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1章 番外：八十一世
沐朝颜说要带空青去凡人界，还真的带着她前往千羽国。
两人落在中洲南部的百花族地界，彼时恰好是百花族的花朝节，百花城中处处装饰着鲜花。
月色下，百花在每一处角落盛开。
身穿纱衣的祭司们护送着花神的车架，在明亮的月色里，夺目的火把中，随着笙歌起舞，在游行的铜鼓面上踏着祭祀花神的舞步，领着百姓们载歌载舞。
游神队伍经过的地方，百花洒落。空青站在游行人群里，在祭司们洒落花瓣时，迎着月台抬手，接到了一朵桔梗。
她接住那朵桔梗花，转身看向身侧一袭白衣，只以玉簪束发的沐朝颜，将自己手里的花递了出去：“师尊……”
沐朝颜抬眸看她：“嗯？”
空青便抬手，将那朵桔梗簪入沐朝颜的发中：“这朵花献于您。”
游神的乐声渐远，沐朝颜抬手，握住了空青的手腕，淡淡道：“走吧，带你去吃点好吃的。”
百花族居住于水源丰沛的茂林之地，以花为食，采菌为生，爱好和平，甚少杀生。
空青在世俗的母亲就来自于百花族，可她自出生起，却从未来过母族。第一次来，她还是略微感到新奇。
沐朝颜领着她在城中最大的一间酒馆坐下，将菜单推到了她面前：“点吧。”
空青扫了一眼菜单，唤了店小二过来，指着菜单对她说道：“小二，你们店里的招牌菜都上一份吧。”
小二一甩巾帕，搭在了肩上，玩笑般道：“客官，我们这菜单上，全是招牌菜。全上了，你们二位可吃不完。”
她将这两人上下打量了一番，心想就两位娇小姐能吃多少啊。
但空青对面的沐朝颜颔首，淡淡道：“听她的，全上吧。”
“好咧。”
店小二拿着菜单下去，空青望着对面的沐朝颜，托着腮帮子看她：“师尊点这么多，是想要徒儿撑死吗？”
虽说是师徒，可沐朝颜也就比空青大八岁，两人私下相处的时候，空青都有些不拘小节。
沐朝颜倒了一杯茶，递到她面前，淡淡道：“我有说过不帮你吗？”
空青这才笑了起来：“果然，师尊最好了。”
菜品上得很快，第一份就是各种各样的茶花。
空青挑眉，很是好奇道：“这花……怎么吃？”
沐朝颜便伸手拈起一朵花，把花瓣的地步放在了唇边，轻轻吸了一下：“就这样吃。”
“吃花蜜啊……”
空青了然，学着她的样子，慢条斯理地吸了一口花蜜。
蜜液沾在舌尖，甘甜的滋味在口腔中蔓延，空青眼睛都亮了起来：“好甜。”
沐朝颜眼里闪过一丝笑意：“既然觉得甜的话，那就多尝一些。”
百花族的花不仅是蜜好吃，花瓣本身就是食物，还可以花瓣做点心做饼。除此之外，还可酿酒，制作花蜜……
空青吃了一夜的花，喝到夜半，人都有些醉了。
沐朝颜见她醉得不行，一手揽着她的腰出了客栈，这才踩在飞毯上，领着空青回山门。
圆月之下，海面波光粼粼。一张飞毯夹遨游在月色与海色之间，在冷风中如叶般飘摇。
空青抱着一壶酒，一边放入口中饮，一边摇晃着脑袋嘀嘀咕咕道：“师尊……明明善用剑，为何入了妙音阁，学琴呢？”
沐朝颜倒也没阻止空青继续喝，她歪着脑袋想了想，与空青道：“我刚出生时，就被我娘送到了妙音阁的山门，所以我生来就是妙音阁的弟子。”
空青了然，偏头看向沐朝颜：“哦……那师尊为何修了无情道？”
沐朝颜理所当然地回答：“因为我师傅修无情道，我自然也修无情道。”
空青抱着酒壶笑了起来：“那我跟着师尊，日后是不是也要修无情道？”
月色下，女人那双桃花眼瞧起来格外的璀璨，好似盛满了整条星河。
沐朝颜一时晃了眼，转过头默默道：“你可以选择自己道。”
空青却笑了一下，伸手拽住沐朝颜，将她一把拽到自己身前，仰头看她：“若我修有情道，师尊觉得如何？”
有情道……
沐朝颜低头，望着她唇上残余的酒，在月色下泛着浅浅的光，不知为何想到了那一夜在望月关所见到的一幕。
那一夜，她恰好经过东海，降服一只常年作乱的妖兽。循着血腥味来到战场时，看到的就是被凶兽扑倒的空青。
那个记忆里高贵华丽的小公主，已经长大成人。一身银甲浸满鲜血，她泡在死亡里，即将死去。
生平第一次，在没有道盟委托的情况下，她插手了凡人界的事，从死神的手中救回了空青的命。
她总记得空青，从第一眼开始，从那束桔梗花开始……
沐朝颜盯着她的唇，有些晃神。那些心中偶尔会泛起的念头，在这样松弛的夜里，又翻涌起来：她实在不该做空青的师傅。
她缓了一会没回答，空青便拽了拽她的手，继续问：“师尊？”
沐朝颜这才回神，浅浅叹息了一声，下意识地问：“你想与谁共修有情道呢？”
话音落下，沐朝颜自己都有些诧异。但幸好空青醉了，约莫是听不清她在说什么了。
空青怔了一下，身体往后倒，以手肘支撑着自己的身体，举着酒壶仰头，对月将这玫瑰花酒哗啦啦地倒入口中。
一时之间，月色底下，满溢着玫瑰花香。
一壶酒尽，空青抬手擦掉唇角的酒液，仰头笑吟吟地望向沐朝颜：“我嘛……倒是不想和什么人修道……”
沐朝颜顿了顿，好一会才道：“嗯……比起有情道，我觉得你更适合苍生道。”
以空青在百花国事迹来看，踏入苍生道，是最适合的。
空青顿了顿，勾唇望着沐朝颜：“师尊真是这般想的。”
“嗯。”
得到肯定的回复后，空青颔首，淡淡道：“那我听师尊的，入道之后，便入苍生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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朝花节的酒很烈，烧得空青睡了两天两夜。
醒来时，她好似已不记得那夜自己说过什么话。只是在藏经阁中待得更加，与沐朝颜相处的时间越短。
她在有意躲着自己的师傅。
沐朝颜显然也发觉了，在四境大会的前五天，空青的心脏已经与神器完全融合，步入了练气期。
空青显然很高兴，但还是很惆怅：“花了四年，才迈入练气期，等到筑基不知道何时呢。”
她叹息了一声，有些怅然：“说不定等我白发苍苍，师尊仍旧风华如故。”
沐朝颜起身，替她整理了衣襟，淡淡道：“合欢宗有过这么一个训诫，说荷花从池地探出花苞，需要二十九日。”
她将手压在空青的心口，仰头对上她的眼，目光极为坚定：“可开满整个莲池，却只要一天。”
有些人就像是荷花一样，蛰伏得越久，一旦冒尖，就会开得越发绚烂。
空青笑弯了眼：“那就多谢师尊教导了。”
如此过了四日，四境大会开始了。
第一场赛事，便是各门派金丹以上的弟子们，争夺前两百名的名额，进入秘境。
沐朝颜作为妙音阁首席真传弟子，早已内定进入秘境，故而不需要上擂台。因此整场赛事，空青都作为她的弟子，跟在妙音阁掌门身旁，吃吃喝喝。
沐朝颜的死对头刀无涯，见她这么没心没肺地吃吃喝喝，出言讥讽了几句：“沐朝颜，我听说你这弟子已经入门四年还未练气，你这师傅教的不好啊。”
沐朝颜懒得回她。
刀无涯气得要命，又阴阳怪气了几句：“我的弟子就不一样，小小年纪就已结丹，天资聪颖，机智无双。沐朝颜，你收徒的眼光不行啊。”
她说沐朝颜本人还好，说到空青本人，沐朝颜一下便怒了。
沐朝颜正要拔剑砍她，空青便一把拉住了她，偏头笑吟吟地看向刀无涯：“刀师伯，我资质不好，刚刚练气，全赖师傅心善，救我，教我。”
“小纤师妹早早结丹，是她天资聪颖，您运气好，捡到了宝。”
“师妹少年成名，名震天下，真是青出于蓝而胜于蓝，比您当年强多了。毕竟……您总差我师尊一些对吧。”
她伶牙俐齿，阴阳怪气，气得刀无涯浑身在抖：“你……”
空青又笑吟吟道：“呀，刀师伯海涵，应当不会计较我这晚辈的无心之言吧。”
刀无涯被她呛了一句，一甩袖子，冷哼一声：“哼，我不与你这小儿一般见识。”
空青耸肩，转头看向沐朝颜。
沐朝颜温温柔柔地望着她，伸手在她发顶上摸了摸，无奈地笑了。
一直到赛事结束，刀无涯再也没有说什么。
等到冠军赛打完之后，刀无涯的弟子却抽刀一指，指着空青道：“空青道友，你我师尊二人相争数十年，不分伯仲。今日不如你和我比试一场，分个高下如何？”
沐朝颜脚步顿住了，刚想转身斥责对方无礼，可空青却一把抓住了她的手，转头去看那小儿：“好呀，妹妹和我比试，拿什么当赌注。”
那小纤儿扔出了自己的一枚灵器，仰着下巴极为骄傲道：“就这把剑，如何？”
“好！”
空青应下，转头和沐朝颜道：“师尊，能否折一支柳枝给我。”
沐朝颜抓住了她的手，神情严肃:“你打不过她！”
却见空青淡淡一笑，凑到她耳边道：“师尊，荷花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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开挂了开挂了！
第172章 番外：八十一世
沐朝颜看了空青好一会，确定了她眼神里的笃定，这才抬手，从场外的柳树上，折了一条枝条下来。
她将枝条递到空青手中，温声叮嘱：“注意安全，别受伤。”
空青弯唇一笑：“只是一个金丹修士，不妨事的。”
她放开沐朝颜的手臂，一甩枝条转身，看向面前的小孩，昂首道：“小友，请吧。”
名为小纤的天才盯着空青手上的柳条，拧起眉头，很是不高兴：“你就准备用这东西与我比试？”
空青淡淡一笑：“与小友比试，这柳条够了。”
“你!”
