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1章
把自己上辈子经历讲述完毕,空青想到不久前在秘境与“白凃”的会面,斟酌片刻才继续道:“总之我与白凃的计划失败,曼殊沙华虽损伤颇重,但还是逃出生天。”
“不仅如此,因为我和白凃曾与她融合过,她好像还获得了一部分白凃的记忆。”
“一刻钟前曼殊沙华的一具陶瓷傀儡,还带着一缕神识,出现在了秘境西方的金虎之地。”
海灵蹙眉,沉吟片刻道:“西方金虎……她应该是猜到这个秘境的作用,想去金虎之地拿主阵。”
“如此看来,她并没有获得白凃的重要记忆。若是她将白凃全然消化,应该会直接到我这里来。”
空青不解:“到这里来……”
她扫了眼这片清幽的竹林,若有所思道:“也就是说,前辈这里,才是主阵所在?”
海灵颔首,很是轻快地应道:“没错。”
空青有些困惑,直接将自己的疑问抛出来:“前辈留下的这个秘境,是用来做什么的?”
海灵微微一笑,仰头看向明媚的苍穹,淡淡道:“当然是为了破开禁制啊。”
“两百年前飞升的时候,我就在想,我与绫音若是渡劫失败,总得给后辈留下一些利器吧。”
海灵收回了目光,望着空青笑意浅浅:“这个秘境其实是个逆五行神阵,只要有充足的灵力灌输,与五个神识一同操控,就能发挥出她破开禁制的效果。”
空青心头一动,忙问道:“充足的灵力灌输,大概是多少灵力?”
海灵想了想,才回答道:“每个阵眼,约莫需要二十个渡劫巅峰的灵力。”
空青倒吸了一口凉气:“二十个渡劫巅峰?那不是相当于一个阵眼,就需要一个白凃那样的神力?”
海灵颔首:“嗯,没错。当年我自己破阵,用的是琉璃塔外的那个五行阵。你既然是带着飞雪过来的,那么想必是从妙音城乘坐骨鲸过来的吧?”
空青点点头:“是这样没错。”
海灵便与空青解释道:“那个骨鲸是我这八百年里,搜集了无数天才地宝所打造的五灵阵神兽的废料做成的。”
“在这个秘境中,有五具‘神兽尸骨’,它们的身躯大概能容纳三十个渡劫期修为的灵力。”
“只要你能找到充足的灵力灌入这五具神兽,并且有足够的神识操控,就能破阵。”
空青:……
她沉默了片刻,很是委婉道:“前辈,一百个渡劫期的灵力,可是很难填充的。”
她又不是魔宗那群疯子,会拿人命去堆。
海灵却万分从容,与空青淡淡道:“这个秘境残余的灵力,约莫能撑得起两个阵眼。”
“白凃留在这个世界的力量,又相当于一个阵眼的灵力。”海灵指向空青,目光柔和,“不过你如今并未完全掌控白凃的力量,所以不能为阵法注能。”
“等你掌控白凃的力量后,我们就能激活三个阵眼。”
“而第四个阵眼……”海灵顿了顿,想到白凃曾经说过的话,才说道:“在万境之森大秘境的绝境深处,藏着白凃的与曼殊沙华纠缠的神躯。”
“神灵纯粹的肉体力量,只要能够炼化,也可以填充一个阵眼。”
满打满算,将四个阵眼的灵力来源算好,就剩下主阵阵眼的力量。
而这第五个阵眼,在海灵原本的计划里,来自于五洲四海的本土修士又或者是曼殊沙华溢出的力量。
空青想到沐朝颜身上残余的力量,眼前一亮:“第五个阵眼,我们可以依靠曼殊沙华的力量,这样子我们就不用消耗五洲四海的灵力了。”
海灵微微点头,笑吟吟道:“我也正有此意。”
“曼殊沙华的神识,终究是要被抹杀的。在破开禁制之前,必须得确保她的意志完全被磨灭。”
“一旦让她接触到宇宙混沌的灵力,她的意志复苏,花粉污染此界,向外延伸,此界所有人都会成为她身体的一部分。”
只要想到这个可能性,海灵就有些不寒而栗。凡是有着独立意志的人,都不会想失去自己思考,成为他人的附庸。
海灵垂眸,给自己倒了一杯茶,放在唇边抿了一口,眸光闪烁:“人类世界最美妙的地方就在于不同思想,不同观念,不同经历的人碰撞在一起,擦出无数奇妙的火花。
“正是你我皆不同,无法洞悉对方的想法,才会造就那么多阴差阳错的曲折故事。”
就像她与绫音……
一开始,她不知道绫音是来杀她的,与绫音共处三百年,坦诚真心,一步步走到双双渡劫……才有了今天她生存在这里的局面。
若是她能洞悉绫音的想法,哪里还会有这三百年的挚友情谊。
相遇,相识,相知,相逢……
每一个都是如此美妙的事,即使结果不好,但海灵从未后悔那日临海登岸,主动结识绫音。
因为这是人生必然的经历,她坦然接受这一切。
想到这里,海灵抬眸,望着空青满目慈爱道:“无情无欲,长生永久固然好,可人生不就是因为形形色色的相遇相逢,才会如此美妙吗?”
“所以我们绝对不能让曼殊沙华得逞,毁掉我们生存于世的地方,毁掉我们珍贵的思想。”
“哪怕于神而言,我们所有蝼蚁般的思考,只会引来世间窃笑。可我们活着,是为了追求真我。”
“为了捍卫真我,我愿付出一切,哪怕是自己宝贵的生命。”
空青望着海灵深邃的眼眸,忽然想到,这就是为什么千百年来,曼殊沙华蛊惑了那么多人,但很多修士在飞升时,都没有被她侵占的缘由。
如果飞升的代价是毁掉自己,毁掉这个世间,那么他们宁可渡劫失败陨落。
就像是她一样……
在绝境中借由白凃的眼睛,目睹过曼殊沙华所作的一切,最终献上自己的所有,代替沐朝颜成为神临的器皿。
思及此,空青叹了一口气,颔首表示了赞同:“自然如此。”
“纵使我很讨厌白凃这种祭献大部分人,保留火种的做法。但比起曼殊沙华那个世间一统的意志,我还是坚持白凃的做法。”
“我会完成前辈与白凃未竟之事的。”
海灵弯着眉眼,像是打量自家后辈那样,万分柔和地望着她:“我相信你会的。”
彻底说完前因后果,还了解到了海灵留下的手段后,空青想到了与自己同来的沐朝颜等人,轻咳一声道:“对了前辈,我有几个朋友是与我一同闯入此地的,请问她们都去了哪里?”
“朋友?”
海灵想到自己感觉到的几个气息,与空青解释道:“之前不是与你说破阵要有五个神识一同操控逆五灵阵,我设下的这个秘境,就是为了挑选逆五灵阵的各自阵主与逆五灵阵的主阵人。”
“所以她们都被送往考验之地了。”
空青眨眨眼,很是不解:“考验之地?”
海灵冲她招招手,一脸狡黠道:“你过来,我带你去看看你的朋友们。”
在空青迷惑不解中,海灵起身,领着她与飞雪一同穿过铺满翠竹的长廊,走出竹屋,来到了后院——
空青刚一踏入后院,就看到了五色光柱冲天而起,照亮了后院铺满王莲的池塘。
空青定睛一看,只见铺满王莲的池塘里,在东南西北中的五处,各自盛着一团颜色各异的硕大水泡。
水泡里隐约浮现些五灵阵的阵物图腾,在日光下闪烁着粼粼波光。空青微眯着眼,透过水泡,依稀看到了被裹在其中的山水之影。
空青有些诧异,扭头看向了身侧的海灵:“这莲池中的五灵泡泡里,又是一个小秘境?”
海灵点头,微微一笑道:“准确地来说,是一个考验心性的幻阵。”
似乎对于自己的杰作很满意,海灵笑眯眯地和空青说:“哪怕是渡劫期大能进去了,也会被抹掉一切记忆,当做一次红尘历练,由此证心。”
空青见她一脸“怎么样我厉害吧”的得意神情,非常配合地竖起大拇指称赞道:“厉害厉害,前辈果然是万中无一的阵法天才!”
得到满意的答案,海灵笑吟吟道:“毕竟活了上千年,又不能混迹人群,与人交流,只能鼓捣一些阵法嘛。”
飞雪在旁听她们聊了一堆云里雾里听不懂的话,又顾忌海灵是自己的炼制者,不好插话,只好闷声憋了一路。
此刻见她们终于谈完正事,连忙插话道:“对,海灵儿可厉害了!”
“以前我们买了话本子回来,还会将她放入迅影,让迅影演给我们看呢!可好看了!”
空青眨眨眼,虚心求教道:“敢问迅影又是什么?”
海灵就与她解释道:“是一个我为了消磨时间,折腾出来的半神器。不过耗费的灵力太多了,现在不用她了。”
“等哪天你破开禁制,我再把她送给你吧。”
海灵胡乱应付了几句,抬手空书了一道符箓,甩向了莲池中,笑着道:“没有迅影不要紧,难得有缘,不如看看你的朋友们都在红尘中做些什么吧。”
海灵的符箓甩下,莲池中“唰”的一下就浮现出五张画面。
东方青木,背着药篓的小医师苏知微与她的天地灵材伴侣箜篌,在神山初逢。
南方朱火,同一个地方,分成了两个画面。一个是器灵小金雀正跟着自己母亲的屁股尾巴,在群山间自由自在的飞舞。
另一个则是居住在群山间的巫女绯月,与山灵空青初相遇……
海灵看到这里,指了指绯月对空青说:“这是你的朋友?”
空青点头道:“嗯,之一。”
海灵若有所思的点点头,转眸看向了北方……
北方玄水,白潋在群狼的孵育下,即将破壳而出。
很快,三人的视线挪到了西方金虎。
只见滚滚黄沙间,一身白袍手持银枪的少女王储沐朝颜,驱逐群蝎,在神光的指引下,从沙土里翻出来一个白发雪肤的盲眼少女……
那少女的模样,不是别人,正是空青。
海灵神情顿时变得微妙起来,她转眸看向了空青,指着画面上的沐朝颜问道:“这也是你的朋友之一?”
空青心下一咯噔,点了点头,回了一个字:“是。”
海灵打量着空青的样貌,饶有兴味道:“你朋友……都很爱你嘛。”
正这么说着,中央玄土爆发了一阵欢呼声:“王上万年,凤凰万年!”
海灵与空青一齐望向了中央玄土,只见碧蓝的天空下,百姓的欢呼声中,年纪美貌的金面祭司,正在给紫发绿眸的女王加冕为王。
那女王,正是绮华。
在加冕完成的那一刻,身材矫健,肤色如蜜的女王伸手握住了祭司的皓白手腕,将她一把拽到身前,将自己的呼吸洒在祭司精致的金色面具上,压低了声音,哑声道:“大祭司……以凤凰王朝十四代君主的名义发誓,我要你成为我的王妃。”
“总有一日,你会雌伏于我身下。”
在飞雪放大的瞳孔中,三人看到那祭司抬眸,冷声道:“陛下,你做不到。”
在那一刻,场外三人都看到大祭司面罩之下那双赤眸。
海灵与飞雪齐齐转眸,指着画面中的绮华,异口同声问:“空青,这充满异域风情的大美人,是你的道侣吗?”
