了,伊黑小芭内刚刚提起来的微笑迅速垮了下去。
灵魂们在座位间转悠了个遍,最后慢慢悠悠的晃荡到卖药郎那边。
“哟,晚上好啊,照柿。”卖药郎可能是在场诸位里表现得最淡定的一个,“你看起来气色还不错啊。”
他挂着微笑和一个半张脸都是彩色石头填充的少女魂魄打起招呼,可能是因为态度过于轻浮,又一个少女魂魄冲了过来,撸起袖子看着好像想和卖药郎打上一架。
卖药郎全程保持神秘莫测的微笑,在成功把那只灵魂气走之后,他慢悠悠的走到了产屋敷跟前找了个位子坐好。
之前被他搭讪的灵魂也跟着过来了,她围着产屋敷转了好几圈,完好无损的那张脸上的眼睛动了动。
“你要帮就帮啦。”卖药郎冲她挥手,“我过去看看蝶子在搞什么名堂。”
“啊呀呀。”这人走的时候还不忘抛下一句话,“别太勉强哦。”
名字听着很耳熟的灵魂露出了一个温吞的笑,她将手贴在产屋敷的脸上,趁自己的手还没穿过对方的面庞,轻轻的往上头点了点。
那是一种相当奇特的感觉,产屋敷耀哉想,就好像自己身上的疼痛顺着那双手传到了少女身上一样。
他虚虚的叹了口气,正要说话的时候突然意识到了什么。
“我好像……能看见了?”
眼前的世界虽然模糊,但至少比之前的一片黑暗来得强,产屋敷耀哉盯着自己发虚重影的手指,目光偏移,凝重的放到面前的灵魂上。
那位少女看着年纪不大,头上插着朵花,穿着一身照柿色的衣裳。
她似乎注意到了产物敷正在看自己,便把自己的嘴角舒展开,挤出一个只有一半的微笑。
“非常感谢……你照顾我的弟弟……?”
产屋敷天音艰难地透过只有一半的嘴角,摸索着读出了对方想要表达的意思。
那女孩说完,也没等产屋敷耀哉做出什么解释,便飘飘然的溜走了。
她是走了,一个少年模样的魂魄却跟了过来,他把这两位夫妻围在一起,也不知道想干什么。
“来玩捉迷藏……?”
少年模样的幽灵居高临下的注视着产屋敷耀哉,他将宝石组成的双手交叉着别在胸前,看着就像一个来讨说法的大家长。
……这就是所谓的赏个甜枣然后给个棒子吗?
产屋敷耀哉脸上的笑挂不住了。
不只是产屋敷,蝴蝶姐妹也深受这堆灵魂的骚扰,之前那位想和卖药郎干架的少女围着蝴蝶忍,两只眼睛紧紧地锁定住她头发上带着的蝴蝶装饰,脸上呈现出来的表情微妙的很。
“你不是很讨厌蝴蝶吗,怎么会跑到这里来?”
就在蝴蝶忍要从口袋里摸出把盐撒到在自己和姐姐面前晃来晃去的幽灵身上的那一刻,卖药郎火速降临,顺势抛开话题并将幽灵的注意力吸引到自己身上,以一己之力避免了这件即将发生的惨剧。
“如果我没记错的话,昆虫之中,你似乎只喜欢蜜蜂吧?说到蜜蜂,蜂介去哪里了?”
果然不出卖药郎所料,在他说出某个名字的时候,幽灵少女透明的脸突然一红。
她颤颤巍巍地往后飘了一下,伸出五彩斑斓的,像是多种琉璃晶矿雕刻而成的手捂住了嘴。
“所以呀,这到底有什么好看的?”卖药郎喋喋不休的逼问道,“难道你又透过那个所谓的祝福看到了什么了不得的东西吗?”
“祝福?”蝴蝶忍奇道:“什么祝福?”