小朋友受不了激，霎时拔刀，劈向空青：“断浪！”
刀气如浪，裹挟着漫天的灵气，铺天盖地地朝空青淹没而来。
空青持着柳条，手腕翻转，如蜻蜓点水，悄无声息地轻轻点入恢宏的浪中，霎时间缠上了其中最磅礴的力量。
她手腕挥动，以柳条缠住灵力的中心，轻飘飘地卷起柳条，淡淡道：“春风化雨……”
随着她的话语落下，一股细微的灵力以柳条为中心散开，如风一般缠着刀浪，一圈一圈化开了那摄人的灵力。
霎时间，灵力在风中散去，化作一阵柔和的春雨降落了下来。
围观众人纷纷震惊：“不是说她还没有筑基嘛？这是何妖法！”
“竟然化开了刀气，这术法也太厉害了吧！”
“这难道是沐道君自创的剑法吗？”
不仅是其余修士非常惊讶，就连沐朝颜都十分惊叹。她看着空青手里那支柳条，目露赞叹，她究竟是什么时候创出来的这一套剑法，而且这灵气……
“她不是没有筑基，她已结丹！”
“她是金丹修士！”
随着众修士惊叹，空青挥舞着那根柳条，一次次化开小纤磅礴的刀气与灵力，将那些伤人的力道，化作了春雨，落在了赛场上。
伤人的灵气变成了灵雨，落在赛场，催生了百花。
那一手持着柳条，一手持着念珠，身穿白衣的修士，压着小天才的刀，一路扫过。所到之处，开遍了花海。
待到赛场的花开满时，空青的柳条压在小天才的刀上，将她死死地定在花海中间：“花神慈悲……小友还要与我交手吗？”
那在擂台上气势汹汹的小道友，被空青压制着一刀也落不到实处，满腔的怒火落空，好似一圈打在了棉花上。
小天才咬唇，抬头瞪了空青一眼，忿忿道：“你有本事拿出你的剑与我正经打一场啊！”
而不是用这种化劲的方式，让她所有招式都落了空。
空青浅浅一笑，持者念珠问：“那小友的意思是还要与我打？”
“你！”
还未等小纤说完，在看台上早已气青脸的刀无涯，呵斥道：“够了！回来！”
小纤哼了一声，不情不愿地收了刀，朝空青一抱拳：“这回是我大意输给了你，咱们日后再比！”
她年岁比空青小，等过几年，她就会比空青厉害了！
小纤把自己赌注里的玉竹剑扔给了空青，不情不愿道：“这剑就给你了！这是我母亲送我的剑，你可要好好用它。”
空青却以灵力托起这柄剑，将它送了回去：“既然是母亲相送，我就不夺人所爱了。”
小纤的暴脾气一下就就上来了：“怎么，你是看不起我么！”
空青望着这小孩很是无奈，握住了她的剑，亲手塞入了她怀中：“我只是希望你能好好珍惜父母亲长赠予之物，下次不要随便拿出莱当赌注了。”
空青容貌长得极为艳丽，此刻温温柔柔地同这小孩说话，令她没由来地红了脸。
小孩接过剑，红着脸嘀嘀咕咕道：“我又不是和谁比试都会拿这柄剑来当赌注的。”
这个人要不是她师尊死对头的土地，她才不会下血本拿出这柄剑当赌注。
空青笑了一下，那头的刀无涯喊道：“小纤，回来！”
小纤这才抱着剑，对空青冷哼一声，别别扭扭道：“下次我再和你比！”
她说完足尖一点，御风落回了刀无涯身后。
刀无涯冷哼一声，训斥道：“没用的东西！”
她骂完自己的弟子，转头看向沐朝颜，眼神很是嫉妒：“你这弟子真是了不得，既然已到金丹，为何不让她下场试试呢？”
“怎么，是怕场上的的大家法器无眼，伤到她那张漂亮脸蛋吗？”
这话说出来，便是什么风度也无了。
场下的空青眼神一下就冷了下来，她握住手中的柳条一转，右手负在身后，昂首望着刀无涯道：“刀师伯这么说就不合适了。我年岁大些，本就不应当与小师叔大师姐们小师妹等相争。”
“以我的年纪，要是参加比赛的话，对手应该是您才对！”
刀无涯猛然转身，俯身冷冷望着她：“黄口小儿，你这是再挑衅我吗？”
空青却伸出了柳条，彬彬有礼道：“我在请您，与我比一场！”
“你不过区区金丹，竟敢如此狂言！”本就怒极的刀无涯唤出自己的本命法器，一刀凌空，劈向了空青，“无知小儿，看我替你师傅教训你!”
元婴巅峰的刀很快，刀锋一出，满地的盛开的百花被掀翻，斩出了一条大道。
沐朝颜下下意识抽琴去拦，她的琴刚出鞘，却见空青抬手捏诀，抖着柳枝缠绕着纷飞地花朵，凝成一柄花剑。
花剑铸成，空青捏诀，喝道：“去！”
只见花剑对上刀尖，“砰”的一声，磅礴的灵力在那瞬间炸开，深深低止住了刀的威势。
刀无涯后退半步，震惊地望着空青：“你不是金丹期！你是元婴！”
空青笑笑，转着手中的念珠淡淡道：“拖您的服，刚刚破境。”
她的心融合了神器的碎片，一旦练气入门，识海已如渡劫期大能的识海那般宽大。在元婴期之前，只需等着灵力吸纳，就能稳稳升阶。
先前与小纤那一战，空青恰好获得机缘，悄无声息地又上了一个台阶。
在合体期的问心雷劫前，她再战一场，将灵力淬炼得更精纯，就有望修得大道。
而刀无涯，就是她淬炼灵力的磨刀石。
刀无涯冷哼一声，足尖一跃，落在了擂台上。
她站在空青面前，收回自己的刀，正视着她：“我倒是小瞧你了，你想把我当磨刀石是吧！”
空青持者念珠浅浅一笑：“不敢……不敢……还请刀师伯不吝赐教。”
刀无涯冷哼一声，转头望向沐朝颜：“沐朝颜，你不给你徒弟一把剑吗？”
沐朝颜此时已明白空青的打算，便从自己的储物空间里掏出青铜剑，扔给了空青：“接着。”
空青一把接过剑，朝沐朝颜行了一礼：“多谢师尊。”
沐朝颜颔首，与空青说道：“慢慢打，注意别被伤着，不急。”
“是。”
空青打完招呼，猛地转身，剑指刀无涯：“刀师伯，还请赐教！”
剑锋一出，带着冷冷灵力，直刺向刀无涯。
空青本就是帝王，在人间修剑十数载，阅遍所有剑法典籍。论剑，哪怕是剑宗的人都不如她。
她出的第一剑，寒光闪耀，就连剑宗宗主都拍着大腿喊了一句：“好剑法！一点寒芒贯五洲！”
站在她面前的刀无涯是能最直观感受到她剑气里的压迫，于是横刀一斩斩断了她的剑气：“好师侄，你还嫩着呢！”
她的刀架在空青的剑柄上，侧身一挡，横刀直直地砍向空青的脖子。
刀锋未至，细微的灵力已经割人。
空青掌控着全身的灵力，将它集中在脖子处，将刀无涯的刀刃死死地卡在离她三寸之处。
刀无涯目露惊色，空青却是手腕一番，转而压住她的刀：“师伯可别太小瞧我的剑。”
“我也是，练了十数载的！”
空青话音落下，持剑狠狠一斩，将刀无涯的刀震下去。
刀无涯后退一步，望着空青，双目异彩连连：“好……好……好……沐朝颜真是教了个好徒弟。”
“那我就不手下留情了！”
刀无涯刀势又起，一刀横来，排山倒海：“翻海！”
空青接招，两人就此在这场中交手数千刀，足足打了七天七夜，酣畅淋漓。
她二人对刀剑理解都异常深刻，又是淬炼之战，引得众人围观，迟迟不肯走。
第八天的清晨，两人终于力竭，各自站在擂台的两端，拄着刀迟迟不肯倒下。
刀无涯已经是撑不住，冲着空青喊话：“你这小侄，撑不住就不要硬撑，快躺下吧。”
空青也在强撑：“师伯才是，人老了，还是服输吧。”
刀无涯被她气着也不闹，哈哈大笑了两声：“也罢，输给你，也不算丢人！”
这一战过后，刀无涯便知道，她与空青不是一路的修士。就好像她和沐朝颜一样，无论她怎么追赶，都追不上。
刀无涯心一释然，竟是放下手中的刀，跪在了擂台上。
只听得当啷一声，刀落地，瞬息之间，天上风云变化，雷声阵阵。
轰隆隆……轰隆隆……
四周的修士极为惊讶：“是雷劫！元婴问心雷劫！刀无涯要破境了！”
“她要破镜了！”
在滚滚雷声里，沐朝颜从看台上飞下来，一把捞起空青，回到了看台上。
她抱着空青坐在椅子上，给她为了一瓶回气丹，低头瞧她的面色：“怎么样，好些了吗？”
“好多了。”空青颔首，将目光重新落在擂台上的刀无涯，“刀师伯要破境了。”
沐朝颜扫了一眼，淡淡道：“她与你战了七天七夜，心境急速变化，恰好摸到了破境的机缘。此后，她怕是要永远欠着你这份恩情了。”
空青笑笑，无所谓道：“她欠不欠的，无所谓，最重要的事，师尊觉得我怎么样？”
沐朝颜不解：“嗯？”
空青仰头看她：“就是我这次表现如何？”
沐朝颜笑了起来，很是骄傲：“自然是最好的。”
“是吗，那就好。”空青抬手，握住了沐朝颜的手，眼神含着暗光：“我总听人说，你与刀师伯是同代中的佼佼者。南朝颜，北无涯……”
空青拉着沐朝颜的手，与她十指相扣：“可今日看来，若是我早生十年，早点修道。只怕如今的五洲四海，与师尊最相配的人是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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来了来啦！
第173章 番外：八十一世
空青一战成名，纵然有刀无涯以刀破镜入合体，占满了风头，可谁也无法忽略空青的光芒。
她像是一轮冉冉上升的朝阳，将自己这一辈，沐朝颜那一辈，都压得死死的。
因她表现如此出类拔萃，这几日妙音阁的门槛都要被踏破了。
出于对空青整体实力的考量，纵使她没有参与擂台赛，道盟还是给了她一个名额，得以在半个月后参与四境大会的秘境夺宝。
空青灵力耗尽，在床上足足躺了十日才醒来。睁开眼时，恰好是新月。沐朝颜坐在她身侧打坐，那一弯清冷的月光笼罩在她身上，温温柔柔地洒了下来。
空青望着她的背影，不知道什么时候起，她十分喜欢看沐朝颜的背影。像是孩子追逐父母的脚步，她仰望沐朝颜，好似仰望一座巍峨不可攀登的山。
她的师傅，给了她新的生命，新的道路。
但……
空青敛下心神，收回了自己的思绪，不由地想：她着实不应该拜她为师的。
本以为那是此生自己最接近她的地方，却不曾想，成了最遥远的位置。
空青晃神了一阵，周身灵力没有控制好，泄露了一丝。
正在打坐的沐朝颜捕捉到了这缕气息，转过头看向空青：“醒了？”
听到她的声音，空青可就不能假装无事了。她撑着身体从床上跪坐起来，俯身朝沐朝颜行了一礼：“多谢师尊护我。”
沐朝颜起身下床，淡淡道：“醒了就起来吧，过两日还要参加四境大会，好好休整，早做准备。”
她起身便要走，态度冷淡得与之前截然相反。