空青的赤眸一下就冷了下来,望着画面中绮华嚣张的面容,语气冷淡道:“不是,是仇敌。”
飞雪和海灵对视了一眼,极为默契地惊呼一声:“哇哦,仇敌!”
感觉更加有故事了呢!
仅仅是短暂的接触,也让空青明白飞雪是个什么个性,但她没想到,海灵竟然和她差不多一个德行。
果然是有什么炼器师,就有什么器灵啊!
此刻就算她们不开口,空青也能想到海灵与飞雪多半在想些什么。
大概是一些不太好说的故事。
空青叹了一口气,扭头望向海灵,很是无奈:“前辈,你都把她们塞到什么样的秘境里?怎么我觉得她们像是重新投胎一样?”
海灵笑眯眯道:“黄粱一梦,黄粱一梦啦。”
“梦醒了,通过考验,就能拿到阵眼灵器了。”
黄粱一梦……
空青扭头,望向西方荒漠间,此刻正将那白瞳少女抱回营帐的白袍王储沐朝颜,心头微涩。
她望着沐朝颜小心呵护的模样,斟酌片刻才开口:“前辈,之前我和你说过的那个被白凃策反的修士,也在你的幻境里。”
“曼殊沙华的花粉有大半被白凃封印在她体内,我不敢破开她的封印,怕她被曼殊沙华洗脑反噬。”
空青说着转眸,不再看画面里的沐朝颜,望着海灵平静如水道:“如今前辈还活在世间,我们又在你的秘境里,可否与我一起联手,将那修士体内属于曼殊沙华的花粉尽数炼化?”
“这么一来,我们就多了一重保障。”
虽然出了秘境之后,她可以通过双修之法,深入沐朝颜紫府,将被封禁的花粉一点点吸纳出来。可如今有了海灵相助,说不定可以更早成事。
到时候借助花粉的力量,再炼化她识海底下属于白凃的金色神力,也就不惧母亲曼殊沙华先下手了。
————————
有些朋友不是朋友,而是姘头。
绯月:精灵古怪的部落巫女与她的山灵姐姐。
沐朝颜:白袍王储与被她捡回家的盲眼白发少女。
绮华:野心勃勃的女王与她求而不得的神圣祭司。
海灵:不愧是我,专业看话本一千年!(但凡是个正经人都想不出来的剧情。)
回头正文完结之后,可以写写这几个脑洞。
可恶,评论快多一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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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2章
海灵沉吟一番,伸手指向画面里的沐朝颜,长眉轻扬:“你说的修士,是你的这个朋友吧。”
空青颔首,正色道:“正是她。”
一旁的飞雪听到这句话,连忙补充:“海灵儿,这人可不只是空青的朋友,还是她的道侣。这丫头心可狠了,为了让自己的道侣能潜心修道,不受干扰,硬生生与绫音——啊,不是,是白凃……”
“她与白凃联手封印了道侣的记忆。”
“她道侣什么也不知道,真是太可怜了。”
还未等空青阻止,飞雪就叽里呱啦说了一大堆。
空青:“……”
海灵倒是来了兴致,微微眯起眼,将远处那个行止如春风的白袍王储打量了一番,伸手一指:“所以这位才是你的道侣?那位黑皮大美人不是?”
空青迎上海灵探寻的目光,无奈地点点头,轻声道:“是,她是我的道侣。”
她敛眸,收起所有的情绪,淡淡道:“我与白凃封印她的记忆,还给她下了暗示,一面是因为她被曼殊沙华洗脑,且识海中残余了不少曼殊沙华的花粉……”
“一面则是她渡不过情劫,过于执着……”
空青顿了顿,抬眸看着海灵,目光坚毅道:“所以我希望,前辈能和我一起联手,将她身体内的花粉提炼出来,同时又不让她再想起以前的事……”
还没等空青说完,海灵勾唇笑了一下,饶有兴味道:“也不知道你们这里的人,从小修的是什么道,一个比一个奇怪。”
“记忆是很宝贵的东西,你怎么能够剥夺他人的珍贵之物呢?”
若是为了防止曼殊沙华的入侵也就罢了,可空青的第二个要求,在海灵看来十分的费解,也万分的不赞同。
空青看出了海灵的态度,抿唇思索片刻,好半晌才说道:“就像是曼殊沙华,她觉得让全天下的人与她统一意识,就不会有那么多纷争一样。而我觉得只要她不想起以前的事,就不会对我那么执着。”
“我毕竟继承了曼殊沙华的血脉,骨子里终究和她一样傲慢。”
“所以会选择自顾自地做一些自以为对他人好的事情。”
空青说完,自嘲一笑,眸光暗了下来:“或许人就是这样,打着为别人好的名义,来伤害对方真心的物种。”
或许她以前不相信沐朝颜只想要她,可不得不封印对方时候,空青就明白了,沐朝颜想要的只有她。
纵然如此,空青却仍旧如此说道:“我这一生,但求无愧于己,无愧于心。”
“若是让她因我一生不得超生,那我纵得长生,亦无法开怀。”
海灵端详着空青的侧脸,隐约洞悉了她的想法。她怜爱地望着对方,沉吟片刻道:“我听出来,你怕自己耽误她。”
“你觉得沉溺情爱,没有修道长生来得重要,你认为世事似乎是无法两全的。”
空青转过头望向莲池嘴硬道:“本就是她在强求。十六年前,她就应该一剑砍下去,让我和曼殊沙华一同灰飞烟灭。”
“当我走到自己必死无疑的结局时,她就应该让我去死。”
如果当时沐朝颜能狠心,一剑灭杀了曼殊沙华的神识,她与白凃所做的一切,就不会付之东流。沐朝颜也不至于渡雷劫失败,迟迟不得飞升。
海灵弯着眉眼,打量着空青的神色,勾唇一笑道:“可是空青,你有没有想过,其实你也不用死,杀曼殊沙华和保下你并不冲突。”
空青一怔,愣愣地望向海灵。
海灵一抚长袖,依靠在池塘旁边的巨石旁坐下,笑吟吟地望着她:“你觉得白凃为什么会挑上你?”
空青斟酌片刻,与海灵说道:“因为她的计划里,需要与一个花人融合,吞噬掉曼殊沙华的神识……”
海灵摆摆手,连忙说道:“不不不,这个计划里最重要的一环,不是花人,而是一个能容纳两个神明神识的识海战场,一个能吸引曼殊沙华侵入识海夺舍的饵。”
“实际上,这样的饵在这数千年来,已经出现过许多个。”
空青若有所思地蹙起眉头:“你是说,一个渡劫期的修士?”
她猛地想到与白凃第一次会面时,对方第一眼就相中的那个人,是沐朝颜,而不是自己。
沐朝颜才是最适合她的神临之躯。
“嗯哼。”海灵点头,接着与空青说道,“我之前听你所说,这两百年里,曼殊沙华的神识彻底从封印出逃出来,那必然是她舍弃了大半的神力所得的结果。”
“在你与白凃杀入春山前,曼殊沙华一直呆在那朵被应合欢带出来的花中,也就意味着那时白凃将她逼到了极点,致使她本人没有足够的修为直接去驱使修士。”
“那她只能用它最擅长的一点——神识操控。”
“当一个没有力量的人,又遇到了一个被强制灌输到渡劫期,神识不清的修士时,你说她会怎么做?”
空青冥冥之中意识到了什么,顺着海灵的话说下去:“这就像荒漠遇甘霖,会不顾一切地扑上去。”
“对。”海灵赞同地点点头,“当白凃占尽一切上风时,曼殊沙华必然会垂死挣扎。”
“所以明知道是陷阱,她还是会去夺舍你的道侣。”
“因为白凃给了她一个无法拒绝的诱惑。”海灵伸手,点了点空青,“你。”
空青稍稍有些不解:“我?”
“对,就是你。”海灵看着空青,目光极为柔和,“你的道侣,她爱你。曼殊沙华最擅长的就是利用人心的幻象,蛊惑对方去达成她的目的。”
“你是她的孩子,她也能根据你道侣的识海记忆,模仿你的气息。一旦入了识海战场,你的道侣会帮谁还两说。”
“尤其是得知你死之后,曼殊沙华更加会觉得自己的赢面更大点。”
海灵双手抱在胸前,一双眼弯成了月牙:“我猜当年你祭剑之后,五洲四海肯定将你道侣为了你叛宗一事传的沸沸扬扬。”
空青:……
海灵望着她抿紧唇瓣,沉默不语的模样,轻快地笑了起来:“你看,我就没有猜错。”
“对于曼殊沙华这样的存在来说,设陷阱这样的事,就是要摆的清清楚楚,九分假,一点真。”
“我要是曼殊沙华,我也能猜到这是个陷阱,甚至还能猜到你其实没死,还和白凃勾结在一起。”
空青心头一窒,不得不打断海灵的话:“前辈,用这勾结这个词不太好吧?”
她和白凃那是联手,联手拯救世界,不是做什么偷偷摸摸的坏事,怎么能用负面词呢!
海灵摆摆手,无所谓地说:“一样啦,都一样啦。”
两人插科打诨完之后,海灵继续说道:“所以你们的每一步,其实都在曼殊沙华和白凃的推演之中。”
“可无论怎么样,都一定只会有两个结果:生,或者死。”
“你与曼殊沙华,同生共死。”
空青垂眸,想到白凃曾经与她说过的话,一时间竟有些不知道说什么比较好。
她沉默着,海灵又继续说道:“若是侥幸,曼殊沙华的神识消亡,十六年后,我的秘境重现于世,你的道侣或者其他厉害的修士,借着我留下的力量打破世界禁制,还天下一个璀璨群星。”
“若是不幸,曼殊沙华没有死亡,白凃也能保存下你,待十六年后你入秘境寻到我,我们一起联手,再杀一次曼殊沙华。”
空青沉吟了片刻,与海灵道:“白凃就算是个神,也不一定能算到我就能来秘境吧。”
海灵微微眯起了眼,洒脱肆意道:“她不用算啊,她做就行了。”
“八十年前,你在绝境中遇到她后,她兴许就开始布下后手。”
海灵歪着脑袋,饶有兴味地看向空青道:“若我是白凃,那我在挑选了你之后,一定会给沐朝颜留下入海灵秘境的暗示。”
“甚至还会给沐朝颜一个进入秘境的契机。”
“空青,好好想想,你出绝境之后遇到了什么事?”
遇到什么事……
空青陷入了沉思,不知怎么地就想到了二十年前,从万境之森出来时,与沐朝颜乘坐飞剑,落在一座海畔小城的事情。
在那里,她们从一个凡人的口中,听到了仙龟驮山的故事。
空青抬眸,蹙着眉头望向海灵:“我的确是听了一个故事,一个可能隐约与你有关的故事。”
不仅如此,沐朝颜入海灵秘境的缘由,是箜篌相邀。八十年前,在绝境中,沐朝颜替箜篌与苏知微,挡过一次死劫。
她们算得上生死之交,或许早在那时候,白凃就看在眼中,有了决断。
这可是一个有神存在的世界,什么样的声音,是神听不见的呢?
空青想到这里,忽而觉得头皮发麻,后背发凉……这就是白凃,这就是神明的洞察之心。
海灵挑眉,毫不意外地说道:“那就对了,白凃做事可是下一步想百步的。”
“所以只要把沐朝颜骗到秘境里来,那么你一定也会来。”
“事实证明,你真的为了沐朝颜来了秘境。”
海灵叹息了一声,与空青说道:“空青,白凃会选你,一定是你最符合她的愿景。”
“你心里有苍生大道,有苍生的人,一定有大爱。有大爱之人,必能容得下小爱。但这个小爱,是你的变数。”
“白凃选你,你不一定就要死。”
海灵望着空青,眼里含着光,满目慈祥道:“她连我都想救下,为什么会不救下你呢?”