“啊哈,这个啊——”卖药郎一时之间不知道该如何组织语言,“说来话长。”
“那就长话短说。”
他噎了下,咳嗽了几声后开口回答:“想必你们都知道,鹤衔灯那家伙有个崇拜的不行的神明大人,作为神明,自然会给自己的信徒降下祝福。”
蝴蝶忍不由自主的感叹了一声:“原来这个世界上真的会有神灵啊。”
“连幽灵都有了,为什么不能拥有神明啊。”
卖药郎望着眼前半透明的少女,她把手埋在袖子里,看着好像在找人求助。
他把手压在鼻子下面,揉了几下才开口说道:“只不过他们的神明有些小家子气,给予的比起说是祝福,倒不如说更像是某种……诅咒一样的存在。”
“毕竟福祸相依。”卖药郎声音低沉:“就拿鹤衔灯举例子吧,他有着一颗相当纤细的神经,可以轻而易举的做到跟别人共情,不过代价是别人受伤了他也能感觉得到,有的时候甚至比当事人感受到的更痛。”
“他还有个姐姐,能力比他更糟,如果说那家伙只是有难同享的话,他姐姐甚至可以把别人的伤口移到自己身上的,所以,只要家里有人受伤,这两人都会被列为重点关照对象,禁止他们前去探病,免得平白无故的遭罪。”
“那——”蝴蝶忍指着在旁边打哆嗦的幽灵,“她呢?”
“大概是透过事物表面看清事物本质吧。”卖药郎瞧着有些烦躁,“因为没有办法关掉的关系对日常生活造成了很大的困扰……估计是因为这个的关系相当的讨厌昆虫。”
“讨厌昆虫……?”
“是啊,因为在她的眼睛里面,那些虫子会放大无数倍……尤其是蝴蝶。”卖药郎道,“不过说实在的,我一点也不想知道在她眼睛里的我到底是个什么模样。”
“那个……”蝴蝶香奈惠轻声打断了妹妹和卖药郎的谈话,“从刚才开始我就很在意了,你似乎……”
她环顾了一圈四周,指着那群唯恐天下不乱的幽灵道:“跟他们很熟?”
“也许吧。”卖药郎看着天上的月亮,“至少当时相处的很愉快。”
“那我可以问你几个问题吗?”
蝴蝶香奈惠问道:“从刚才开始我就很在意了,他们身上那些彩色的部位到底是什么。”
在惊讶的情绪逐渐缓和后,蝴蝶香奈惠便注意到了幽灵身上与众不同的地方,他们每个身体都拼接着像是琉璃一样的彩色晶体,不同幽灵身上的晶体位置还不同,有的覆盖在手上,有的替代了脚掌,还有的整个肩膀都是由这些亮闪闪组成,看着就带着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违和感。
“你这可算是戳了他们的痛处哦。”卖药郎的神色不变,“我可以说吗?”
一直停驻在这里不动的女幽灵表情瞬间变得空白一片,她抓抓脸,飘到半空中抓了个人下来叫她帮忙拿主意。
她带下来的幽灵没有看她,也没有看卖药郎,琉璃石一样的七彩眼睛一直注视着月亮,好像在等待什么东西从天上落下来。
“我可以说吗?三月河?”