空青着急地一把抓住她的衣角，将她牢牢拽住：“师尊！”
沐朝颜转身看她，神色平静：“如何，可是哪里有何不适？”
空青趴在床上，仰头望着她，双眼湿漉漉的：“是我做错了什么吗？”
沐朝颜眼神平静，始终都是淡淡地：“为什么这么问。”
空青嘴角下撇，显得很是委屈：“因为师尊不理我，对我异常冷淡。”
空青在世俗中，乃是一国之君。虽无情爱经验，却天然地能洞悉人心。相伴四年，沐朝颜的喜怒哀乐，她都看在眼中。
大多数时候，沐朝颜的思绪都极为平稳，好似镜湖一般，无论遇到什么天塌地陷的事情，都毫无波澜。
可这一次，却罕见地有了波动。
空青的慌张无措，沐朝颜看在眼里。她怔了一瞬，轻轻抚开空青抓住她衣角的那只手，淡淡道：“怎么会，你是我唯一的弟子，我为何要对你冷淡。”
“别多想。”沐朝颜伸手，握住空青的手，轻轻地将她放在床上，安抚道，“过两日就要进秘境了。好好休息，我等你拔得头筹。”
空青却反握住她的手，继续追问：“是我升阶却没有告诉师尊，师尊觉得我在期欺瞒你？”
沐朝颜俯身，将被子盖在她身上，淡淡道：“我为何要这么想？你隐藏实力，最后替我出了风头，我很开心。”
语气虽然是平时的语气，但空青总觉得不太对劲。
她在沐朝颜看似毫无破绽的举止里，找到了一些情绪邪路。
空青眼前闪过一道光，一把抓住沐朝颜的手臂：“师尊是在气我，没有告知你我的境界，从而为我提心吊胆吗？”
沐朝颜的手一下就停住了，她没有说是，也没有说不是。
空青悬着的一颗心落了下来，她握着沐朝颜的手，用脸颊在她手背上蹭了蹭：“我错了，早知道会让师尊这么担心，我就不应该瞒着。”
“是我太小孩子气了，比赛之前还没到筑基期，觉得会让师尊蒙羞，这才索性一直瞒着。”
她从小师叔那里，听说了无数个有关刀无涯的故事，自然了解她们师徒是什么样的人。
她料定对方的弟子会向她挑衅，这才扮猪吃老虎，等着对方找上门。
说来惭愧，这也是她第一次这么显摆自己的修为，闹出这么大的动静。
空青的道歉，其实并不没有戳到沐朝颜。可她心软，对方只要一撒娇，沐朝颜的防线就被击退了。
沐朝颜叹口气，将手落在空青的脸上，俯身抚摸着她的脸颊道：“我不是生这个气，我是担心你……木秀于林风必摧之。”
若空青是按照正常的擂台赛，一步步进阶，最后破境入元婴也就罢了。如今则是悄无声息入元婴，不知道召来多少人的嫉恨。
不招人妒是庸才。
可作为师长，沐朝颜还是希望空青能无灾无难至渡劫。
这是长辈的祈愿。
空青也明白了沐朝颜在意的点，她握住对方的手，贴在自己脸上：“我知道了，再也没有下次了。”
沐朝颜这才松了一口气，摸了摸她的头发，轻声道：“睡吧。醒来，跟我说说你的剑诀。”
“好。”
——————
空青在床上又躺了三天，直到识海中的灵力重新盈满，这才从床上离开。
四境大会的秘境开启之日，沐朝颜作为妙音阁的领队，生生压低了自己的境界，化作元婴领着妙音阁的弟子进入秘境。
与此相对的，力宗的领袖刀无涯率领着力宗弟子，在进入秘境之前，对沐朝颜喊话：“沐朝颜，拼灵力我打不过你，我们秘境寻宝见真章。”
按照惯例喊话结束后，刀无涯领着一群力宗弟子跳入秘境中。
空青偏头看了眼自己的师尊，小心问她：“师尊，您不回话吗？”
沐朝颜淡淡道：“别理她，小孩性子。”
空青挑眉，一旁的合欢宗领队正领着弟子们前往秘境，经过妙音阁时，空青嗅到了一阵花香。
空青朝那香味看过去，却见合欢宗的一种弟子在朝她招手，笑吟吟的：“空青小友，秘境见了。”
“有空来我合欢宗玩啊。”
合欢宗数千年前，飞升了一位师祖，据说成了花神。
在五洲四海里，合欢宗可以号称是第一宗门。
空青秉承着友好交涉的理念，颔首道：“好说好说。”
这群合欢宗道友便掩唇轻笑，进入了秘境。
打过招呼之后，妙音阁的众弟子都微妙地看向了空青。
空青很莫名，不解地看向身旁的小师叔：“怎么了？”
小师叔啧啧啧地将她打量了一番：“不愧是你啊师侄，合欢宗的弟子果然就好你这口。”
空青：……
她懵了一下，身旁的师叔们七嘴八舌道：“合欢宗大多数是双修功法，最爱元婴修士。”
“对对对，她们宗门信奉花神，通常只与女子修道。”
“师侄啊，将来入赘合欢宗，前途无量啊。”
师叔们嘻嘻哈哈，拍着空青的肩膀开玩笑。
空青被说的很是茫然，望向身侧的沐朝颜，却见她看着前方，神色淡然。
等合欢宗的弟子都进入秘境之后，沐朝颜才轻咳一声，对众弟子发号施令：“出发。”
“诺！~”
众弟子跟在沐朝颜身后，迈入了秘境的传送阵法。
秘境的传送阵法是随机的，空青为了避免和沐朝颜分散，进入之前眼明手快地一把抓住沐朝颜的手臂，牢牢地跟着她。
沐朝颜扫了手臂一眼，没有多说什么，带着她进入了秘境里。
只见阵法光芒一闪，空青与沐朝颜被传送到一片冰雪茫茫之地。
冷冽的寒风扑面而来，空青牵着沐朝颜的手，环顾四周，只见到了一片白雪皑皑的雪原，连忙从储物戒中翻出地图，找到了图上所标识的地点。
“师尊，是雪鹰原。”
空青翻开地图，确定了自己所在的位置，笑得极为洒脱：“一来就被传送到极北之地，还真是……”
还没等空青和沐朝颜感慨完，一阵龙吼从雪山深处传来。
沐朝颜立马抓住空青，一跃而起：“传闻雪鹰原有一渡劫期白蛇在蛰伏，轻易不得出。”
“只怕是那白蛇醒了！”
快跑！
沐朝颜想也不想，拽着空青乘剑飞过雪山。
空青扭头，却见在龙吼之下，雪山崩塌。只见一片白雪间，一条洁白泛着蓝色的蛟龙腾空而起，带着闪电朝她们直扑而来。
空青迅速御起屏障，护住她和沐朝颜。她在身后揽住沐朝颜的腰，望着那蛟龙怒吼着，霎时间直扑身前，面色大惊：“好快！”
“吼！”
空青话音落下，蛟龙爆发了一阵惊恐的龙吼，层层音波袭来，震碎空青的屏障，猛地搭在了空青身上。
“噗！”
渡劫期的一击，空青根本挡不住，却是仰头吐了一大口血。
她身形一软，沐朝颜连忙将她抱在身前，猛然扭头看向蛟龙，抬手捏诀：“镇！”
降龙诀一出，蛟龙的速度凝滞片刻，忽而有时一张口，吐出一大团雷电：“吼！”
雷电猛地集中沐朝颜，沐朝颜身形一颤，嘴角缓缓地流出鲜血。
她失去了意识，抱着空青从云端坠落，直直地掉入了一条深渊缝隙中。
蛟龙追随而来，趴在缝隙之上，望着两人坠落的身影，抓爬着周围的血，不断地咆哮。
沐朝颜仰头，透过昏暗的光线，望着蛟龙惊恐的眼神，隐隐有些错觉……
总觉得，这条龙，在哪里见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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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潋：我只是打个招呼！两个没用的女人！
第174章 番外：八十一世
那蛟龙趴在石缝之中, 怒吼了好几声。狂风席卷着四周的冰雪，簌簌往下掉落，几乎霎时间就要淹没这条缝隙。
蛟龙挥舞着自己的抓子, 扒拉在缝隙口, 硕大的眼珠子用力地往下瞪, 瞧起来无比着急。
它趴在缝隙上仓惶地折腾了好一会, 意识到自己这样下去，不过是在做徒劳无用功。
之后喉咙里发出呜噜呜噜的声响, 好似很委屈似的, 这才小心翼翼地收缩着爪子往后退, 趴在了缝隙边缘。
它收着爪子，趴着趴着, 硕大的眼睛迷迷蒙蒙地闭上眼睛, 又一次陷入沉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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空青是在满身的血腥味中醒过来的。
在一片昏暗里，她摸到了沐朝颜的的肩膀, 在她身上察觉到浓稠的血迹后, 立即将她抱在怀里，调动全身的灵力，朝她输去。
那蛟龙大妖的一击，只是震碎了空青的防护罩, 可对于反击的沐朝颜来说，却是非常严重的致命伤。
毕竟沐朝颜那一镇, 也几乎相当于渡劫期一招，反噬的伤也就更加鲜明。
空青大约输入了一刻钟的灵力，勉强修复了沐朝颜的伤口, 沐朝颜这才呕出一口血，在空青怀中幽幽醒转。
向来喜怒不形于色的空青大喜, 扶着沐朝颜的肩头，很是激动道：“师尊！”
沐朝颜虚弱地靠在她肩头，沾满了血的手去摸空青的脸，轻声唤她：“空青……你如何了？可还好？”
她着实伤的不轻，声音也比以往要虚弱很多。
昏暗里，空青揽住沐朝颜，将她牢牢地圈在自己的怀里：“我还好，但是师尊，伤得好重。”
“咳咳……”沐朝颜躬身咳嗽了两声，气虚地窝在空青怀中，淡淡道：“不妨事……”
她仰头，透过厚重的雪，看向上方，只见光从雪渗下来，幽幽地亮。
一股庞大的妖兽气息从上方传来，沐朝颜拧眉，很是为难：“这妖兽堵在了洞口，看起来，我们一时半会是上不去了。”
以她现在的灵力，别说带着空青悄无声息地离开，只怕自保都很难。
空青也有些费解：“也不知道这老蛟龙怎么了，蛰伏在这雪鹰原数千年了毫无动静，怎么今日我们一来，就搞的如此大阵仗。”
“莫不是觉得我们师徒二人太好吃了？”
她这一生中，遇到奇人怪事不少，为王又心胸开阔，以至于两人都置身于如此险境了，还能开玩笑。
不过沐朝颜也很心宽，秉持着既来之则安之的念头，单手搭在空青的手臂上:“扶我起来吧，我方才用灵力探测了一下，我们身后应该是有个洞穴。”
“先到那里避避，修炼术法，再另作打算。”
“好。”
空青半搂半扶，揽着沐朝颜走到身后的石壁前，听得她虚声指挥:“轰开它！”
空青便提掌运力，一掌轰在了石壁上
未免惊扰到上方的蛟龙，空青将力道分化做万千剑气，深入石壁一瞬粉碎。
簌簌间，石壁如粉末般掉落，一阵绿莹莹的光从内透了出来。
空青仰头，望着身前那一条通向无垠处的绿色矿道，目露惊喜：“师尊，是一条青灵石脉！”
如此多的青灵石，只隔了这么薄薄一层的石壁，为何就感觉不到呢？