“让你死而复生,是你的道侣与白凃,为你争取来的两全。”
“你似乎很害怕你的道侣,会因为过于爱你,而背弃天下苍生,最终因执念入了邪道。”
“可你有时间给她机会吗?你怎么知道,她最终不会和你一样入苍生道呢?”
“你有没有想过,就算你与白凃封印了她的记忆,给她下了那么多暗示,她为什么还是选择把曼殊沙华放走?”
“诚然,她是因为爱你。不杀曼殊沙华,你就不会死。可仅仅是这样,就能让她有那么大的潜能去违背两个神明的意志吗?”
空青被这一连串的话,问得哑口无言。
她颤抖着唇瓣,蠕动半晌才说道:“前辈,你不了解她……她是个可以为了道侣改道之人……对她来说道侣……”
海灵叹了一口气,望着空青逐渐苍白的脸,淡淡道:“是啊,我是不了解,我对她的推测,都基于你的只字片语。”
“但我知道一件事,唯有爱与磅礴的求生欲,才能创作出忤逆神的奇迹。”
“你好像觉得,她对你的爱仅仅是要求和你在一起朝朝暮暮那么简单,但一个能为你违背苍生的人,怎么会不知道你想要什么?”
“空青,你是真的觉得自己那时候该死吗?就没有那么一刻,想活下去吗?”
“如果让你再选一次,你还会选择让她杀了你吗?”
活下去……活下去……
空青垂眸,鸦羽般的长睫微颤,好一会才自嘲道:“我当然想活下去,就算是慷慨赴死的英雄,死到临头的时候,也会有那么一刹那想苟活下去。”
身侧的莲池画面不断地变化,光影落在空青的侧脸上,镀上了一层柔和的光:“活着是人的本能,活着是人生存于世最重要的事,”
空青死过一次,所以说不出那么冠冕堂皇的话,说自己完全不怕死。
“可是有些事,它比活着更重要。”
比如真理,比如自由,比如挚爱。
死她一个,这世界就永远不会有修士无法渡劫飞升,不会有思想随时被人同化的风险,不会被困在囚笼里,如懵懂的畜生般活着。
“因此我的死,比我的活更加有价值。”
空青知道自己应该怎么选,也会这么选。
空青抬眸,直直地望向海灵,沉声道:“就算再重来无数次,我也会为了天下苍生,慷慨赴死。”
海灵慈爱地望着她,摊开手道:“你看,这就是你的选择。你是个很好懂的人,所以你的道侣一定懂你。”
“如果我是她,再知道自己的道侣一定会死,也不畏惧死亡的时候,绝对不是顺从她的意思,而是去寻找解决掉让她必死无疑那件事的办法。”
“修道之人,与天争一线。她那一剑砍下去,就是在与天争一线。”
“你不争自己的生机,她来替你争。”
海灵定定地看着空青,目光柔和而坚定:“不就是杀一个神嘛,那为什么不能是她亲自来杀?”
“为什么一定要你去献祭自己的一切,去为她争取未来呢?”
“你可以为了她去死,难道她就不可以为了你献上自己所有的一切吗?”
“她对你的爱,当真如此浅薄吗?”
“空青,再好好想想,你为之动心的人,是这么庸俗的人吗?她的心里,难道就真的一丝一毫,都没有苍生大道吗?”
海灵一口气追问了无数个问题,望着空青怔然的模样,最后发问道:“最重要的是,你了解她吗?”
“你敢向她袒露你的真心吗?”
空青抬手,无意识地揪住自己胸前的衣物,咬着唇般茫然地看着海灵。
她……她不……她不敢。
海灵的目光一下就柔和下来,抬手揉在空青的发顶上,温声道:“傻孩子,不如去梦里问问她吧。”
一阵亮光从海灵掌心浮现,自上而下淹没了空青。
光裹住了空青的身影,在她通红的双眸注视下,海灵漫声道:“问问她,如果爱你,会不会支持你所做下的一切决定。问问她,如果爱你,会不会义无反顾地站在你身后,在你们没有任何选择时,尊重你的决定。”
“问问她,是不是真的爱你。”
只听得咻的一下,光吞没了空青,化作一道光柱,投入了西面的莲池中。
海灵捏着袖子,遥望着那道属于空青的光投入沐朝颜所在的世界,叹息着道:“傻孩子,遭遇了那么多不幸的事后,学会与世界割裂,却不敢握住仅有的东西了。”
“爱是一柄利剑啊,可以握在手中,斩尽一切荆棘。可也要忍受它调转剑尖,戳向心口的疼痛。”
海灵唏嘘着,一旁围观了海灵单方面吊打空青的争辩全程的飞雪悄无声息地走过来,小小声道:“她疼怕了,所以不敢要。”
海灵转头,一把掐住飞雪的脸,笑眯眯道:“热闹也看够了,难得相逢,你来帮我收拾收拾东西。”
“两百年了,都没有人和我说说话,我话本子都写腻了。”
“快来,帮我把杂物都整理了,看看有什么好东西可以留给空青的。”
飞雪被她一拽,哇哇大叫:“海灵儿……海灵儿……松手海灵儿,那边女王祭司正演到监禁戏份呢,你让我看完再说。”
“你守了两百年,我也同样守了两百年,我可什么话本子都写不了呢!”
海灵拽着她不管不顾往竹屋里走:“你少诓我,我给你设下的禁制是没有人入花园你就睡不醒,你睡了两百年,有什么好说的。”
“再说了,两个女孩子的霸总剧有什么好看的,看熟人的剧你不觉得膈应吗?”
飞雪大声辩驳:“不觉得!很喜欢!很好看!比你和绫音好看多了!”
海灵脚步一顿,扭头看向飞雪:“我和绫音……”
她反应了好一会,才瞪大眼睛道:“你不会把我和她拉成一对了吧?”
她们是挚友,挚友,不是那种复杂的关系。
飞雪哼了一声,很是不满道:“以前会拉,现在不拉了。假的怎么会有真的那么好看?”
“我有空青和沐朝颜了,我不要你和绫音了。”
海灵望着她无理取闹的模样,无奈地笑笑,牵着她继续往里走:“好好好,不要就不要,你先帮我收拾东西。”
“那我要吃灵石,吃多多的才能干活!”
“没灵石啦,不比以前啦,家里现在很困难,都揭不开锅了……”
“……”
一人一灵的话语声回荡在竹林上空,微风悠悠,翠竹轻晃,正是人间好时候。
————————
诸君,元宵节快乐!
嘻嘻嘻嘻嘻!!
大空最致命的一点是什么,她太善于伪装,所以什么也不说,大颜就什么也不知道。
她一个人自顾自地做决定,自顾自地提沐朝颜做选择,这是她的问题。她从来不听大颜说什么,一方面是她真的想为大颜好,一方面是她真的不敢。
浮光对她做的一切,实在是太要命了,一度让她觉得爱是个笑话。
但是没关系,还活着,就有机会能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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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3章 银月国
空青是在一片嘈杂声中醒来的。
眼前一片漆黑,什么也看不见,仿若永夜。
耳畔传来了士卒操练的哼哈声响,拂过鼻尖的风夹杂着粗粝的黄沙味,以及燥热的白昼气息,让人恍惚意识到这不是长夜。
明明是白日却看不见,所以她这是……瞎了?
这个念头一升起,空青不由得抬起双手,小心翼翼地抚摸着自己的脸颊,沿着面颊往上走,摸到蒙在眼睛上的一层轻纱。
是的,纱。
即使脑中一片空白,毫无记忆,可摸到这个事物时,空青心底就有了一个准确的名称。这也就意味着,她对这些东西有印象,并非出生一无所知的稚子。
由此可以类推,她似乎是失去了记忆。
可这里又是哪里?听声音似乎是在一个军营里,谁把她带到这里来的?她又是什么身份?
无数的疑问在空青脑海中升起,最后一一压下,变成了一个确定无疑的念头:她得找个人问问。
心念一起,空青小心地探出手,小心翼翼撑起身子,躬身朝床沿摸去,确定好位置后,她才将自己慢腾腾地挪到床沿,赤裸着双足落在了地面上。
脚下踩着的是一片柔软如云的毛毯,空青的脚掌陷了进去,感受着这毛茸茸的的触感,蹭了两下后,确定脚下是安全的,她才深吸一口气,站起身往前走。
她张着双手一边不停地朝前摸索,一边小心慢慢往外挪,如飘云端一般,毫无踏实感地往前走了一小段。
“砰!”
空青的膝盖碰到了一块硬物,疼得她轻嘶了一声,皱起细细的双眉。
吃过一番痛,她开始更小心地伸手朝前,摸清被她撞上的事物,发现是个矮凳之后,确认了一遍,才小心翼翼地继续往外移动。
一尺,两尺……空青一边小心地避开这些障碍物,一边在心中默数着自己离开床边的距离。
就这么走一步,记一步,在她接近帐篷外的时候,听到了有人朝这边走过来的脚步声。
空青的脚步一下就顿住了,她倾身扶着手边一个类似于圆桌的依靠,屏住了呼吸。
一步……两步……三步……
每数一步,那人的脚步声越来越近,在空青数到第九步时,帐篷的帘子被唰的一下掀开了。
燥热的阳光夹着一丝清冽的风涌了进来,空青心跳漏了半拍,耳畔传来眼前之人传来诧异的话语:“祭司大人,您醒了?”
那是一道很好听的少女音,似泠泠山泉,在这燥热的西风里无端地给人带来一丝凉意。
空青顺着那个声音缓缓“看”过去,神色茫然:“祭司大人?”
站立于帐篷门口的白袍小将,望着身披星月纱袍的白发祭司,蒙着白纱扶着圆桌一脸迷茫的模样,蹙眉抿紧了唇瓣。
片刻之后,小将对着白发祭司温声道:“还请您稍等片刻,我请随行的巫医来给您看看。”
小将说着,朝着空青走过去,伸手落在她的腰身上,轻声道:“失礼了大人,我先扶您到床榻上坐下。”
“多谢。”察觉到对方没有恶意,空青顺从地跟着她离开。只是在对方的手碰到她的腰那一刹那,她还是有些不自在地瑟缩着身体,试图避开对方。
白袍小将似乎也注意到了这点,垂眸望着蒙着眼纱的祭司眉头轻蹙,微微不适的模样,便不再揽着她。
白袍小将小心用手背贴着白发祭司的腰,未曾有什么逾越的举动,小心谨慎地将她重新扶回了床榻上。
随行的巫医很快就来了,给空青做了详实的检查,做出了判断:“殿下,祭司大人应当是神力耗尽,失去了记忆。”
被称为殿下的白袍小将神色沉吟片刻,镇定自若道:“失去了记忆,那是暂时性的,还是永久性的?”
巫医沉吟片刻,好一会才回答:“这个嘛……暂时还需要再看看。”
“目下最重要的应当是将祭司大人送回神殿,神殿内部之人应当会有办法救治。”
白袍小将沉吟一番,做下决断:“好,等扫清了周边的妖魔,明日便动身回王庭。”
“你先退下吧。”
巫医躬身,说了声是,缓步朝外走去。
坐在床上的空青根据两人的只字片语,推断出自己的身份:她应该是一个国家的祭司,身份地位还不低。而身旁这位殿下……合该是一位王室公主。
等巫医离开之后,空青这才伸手,轻轻地搭在那位殿下的手背上,低声问:“敢问殿下如何称呼?”
