古槐喝了两口水,把之前出工用的水囊拿出来,把水碗端起来将水囊灌满。
在背篓里放好水囊,古槐把钱袋子放进怀里,背上背篓就出门了。
脚上的蒲鞋已经有些裂痕,天气炎热,古槐穿了件白发黄的棉制内里,外面套了件粗麻半袖。
走到村头田边,古槐忍不住在树荫下站了会儿,有个黑乎的女人走了过来,她上下打量了古槐两眼:
“木头,看起来恢复的不错啊。”
先是愣了一会儿,古槐才反应过来,这是原身的丑名,虽说原身是乾元,但是因为难产,所以身体比一般乾元要差很多。
一直有“贱名好养活”的俗话,所以古鱼就给孩子娶了这么个丑名。
古槐点了点头:“嗯,好的差不多了,谢谢三姑。”
古三娘原名叫古鸟,和古鱼还是姐妹关系,说到这就不得不提她们共同的母亲了。
东古村里都是姓古的,外姓的寥寥无几,所以其实大家都攀着点关系呢,开族祠都要一起祭拜呢。
古槐的奶奶叫古满丰,作为一个乾元,她最大的能耐就是一连生了三个乾元,一个坤泽,这可是捅了整个福泽县的窝了。
在古鱼出生后,古满丰就被高门显贵看上了,不过富贵人家对她的要求是抛妻弃女,古满丰二话不说就走了。
没有长辈的家里立马就散了,更别说古鱼和前面三个还不是一个娘生的。
古满丰和第一任妻子在生古鸟的时候,妻子因为产后恢复不当走了,古满丰说是为了孩子立马和古鱼的娘陈二花成婚了。
只可惜古鱼的娘体弱多病,在古满丰走后一手拉扯四个孩子,在古鱼十二岁的时候也走了。
古满丰的第一个女儿是乾元,家里的长女,也就是古槐的大姑叫古耀祖,少时念过几个字,现在在广灵府一家茶馆当账房。
古满丰的第二个女儿是坤泽,叫古桃花,成年后嫁给福泽县一地主家里的次子,当年就生了个乾元女儿。
第三个女儿就是古鸟了,古鸟和前面两个姐姐有年龄差,而且还是陈二花一手带大的,自然和古鱼亲了点。
古鸟没有姐姐和娘的好运气,成家后一直没有孩子,直到古鱼去世前两个月,她婆娘才检测出怀孕。
听到古槐喊她三姑,古鸟脸色还变了变,以为是这段时间冷落了她,原本想说出口的劝诫话收了收:
“你姑母今天晚上烧了好的,记得带你媳妇来吃。”
对这种亲戚吃饭,古槐还有点抵触,但是她也知道自己不能和原身偏差太多:“知道了,姑。”
嗯,果然,这丫头听到吃得就熟络多了,古鸟黑黝黝的面上露出点笑容:“记得早点来。”
那今天去县里就要走快点了,古槐最后看了眼在田里和开了小马达一样的王薇,明明是纤细的胳膊,却能搬开成年壮汉才能拖动的石磨。
不能再想了,好可怕,古槐不禁怀疑,这乾元和坤泽属性真的没搞反吗?
徒步一个时辰,古槐才看见福泽县的牌子,她把水囊里最后两口水喝干净,连忙抹了抹额头上的汗。
县里人的穿搭就要比她体面太多了,甚至有人看见她,还特地皱了皱眉往另一边靠了靠:“哪里来的小乞儿。”
擦,从来是被人羡慕的人,第一次当万人嫌还有点不习惯呢。
古槐已经累的不行了终于找到一家书肆,她一屁股坐在书肆门口,抬头看了眼牌匾:“静香书坊”,便把背篓往身前一放,想着趴着休息一会儿。
没过半晌来了两位贼有母女像的女人,不出所料年轻一点的挺了挺圆肚子,看见门口捉襟见肘的古槐就向旁边同款将军肚的女人说:
“娘,她看起来也太可怜了吧。”
“看到了吗?小圆,以后要是不好好学习,就只能和她一样出来讨饭。”
不是,我穿的虽然简陋了一点,但是干干净净的,到底哪里像讨饭的???
古槐刚想站起来对她们怒喷一下,消消心里的暑气,然后就被小圆往背篓里丢了一小块银疙瘩:
“呐,赏你的。”
狗都不吃嗟来之食!刚想硬气一点,古槐想到钱袋子里的四个小银块都没刚才见到的那块大。
好吧,狗不吃我吃,古槐面色僵硬,垂头丧气得说:“谢谢大姐。”
等那两位富态母女逛完店,提着新书箱离开之后,古槐才拍了拍手站起身来。
她大摇大摆得走了进去,之前就一直关注她的书肆掌柜立马就开口了:“你看看就看看,可别碰脏了。”
古槐斜了她一眼,刚想说她狗眼看人低,但是想到路上的所见所闻就想叹气,毕竟这书肆掌柜已经算态度很好的了。
手在木柜上敲了敲,古槐站在那里冲掌柜得笑了笑:“掌柜,这书怎么卖?”