沐朝颜倒也没有多惊喜，她扶着心口，忍着咯血的疼痛，与空青道：“先进去再说吧。”
“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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空青搀扶着沐朝颜，沿着这条幽绿色的矿道一路走到底，进入了一个方圆百丈的矿洞中。
在矿洞之中，摆放着一道长宽高皆为十丈的寒冰玉床，此刻散发着逼人的寒气。
空青左顾右盼，所见之处，到处是散乱的矿石，无可落脚之地。
她仰头看向寒冰玉床，与沐朝颜道：“师尊，我扶你到那儿去。”
沐朝颜颔首，空青足尖一点，揽着她跃上了这寒玉床。
白青色的寒气霎时间裹住了她们，沐朝颜好似承受不住，在空青怀里轻抖。
空青运起灵力，驱逐她周身的寒气，将她牢牢地裹在怀里。
两人缓了一阵，空青与沐朝颜道：“这寒玉床，乃是这青灵石矿的精华所化。”
“又在这雪山之中，隐寒无比。索性师尊修的是妙音决，音波若水流，无比温和，也能抵挡着寒玉之凉。”
“不如师尊就以这寒玉为阵眼，以这万千的灵玉矿为灵力源泉修炼，先养好这伤再说。”
她这提议很合沐朝颜的心，沐朝颜点点头，说了声：“好。”
空青便扶着她坐好，在她身上施加了一层法阵：“我为师尊护法。”
言罢，沐朝颜闭上眼，运气妙音诀，这洞中的灵力便如潺潺流水般，顺着寒玉流入沐朝颜的四肢百骸，一点点修补她受损的肉身和经络。
很快，沐朝颜沉入修炼中，沉沉地闭上了眼。
她这一修炼，便是数月。洞中昏暗，不知年岁，空青凭借着直觉，在墙上划了一道又一道的痕迹……
第一个三十天，沐朝颜未醒，空青还略微有些着急。
第二个三十天，空青就渐渐放松了。
到了第三个三十天，她们错过了秘境大门开始，彻底被锁在了这秘境里，她反而变得无所谓起来。
如此一天一天过着，沐朝颜始终未醒，空青便沿着这无垠的矿洞走来走去，终于探得了两条出路。
又是往常的一日，空青在这矿洞中行走，忽而感觉到周围的灵力波荡异常的汹涌。
她心头一紧，连忙朝矿洞中心的沐朝颜飞掠而去。
“师尊！”
当她奔回矿洞中心时，但见沐朝颜身上发出阵阵白光，此刻随着青灵石的清光，一并敛入她的身体。
空青飞奔到她身前，异常激动道：“您破镜了！”
沐朝颜徐徐收回灵力，睁开眼看向对方：“空青……”
空青一把拉住她的手，很是欢喜：“你闭关了那么久，我还以为是伤势太重。没成想师尊却是一气呵成，入了大乘。”
“如今便是离飞升只差一步了，恭贺师尊！”
沐朝颜也很开怀，抿唇淡淡一笑：“也是侥幸，如今是什么时候了？”
空青答道：“第十年。”
“如今已是我们跌入这洞中第十年了。”
“十年……”沐朝颜倒也不意外，她看着身下的寒冰玉床，有些感慨：“这寒冰……初来时十丈高，如今只有这半丈高和一丈大小了。”
空青倒是很欢喜：“这一洞的青灵石，都被师尊炼化，冲击了大乘，也是它们的福份。”
“天地生养万物，就是为了让它们各得其所的。”
她向来很会安慰人，十年没有人与她说话，纵使空青道心清明，也难免有孤独的时候。
尤其是在沐朝颜身侧，明明尊师就在怀中，却不言不语宛若冰人，她更是心思百转，如蚂蚁啮咬五脏六腑，寂寞难耐。
若不是寂寞，她何至于探索完整个洞穴呢。
沐朝颜也看出了她的变化，伸手摸摸她的脑袋，轻哄道：“的确如此。”
空青轻咳一声，与她言道：“如今师尊已臻大乘期，想必能从那蛟龙眼皮底下逃脱了。我们这就上去，与那蛟龙分个高下如何？”
沐朝颜摇摇头，与空青道：“我虽升两境，破入大乘，可距离渡劫期还是差了太多。”
“那蛟龙虽为凶猛妖兽，懂的术法不多，与我争斗起来，只怕也是两败俱伤。”
沐朝颜斟酌了一番，与空青商量道：“她先前虽伤了我们，也算是给了我们一场大造化。万物生灵修行不易，我们便另寻出路，躲着她再出去，如何？”
空青弯着眼与她笑着道：“师尊觉得如何便是如何，我听师尊的。”
“嗯。”
沐朝颜起身，便从寒玉床上下来。她一下寒玉床，那十多年未曾变化的床，忽而一亮，照向了洞壁。
空青连忙将沐朝颜揽入怀中，下意识地朝被缠绕的洞壁轰了一掌：“师尊小心。”
却见一掌轰下，石壁化作粉末纷纷掉落。空青这才抬眸，眼神落在光滑的石壁上，看到了一个被投射的光影。
那是怎样的一副画面呢……
在寒玉床上，两个女主拥着彼此，躲在法袍之下，翻云覆雨？
她们时而揽着彼此，其中一个时而变化身形，拥着身下的女子落下漫不经心地吻。
空青的后背一下就僵住了。
沐朝颜躲在她怀里想要回头，便唤了她一声：“空青？”
空青一把将她脑袋压入怀中，声音都是抖的：“别回头！”
徒弟的异样着实太鲜明了，鲜明到沐朝颜都能感受对方灼热的体温。沐朝颜没有听劝，她回头，朝石壁看了一眼。
只一眼，如遭雷击。
只见那石壁上投射着两个女子，一个化作了半蛇，将另一人卷在尾巴上，不断地拋落。
沐朝颜修道数十载，虽无□□，却也知道是怎么一回事。
她抬手压在空青的肩膀上，望着留影石壁上的两个女子，微微蹙眉：“这石壁投影，应当是五千年前的……”
“五千年前还能留存下来，当真是有趣。”
比起空青的不自在，她更想看看五千年前发生了什么。
第175章 番外
虽然一开始短暂害羞了一下，但沐朝颜很快地就反应过来，这是前人留下的遗迹。
通常说来，这样的遗迹也代表着奇遇，会有前人的功法传授下来。
怀揣着这样的念头，沐朝颜睁开眼，专心致志地看向那道石壁。
空青见她扭过头去看，强忍着脸上的热意，与她说道：“师尊不觉得有何不妥吗？”
沐朝颜声音平稳，并未有任何不适：“为何会觉得不妥。”
“色授魂与，众生相，说到底不过是身外物，有何看不得。”
她说得很是淡然，这不免让空青想到了她们的第二次见面。
那时她几乎快死了，沐朝颜为了救她，俯身吻住她的唇，将灵力渡了过来。
这十年间，每逢百无聊赖之际，她总会想到这个吻。
那着实是一个太过轻柔的吻，令人日思夜想，总也忘不掉。
但那不过是一个救人的吻，没有掺杂任何的私情，她早该知道的。
她的师尊，乃是五洲四海道心最稳之人。一路修无情道直直大乘，就足以说明她的悟性之高。
这样的一个人，怎么会有私情小爱。但凡有，为了大道，也都碾碎了。
空青收敛起自己的所有思绪，深吸一口气，睁开眼跟随着沐朝颜一同看向石壁。
但见石壁上那些欢爱影像都散去，忽而留下了一连串密密麻麻如草蝇般的字。
空青一下就怔了，她怀中的沐朝颜却道：“我们上去看看。”
“好！”
于是在沐朝颜明明已经恢复了修为的情况下，空青还是抱着沐朝颜一跃而起，飞到石壁前，一同观看那些蝇头小字。
空青是剑修，一眼就看出来石壁上的字是剑气所化。
灵气虽弱，却刻得极深，仿佛是整个神魂都融入字中，以期千年万年之后，还要留下痕迹。
空青扫了一眼这字，与怀中的沐朝颜道：“留下这石壁的，似乎是个道心破碎的剑修。”
“索性秘境要在十年之后再开始，师尊又入了大乘期，我显得无趣，不如我们就看看这剑修都留了什么吧。”
沐朝颜点点头，说了声：“好。”
空青搂着沐朝颜，便悬在这石壁上，借着洞中的绿色荧光，与她一同看了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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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是我与她困在秘境之中的第十年，我的无情道心终于濒临破碎，走向修为跌落的境地。”
那些刻在石壁上的蝇头小字，当头的第一行，写的便是这个。
面临道心破碎，身死道消的小剑修，全无担忧之情，反而极为洒脱地继续写道。
“真奇怪，一个修士到了灭顶的境地，感受到的不是绝望，反而是一种极为哀伤的担忧。”
“我总在想，我死了之后，她该怎么办呢？”
剑修的字在这里有着明显变化，让人瞧着都十分哀愁。
“我是个剑修，自小修的是无情道。师尊教我断情绝爱，匡扶正道，我便以此为我的道心，自十六岁下山始，做了许多符合侠义之道的事。”
“唯有对她，做过不轨之事。”
至于是什么不轨，剑修似乎难以启齿，顿了又顿，才继续刻了下去。
“十六岁那年的秋天，我前往西洲，帮助被西洲魔头掠杀生命的百姓。在与大魔赫连无咎争斗时，被花王峰所蛰。”
留下文字的剑修很是贴心，甚至连花王蜂是何物，都点明了。
“花王峰本是很孱弱的妖物，但其可怕之处就在于，成群蛰人的花，会在修士体内形成一种魅毒，哪怕是大乘期修士，也非魅毒不可解。”
“在当时，师尊为了救我，请来了合欢宗花人与我双修。”
“合欢宗的花人，说是花人，不过是个器物。若是有侥幸闯入此地者，还知道花人存在的我便不解释了。”
“若是百年之后，已无花人存在，那就再好不过。”
“所谓的花人，乃是万器宗修炼出来，与修士双修的半人半妖之物。我虽未见过花人。可幼时有位姐姐教导我，这花人与我等修士并无区别。”
“在我心中，花人一直都是人。”
“为了救自己，去糟蹋一个花一般的姑娘，我是极为不愿的。”
“我那时候太年轻，又太倔强，只以为道就只有一条，恪守本心才最重要，所以无论如何都不答应与之双修。”
“可无论我怎么反抗，师尊为了让我的修为不跌落，还是点住我的穴道，将我扔回了院落。”
“最终，我还是要与花人双修。”
“那是我第一次见她，在师兄弟们的拥护中，她一袭嫁衣，推开了我的房门。”
“我与她的第一次相见，并不好。我那时太气，又太凶，御剑差点伤到了她。”
“她也不恼，和我见过的所有花人一样温顺地跪在了我的脚边，仰头看我。”
“如今想来，那应该是她对我最温柔的一次。像个姐姐一样哄我……”
“而后，解了我的蜂毒。”