冰凉的手心落在手背上时,冻得公主殿下的手轻颤了一下。
公主殿下抿唇,垂眸望着靠坐在床头上的白发祭司,轻声道:“沐朝颜……朝阳映雪颜的朝颜。”
“朝颜……”白发祭司抿唇,似在将这名字细细品味了一番,才绽放了一个笑容,慢声道:“殿下好名字。”
她拉起了沐朝颜的手,抬眸朝她所在的位置望去,勾唇一笑道:“巫医说我不记得以前的事情了,可殿下既然认识我,那么能和我说说我的事情吗?”
沐朝颜感受着包裹住她的冰凉,垂眸望着这位祭司大人白纱之下霜雪一般晶莹雪白的脸,如玉的琼鼻,刀锋一般的薄唇,沉吟片刻才开口道:“既如此,那我便与大人说说如今的状况吧。”
白发祭司微微一笑,轻声道:“那就劳烦殿下了。”
——————
在沐朝颜的叙述下,空青知道了自己所处的境遇。
她名叫空青,是一位银月国的祭司,如今不过二十岁。
银月国地处神洲大陆的西边,王庭建造在一片丰饶的绿洲上,是西方沙漠诸国,最强盛的一个国家。
银月国以白凃教为国教,国中上下皆信奉唯一真神——白凃。
在这个信仰神的国度里,国中地位最尊贵的,不是银月国王,而是执掌白凃教的大祭司——曼殊。
在大祭司之下,则是掌管十三座主城祭祀事务的主祭司。
这些主祭司,地位虽不及大祭司,却是一城真正的掌控者,比起一般的王子公主还要尊崇。因此就算是王储沐朝颜见了,也要礼让三分。
空青则是主管十三主城之一皓月城的主祭司。
身为白子,空青刚出生时,就被大祭司曼殊抱回了神殿,悉心教导。十八岁学完神殿所有的课业,完成辩道,遂接替前任皓月城主祭司的职位,执掌一城事务。
这是个有真神存在的国度,那么必然也会有忤逆神的妖魔。
而在沙漠之中,出现最多的妖魔则是流窜在黄风里的蛇魔与蝎魔。每当狂风袭来,这些妖魔就会乘风而起,随着风破坏一城的阵法,化作滚滚黄沙吞没绿洲之城。
故而神殿祭司们主要的职责,就是驱逐一些侵入城中的妖魔,庇佑国内的百姓。
大概是三日前,一股毁天灭地的龙卷风,涌向了皓月城。
狂风卷着黄沙,撕裂了城中的法阵,掀起了城中百姓看似坚固的土石房,捣毁绿洲……
在这个妖魔肆虐的灾难来临时,大祭司空青用尽神力,给神殿传了一道消息:“黄沙将至。”
不过一夜之间,整个皓月城就消失在苍茫的黄沙里。
等王储沐朝颜听从神殿调令,赶至皓月城,只看到狂风过后,留下一片光秃秃的荒漠,与遍地的魔蝎毒蛇,以及埋在黄沙里被啃得光秃秃的尸骨。
沐朝颜遵循神殿的旨意,探寻更多关于皓月城覆灭的消息,率军清扫这遍地的魔蝎与毒蛇。在此期间,她并没有发现有幸存者,唯一的成果就是找到了主祭司空青。
只是很遗憾,空青失去了记忆。
关于那场龙卷风的事,空青一点也不记得,沐朝颜也就无从在她口中得知皓月城当日的情形。
听完沐朝颜解释一切,空青蹙起眉头,疑惑不解道:“黄沙将至,是什么意思?”
沐朝颜拧着眉头,抿紧唇瓣,目光沉了下来:“这是银月国的一个可怖传说。”
“传说?”
沐朝颜“嗯”了一声,对空青解释道,“在银月国,世世代代流传着这么一个故事——在沙漠深处,藏着一个最厉害的妖魔,叫做黄沙。”
“每五百年,黄沙就从沙漠无法探寻之地乘风而来,吞噬一国,覆灭绿洲,剥夺所有人的生机。”
“只有少数被真神白凃庇佑的国家,得以幸免。”
空青蹙眉,斟酌片刻才说道:“所以黄沙将至……也就是这个世界,要被妖魔毁灭,成为一片荒漠了?”
“嗯。”沐朝颜点点头,很是认真道:“当黄沙来临时,没有任何生命能够幸幸免。只有众志成城,才有希望渡过劫难。”
“祭司大人,你是我在皓月城中,唯一发现的幸存者。只有你,直面过‘黄沙’。”沐朝颜盯着空青的面纱,清清冷冷道,“明日我就护送您回银月城,寻找大祭司的帮助。”
“看看在神殿的帮助下,能不能帮您恢复记忆。”
沐朝颜望着这个被称为神瑞的白子祭司,目光很是凌厉:“我希望接下来,您无论想起了什么关于黄沙的事,都要和我说。”
空青虽看不见她的神情,却能感受这位殿下态度的变化。自己从这场毁天灭地的尘暴中侥幸活下来,却被这位殿下当成了可疑之人。
可空青并不在意这点,她微微一笑,顺从地颔首,轻轻地应了一声:“好。”
————————
好的,现在是双双玩起了一个和主线类似的副本,又来奇怪的play了!
我爱副本!!!
这个本应该是白凃和曼殊沙华的争端之由(是的我还是老实地走剧情。)
这是冰雕版本的蒙纱空青,是神圣的祭司!圣人攻!瞎子攻!很涩!!
大颜,我对你是不是很好!!
(困到眼睛都睁不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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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4章 银月国
沐朝颜与空青聊了一下午,夜幕很快降临了。
夜晚的沙漠,极其危险。
没有白凃的神光庇护后,白日里在银月国士兵驱逐诛杀下藏匿于沙地中的蝎魔与蛇魔,从干燥的沙土冒出来,窸窸窣窣地极速冲向营帐。
银月国的士兵们身披被神殿赐福过的圣袍,点燃金石火杖插在沙地里,组成一圈封锁线。
冲天的火光升起,在扎营地外形成一道炙热的光圈阵法,挡住了低级妖魔的侵袭,如同一轮火海,照亮了荒凉沙漠永恒的夜。
空青端坐在火光中央的营帐里,盘腿打坐,进入冥想。
夜风从她身后的帐篷吹过,带来冷月的气息,以及浓烈得灼人的烈火焦香味。
空青放空了心神,只觉得自己的神魂受到某种召唤,脱离了自己的身体,飞出了帐篷,朝外飘去……
风里传来妖魔们尖细的叫喊,汇成了模糊不清地字节: “摩诃……摩诃……摩诃……”
“摩诃摩诃摩诃……”
摩诃?
空青的神魂飘在风里,顺着妖魔来的方向,无意识地往前飘。
她一直飘,一直飘,飘过无垠的荒漠,飘过清冷的寒月,走入了一片漆黑的夜里。
当她踏入黑暗中时,风中妖魔的尖叫变得更加凄厉:“摩诃摩诃摩诃……”
那尖锐地叫声几乎刺破了她的耳膜,空青皱紧眉头,不由自主地往前迈了一步,拨开浓郁的黑雾,“看”到了一个发光的白影。
眼前出现光的时候,空青下意识地顿住了脚步。她差异地望向黑暗中的白光,那道白光却微微晃了一下,转过头来看向空青。
四目相对时,空青看到了一张戴着白色滑稽笑脸面具的脸。
她怔愣了片刻,便看到那张面具的嘴巴往上一提,露出了一个大大的滑稽笑容,纵身一跃,朝月亮飞去:“摩诃摩诃摩诃……”
狂风在白影脚下涌起,掀起毁天灭地的风龙:“摩诃摩诃摩诃……”
那声音堪比最刺耳白钟鸟,仿佛有一百根铁条在空青鼓膜旁尖锐的摩擦,震得她耳膜都快破了。
她下意识地捂住耳朵,神魂被这阵涌起的风吹散,不断地往后退去。
“摩诃摩诃摩诃……”
悲风怒吼,推倒了空青的身形。
她的神魂擦着夜风极速遁去,逆着月光,倒退回自己的身躯时,于在无数个凄厉的喊叫中,听到了一个清晰的名字:“摩诃摩诃摩诃……摩诃——曼殊沙华。”
在这一刹那,空青猛地从冥想中惊醒。
她睁开了眼,目光穿透白纱,惊异地发现自己的“眼神”穿过了红色的幽幽烛火,穿过各式各样的“气”,“看”到了那堵将漆黑妖魔群挡在外面的红色火墙。
空青惊讶地“咦”了一声,抬手摸向自己的眼纱,很是讶然。
自己这是看得见了,还是……这是借助了什么力量?
难道是沐朝颜所说的“神力”恢复了吗?
空青心念一动,脑海中乍然浮现出四字口诀。她抬手捏诀,跟着脑中浮起的念诀轻声道:“狂风怒号。”
只听得“呼”的一声,一股巨大的狂风从她身前涌起,化作一道狂龙呼呼地卷向帐篷外。
空青“看”着视野里出现的大片青绿色狂风,如张开双翼的青色巨龙,吹倒了朱红色的幽幽烛火,掀翻一连串各色的“气”。
一阵人仰马翻后,狂风汇聚到极点,掀翻了一座帐篷,砰得一声炸开。
帐篷被炸开之际,有一道纯粹的白光从中逃出,而其余两道“黄白之气”,则在一声惊呼后,被卷入了狂风里。
空青怔心念一动,又掐了一个诀:“轻风徐徐。”
话语落下,狂风张开了柔和的触手,若柔软的云托举着两道白气,缓缓地降落在漆黑的地面上。
乍然出现的狂风,令营地里一片兵荒马乱。
空青为自己的过失感到心悸,忽然在她的视界里,发现那道从炸开的帐篷里飞出的白影,正急速穿过漆黑的夜,朝她的方向掠来。
那是一道极为纯粹的白影,如月如雪,清冷皎洁。
这道白影踏过五光十色的“气”,披着浓重的星夜,走到了空青的营帐前,唰得一下掀开了帘帐。
冷冽的霜雪之气,随着黑夜扑面而来。
空青端坐在床榻上,蒙着眼纱“望”向那道白影,有些局促不安:“是……殿下?”
匆忙披着衣袍从床上起来的公主殿下,散着满头乌发站在祭司大人的营帐门口,借着清冷的月光,看清了其中的情形。
因着那道狂风,帐篷内的桌椅倒塌,杯盏掉落,铺在了柔软的毛毯上,堪称是一片狼藉。
沐朝颜抬眸,透过遍地散落的摆件,甚至看到放在祭司大人床边的水壶都倒了下来。
清水流了一地毯,甚至还从壶口渗出清液,滴答滴答地落下,此刻在月光中反射着晶莹的光。
向来英明果决的公主殿下望着眼前这一幕,竟有些不知说什么好。
她迟迟不语,端坐在榻上的祭司伸手理了理自己单薄的月袍,又不安地问了一次:“是公主殿下吗?”
公主殿下深吸了一口气,定定地望着端坐在一片狼藉中,那个只穿着单薄月衫的白发祭司,眼神锐利:“祭司大人,请问您能否和我说明,为何要在我的营地里对我施展神术?”