卖药郎又询问了一遍。
那只幽灵像才反应过来一样把头转了过去,微微点了点头。
她看着真的很漂亮,眉毛圆圆的,两团乌云似的压在彩色的眸子上,头发末尾还掺着烛火般的幽蓝色,甚至还漂着几根雪丝。
“真是体贴的大巫女啊。”
卖药郎感叹了一句,拍拍手道:“那我就真说了哦。”
“不知道你们知不知道这样的一个事情,可能家中的老人以前跟你们说过类似的吧?如果人的尸体在下葬的时候缺了一个部位。那么他的灵魂也会相对有缺少,这样的幽灵是不能往生的。”
他指着飘下来的巫女幽灵,对方也配合的把两条石头构成的腿从衣服下露出来给蝴蝶香奈惠瞧。
“因为信仰的关系,他们也必须要保持身体的完整,只可惜因为一些意外,他们的身体都或多或少有了缺失,灵魂也相对应的受损了。”
卖药郎尽可能的把话说的委婉:“估计是出于仁慈吧,他们的神明把他们缺失的部位给补上了,不过也挺可惜的,就算补上了,少的地方还是少了啊。”
“所以——”
“是啊,就是你们想的那样。”
卖药郎也抬头去看月亮,那月亮并不好看,上头还盘旋着一只白鸟:“我给你讲个故事好了。”
“从前呢,有一个小神社,大家都因为同样的信仰聚在了一起,成为了有着不同姓氏的兄弟姐妹。”
“某一天,神社里最小的孩子十五岁了,神社里剩下的人准备给他举办一个成人礼,因为信仰的特殊性吧,那孩子要在一个空房间里面呆上一整天。”
“本来大家都准备的很好,但是可惜的是,在成人礼的那一天,有一个很强大的鬼来到了这个小小的神社。”
“那只鬼玩游戏似的一个一个的把神社里的人打倒在地,等没有人拦着他的时候,他慢慢地敲开了神社里的最后一扇门——”
“后面的故事就是让你们现在看到的这样了……”卖药郎道,“挺无聊的对吧?”
“不过说到这个故事,我倒是想起来一件事。”卖药郎的手指指点点起来:“三月河,蝶子,照柿……咦?”
他把在场所有幽灵的人头都点了一遍:“虹桥没有来吗?”
卖药郎又数了一遍,确认没有后,一脸不可置信:“怎么会!那家伙可是喜欢自己弟弟喜欢到每天都给他写信诶,怎么会在这样的时候不出来呢……”
名叫三月河的幽灵摇摇头,指了指天上。
“哦对哦,我忘了。他去的比你们还早。”
“毕竟尸体都没留下呀。”
幽灵只是摇头,她推了把卖药郎,示意他把目光放到鹤衔灯身上。
在没有灯光只有月光照耀的舞台上,鹤衔灯依然在漫无目的舞蹈着。
他的脚步凌乱,动作闪躲,袖子在半空中划出一个又一个不规整的圆弧。
鬼在跳舞,只是在跳舞,他的动作不绚丽也不优雅,甚至连朴实无华都称不上,只是在顺着一个模板僵硬的摆动肢体。
但就是这样无趣且无聊的动作吸引来了一只雪白的鹤。
它在云层间收拾好翅膀,伴着月光缓缓落下,遁入了被舞步吸引来的雾色之中。
白鹤在白雾间褪去白羽,抖着身子露出了少年的模样。
他留着长发,眼角下面流淌过七条河流一样的彩虹印记,和那群幽灵一般,这位新出厂的贵客身体同样绵软而透明,随时随地都有消失的风险。
可能是出于这一顾虑,由白鹤转变而成的少年并没有像刚才那群幽灵一样四处乱晃,他只是静静的待在鹤衔灯的背后,学着他的动作一同跳起了那支蹩脚的舞蹈。
鬼和“鬼”沉默的跳起了舞,在动作的时候难免有一些磕磕碰碰,但好在其中一只鬼是透明的,就算产生了些肢体上的小矛盾,也能因为一方的身体可以穿过达到轻松的化解。
“天啊……”
这出堪成怪诞的戏码无疑让很多人不知所措,富冈义勇呆呆的望着被他单方面认为朋友结果在他面前表演了一出大变活人的鹤,一时间不知该说什么来表达自己懵逼的心情。
“原来是人的吗?”缓了一阵后,富冈义勇道:“那我和他还是朋友……?”
“还有。”他盯着对方的脸,“他脸上的那堆花纹好眼熟,感觉好像斑纹?”
“也许吧?”卖药郎挨着他坐了下来,“我对虹桥也不算很了解,我只知道,在很久之前,为了治好小雪的病,他曾经找我寻求帮助,于是我给了他一本书。”
“可能我就不该把那本书给他,这是一切的万恶之源。”卖药郎安稳的诉说着别人的故事,亦或是别人早已结束的命运,“谁也不知道他到底在书上看到了什么解决办法……”
“然后他就收拾好东西离家出走了,中间经历了什么我也不知道,总之等他回来的时候,不仅学会了一堆花里胡哨的剑法,脸上还多出了奇怪的纹路,我估计小雪的那套彩虹剑就是从他那里学来的……”
卖药郎用手捂住嘴,咳了几声:“那家伙一直是个热情过头的人,只是对小雪有点保护过头,不然也不会变成现在这副模样。”
“这副模样?”