“她比我年长，她什么都会。她这样的花人，无论遇到哪一个花主，都会得到很好的对待。”
“我是个剑修，我又不需要花人，也不够体贴，遂将她遣回了合欢宗。”
“离开的时候，她送了我一根发带，绿色的，我总记得那是她的颜色——空青色。”
“后来我总在想，那是那日将她留下就好了。如果将她留在身边，哪怕是如今日这般道心破碎，我也是心甘情愿的。”
“对着她，我总是认命。”
“这便是我与她的初相识，有些荒唐，有些戏剧，可我忘不掉。”
“我接了她的发带后，便重新回了西洲，将赫连无咎重伤。”
“不止重伤了赫连无咎，还将西洲的一片魔教据点端了。”
“我练剑十六年，师尊只教会我如何做好一个修士，却没有告诉我如何抚平自己的道心。”
“似乎剑修每逢道心起涟漪的时候，都会找人切磋。那段时日，我缠着妙音阁的师姐，没完没了的比划。”
“不切磋的时候，我就会想起我头上的发带，想起她的红衣，黑发，还有身上开满的曼殊沙华。”
“月色极好时，最容易想起她。”
“她应当是有新的花主了吧，她会这样对新的花主嘛？”
“亲她的唇，哄她张开，还是反过来？”
“不在床上的时候，她会做什么呢？”
“秋日的太阳那般的好，菊花已经开了。她认识的一位世界有位花人，一年四季都很喜欢摘花做茶，她也会嘛？”
“我会想到这些没完没了的事，师尊若是知道了，一定要责罚我。”
“或许我那时就应该让师尊知道的，这样她就能给我指条明路，是去接近这个花人，还是彻底粉碎念想呢？”
“日子一天天的熬，架一波一波的打，或许过了很久，又或许没几年，我再次见到她了。”
“我第二次见她，是在一个秘境的雪原里。”
“她被人重伤，奄奄一息从玉舟坠落之际，我御剑救了她。”
“她那时戴了面具，面具滑落的一瞬间，我就认出了她。我想也没想，就把她揽在了怀里。”
“她浑身都是血，就这么挂在我的手臂上，像是一枚即将掉落枝头的枫叶，几乎都要失去了。”
“我从未觉得人命如此轻，又如此脆弱，把她揽在怀中的时候，也不知道怎么地，恨不得将浑身的灵力都渡过去。”
“幸而她是个花人，幸而她的身体很是健康。在我把她救下，喂了丹药之后，她便好了不少。”
“只是她一好，我便不知道要说什么了。”
“问她你这些年过得如何？有没有遇到新的花主，为何要到这秘境中来。”
“是我太少与人说话，斟酌许久，但一个字也没有说出来。”
“很快，我知道了答案。”
“在她脱离我的怀抱，奔向妙音阁的小师妹时，我忽而感受到了前所未有的心空。”
“我明白了两件事：她有花主了。”
“她有一个对她很好，比剑修更体贴，比剑修更有趣，比剑修更有情的花主了。”
“我的心好似被重重提起来，又被重重的放下。这些年的记挂都回到了胸腔中，沉沉的，满满的，都是酸涩的胀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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朝颜视角的篇章。感谢在2023-08-09 15:33:52~2023-08-09 23:28:23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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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76章 番外
那剑修写的情真意切，空青揽着沐朝颜，悬在石壁前打量了好一会，才评价道：“这小剑修初初动情，竟是毫无知觉。”
她偏头，望着沐朝颜笑着道：“可见修士入道前还是需要多历练，不然很容易一眼定终生。”
沐朝颜攀在空青怀中，视线往下挪，将那些蝇头小字纳入眼中，无甚感触般淡淡道：“修道修道……避世修境，红尘炼心，无论在哪里都是需要历练的。”
“早晚都好，总有一劫是逃不掉的。”
空青深同此理，点点头道：“的确如此，那师尊还要继续看下去吗？”
“看，为何不看？”沐朝颜抬手，摩挲着石壁上的蝇头小字，“能窥探一人心境，于修士而言乃是无上珍宝。”
“她将自己的经历留在这石壁上，想来也是为了给予有缘之人他日茫然时，能在她的经历中获得一二教训。”
“应当珍重地好好学习才对。”
空青受教，转着手持的念珠，谦虚道：“师尊说的是，是我想的已采了。那便继续看下去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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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位年轻的无情道剑修，约莫是在山上待的太久了，对自己的红尘心很是迟钝。
她观那花人已然有主，既酸涩，又有种全了念想的圆满。
“如我期望那般，她有了一个体贴又鲜活的花主。我既是为她感到开心，又是……”
“纵然我预设过她会与人共度春宵，可真当我亲眼目睹时，不知为何有种魂飞魄散，惊碎九霄的感觉。”
“若让我回想起那日的感受，我只有一种感觉，那便是：疼。”
“疼，又痛又疼。好似神魂深处，被挖开了一个大洞，呼啸的冷风灌入心口，连带着识海也一并模糊了。”
“那一日我拄剑立在雪山之巅，撤下了所有的灵力防护，企图用冰雪的寒冷冻住侵蚀四肢百骸的疼痛，以换得喘息之机。”
“在头脑冷静下来之后，我忽而意识到一种从未有过的情感，像是羡慕，又像是嫉妒。”
“可我是个无情道修士，终究是要断情绝爱的。我明白，于她而言，我并不是一个很好的选择。”
“她不过是我红尘炼心的一道劫，过去了，就能升阶。”
“而我对她来说，也不过是一个错误的花主。等到有合适的，我俩分开，着实再好不过。”
“有时候我很赞叹无情道的好处，许多事都能理智的分清，一如金清水白，木火通明一般，分分明明，不掺杂任何东西。”
“理智主宰一切，我的思绪也在风雪中缓了下来。”
“我们并不合适，我升起来的红尘心，不过是一场贪欢的妄念。一夜欢愉过后分开，实属平常。”
“我不应该觉得痛，我应该觉得欢喜。”
“人生在世，修道路漫漫，能遇到一个欢喜之人，是我的福缘。”
“我应当欢喜，我应当是欢喜的。”
————
空青与沐朝颜悬在石壁前，望着这剑修一遍遍说服自己，颇有些感慨：“这剑修倒是剑心通明，显得十分明白。可情感上，却好似总也放不下。”
空青偏头，望向沐朝颜，与她说道：“师尊，你说人与人相逢，仅能同一段路，却不能走到中途，是缘还是劫？”
沐朝颜淡淡道：“人与人相逢，本就极为稀罕，能彼此携手同行一段，自然是福报。”
空青轻哼了一声，又问了一句：“若是因为这段缘，毁了道心又该如何呢？”
沐朝颜便答：“那就是她的劫了。无论缘劫，该来的总是要来的。”
“是啊，该来的总是要来的。”空青重复着沐朝颜的话，却在心中想，该走的总是要走的。
就好似她的师尊沐朝颜一样，她如今已经是大乘期，出了这秘境，只怕很快就破境入渡劫飞升。
若是她在道途上无缘，能与师尊待在一起的时日无多。
空青叹息了一声，与沐朝颜道：“师尊，我们继续看下去吧。”
“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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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小剑修似乎在雪山顶上，练剑发泄了一通，这才平复了心境，回到水波不兴的状态，提剑回到人群里。
她与相熟的几位道友，在冰雪中，围绕着篝火，谈笑吃肉。
“我从未见过如此明艳的篝火，尤其是在她身侧点燃的那一簇，显得格外的明亮。”
“火焰跳在她的红衣上，令我想起初见时，她那一身如火的嫁衣。”
“她的确是一个很出色的花人，烹调技艺无比绝伦，但却并不张扬。我看着她坐在角落里，一边烹调着烤肉，一边喂了她的花主八十七次。”
“她的花主说起与她的初见，我方才知道，再遇到我之前，她有过一个特别糟糕的花主。”
“我憋了一夜的话没忍住，最终还是说了出来。我与她说，若是当时我知道她遭人欺凌，一定会留下她的。”
“无论喜欢或是不喜欢，我都觉得不能让她受委屈。”
“她听到这话很诧异，其他人都很诧异，就连我也很诧异……”
“我忽而意识到，她是别人的花人，我不能过于亲近。这着实是一件奇怪的是，明明她是她自己的，她不应该属于任何人，为何却偏偏归属于一个妙音阁修士呢？”
“难道与一个花人在一起就能拥有她的全部吗？”
“我不能想很多，很快，我与好友一同进入了秘境。夺宝争斗里，我被人所伤，也发现了她是个能修炼的花人，她又一次救了我。”
“在秘境坍塌后，她抱着我从洞穴逃出来，滚入了雪地里。”
“我中了毒，失去所有的防护灵罩，在冰天雪地里唯一能感受到的只有她的体温。”
“好暖……好暖……”
“又是因为毒，她为了救我，又与我在一起了。”
“因着这毒，我忘却了所有一切的顾忌，一点一点褪去我身上的枷锁……”
“礼仪，廉耻，骄傲，道心……”
“将自己送入她的怀中。”
“清醒时候，我想问她，若是抛却她的花主，与我在一处如何？”
“可还未等我问出这话，她便匆匆离开，寻她的花主去了。”
“后来我总在想，是不是因为她的花主比我年幼，所以她更爱她。是不是她的花主比我柔软，所以她一次次挡在对方身前。是不是她的花主爱她护她，她才愿意为了她出生入死……”
“是不是我一开始没有好好珍惜这段缘分，才会沦落到今日这般地步呢？”
“因为那时我不爱她，所以今日我如此爱她。”
“但那都是过去的事了，过去的事，就让她过去吧。无论如何，如今守在她身边的人是我。”