“难道您对我有什么不满吗?”
空青抿唇,思索片刻,才镇定自若道:“这个……我可以解释。”
“哦?是吗?”沐朝颜披着外袍,散着一头漆黑的长发,赤足踩上了祭司大人帐篷里铺着的柔软地毯,避开满地的狼藉,一步步走到她身前,冷声道:“那么大人,我可得好好听听您的辩解。”
————
半刻钟后,上等士兵们替空青重新收拾好帐篷内的摆设,开始重新给沐朝颜搭建一个新的帐篷。
至于这位无处可去的公主殿下,则披着白袍,端坐在年轻祭司的床榻旁,听她述说自己的遭遇。
空青盘腿打坐,束着整齐的白发,穿着轻薄的白色绣金月衫,认真地与沐朝颜解释:“入夜之后,我进入冥想,神魂跟着风声走,走到了夜色深处……”
“听到了一个声音。”
沐朝颜蹙眉:“什么声音?”
空青顿了顿,说道:“是一种很尖锐的,类似妖魔的呐喊。在喊一个名字——曼殊沙华。”
“曼殊沙华?”沐朝颜将这四个字琢磨了一遍,若有所思道,“冥界之花,死亡的象征……”
沐朝颜蹙眉:“您的神魂是不是受了真神的召唤,前往沙漠深处,遇到带来死亡的‘黄沙’了?”
空青歪了歪脑袋,沉思道:“不知道,兴许是吧……”
“总之听到这个声音后,醒来我就发现,一些法咒与法诀出现在了脑海里,身上自然地汇聚了一股力量。”
“然后就发生了那样的事。”
空青摊手,歪着脑袋颇为无辜道:“公主殿下,我真不是故意的。”
这年轻的祭司只是稍稍偏了偏头,那比绸缎还要光滑的月衫便自然地从肩头滑落,露出大片雪白的锁骨。
在白色的肌肤上,小半朵探出脑袋的幽蓝桔梗,如开在寒冷雪地里,泛着幽幽的光。
沐朝颜目光冷凝,望着那攀在锁骨上的幽蓝桔梗,脑海中划过极为熟悉的感觉。她蹙起眉头,清冷开口:“您是百花国的遗民?”
空青愣了一下,不解地问:“什么百花国?”
沐朝颜抿唇,沉默了好一会才说道:“您身上,有花的图腾。”
空青更诧异了,不由地伸手探入领口,抚摸着自己的锁骨,很是茫然:“花?什么花?”
她身上,有什么奇怪的东西吗?
沐朝颜微微抬眸,望着盲眼祭司伸出冰白的手指,无意识地抚摸着那朵贴在锁骨上的幽蓝桔梗上时,只觉得耳朵热得厉害。
公主殿下咬了一下唇,伸手悬在空青的锁骨上方,镇定道:“那朵花,在这里。”
空青感觉到沐朝颜指尖的气息,在她的指引下,准确地将自己的指腹压在桔梗花上,又问了一遍:“是这里吗?”
“嗯,就是那里。”
空青摩挲着那个浮现着桔梗花的图腾,心中暗想,这里竟然有朵花。
不过,会是什么花呢?
还没等空青问出来,沐朝颜就继续说道:“百花国是沙漠中的一个小国,国中子民出生时,身上就带着鲜花的图腾。”
“我听老师说过,这些百花人成年之后,就能自发地吸收神力,运用身上的百花图腾,施展治愈神术。”
空青点了点头,还挺高兴地说道:“那百花国的人还挺好的……”
“是挺好的,她们是天生的医者。”沐朝颜抿唇,好一会才道:“不过在银月国,您最好还是注意点,不要暴露自己的身份。”
空青不解:“为什么?”
沐朝颜注视着她柔弱的无辜神情,冷冷道:“因为在银月国,百花人与‘黄沙’一样,是会带来死亡与恐惧的妖魔。”
“百姓们会像对待蝎魔一样,杀了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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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5章 银月国
知道空青不了解情况,沐朝颜与她解释道:“五十年前,银月国遵循神旨,征战诸国,一统西土诸国。”
“唯有百花国人,在亡国之后,还意图复国。其中有个流民首领,潜入王都落月弯,在白凃祭时,以妖魔手段杀了当时的大祭司与国王,屠戮了上万银月国民。”
沐朝颜顿了顿,望着空青一无所知的神情,冷冷道:“此后,银月国国民就将百花遗民,视为妖魔的后裔。”
“驱逐,杀戮,奴役,践踏……”
这就是百花遗民在银月国的地位。
空青无意识地抚摸着锁骨上的花纹,偏头“望着”一片漆黑中的纯白,饶有兴味道:“如此说来,银月国国民与百花遗民,是血海深仇。”
年轻的祭司勾唇,似笑非笑:“我是百花遗民,按理说公主殿下也应当讨厌我才对,为何不即刻把我捆起来呢?”
兴许是不记得事,又或者是感知到眼前这位殿下的正直的特性,空青变得直接而坦白:“难道殿下不怀疑‘皓月城’消失于‘黄沙’一事,其实是我这个百花遗民为了报复银月国所做的吗?”
沐朝颜目光一冷,很是平静道:“你的确值得怀疑,但我做事讲究证据。”
“驰援皓月城之前,我曾听过关于你的事迹。”
空青挑眉,颇有些好奇道:“哦?殿下说说。”
沐朝颜抬眸,视线落在空青的脸上。
皎洁的月光从窗口映入,与点亮帐篷的灯火一起,浅浅地反射在祭司大人花瓣一样粉嫩的唇上,泛着晶莹的光泽。
沐朝颜望着这张让人觉得熟稔的面容,不由得恍惚起来,好一会才开口道:“去年,银月国大旱,死了不少国民。唯有百花城中,未死一人。”
“所有走南闯北的商贩都知道,是皓月城中那位新来的主祭司,怀着一颗神明那般高洁的慈悲心,耗尽神力,与众祭司降无数场甘霖,救下全城百姓。”
火光映在空青的脸上,更衬得她肤色雪白,晶莹剔透。
沐朝颜稍稍扬首,看着年轻祭司比神明还要耀眼的美貌,顿了顿道:“我相信,如果是那位慈悲的祭司大人,一定不会做出那样的事。”
“除非,你已经被妖魔占据了身躯。”
空青心念一动,搭在膝盖上的指尖微颤。
就在这时,她听到了这位公主的下一句话:“我的确怀疑你,但我会用我的眼睛去看。”
“在得出确凿的结果之前,我不想以没有根据的揣测,就去判断一个我从未接触过的人。”
空青轻笑了一声,勾起唇角颇为愉悦道:“哪怕这个人在世俗定义里出生于罪大恶极的民族,殿下也是如此吗?”
沐朝颜道:“自当如此。”
正直,坦荡,诚实。
身旁这个嗓音比深潭水还要清冽的女子,的确拥有与她灵魂相匹配的高贵品格。
仅是不到一日的接触,对自己的一切尚且一无所知的空青,却无端地对眼前这个少女生出无限的好奇心来。
她想知道,究竟是在怎样的境遇里,才会培养出这么一朵圣洁的水仙。
空青伸手,两指夹住自己方才滑下的领口,稍稍提起遮住自己锁骨的花纹,轻轻一笑道:“关于我的事,我已经不记得了。”
“公主殿下的帐篷既不慎被我摧毁,又遇如此漫漫长夜,不若留下来与我聊聊如何?”
“谈什么?”
空青勾唇一笑:“就谈殿下的事。”
沐朝颜敛眸,淡淡道:“我的事,没什么可说的。”
“等回到神殿,祭司大人想知道什么,全部都能知道。”
空青身份存疑,在没有彻底确认对方完全不构成威胁之前,沐朝颜可不敢再与空青多说什么。
没过多久,士兵们重新替沐朝颜搭好了帐篷。
很快,空青便“看”到这束漆黑世界里唯一的一道白皙的光,从她的帐篷离开,回到了夜色深处。
——————
次日清晨,红彤彤的太阳从黄沙面上升起,在荒漠上洒下一片无垠的金光。
银月国的士兵收营拔帐,身披圣袍,骑着骆驼在星盘的指引下,护送空青前往落月弯。
灼热的太阳下,一群白袍士兵骑着骆驼,沿着蜿蜒的沙丘脊背行走,在荒漠之中形成了一条银龙般的长影。
因行军匆忙,沐朝颜并未准备车驾。但空青目不能视,又身份尊贵,只能让人牵着她的骆驼行走。
如此一来,就大大减缓了行军的速度。为了及早赶回落月弯,沐朝颜纡尊降贵,将空青抱上自己的骆驼,圈在怀中,载着她随军往前行。
黄沙阵阵吹过,炙热的太阳烤的人睁不开眼。
空青虽目盲,却是侍神之躯,不惧严寒酷暑,戴着斗篷躲在星月袍下,倒是不觉得炙热。
只苦了沐朝颜,本就是习武之躯,血气旺盛,又抱着一人在烈阳的沙漠下赶路,不到半个时辰,额上便沁出了细汗。
察觉到身后之人的炙热气息,空青脑中回想着以前学过的术法,默念了一句:“微风缭绕。”
一股微风如潺潺水流自沐朝颜怀中升起,流遍她四肢百骸,带走身上沁出的汗。
全身瞬间干爽后,沐朝颜牵着骆驼缰绳,稍稍抬眸望着祭司大人垂落在肩头比霜雪还要皎洁的白发,克制有礼地道了声谢。
空青微微一笑:“不客气,这点小事,我还是能为殿下做的。”
燥热的西风从沙漠深处吹来,晃得挂在骆驼颈部的铃铛叮当作响。
在细微的摇晃里,沐朝颜稳稳地驾着骆驼,圈着怀中祭司单薄的身躯,好半晌才开口道:“皓月城是银月国的边塞之城,原先是一方占地百里的绿洲。”
“此城原先是东来西往的商客暂歇之地,城中常驻人口有十万余人……”
“原本我们脚下的土地,此时应该长着绿洲丰茂的水草。可一夕之间,全成了黄沙。”
在沐朝颜的叙述中,空青感受着四周吹来的风,似乎从骆驼的铃铛声里,看到了这样一幅画面——
蓝天白云下,一片水草丰茂的绿洲,在沙棘与白杨的抵御之下,隔绝黄沙的侵扰,于绿洲的棕榈树间,建造了一栋栋白墙灰瓦的屋舍。
光脚的孩童举着木片做的小风车,在沙狼的嗷呜叫声中,迎着西风在大街小巷中奔跑。
从东方来的商队恰好牵着骆驼进了城,载满货物的车子滚滚行驶在铺满石头的大街上时,险些与赤足奔走的孩童相撞。
商队的人吓得白了脸,连忙拽住骆驼,想要止住这悲惨的相撞。
可一旁的沙狼眼见着这稚童撞上商队,急的嗷嗷叫,发了狠地冲向商队,惊得骆驼们慌乱地抬起前足,险些要将撞上下来的孩子一脚踏碎。
千钧一发之际,一道白光闪过,在乱蹄之下,就走了孩童。
“宁静如昔。”
随着一声平静如水的咒语落下,惊慌的骆驼在温声的安抚下,收起了自己奔走的蹄子,打了个响之后,稳稳地落在了地方。
商队的人长舒一口气,仰头朝白影看去。
却见白墙灰瓦间,身披星月白袍的白发祭司单手抱着一个灰扑扑的孩童,蒙着眼纱缓缓地降落在整洁的石街中央。
阳光穿过高大的棕榈树,洒在了她的肩头,映得一片银光璀璨。
圣洁高贵,如神明降世。
在这一刻,长街上所有人都臣服于她悲悯的圣洁,齐齐躬身,行了一个大礼。
就连东方来的商人,也忍不住低头,随着银月国的礼节,向她献上自己的谦卑。
风似乎也止住了,整条街都的慌忙失措都消散,只剩下沉默的祷告。
就在这时,变故骤生。
一阵“沙沙沙”的细碎声响,伴随着模糊不清的字节一同涌入了银发祭司的耳中。
银发祭司看不见周遭的一切,却能够感觉到“气”。她扭头,朝沙漠中看去,目光穿过缥缈的日光金气,看到了一片漆黑的夜。
视线落在黑夜时,银发祭司耳中终于听清了那几个模糊不清的字节:“摩诃……摩诃……摩诃……”
“摩诃摩诃摩诃……”
妖魔的呓语在靠近,裹挟着无边的死寂朝这座城池袭来。
祭司瞪大了眼睛,迅速地抱起怀中的孩子,化作一道白光朝神塔掠去:“紧闭城门,风暴要来了!”