掌柜看见她的笑容,倒是起了怜悯之心,不免想到自己正在念书的儿子了,正好他也学到了这里:
“呦,一指就是《大学》,这可是科考要读的书,那本带注释的二两半。”
怪不得读书耗钱呢,大夏朝的读书人地位高归高,但是入门也难如登天啊。
“小丫头看半天,看起来还挺有兴趣,别糟蹋那些稀罕物了,来,我给你一本出去玩吧。”
掌柜舍不得对和她儿子差不多的孩子说重话,但是古槐在她这里又影响书肆生意,她都看到好多人,看见古槐在店里就走了。
白嫖到了一本书,古槐翻了翻,虽然是一本抄坏了的《大学》,但是这可是白来的书啊。
就在她打算走的时候,门口进来一位青年女士,她先是看了看古槐手里的书,再看了看掌柜:
“张玉卿,你给人小乞丐都送书啊?她看得懂字吗?给点钱打发了算了。”
“子卿,你来了?”张掌柜笑了笑,对这个意气风发的挚友的到来表示惊喜。
不爽,这些人左一口乞丐,右一口乞儿的,一忍,再忍,孰不可忍,古槐把那本抄坏了的《大学》重新放在柜台上:
“掌柜,你这抄书什么价?”
王玉立马笑了,她看向古槐:“诶呦,你不会是给你自己问的吧?还抄书呢?你要是识字,我就送你一份大礼。”
目不斜视,古槐不搭理她,只是看向张掌柜:“可以先验字。”
古槐从小就对文学感兴趣,毛笔字自然是作为兴趣班上到高中的,再加上还有一位在港好朋友,繁体字也是熟记于心。
她之前还和好友打趣过,就算她穿越了,也绝对是人上人,毕竟她这么会念书。
张掌柜看着她一脸正经的样子,倒是收了收面上的笑容:“姑娘,抄书可是要交500文押金的。”
从怀中钱袋里拿出一块银石头放在柜台,古槐抬眼看了看她:“够了吗?”
这下可真是有趣了,张掌柜和王玉对视,面面相觑了一会儿,张掌柜拿起桌上那块银子,带二人去了后面屋子里。
屋子敞着门,方便可以观察外面的动静,屋子里是摆放齐全的书架,中间有一张书桌,上面的文房四宝俱全。
古槐很自来熟的坐在了木椅上,给自己磨起了墨,心中还不禁感叹,这比前世用得墨差了不少。
另外两个人看着她熟练的姿势,不由心中升起错愕之情,看来真是她们门缝里看人,把人看扁了。
桌边正好摆着之前人试字翻开的书籍,古槐随意顺着下面的篇幅抄了一番。
等站起来后,张掌柜和王玉看着古槐的墨宝立马惊叹起来了,没想到如此稚儿居然能写出如此板正的字。
不是说这个字多有风骨,而是在这个年纪里,能写得美观,并且有个人特色的,她们两还真只见过这一个。
古槐的字,秀气又带着点清雅,像是不经世事的小坤泽家写出来的。
反正就是和表面的形象差别太大了,古槐只是抬头看向张掌柜:“掌柜,这样的字可是够标准了?”
张掌柜立马讪笑起来:“姑娘说笑了,您这字啊,抄的每本书去任何一家书肆都是畅销货,您来我们“静香书坊”是我们的福分。您要是确定要抄,我可以给到150文千字的价格。”
抄书的价位一般在80-200文千字左右,张掌柜给古槐的价格已经很公道了,毕竟哪怕古槐的字是真好,也不能保证她抄书可以稳妥。
倒是王玉围着她踱步了数次,根本不敢想就是穿这么简朴的小姑娘,居然能有那么一手好字,她咂咂嘴:
“小姑娘,你这是扮猪吃老虎啊?从哪找来这么像的衣服?”
“没装,我条件是不好,你刚才说的大礼是什么?”古槐懒得装象,毕竟这里两个人肯定能耐不小,这次回去肯定要把她查个底朝天的。
王玉眼神深了深,轻笑:“原本想着你要是会识字,就送你一份工作的,我刚巧在对街开了一家酒楼,现在还差个小二。
不过看你现在的表现,是我狗眼看人低了,不过你既然条件不好,我送你一套文房四宝好了。”
正巧,古槐虽然想抄书挣钱,但是家里别说文房四宝了,连个书桌都没有。
不过她这人也很清楚,知道做不到那些穿越文里的研发产品,自己回去要是纯靠抄书肯定也只能勉强混个温饱。
心中斟酌了片刻:“那谢谢大姐了,不过大姐你那酒楼月俸多少,还差掌柜吗?”
嚯,还看不上小二了,不过这么机灵的小姑娘,王玉也有了些想法:
“掌柜啊,缺是缺,但是掌柜不仅要会识字,还需要会打算盘,你要是会我就让你当,一个月三两白银,包吃包住,月旬休两日。”
王玉本身其实也不是主业经营酒楼的,只是家族看她多年科举未中,至今还只是个童生,就让她出来找点事做。
其实也算是另类放逐了,不过王玉自己还没停科考的心思,自然不会全心全意的照顾酒楼,今天也是碰巧了,要是真的合适,倒也不是不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