“因着这毒，她被迫与我共度了良宵，惹得她的花主醋到飞起。又为了掩饰她能修炼之事，她的花主预备带她回妙音阁成婚。”
“妙音阁的阁主，虽有海纳百川之心，但面对五洲四海的宗门，还是没有多少底气的。”
“想要护住一个会修炼的花人，揭发万器宗炼制的花人会修炼的事实，以妙音阁的势力是不足的。”
“所以我开了口，为了我的私心，也为了公义，抱着侥幸的念头，我邀她与我结道。”
“果不其然，她的花主一哭，她就拒绝了我。”
“之后，她便被自己的花主带回妙音阁，公布了所有的真相，公开与万器宗的人作对。”
“那段时日，我很担心万器宗的人朝她下手，便去南洲寻了一堆稀世矿石，找人替她打造了一身盔甲。”
“在她与花主订婚的前一日，悄无声息地送到了她的房间。我本想送了就走，可非常不凑巧的，还未来得及离开，就撞到她回来，只得用隐身诀藏在她屋中。”
“可她实在是太警觉了，看到桌上放着的纳戒，不止怎么就唤了一声我的名字：“沐小道君……””
“她一唤我，我便泄露了灵力。隐身诀也用不得，整个人暴露在她面前。”
“我抱着剑，站在屋中角落望着她。她靠在桌子旁站着，伸手拿起那枚纳戒，问我：“这里头，是沐小道君送我的订婚贺礼？””
“我不想承认，说是不对，说不是也不对。只好板着脸，应了她一句：“是一套合体期以上的防护甲。””
“她点点头，似有所触动：“这可真是太贵重了。””
“她说了一声，抬头看向我，目光很是清淡：“小沐道君，是给自己好友的未婚妻送礼，还是给自己有过两夜交集的情人送礼呢？””
“我未答她，她却像是看透了我一半，将那枚纳戒退了回来：“这礼太贵重了，我不能收。””
“无论过多久，我都记得她那淡漠的神情，冷冽的语气：“以后也不要再送我东西了，我有花主了。而且……小沐道君，我这样的人，不值得你这般对待。””
““我救你对你好，只是花人的奴性所致。至于我本人，对谁都生不起一丝情感。””
““我的心，是空的。””
“她说了这样一番话，我的心沉沉坠了下去，不由得在想:也不知道她的花主知道了，会不会哭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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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77章 番外
“我不是很明白她这话的意思，但也知道她这是拒绝。我想了想，才回了她一句：“不会再有下一次了。””
“因为再见的话，她就是妙音阁小师妹的妻子了。朋友之妻，我总是不好太过亲近的。”
“可那是我第一次给人送礼，是见不得别人退回去的。我抱着剑，与她冷冷道：“总归是按照你的功法订制的，旁人用不了。””
““你妻子是我朋友，也算是贺礼，收下吧。””
“我说完这些话，几乎是落荒而逃。”
“那枚纳戒她后来还是戴了，幸好也亏得那枚纳戒，救了她一劫。”
“她订婚当日，五洲四海的宗门都来了。妙音阁阁主最疼爱的小弟子与花人订婚，自然是引来了无数人观望。”
“那日我坐在台下，见她二人携手共赴祭坛，在万千瞩目中立下誓言，忘了自己是何种感受。”
“只记得脑海中回荡着她那句话，她的心，是空的。”
“她无法爱人，因此她订婚成婚，也不过是侍奉花主。她的花主与我一样，都是得不到她的爱的。”
“可我又忍不住悲哀地想：纵使她谁也不爱，可她最终选的人不是我，而是妙音阁的小师妹。”
“她，最爱她。”
“剑宗有一门功法，叫做观身。这门功法，能隐约地看到旁人身上笼罩的气是何种颜色。”
“她与绯月订婚那日，我坐在台下，望着她通身笼罩着洁白无垢的光，与她身侧泛着粉色光芒的绯月相映成辉。”
“那一刻，我本就染上了青白之色的气，彻底转换，成了七情六欲里的青。”
“人生八苦中的求不得，我已然知晓，并品尝通透。”
“我的无情道染了情欲，再也不纯粹了。”
“既是不纯粹，便要静心炼化。我回山门闭关了一年，再次出关时，却得知她已身死。”
“我听人说，妙音阁的小师妹遇上了魔宗公主，两人大战一场，妙音阁的小师妹不敌，险些被杀。”
“至关重要的时刻，是她挺身而出，以一个距离灵宝一换一，救出了小师妹。等众人再回去救她时，只看到满地的鲜血，和破碎的衣物。”
“她死了。”
“死于魔宗公主之手，所有人都是这么说的。他们感慨她的大义，感慨她的情深义重，也艳羡妙音阁的小师妹所托非人。”
“只有我和妙音阁的小师妹不信。”
“我出关后，去妙音阁和小师妹见了一面。她那时仍旧在养伤，躺在床上费力地起身，朝我跪行了一礼。言道：“所有人都说她死了，但我觉得她没有。””
“绮华当她是替身，自然不会杀她。就当我求你，为了她，你能不能前往西洲一趟，去看看她是不是还活着。”
“若她还活着，烦请你将她带回来。”
“我与这妙音阁小师妹，相交十数载，从未见她露出如此哀求的模样。她向来高傲，却为了那人向我低头，不惜尊严下跪，当真是爱慘了她。”
“我既羡慕她的勇敢，也羡慕她的不惜一切，并为自己找到了能去寻那花人的借口而感到无比开心。”
“为此我前往西洲，深入魔窟，去寻那人的踪迹。”
——————
空青读到此处，仰头去看怀中的沐朝颜，问她：“这花人倒是不容小觑，惹得两大门派的弟子都为她倾心，着实厉害。”
沐朝颜伸手触摸着石壁上的剑痕，内心隐隐有所触动：“不是她厉害，是她以诚待人，以真换到了真心。”
大道至简，相信什么，给予什么，就能得到什么。
这个花人出身淤泥，却至情至性，用自己的生换来他人的生，也难怪众人对她念念不忘。
空青恍然，笑了一下：“也是。不管这花人是出于自保，还是个觉得妙音阁的小师妹恩情深重，她做的事，足以令人记住她百千回了。”
“嗯，继续看吧。”
——————
越往下看，小剑修的笔锋越发凌厉。
她们看着小剑修为救被魔宗俘虏的弟子，一路杀入魔宗深处，被魔宗宗主所伤，七窍流血，五感尽失。
在她逃窜之际，闯入了一名被俘虏的丹宗弟子的药房。
黑暗之中，感受到了对方的灵力。
“那是一种很温和的灵力，如春水潺潺，游走在我经脉之中，让我不断地想起了那人。若是她还活着的话，她的灵力也应该是这般温柔的。”
小丹修为了救她，不惜求了喜欢自己的魔宗公主，两人将她送出了白涂城。
星夜奔驰里，她窝在那人的怀抱，不断地回想起过去种种，终于确认那人是她。
“我高兴坏了，被摔下云端的时候还在大喊：“等我。姑娘等我，我一定会回来救你。””
“可后来我才发现，我的言语着实太过轻薄，没有实现份量，一次次救我的人，总是她。可我，什么也做不了？”
“如此这般又过了五年，五年后，四境大会，我又一次见到了她。”
——————
“四境大会……”石壁前，空青伸手触摸着这是个字眼，拧起了眉头。
而这时，站在她身侧的沐朝颜也同样伸手，落在这四个大字上，脑海中忽然闪过一个画面。
那是在绝境裂缝的悬崖边上，一个身穿红衣，带着半边金色面具的花人，跪在一个小小的音修身前，抬手挡住了魔宗公主的鞭子：“公主，你要杀的话，就请杀我吧。”
“妙音阁中，只有她一人会神魂攻击。来日若是那花妖觉醒，她必然是一大助力，何苦这时就令她身死呢？”
“若您有气，只管往我身上撒，不要如此行事。”
“你！”
那魔宗公主气的不行，抬手一把将鞭子拽回：“你是在找死！”
她猛地一甩长鞭，就往花人甩去！
千钧一发之际，回忆到此的沐朝颜不由自主地喊到：“空青小心！”
话音落下，好似敲响了这副石壁的密钥，石壁上的文字霎时后浮动起来，化作一股庞大的力量，将石壁外的沐朝颜拽入幻境中。
“师尊！”
空青连忙伸手去拉沐朝颜的手，被她带着一起进入了幻境之中。
在无数的经文冲刷之下，她们忘却自己的身份，忘却了百花国，忘却了妙音阁，忘却了师徒尊卑，成为了故事里的人物。
空青是空青，沐朝颜是沐朝颜，幻境带着她们回到了五千年前，回到了她们最初的过往，回到了前世，回到了四境大会中，魔宗公主绮华要杀绯月的那一刻。
——————
就在绮华的鞭子即将要落下的那一瞬间，有一剑西来：“空青小心！”
“铛”！
沐朝颜一剑挡住了绮华的鞭子，挡在了空青身前：“快带绯月走！”
“往东边走，箜篌和苏知薇都在那边。”
空青得了帮助，一把抓住绯月的肩头，单手捏诀：“风遁！”
两人穿过风，霎时间闪现在云端之上，乘云而去。
绮华望着两人逃遁的背影，咬牙切齿：“见了前主人，不顾死活也要相认，好……好……好……”
“我倒要看看你们能逃到哪里去。”
绮华气疯了，挡在她身前的沐朝颜却是长剑一挑，足尖一点直戳向她喉头：“你这大魔头，还是先别想他人了，先想想我的剑吧！”
“斩天！”
沐朝颜横剑一扫，化作半轮月光，切向绮华的脖子。
绮华冷冷一笑，一甩长鞭猛地震碎沐朝颜的剑光，讥讽道：“就凭你，区区一个元婴初期，想挡住我，不自量力！”
两人话不多说，短兵交接，很快就战至一处。
就在沐朝颜与绮华交手时，空青抱着绯月遁逃了上千里。
她把绯月放在一个安全的地方后，将身上的空间符与千里符都给了她，与她叮嘱道：“秘境之中，无法用传音符，你先疗伤，保护好自己，再去寻找箜篌道君。”
绯月坐在地上，一把抓住她的手臂，焦心地问：“那姐姐呢？”
空青拍了拍她的手，与她温声道：“我回去救沐道君。”
“绮华已经是合体期，合体期是修士的分水岭，就算她是压缩修为进来的秘境，沐道君也是凶多吉少。”
“她救了我们，我不能弃她于不顾。”
绯月的眼睛一下就盈满了泪水：“那你要快点回来，绮华难纠缠，千万不要恋战。”
“好。”
空青没有多做犹豫，抬手捏诀，替绯月设下结界之后，转身就走。
她身上有绮华烙下的主奴契，绮华能感应她在哪里，她也能感应绮华在哪里。