在这之后,无边无际的黄沙,将她们掩盖在了荒漠底下。
——————
回忆至此,空青失神了片刻,只觉得脑袋沉沉的,疼得厉害。
就在她恍惚之际,空青于风沙吹过驼铃声中,又听到了一阵熟悉的沙沙声。
沙沙沙……沙沙沙……
似毒蝎钻出沙地,似长蛇在沙漠里蜿蜒爬行,似风滚草刮着砂石打旋,似滚滚黄沙摩擦着彼此汹涌而来。
空青心头一凛,连忙抬眸,望向了西北方向。她的目光穿过一片璀璨的金色,又看到了同一片黑夜。
黑夜……无边无际漆黑的夜,裹着死亡的冷寂,朝她们淹来。
空青瞪大了眼睛,“望”着那个张着宽大的白色衣袍,戴着无脸面具的庞大人影,裹着黑夜汹汹而来,张着滑稽的嘴桀桀怪笑:“摩诃摩诃摩诃摩诃……”
尖锐的怪叫声中,空青连忙掐了一个诀,沉声道:“坚若磐石!”
只听得轰隆一声,十丈高的土墙拔起而起,蜿蜒百米,挡住了风沙来的方向。
在沐朝颜惊诧的眼神里,空青转过头,面色变得异常苍白:“它又来了!”
沐朝颜一下明白了过来:“是黄沙。”
“嗯,是它!”
空青颤声道:“曼殊沙华,冥界的使者,它要开始夺走我们的命了!”
————————
这个副本真的很难写,因为要结合主线,还要解决大颜大空的问题。
所以呢,一开始写得很艰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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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6章 银月国
没有任何反应的余地,翻涌的黄风遮天蔽日地从西北来了。
收割生命的冥界使者张开自己苍白的“翅膀”,乘着黑风汹涌而来。
沙土在震动,骆驼们惊慌地抬起蹄子,扯着喉咙嘶鸣,载着背上的银月士兵朝着与黑风袭来的方向欲逃窜。
士兵们看不到远处的风,却能察觉到骆驼的异样,连忙拽着缰绳,稳住骆驼,狂奔到沐朝颜身边,展开阵法。
在坚实的土墙后,银月士兵迅捷将沐朝颜与空青围成一圈,撑开法杖,齐声道:“固若金汤!”
随着咒语落下,二十八名被神殿赐福过的骑士们握紧金色的法杖,点亮法杖,撑开了一个金色的屏障。
金色屏障团团地圈住沐朝颜等人,沐朝颜抬眸,朝西北方向看去,在这时终于看到那片空青曾看到的夜。
深沉的乌云翻滚在夜幕中翻滚,随着黄风滚滚而来,携着毁天灭地之势,欲要吞噬一切。
细沙卷成巨龙,妖魔在狂风中呼号,怒吼之声汇聚成了声浪,仿佛要震得天塌地陷。
沐朝颜单手圈住空青的腰,将她往下一拽,厉声道:“趴下!”
“吼!”
狂风怒吼间,白衣祭司仿若雪鹤,被她从云端扯下,死死地压在了身下。
沐朝颜果断地从腰间抽出匕首,狠狠地扎入沙地里。匕首一入沙地,霎时间化作无数条金光,牢牢地深入内里,化作根系,抓住了地基。
无数的进线裹住了沐朝颜的四肢与身躯,将她与空青牢牢地稳固在沙面上。粗粝的沙子吹来,沐朝颜垂首,望着怀中的祭司冷声道:“抱紧我,别被风刮走了!”
“呼啦!”
飓风摧枯拉朽,顷刻间迫到了身前。
只听得一声呼啸,空青临时搭建的土墙阻挡霎时间崩坏,被无数狂风卷起,化作茫茫黄沙朝她们淹来。
空青揽着沐朝颜的腰,仰头朝天上“望”去。
却见一片黑沉的夜中,戴着白色无脸面具的“黄沙”滑稽的桀桀怪笑,震开自己的白袍,化作细长冰刃,直戳向那团盖住她们的金色的气。
“唰啦!”
金色的屏障在狂风中被无数戳碎,数十名白袍骑士被卷入风暴里,在尖叫声中被卷走。
空青抬起头,在一片苍茫的漆黑夜里,看到“黄沙”降下数十条灰白色的“触手”,卷起数十道杂乱的气,抛入上空。
白袍荡开,露出漆黑的大口,在尖利的呼啸风声中将无数的气吞没。
空青睁大了双眼,在沐朝颜的固定中抬手捏诀,急促道:“风索!”
咒语落下,原本绕过她的狂风凝滞了一瞬,齐齐转身,凝成一团,朝空中那些尚未被黄沙吞噬的骑士甩去。
“唰!”
飞旋在空中的“黄沙”在察觉到异样的气息,猛地扭头。
呓语一瞬顿住,风暴之中,空青“望”到了一双铜铃般硕大的赤红双眸。
四目相对,空青的心跳一瞬就止住了。
下一刻,黑暗中戴着白色面具的妖魔眸中金光一闪,震荡着白袍,朝空青俯冲而来。
“摩诃!”
趴在空青身上的沐朝颜看不到这个妖魔,却能察觉到身后有万钧之力压来。少年王储猛地转眸,看着汹涌而来的狂风,睁大了眼睛。
“吼!”
狂风里,白色妖魔震荡着衣袍,朝着地面的两人汹涌一挥,万千冰刃落下。
就在这时,躺在沐朝颜身下的空青,猛地抬手,施展了身上所有的神力,身上爆发出一道璀璨白光,冷漠而威严道:“万邪不侵!”
神光猛地爆发,扑身而来的妖魔撞到了一层坚固的银白屏障,被震飞到半空中。
它震怒地望着空青,尖利地叫喊了一声:“摩诃!”
白面妖魔腾空而起,随后鼓起两片宽大的衣袖,呼啦一声,朝空青扇去。
妖魔一瞬消散,化作了狂舞的飓风,霎时间吹散她们底下的黄沙,直直地将沐朝颜与空青的身子扬起,险些将空青吹走。
沐朝颜眼明手快,一把揽住空青的腰,在金线的颤抖中冷声道:“抱紧我,不要放手!”
“风暴过后,再说其他!”
“嗯!”
话音落下,两人霎时间被狂风卷起,只听得“呼啦”一声,被高高地卷入空中,随着风暴不止去往何方。
急速飞旋中,沐朝颜始终揽住空青的腰,不敢放开她。
黄沙茫茫,她勉力撑开一片金色的屏障,将她们与风沙隔绝开来,在风暴眼中打旋。
也不知道在风中过了多久,总算看到了一方坚固的戈壁,沐朝颜当机立断,甩开手中匕首化作一条金色锁链,猛地朝那方岩石掷去。
可她并非神殿之人,匕首藏着的术法有限,到达不了那么远的地方。
空青察觉到她的异样,连忙握住了沐朝颜的手,念咒为她加持:“神光临世!”
祭司身上残余的一丝神力,一瞬涌入沐朝颜的体内,手中的匕首化作绳索,霎时间搭住了远处的岩石。
金索勾住岩石的那一刹那,瞬间绷紧。沐朝颜拥着空青,在旋转的风暴里,如被放飞的风筝,岌岌可危地飞扬着。
金色的屏障将要破裂,沐朝颜单手揽住空青的腰,在黄沙中迷离着眼,望着远处的岩石大声喊:“我们必须得下去,不然这股飓风迟早能把我们刮死!”
空青稍稍垂眸,在呼啸的风里,也不得不大声问:“如何下去?”
沐朝颜眼眸一下就沉了下来,两手拽住金索,逆着狂风一点一点收缩绳索往前游走,如逆浪过湍流,冷声道:“抱好了,我带你下去!”
“好!”
在空青的视界里,如今唯有这团白气,是她漆黑世界中唯一的色彩。她必须依靠沐朝颜,这么想着,空青揽着沐朝颜的腰,牢牢地挂在了她身上。
一下,两下……
唰啦一声,飓风刮破了屏障,狂风带着粗粝的沙直扑两人脸上,留下无数细小的伤痕。
空青趴在沐朝颜怀中,背对着风,在猛烈的罡风里,察觉到自己切割着无数的风,在空中一点点往下降落。
很快,粗糙的风里飘来了血腥味。
空青下意识地抓紧沐朝颜的腰,脑海中似乎闪过一个不该有的画面——蓝天白云之下,她趴在白衣剑客的怀中,踩着铁剑在空中飞翔……
鲜血的铁锈味从女人身上飘来,隐约间女人抬手盖住她的眼睛,温声道:“别怕……我不会摔着你。”
仅是一瞬的记忆,如流光般划过空青的脑海,很快就消失不见。等空青再想去细究时,脑海里却多出了许多从未有过的记忆。
庞杂的记忆裹住了她,她沉入了过往,恍惚了心神。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兴许有一刻钟左右,沐朝颜的脚终于踩在了坚硬的岩石上。
她揪着金色的绳索,半抱着空青,斜靠在岩石上,在狂风呼啸里提高了嗓音问:“祭司大人,你还有神力吗?”
“我们需要开个洞,躲进岩石里!”
空青恍惚间回神,虚弱着声音问:“在哪?”
“在你的左下方,你用神力轰一下!”
空青依言抬手,对准左下方的岩石,轰下自己刚刚恢复的些许神力:“锐不可挡!”
只听得轰的一声,左下方岩石被轰出一个大洞。散落的岩石被狂风吹翻,沐朝颜见状拽着金索纵身一跃,将最后的神力加持在自己身上,冷声道:“重若千钧!”
她化作了一道金色的遁光,如沉重的巨石,重重地砸向岩石洞穴中。
“轰!”
沐朝颜抱着空青沉沉地砸在了地上,两人落地之后,空青猛地朝后抬手,使出一道神力:“坚如磐石!”
只听得轰隆一声,洞口猝然崩塌,黄沙与昏暗的光都被隔绝在外,只余下洞内一片漆黑。
空青本就目盲,有没有光对她来说其实没什么区别。
沐朝颜却不一样了,眼前漆黑一片,唯有洞外漫天的风暴与怀中人的声音,成了天地里唯一的声音。
她轻嘶一声,强撑着身子从身下坚硬的石块上起来,扶起怀中柔软的祭司,颤声问:“你没事吧?”