“啊,谁让有神灵这种东西存在啦,变成那副模样也不稀奇,他可不像你们刚才见到的那些幽灵还有石头能填缺失的部位,这家伙可是连尸体都没留下呢。填都填不过来了,只能变成鹤了。”
很难得的,他的语气带了些可惜:“如果那天,虹桥没有遇到鬼的话,这两兄弟也许真的能作为普通人安安稳稳的活下去吧。”
“我可是经常听小雪说,他们约好了,等他的病差不多好了,年龄到了,两个人就一起去旅行,一起看看彩虹,也看看雪,只是虹桥没等到那一天。”
“小雪最开始很难过,时间长了,他也慢慢释怀了,本来呢,家里的人是打算他十五岁成年之后替虹桥给他完成这个执念的,只可惜到头来还是没有完成。”
“两次都没有出去呢。”卖药郎喷出一口气,像吐了一团烟在雾里,“难怪后面只肯待在山上了。”
鹤衔灯还在跳舞,他背后的幽灵也跟着他,两个鬼的动作吸引了其他的鬼,他们停止了捉弄鬼杀队成员的幼稚戏码,重新飘回去,手挽着手一同舞蹈。
“跳的太差劲啦。”卖药郎偏过头看角落,不远处的树丛里像躲了只猫,聚拢起来的树团微微摇晃,“再这样跳的话,神明大人要生气啦。”
“那个,从刚才开始我就一直想问来着。”被迫聆听了老头子啰里吧嗦的富冈义勇在消化完一大通过去遗留信息产物后压着嗓子闷哼道,“小雪是哪位?”
“啊?我没跟你们说过吗?”卖药郎指向鹤衔灯,“就是他啊。”
“鹤衔灯原来不叫鹤衔灯,他叫雪树,虹桥给他取的。”
卖药郎扫了扫自己的肩膀,好像在拍落一摊堆在布料上的雪花:“这名字挺难听的,对吧?”
月亮重新躲回了云层里,雾气散去了,魂魄也回到了神灵为他们精心编制的安乐窝,不远处传来了一声清晰的鹤啼。
他们齐齐回头,鹤衔灯停了动作。
他站在原地,肩膀上停上了一只鹤。
雪白的大鸟亲昵的蹭了蹭鬼的脸,掺杂在尾羽间的七条彩色羽毛闪闪发亮。
卖药郎啧了声,率先鼓起了掌。
他的动作点醒了很多人,掌声从最开始的稀疏变得猛烈,站在台上的鬼一时之间有些不知所措。
“额,谢谢,谢谢?”
他拿出了好几百年前自己到处卖艺收到谢礼的奉承态度,装模作样的朝眼前的观众鞠了好几个躬。如果不是因为当前的场面不太合适,说不定这只鬼就要掏出个麻袋找人讨赏了。
鹤衔灯一个劲的鞠躬,鬼杀队的人也一个劲的鼓掌,双方跟比赛谁先停下动作似的没完没了。
趁现在没人注意,卖药郎挪了挪身子,回过了头。
他的目光落到了远处的树上,树枝上坐着三个穿着白衣服的孩子。
像是注意到了有人在看自己,其中一个正在把玩手中小石子的小孩抬起了头。
他推了把正在走神的同伴三人,齐刷刷的朝卖药郎露出了三个表达意思各不相同的微笑。
就嘴角向上一翘向下一撇的功夫,三个小孩像从来没出现在树上一样消失了。只剩下一缕悠长的月光停在树梢上,昏昏欲睡,摇摇欲坠。
它压着枝干,顺毛似的往上面捋了一遍。
于是三滴露水滚了下来,落到地上,一点声音都没有。《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