空青一路驾云急行，行色匆匆。结果路过一处断崖时，恰好撞上了一群万器宗弟子。
为首一人正是张钰，他率人将空青包围住：“你是哪个门派的？快点，把你在秘境得到的宝物都交出来。”
空青忧心沐朝颜，不想与他多做纠缠，于是拿出一把惊雷符，猛地朝这群万器宗弟子洒去。
“轰！”
惊雷如雷龙肆虐，将所有的万器宗弟子全部打落。
这时不远处的浮光恰好看到这道雷符，瞳孔一缩：“张钰！”
她撕下一道空间符，霎时间挡在一群受伤的万器宗弟子前，戾声问：“何人胆敢伤我万器宗弟子！”
空青看到她，顿时皱眉。倒霉催的，好死不死，老仇人也来了。
仇人见面，分外眼红，少不得新仇旧恨一起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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哇咔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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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78章 番外
浮光一眼就看到了空青，拧起眉头：“是你！”
她一声冷哼，祭出自己的双锏：“你这叛徒，既已拜入魔宗，我便替天行道杀了你。”
双锏既出，那就是刀兵相见。
空青从纳戒中取出符箓，也是一声冷笑：“谁杀了谁，还不一定呢”
两人不再废话，立即交手。
浮光身侧的万器宗弟子也是一拥而上，朝空青杀去。
空青早已不是当年那个被囚禁的花人，她已是元婴巅峰，和浮光打得不分伯仲。
不过三刻，就将张钰等万器宗弟子击退，推着浮光往沐朝颜所在的方向，与她单打独斗。
浮光也是被打急了，两人越打越上火，都想置对方于死地。
一直打到绝境之谷时，空青狠了狠心，将浮光从云端打落，令她坠入绝境之谷。
绝境之谷没有灵气，修士不得御空飞行，坠落便是身死。
空青一击打落，抽身就走。谁知浮光的金锏化作长鞭，朝她腰间缠去，猛地将她拽下来：“你要我死，你也别想活着！”
空青陡然下坠，身体不停地坠入谷中。
千钧一发之际，沐朝颜的剑光刺来：“空青！”
沐朝颜猛地将剑插入绝壁之中，一把捞住了空青的手：“抓紧我！”
空青仰头，但见沐朝颜单手将剑插入绝壁牢牢握住，悬在了绝壁之下。
阳光穿破了浓雾，从绝壁上方刺下来，落在了沐朝颜身上，替她晕上了一层光圈。
不知道怎么地，空青略有些眼红。
沐朝颜握住了她的手，提着她往上拽：“不用怕，我抓住你了。”
小剑修一边这么说着，一边提起空青，往自己身上带。
空青的腰还缠着浮光的鞭子，在下方远远地缀着。
浮光抓着鞭子，看沐朝颜用尽全力将空青救起来，冷冷讥笑：“你倒是好心，不过一夜的恩情，拼了命地来救她。”
浮光一边讥讽沐朝颜，一边不忘拽着鞭子往上爬。
沐朝颜单手将空青提起，让她趴在自己的背上。空青转头看向浮光，冷冷道：“杀了她！”
她开口，沐朝颜竟是半分不留情面，从纳戒中取出一柄新剑，抬手捏诀：“斩天！”
“你！”
浮光还来不及多说什么，就被剑光打落崖底，彻底消失。
这时万器宗的弟子匆匆赶来，看到浮光掉落绝谷，目呲欲裂：“沐朝颜，我要你死！”
以张钰为首的万器宗弟子齐齐举起灵器，朝沐朝颜打去：“万器之灵，碎！”
“轰！”
磅礴的灵力摧毁了沐朝颜落停处，将沐朝颜与空青齐齐打落谷底。
沐朝颜背着空青，在不断下坠之中沉着冷静地划着剑诀：“水中捞月！”
落入百丈之地时，沐朝颜的剑深深地插入了绝壁之中。
她深吸一口气，对背上的空青道：“没事的，我能带你上去！”
说话间，沐朝颜从纳戒中取出一柄短剑，插在崖壁之上，就这样靠着两柄剑交错，沐朝颜背着空青一点一点往上挪。
空青趴在她背上，在颤动之中，感受着她的体温，思绪万千：“小沐道君……”
沐朝颜费力地往上爬，吐出丹田的一口气，回了一声：“嗯？”
“你是一直都这么喜欢好管闲事，还是单单只对我这样。”
沐朝颜手下不停，狠狠地将短剑插入石壁：“我……”
还未等她搭话顶上忽而有万千石堆滚落，朝她们打来。
“小心！”
沐朝颜回旋，将空青护在怀中。手上忽而一滑，两人就此坠入绝谷，径直地朝谷底滚去。
绝境之谷深数千丈，哪怕是元婴期修士掉下去，也要身亡。
空青仗着自己是花人，身体堪比大乘期修士，便在半空之中调转身体，将沐朝颜裹入怀中，拥着她直直往下坠落。
一路坠了不知道多少丈，最终重重地跌入谷底。
她的身体碰到了地面，在撞击之中重重跃起。
空青猛地吐出了一大口血，紧紧地抱住沐朝颜的头颅，而后往下跌落，彻底昏死了过去。
——————
“咕咕……咕咕……咕咕……”
月上中天时分，月光清清冷冷地照在石壁之上，纤毫毕现。
夜枭落在远处的枝桠上，躲在阴影中，窥视着躺在地上的两个人。
在夜枭的咕咕声里，空青幽幽醒转，强撑着身体坐了起来。
“嗯……”
空青用力地将自己脱臼的左胳膊硬生生掰正，这才放松身体，大口大口喘气。
“嗬……嗬……嗬……”
空青缓了几下，伸手小心翼翼去摸沐朝颜的脸：“小沐道君……小沐道君……”
可沐朝颜从那么高处跌落下来，哪怕有空青垫着，浑身也碎得差不多。
除了脑袋，空青摸到哪里都是软的。
她心头一凉，略有些慌张：“糟了，骨头全碎了。”
骨头全碎，只怕内里脾脏也碎了。就算是能断手再生的修士，在这样的情形之下，也要流血而亡。
空青当下脱下外袍，垫在沐朝颜身下，小心抚开盖在她脸上的碎发，吻了下去。
与寻常修士不一样，花人身上的灵力并非来自此间地界，而是来此外方宇宙。
在这绝境谷底，她的体内仍旧灵力充沛。
她吻住沐朝颜的唇，将自己的灵力以双修之法渡过去。
日出又日落，如此花费了数日，沐朝颜的碎骨才堪堪愈合。
空青这才松了一口气，她将沐朝颜的手搭在自己肩上，背着她踏着初晨的日光，朝前走。
她灵力流逝也极为多，一路走过怪石嶙峋的绝境谷底，走出狭隘的山谷，世界豁然开朗。
无垠的草地在她们面前延伸，在碧草的尽头，有一片湛蓝的湖水。各色各异的飞鸟掠过湖面，发出悠扬的叫声。
在碧湖的更远处，是一片茂密的森林。晨光落在树叶上，照得每一片叶子都亮晶晶。
浓郁的灵力扑面而来，空青为之一振。
原来这无灵力处，只仅限于绝境之谷，若是这般，那沐朝颜可以自行恢复灵力，她有救了。
空青顾不上许多，背着沐朝颜奔入草地里。
草地的水濡湿了她的衣摆，她一路匆匆走过，迎着晨光，奔向了碧蓝的湖水。
趴在她背上的沐朝颜在震动间悠悠醒转，她扒在空青肩头，垂眸看到了眼底的一抹红。
她唤了一声：“空青……”
空青脚步不停，垫在她臀下的手，往上掂了掂：“沐小道君，你醒了？”
沐朝颜颔首：“嗯。”
她内观了一番，发现自己身上的骨头都有灵力愈合的痕迹，五脏六腑也被缝缝补补，破碎不堪：“是你救的我？”
空青淡淡笑道：“说不上救。若不是你跳下来救我，也不会平白无故枉受此灾。”
空青背着她往湖边走，一边走一边道：“这谷底四周，是一大片的林原，灵气极为充足。”
“你就在此地疗养一番，等伤好了，我们再另寻出路。”
空青虽在魔宗被困数十年，被绮华折磨得体无完肤，可求生欲还是极为顽强的。
不管遇到何种境地，她从未绝望，也从未想过死。
哪怕遇到如今的状况，她都能积极求救，寻找处理。
许多年前，沐朝颜就在她身上看到了这一点，她虚弱地笑笑，应了一声：“好。”
空青背着沐清越走到湖边，将她放了下来。
此处灵力浓郁，极为适合修炼。
空青脱下自己的外袍，与沐朝颜言道：“沐小道君先在此地休整，我四下看看，有无可躲避的洞穴处。”
沐朝颜一把拽住她的手，目光很是担忧：“你一人又无兵器，还是不要随意走动。”
“可是……”
空青垂眸，望着沐朝颜苍白的唇色，很是忧心：“我的灵力，只堪堪能修复你的骨头。你的经脉，五脏六腑，以及紫府，如今都是破碎的。”
“我得找些灵植，给你调配丹药。”
空青在魔宗多年，长进的不仅仅是修为，丹药一途也极为精通。
她知道沐朝颜身上的伤，若是没有丹药辅佐，光是灵力蕴养，需要上百年。
沐朝颜知道自己的境况，松开了手，温声道：“那你不要离我太远，近一些。”
“好。”
空青也不敢离得太近，只在四周搜寻。
沐朝颜端坐在她法袍之上，望着她拉高衣袖，在水草之中踏行，心绪纷乱。
她已经很多年很多年没见过空青了。
如今再见，空青好似与从前那般并无二致，却又好像更成熟，更温柔，更体贴，更吸引人了。
沐朝颜从未想过，还有这样的一日。她什么也不做，就静静地看着空青，见她为自己奔波。
也从不敢想过，空青还会为她奔波。
身后的那道视线着实太过炙热，空青叹了口气，回头望向沐朝颜：“沐小道君不好好调息疗伤，光看我做什么？”
沐朝颜唇色苍白，眼睛确实红的：“我只是在想，那年要是不顾绯月的意愿，直接将你带回剑宗该有多好。”
“我就应该将你带回剑宗的，也免得今日你我落入这绝境之谷，再有一百年也出不去。”
空青莞尔，淡淡一笑：“是嘛，我倒是觉得现在这样也挺好的。”
“我从未与小沐道君相处过如此漫长的时间，余生漫漫，我们还有得聊。”
她撩人习惯了，只是对着沐朝颜，不敢过于放肆。
可如今看她红了眼，总觉得为了那么几分真心，她还是要哄哄对方的。
谁让沐朝颜爱她，一心一意呢。
————————
空青你罪孽深重。
第179章 番外
空青在湖边搜寻了一圈，只采到一些温补的药材。
她淌着水回到沐朝颜身旁，将药材以木灵之火融化，喂到她唇边：“湖边只有这些药材，先将就一下。”
“等你好上一些，我们再往里探探。”
沐朝颜就这她的手，低头将药抿入口中。苦涩的药汁在蔓延，沐朝颜点点头，应了一个字：“嗯。”
说话间，天上忽而阴云密布，层层乌云累积，好似要下雨。