在银月国,侍奉神明白凃的祭司,大多数是在神术上有着很高天赋,身体却有所残缺的人。
空青是个盲人,生得颀长柔弱,从那么高的地方摔下来,很难不会出事。
皓月城被埋在黄沙里,回神殿的路上她们也遭遇同样的危险,沐朝颜可不希望空青再有什么意外了。
浓郁的血腥味在鼻尖蔓延,空青从沐朝颜怀中起身,摇摇头道:“我无事,殿下不要担心。”
她伸出手,小心地落在沐朝颜的掌心上,触摸到黏腻的鲜血,眉头轻蹙:“殿下手受伤了,疼吗?”
沐朝颜默默地抽回了手,淡淡道:“小伤而已,大人不用挂怀。”
掌心一空,空青笑了一下,淡淡道:“我看不只是小伤。”
她说着伸出手,凭着直觉环住沐朝颜的腰,一把盖在她后腰,摸到了淋漓的鲜血,声音一下就冷了下来:“殿下的后腰,也伤到了不是吗?”
沐朝颜轻嘶一声,在她怀中不自在地瑟缩着身体,强忍不适道:“无妨,这也只是小伤,我能……”
还没等她说完,空青轻叹一声,一把压住她的背脊,让她整个人趴在自己腿上。
沐朝颜一下就慌了,连忙挣扎:“大人要做什么?”
空青单手将她牢牢制住,另一手刺啦一声撕开她后腰褴褛的衣物,将掌心盖在她的伤口上,无可奈何道:“给殿下疗伤。”
“我还剩点神力,应该能替殿下止住血。”
“殿下乖乖地趴好,不要逞强,不然我也不知道会把神力用到什么地方。”
沐朝颜还想再说些什么,可一股温暖的风从后腰升起,吹开黏在她伤口上的碎石,蒸腾掉粘稠的血,将温暖输入了她的体内。
这是神殿的治愈神术,沐朝颜明白。事已至此,沐朝颜只要抿住唇瓣,趴在空青腿上,乖乖地闭上了眼。
————————
emmmmmm这个副本的设定,很中土。修炼体系也不一样,是海灵的爱好。
海灵已经没死的话,已经强到可以改天换地了。
怎么说呢,我的情绪不应该由看文的读者来承担,所以不用过分在意我的话,不用太担心。我是个成年人了,不是完全没有想法喜怒无常像风一样的随性的小孩子,我知道自己最喜欢最在意的是什么。
我会计较得失,这是人之常情。
但这是我的功课,不是在座各位的功课。
各位只要享受看文的乐趣就好了,没必要去在意我的情绪,并且受我的情绪影响。
喜欢就支持,不喜欢也看不到这里。
至于我之后会怎么做,那就是我的事了。
就这样吧,大家都开心点。
连载那么久,我一直在保证自己的文章质量。不管怎么样,它最终会用什么成绩回报给我,我对得起作品就行了。
因为是我的作品,所以和大家没关系。
我当然是希望有更多人能分享,但没有我也没办法。我总不能说按头所有人都来看。
所以只能说,看到就是缘分。
能看到这个故事,一定不会亏。
谢谢大家陪了那么久,么么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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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7章 银月国
空青剩余的神力并不多,仅够使得沐朝颜腰上的伤口凝结。将体内所有的神力输送完毕之后,年轻的祭司忽而觉得身体一空,整个人都软坐在地上。
趴在她腿上的沐朝颜,察觉到空青的气息变得微弱,在黑暗之中连忙抬手,虚虚拥着她的腰,语气紧张:“大人……”
神力耗费过度,空青浑身乏力,额上沁出了冷汗。她急促地呼吸了几下,伸手朝沐朝颜的腰侧摸去:“我无妨,殿下的刀借我一下。”
空青摸到了沐朝颜收起的金刀,单手握住,在漆黑一片中对准自己的袖子,刺啦一声割开自己袖子上的一段白袍,淡淡道:“神殿赐下的星月袍可避风雨尘土,现下找不到可用的纱布,暂时先委屈殿下了。”
盲眼祭司在割下自己的白袍后,凭着直觉将白袍覆在沐朝颜的伤口上,替她包扎好未曾完全愈合的伤口。
空青虽看不见,动作却十分轻柔。只是包扎时,冰凉的手指难免会碰到沐朝颜裸露出来的肌肤。
冷冰与暖玉相触,带来的触感令沐朝颜瑟缩着身体,趴在空青腿上,咬住牙关握紧拳头,勉力地道了声谢。
空青虚弱地回答:“不客气。”
经过一番努力,空青替沐朝颜包扎好腰上的伤口,这才转向沐朝颜血肉模糊的掌心。
温软的祭司托住沐朝颜的手掌,在黑暗中摊开她的掌心,温柔地替她抚开碎肉,包扎伤口:“遭逢大难,如今仅剩你我在这狂风中存活,自当互相扶持才对。”
沐朝颜趴在她膝盖上,点点头说了声嗯。
待两只手都包扎好之后,空青如释重负地笑了起来:“殿下如今觉得如何?”
沐朝颜感受着身上的每一处疼痛,从空青身上起来,勉力道:“好多了。”
她强忍着后腰的疼痛,开始盘腿打坐,运行修炼的神武诀,很是冷静道:“约莫三个时辰,我便能行走自如”
“待这场狂风停下,我会带祭司大人走出这片沙漠。”
空青深吸一口气,以同样的姿势在黑暗中盘腿打坐,闭上眼睛淡淡道:“那我与殿下,就在这等风暴停歇吧。”
沐朝颜轻声说“嗯”,但又想到空青在龙卷风来临时的表现,蹙着眉头问:“祭司大人,你不是想起了关于皓月城的一些什么事?”
“那阵风……”
空青想到黄风里的那张白色面具,心有余悸道:“我隐约想起,在皓月城消失前,曾遇到过一阵这样的风。”
“而那次的风,比我们遭遇的这一次还要猛烈十倍。”
“狂风里,有一张昨夜我和你形容过的白面妖魔。它驾驭着风,将所有人都吞噬了。”
沐朝颜不禁有些胆寒:“这就是\''黄沙\''?”
她想起那些在狂风中被吞噬的士兵,想到一瞬将她们吹散的磅礴力量,不禁握紧了拳头:“第一个沦陷的是皓月城……她从西北而来,这一次又会去哪里?”
“天狼城?”
一想到城中的数十万百姓,沐朝颜变得有些急切:“不行,我们得赶紧返回落月弯,告知大祭司‘黄沙’的事情。”
“它既然是个妖魔,那么神殿一定会有除掉它的办法。”
着急之下,沐朝颜竟是起身,妄图冲入外面的滔天风沙中。
空青感觉到她的动静,一把拉住了沐朝颜的手臂,沉声道:“殿下,冷静些。”
“我们能从‘黄沙’口中逃生,实属侥幸。”
空青两手抓住沐朝颜,将她缓缓地拉到自己身前,冷静分析道:“方才我已出手,对它有所撼动。我相信只要神殿明白了事情的严峻,一定会在各城加强阵法戒备的。”
“如今我们皆如风一吹就倒的沙墙,与其思索如何拯救百里之外的城中百姓,不若好好积攒体力,想想怎么走出这片荒漠吧。”
空青说得句句在理,沐朝颜也知自身难保,停顿半晌才闷声说了句嗯,坐回原位继续打坐了。
——————
岩石挡住了风沙,却挡不住妖魔般凄厉的风嚎。沐朝颜听着这狂乱的风声,思绪不宁。过往种种在她脑海中掠过,令她忧心忡忡。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外面的风沙间歇。可怖的狂风似乎已经掠过这片旷野,沐朝颜这才重新有了动静。
腰背上的伤还没好,沐朝颜却已起身,摸黑朝着岩洞外走去:“大人,我们得离开这里了。”
“风沙已经离开,我想它不会回头,我们在沙漠多呆一刻,便是延误一刻生机。”
空青明白这个道理,跟着起身循着沐朝颜的“气”,来到她身侧,将手按在石墙上,冷声道:“豁然洞穿!”
只听得“轰”的一声,堵在洞口的岩石被一阵浩然白光所击飞,如飞沫纷乱朝山崖洒下。
余下的黄沙与细风,霎时间扑向了洞口,朝着面前的空青汹汹而来。沐朝颜下意识的伸手,一把将空青拽在身后,替她挡住了残余的风沙。
残月与碎星泛着冷光,从昏黄的夜里洒下,照亮了这片漆黑无垠的沙漠。
沐朝颜半眯着眼抬眸,立在山崖之畔,眺望着远方无边无际的黄沙,抿紧了唇瓣:“大人,我们走吧。”
“好!”
话音落下,沐朝颜伸手揽住空青的腰,将她打横抱起:“得罪了,我带你跳下去。”
沐朝颜横抱着空青,纵身一跃,擦着冷冽的夜风,宛若灵活的沙漠胡狼,跳在下方一丈远的石块上。
石块承受不住两人的体重,沐朝颜落在那处的一瞬间,石块就被碾碎,纷纷坠落。
沐朝颜身形一晃,细微的震动里,空青下意识收紧手臂,环住沐朝颜的脖颈。
沐朝颜只觉得身上一紧,在坠落之前抱着空青迅速跃起,朝着下方的石块继续跳去,沉声道:“大人还请放心,我是王室年轻一代唯一的神降者,我的老师是神降勇士石磐,所以我绝对不把你摔下去的。”
震动里,空青感受到沐朝颜又继续往下跳,勾唇轻笑道:“都到了这种境地,难道我还怕粉身碎骨吗?”
“我放心殿下。”
“嗯。”沐朝颜没有再多言,抱着空青继续往下跳跃。
空青窝在沐朝颜怀里,脑海里却闪过一个关于“神降者”的解释。
这是个有神明存在的世界,除了信仰白凃之外的银月国,远方还有凤凰帝国,冰霜部落,以及朱雀国等等国家。
五百年前,银月国还是一个处在西北高原的游牧部落。先祖银月王为寻求生路,在某一年冰雪冻住高原草甸时,祭祀天地,祈求白凃庇佑子民。
神明白凃不忍银月部落百姓死绝,神降于他身上,使得他勇武无双,东出征战各国,为银月帝国打下这片浩大的版图。
此后,银月帝国王室每一代都会继承银月王的神降之血,成为适合神明降临的勇武之人——这些人也被成为神降者。
神降者是体能体术血脉都在普通人之上,可以修行神明诀术——神武诀的超凡之人。
在银月帝国中,地位最高的是那些可以使用“神圣咒语”施展神术的祭司,也就是空青这类人。
她们也被称为神明白凃行走人间的代理人。
其次就是王室的神降者。
再之后,就是体质强悍,能够修行神武诀的普通武士与骑士。这些武士与骑士,是专门护卫祭司与王室的神侍者。
例如方才护卫沐朝颜的那二十八位骑士,就是神侍者。
神侍者之下,才是普通王室,王朝的官员,普通的军官,士兵,商人,平民百姓,被帝国俘虏的奴隶……
奴隶也有三六九等之分,通常来说,地位最高的是为贵族服务的军奴。这些奴仆大多数是中部能干的沧澜人,生得高大魁梧,身形挺拔。
第二等是家奴,多数为东部瀚海国的后裔,这些人长得清秀貌美,又精于计算,能把家业打理得井井有条。
第三等是替地主豪绅放牧看管农场的贫奴,大多数是西南与凤凰帝国相邻的罗梭遗民。
第四等则是性/奴与妓/女,也就是被迫害得最厉害的百花国人。
在银月帝国,每一个百花遗民,要么是成为贵族的玩物,要么就是辗转与勾栏,出卖皮肉,耗尽青春死去。
空青窝在沐朝颜的怀中,在泛起的记忆里恍然意识到,她究竟有着一个多么荒诞的身份。
她出生于帝国最“肮脏”卑贱的勾栏地,成年之后,却成为了这个国家身份最高贵的人之一。
更有甚者,她还有可能,成为下一任大祭司。
这算什么?这就是命运的神启吗?