没一会，能把人灼伤的硫磺雨从空中哗啦降落，疯狂地倾倒在人身上。
空青反应得很快，一把将沐朝颜抱起来，挡在自己的法衣之下。
她抱着沐朝颜朝悬崖下方的岩洞跑去，很快就抵达了岩洞。
她把沐朝颜放下，这才抖了抖自己被烧得乱七八糟的法袍，拧紧眉头：“果然，绝谷之下不是什么好地方。”
空青站在岩洞口，眺望着被黄色硫磺雨浇灌的焦黄草地，叹息了一声：“看起来，这谷底也不是什么好存活的地方。”
硫磺雨乃是十天罚之一，大乘期以下的修为，都不可直接硬撑，更不用说她们了。
她和沐朝颜想在谷底存活下来，还是需要花费不少心思的。
空青这么想着，回头看向沐朝颜，却见她直勾勾地盯着自己看。
空青略有不解：“小沐道君，你在看什么呢？”
沐朝颜深深地凝望着她：“看你背上的疤。”
疤？
空青转身，看向自己褴褛法袍底下，被灼烧出的红痕，隐约露出来的疤痕，了然一笑道：“哦……你说这个啊……”
空青转身，看向沐朝颜：“那都是过去的事情了。”
——————
谷底的日子并不好过，纵使可以使用灵力，但空青试了试，发现能在此处发挥的灵诀很是稀少，甚至打开一次纳戒都很费劲。
在这隔绝人烟的谷底之中，她与沐朝颜好似抛却外面的一切世俗身份、地位、还有诸多偏见，好似一对正常的道友那般相处。
她不愿以双修之法治愈沐朝颜，因此每日清晨，都会给沐朝颜设置一个保护屏障，这才外出替她寻药。
运气好的时候，能够找到足够的药材，甚至降服具有增益效用的妖兽。
运气不好的时候，会遇到硫磺雨，顶着一身的灼伤回来。
沐朝颜的伤恢复得很缓慢，每日只能端坐在岩洞里，一边调息修复自己的身躯，一边等着空青回来。
她望着岩洞之外那只待在枝桠中孵卵等着丈夫回来的蓝雀鸟，只觉得自己和这鸟没什么区别。
那是她短暂一生中最清闲的时候，她甚至觉得，日子就这么一直下去也没有什么关系。
什么剑道第一，什么苍生救世离她很远很远……
在她心里，都抵不过空青踏着夜色回来，将药喂到她唇边的那一刻的温暖。
她修剑三十多年的心，似乎只为这一瞬间跳动，无尽缠绵。
但这一切，都被一个雨夜打破了。
沐朝颜久久地记得那个夜晚，她端坐在岩洞之中，点燃了一簇篝火。
雨幕如帘，挂在了岩洞前，哗啦啦地下个不停。漆黑的夜里，大雨磅礴，远处的夜枭声都显得如此静谧。
沐朝颜端坐在干草铺就的小榻上，垫着空青铺好的法衣，有几分心绪不宁。
雨这么大……空青回来的路上，会不会遇到蛰伏的妖兽？
万一受伤了怎么办？
荜拨的篝火声里，沐朝颜望着熊熊燃烧的火焰，坐立不安。
“轰隆！”
一道闪电劈下，震得沐朝颜猛地一颤。
她抬眸，望向近处，却见一株巨灵木被雷电从上到下劈成了两半，倒在两边，熊熊燃烧了起来。
火光照亮了整个世界，雨夜里，空青悄无声息地出现岩洞门口，扶着岩洞的另一边，浑身湿漉漉地站着。
沐朝颜霎时回神，连忙从小榻上起身：“空青，快进来。”
她朝空青走过去，一把拉住她的手，很是担心：“你都淋湿了，快把法袍脱了吧。”
她的手刚触碰到空青的那一刹那，就被对方一把抓住。
那力道很大，也很烫，沐朝颜一下就愣住了。
她仰头，去看空青的眼睛：“空青？”
灯火通明里，沐朝颜在空青眼里，看到了跳跃的火焰。
她从未在空青眼中见过这样的眼神，隐忍，又带着渴望。
沐朝颜像是被烫了一下：“空青……”
空青好似回神一般，握住沐朝颜的手，一把将她拽入怀中。
沐朝颜身子一踉跄，整个人都倒入了空青怀中。隔着一层湿润的法袍，她感受到了空青身躯的滚烫。
好烫……
好烫……
好像能把她也烧着了。
空青一手贴在她的腰后，紧紧按住她的腰。
她的手指十分纤长，掌心也很柔软，只一掌，沐朝颜就觉得自己被她整个人困住了。
沐朝颜趴在她肩头，略有些颤抖：“空青……”
空青的另一手按在她后脑勺，将她压在自己的肩头，而后不断地用自己的面颊蹭着沐朝颜的面颊。
像是某种野兽一样，以肌肤相贴作为示好。
她的呼吸太烫了，沐朝颜浑身都在发颤。
她从未觉得自己如此孱弱过，像是能被空青骨血里，全部包裹。
沐朝颜小心抬眸，望向空青：“是不是花开期到了？”
她知道的……
她什么都知道……
若非不得已，空青是不愿意与人双修的。
她其实并不热衷这件事，甚至还有些痛恨。
外人总是觉得，剑修都是一根筋，什么也不懂，才能修得如此修为。
其实不然，一旦下了山，剑修就是在红尘历练，知晓人间百味。
她们什么都明白，可仍旧选择至善的剑道，这才是至纯至性。
空青没有回话，实际上她已经忍到失去理智了。
按理说，一个月前就是她的花开期，可她生生忍了一个月，用尽了所有办法，还是无可避免。
在这样的雨夜里，尽数爆发。
她本来找了个地方将自己藏起来，可是求生的本能还是令她回到沐朝颜。
空青没有回话，只是搂着沐朝颜腰的手越发用力。
沐朝颜叹息一声，稍稍踮起脚尖，吻上了空青的眼睛。
空青一下就闭上了眼，沐朝颜吻住她纤长的睫毛，顺着眼睛往下，吻过她的面颊，鼻尖，唇瓣……
她以舌尖敲开空青的唇瓣，将自己的舌尖送了进去。
唇齿相合，在篝火的倒映里，空青往前走了几步，将沐朝颜压在了干草的法袍之上。
火光将岩洞的一切映照得极为清晰，只见洞壁的倒映上，上方的高个子稍稍抬起下方剑修的纤细长腿……
接着，俯下身……
“嗯……”
呜咽声起，比岩洞之外被骤雨打乱的枝叶还要乱。
暖香在岩洞间四溢，甜得诱人。
沐朝颜抬手，勾住空青的肩膀，鬓发已经凌乱：“没事的……没事的……”
她趴在空青耳边安抚，声音里还有哭腔：“可以……”
“继续……”
——————
洞外的骤雨下了七天七夜，沐朝颜就在空青身下呆了七天七夜。
她的伤好了一小半，醒来时已经是天光大亮。
空青已经不在岩洞里，不知道去哪儿了。
沐朝颜从小榻上坐起来，披着空青盖在她身上的法袍，望着已经熄灭的篝火，思绪纷乱。
她知道空青不喜欢这件事，但发生这样的事……
她既欣喜，又期盼。
只是不知道空青会怎么想呢？
沐朝颜深吸了一口气，穿上了法袍，起身朝外走去。
雨后的绝谷透着灵力干净的清新，沐朝颜拿着剑，在四周逛了一圈。
掉入谷底已经三个月，她还是第一次在这绝境之谷独行。
沐朝颜拎着剑，绕着湖边走了一圈，看着这一草一木，脑海中想的都是空青平日里是如何在这四周采药的。
她想到空青说自己没有心，不免觉得有些无奈。
是啊，她的确是没有小情小爱，可她对人如此掏心掏肺，哪里是没有心。
无怪乎遇到她的人，都会爱她。
真是个祸害。
沐朝颜这么想，提剑迈入湖中，插了两条鱼。
傍晚时分，她在湖边燃起了篝火，用自己的剑烤上两条灵鱼。
当星辰落满湖面的时候，空青回来了。
她披着一身夜色，脸上有脏污，法袍也弄得乱七八糟的。
向来衣着讲究的人，好似流浪的乞儿一样，毫无形象地坐在沐朝颜身旁，朝她伸手：“饿了！”
是颐指气使的语气，完全没有先前的伪装了。
沐朝颜将烤好的鱼递过去，空青接过去，恶狠狠地撕咬了起来。
她吃得很狠，仿佛在发泄什么一样，疯狂里有种认命的绝望。
沐朝颜没有问她，但她知道是因为什么。
她就静静地坐在一旁，等着空青吃完，将剑递过来：“还你。”
沐朝颜将剑放在一旁，伸手拿着巾帕，落在空青有擦痕的额头上。
空青瑟缩地抖了一下，想躲，却被沐朝颜一把拽住了手臂。
沐朝颜倾身，就这么死死拽住了她，将她脸上的脏污逐一擦拭干净。
她这才满意退开，满目柔和地看向空青：“好了。”
空青看着她的眼睛，心中的怒火消散了大半。
她叹了口气，有些无奈地望着她：“沐小道君，我真的很好奇，你入红尘已二十余年，难道还未遇到过一人令你心折吗？”
“你究竟喜欢我什么？”
“和我双修令你很开心？”
空青实在是不明白，像她这样的人有什么好的，一个两个都前赴后继的。
绯月是，沐朝颜也是，绮华也是……
更不要说还有其他一些她没找人过的仙子道君……
她身上是有什么蜜嘛，才会引得这些人一个个坠下来。
沐朝颜收了手，认真想了想，才对空青道：“我曾经也问过我自己，究竟喜欢你什么。”
“小情小爱于大道而言，不过是微小的波澜，总会过去的。”
“我执着于你，是因为从未得到过，还是你太过特殊呢？”
沐朝颜斟酌一番，望着空青道：“可是后来我发现了一件事，你只要存在于世间，无论你属于谁，爱不爱我，在不在意我，都不重要。”
“我所杀一个恶徒，所救一个善者之后，都会期望漫天神佛庇佑你平安。”
“所以空青，你对我如何都不要紧，要紧的是你要自由、快乐与幸福。”
这一夜的星光很璀璨，湖边的篝火也很明亮，却都比不过沐朝颜眼里的光。
那是空青第一次，直观地感受到沐朝颜的爱。
她的字字句句都在说，因为爱一个人觉得世界很美好。
啊……
爱实在是……
太可口了！
若是沐朝颜的话……
若是沐朝颜的话……
空青倾身，一把搂住沐朝颜的腰，凑到她耳边道：“把法袍脱了，坐上来。”
沐朝颜的耳朵一下全烧了。
空青褪下她的法袍，将她抱到自己腿上。她想知道，沐朝颜的身体，是不是跟她的眼神一样黏腻。
星月之下，沐朝颜攀着她的肩膀，在她的指尖之上若狂风般的落叶颤动。
空青凑到她的耳边轻唤：“朝颜……沐朝颜……”
“小沐道君……”
我的小沐道君……
她本就生了这么一具令人醉生梦死的身躯，那不如带着沐朝颜，永远地沉沦下去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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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对真的，恨不得她们天天在do天do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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