神明之下,众生平等?
无数的思绪翻涌,随着轻巧一跃,止于沐朝颜稳稳当当地落在沙地上。
“到了。”沐朝颜放下空青,朝东方的夜空望去:“星辰显示的路在那边,我们先去天狼城看看。”
“如果‘黄沙’还没来得及吞噬天狼城,我们就要去天狼城与神殿的祭司一起部署防御了。”
空青点点头,望向东方,心里忽然多了几分沉重。
天狼城,在银月国中是一个比落月弯还要等级森严的地方,她真的要去吗?
这个残害她母族的帝国,还有什么值得救的价值吗?
空青找不到答案,但她明白,有些事,只有自己亲身面对,才知道应该如何取舍。
她叹息了一声,朝沐朝颜伸出手,无奈开口:“我看不见前路,殿下牵我去吧。”
至少看沐朝颜的态度,是不会介意她是百花人还是银月人。只是不知道,灾难来临时,她会先救什么人。
————————
好的,调整完毕,今天开始恢复更新,让大家久等了。
愿世界和平。
第118章 银月国
冷月之下,黄沙细碎如银,宛若一片无边无际的海,朝天边蔓延。沐朝颜强撑着身上的伤,牵着空青的手,深一脚浅一脚地往前走。
自沐朝颜有记忆始,她就一直待在落月湾,接受神降者石磐的教导。
她接受教义,熟知各国典史,明白“天地不仁以万物为刍狗”的真理,故而对身边这个在帝国世俗眼中本应该为“低贱”的百花遗民并不反感。
相反,自那时从沙漠的妖魔群中,将这位祭司大人救出来时,她就隐约觉得对方熟悉。
尤其是……尤其是在这样的月色里,她只觉得更为熟稔。
两人走在沙地上,受着冷风,披星戴月。不知怎么地,沐朝颜脑中陡然划过一个画面——
也是这般稀疏的星空下,朦朦胧胧之际,只觉得有个红衣黑发的年轻女子,背着她在铺满银沙的地里漫无目的地行走。
星月在远去,一切的喧嚣都从她耳畔离开。恍惚里,沐朝颜只觉得天地间似乎只剩下身后人的气息。
她隐隐觉得不对,但又不明白哪里不对。
从落月弯到皓月城,是父王对她即将成年的王储第一次下达的命令,也是年轻王储的第一个考验。
为了完成这个考验,她星夜赶到了皓月城,却只看到了遍地的荒漠。
荒漠,无垠的荒漠与肆虐的妖魔。天地的界限借由黄沙重叠在了一切,让人分不清真实与虚幻。
尤其是在捡到这个银发雪肤的盲眼祭司,再遇上那样的一场黄沙后,人在这浩瀚的天地里,难免会怀疑起自己的存在。
说到底,她们真的是劫后余生了吗?还是已经被传说中能够覆灭王朝的“黄沙”吞入腹中,在做一场醒不来的梦?
还有,祭司大人看到的戴着面具的妖魔又是什么?
摩诃……摩诃……曼殊沙华曼殊沙华……
这个名字宛若一道惊雷,从沐朝颜识海深处劈下,震气无数的记忆碎片。
宛若被秘境黄沙掩埋的记忆被冷风刮过,露出它原本的真容。
粗粝的沙子拂过脚面,冷冽的风刮来,走在前头挡住风的沐朝颜猝然转身,一把握住空青的手,稍稍抬眸望着她:“祭司大人,我们是不是在哪见过?”
如果空青能够看到,就会发现此刻的沐朝颜,一双眼是如何的亮得吓人。
可她看不到,只是蒙着眼纱茫然地垂眸,眉头轻蹙:“殿下这是什么意思?”
沐朝颜握住了她的手,无数的记忆开始涌起。
在这个寒冷的荒漠之夜里,她想到了与空青的初见,想到了苍梧城外的苍茫雪山,想到了春山的惊鸿一瞥,想到了不久之前在秘境的相逢。
沐朝颜眼中泛起了泪光,紧紧地握住了空青的手,颤抖着唇瓣轻声道:“中洲城外,苍梧雪山,彼岸花海,你还记得吗?”
空青浑身一震,猝然抬眸“望”着沐朝颜,浑身开始颤抖:“什么?”
沐朝颜干脆两手握住了空青的手,勉强将自己的灵力输送到空青体内,小心地探出自己的神念触角,落在空青的识海边缘。
沐朝颜叹息一声,倾身将自己的额头抵在了空青的额头上,将自己的神识输送过去:“是我,空青。”
神念相触的一刹那,磅礴的灵力涌入空青的识海,掀起了一阵狂猛的风暴。
宛若掩埋在沙砾中的记忆翻涌而起,不久前闪过的一幕幕在她脑中划过。
定格在画面中最后的一张面容,是海灵真人笑眯眯的脸。
空青猛地抬头,两手紧紧地握住沐朝颜的手臂,在一片漆黑中望着眼前这团纯粹的“白气”,颤抖着唇瓣不确定地唤:“朝……宗主?”
沐朝颜松了一大口气,握紧了空青的手臂,红着眼睛道:“是我。”
她叹息着,握住空青的手臂,在疏朗的月色下,在苍凉的夜风里,温柔而坚定地吻上空青的唇,颤声道:“空青……是我。”
炙热而柔软的唇落在了肌肤上,惊得空青霎时间抓住了沐朝颜的手臂,僵直着身体不敢动作。
沐朝颜只是轻轻碰了她一下,以唇瓣摩挲着空青的唇,爱怜又珍惜地抚摸着她的脸,轻声问:“你都记起来了吗?”
“怎么样?你身上的伤怎么样了?”
沐朝颜颇有些急切地摸索着空青的脸,脖颈,手腕的肌肤,找寻雷劫残留的痕迹,生怕空青再出什么事。
在这个幻境里回忆起真实的那一刻,沐朝颜想到的只有跌入河水之前,空青窝在自己怀中奄奄一息的画面。
思及此,她就无比慌乱。
空青也想到了外面那个能显示幻境的五色莲池,连忙拦下沐朝颜的手,阻止了沐朝颜的动作,颇有些不自在道:“宗主……宗主……停下……”
“停下……”
她喊得急,沐朝颜连忙停手,两手牵着空青,小心去看她眼纱之下的神情,紧张地问:“怎么了?是哪里不舒服吗?”
这白发盲眼的年轻祭司生平第一次咬住了下唇,冰白的脸上蒙着一层浅薄的瑰色,轻声道:“会有人看见的。”
沐朝颜一头雾水:“什么人?”
空青咬住了下唇,抬手指了指天上:“这个秘境的主人,海灵真人。”
沐朝颜愣了一瞬,抬眸望向夜空三三两两的明星,蹙起眉头:“海灵真人?”
她回眸,看向空青,很是不解:“这是什么意思?”
空青叹息一声,在想起一切之后,牵起沐朝颜的手,反客为主拉住她摸黑往前走,边走边说道:“这事说来话长,还是让我和你慢慢说吧。”
“好。”——
冷冽的夜风里,空青拖着沐朝颜,深一脚浅一脚地走在苍茫戈壁滩上,将自己被甩入河中,与海灵真人相遇一事,删减了前世的记忆后,与沐朝颜交代清楚。
沐朝颜听了之后极为惊讶:“所以说,海灵真人并没有死?”
空青想了想,反驳说:“应该说是她的肉体磨灭了,但灵体还存在。”
沐朝颜思索了片刻,很是疑惑道:“那么,是谁将她的灵体留在了这里?她自己?”
沐朝颜越想越不对,她忽而想到入秘境时遇到的那个白瞳星眸的少女,眉头紧蹙:“难道是一个比她更为厉害的存在?不会是传说中那个已经消逝的神明?”
“可是神为什么要把她留在人间?”
沐朝颜越想越深,空青听着不对,连忙一把拉住了她,打岔道:“这个我就不清楚了,总之呢,我们现在是被她困在了幻境中。”
“现在摆在眼前最要紧的事,是怎么安全地走出幻境。”
沐朝颜直觉不对,一把扣住了空青的手,沉声道:“按照你说的那样,你是因为入秘境之后,契约了飞雪笛,才会被传送到海灵真人那处。”
“你看到的海灵真人,亲口承认她是一个‘灵体’。”
沐朝颜想着平日里空青对待自己契约灵器金雀的态度,又想到在秘境相遇时,空青与平日里截然不同的模样,握紧了她的手,肃声问:“空青,你是不是有什么事没有告知我?”
空青心下一咯噔,但还是轻笑一声,镇定自若道:“怎么会呢,我像是有事会瞒着宗主的人吗?”
冷月如霜,将眼前这朵本该盛开花园里的桔梗染得一片纯白。
沐朝颜望着空青与先前截然迥异的精致容貌,目光落在她蒙着纱巾的双眼,迟疑片刻道:“你……是不是能看到那些灵体?”
空青浑身一凛,沉默片刻才坦然道:“这个事……我可以解释……”
“我从出生开始,就能看见灵体了。”
好歹在浮光与绮华面前撒了那么多年谎,如果她狠下心来骗沐朝颜也不是一件难事。更何况只是看见灵体这样的小事,又不是瞒着沐朝颜恢复记忆这种大事,她才不怕撒谎。
空青面不改色,沐朝颜却在她的镇定里触摸到了一抹异样。
此时此刻,沐朝颜回忆着自己与空青相识以来的种种,沉吟片刻道:“空青,上千年来,没有任何一个修士能看到器灵的灵体。”
她抬眸,注视着空青白瓷一样精致的面容,眸色渐深:“只有你,是我认知里的唯一例外。”
“如果你可以看到器灵,那我是不是可以有这样一个揣测——你不是人。”
空青呼吸停顿了一瞬,好一会才无奈地笑笑:“宗主,我是个花人,当然不会是人啦。”
沐朝颜却摇摇头,望着她一字一句道:“既然你说海灵真人是灵体,那就证明这个世界是有灵体存在的。海灵能够认出飞雪,也就说明灵体之间能互相看到。”
“如果是这样的话,也就意味着能看到灵体的你,也是灵体中的一员。”
沐朝颜越说越快,脑海的思绪就和天上的星河一样,清晰透亮:“你遇到我时,说你失去了记忆,什么也不记得了。”
“你身上有张钰设下的阴阳夺舍符,那么多年以来,万器宗的人恨我入骨。”
“在明知道我渡劫失败后,却公然拍卖花人,必定会得罪我。如果我活着,绝对会破关而出,将你抢回去。”
“而你,长得那么像我死去的道侣。万器宗是把你当做棋子,送到了我身边。”
“只要我对你动情,万器宗对付你,必然有杀招。”
空青心头掀起了惊涛骇浪,强压着自己激荡的精神,死死地握住了自己的手。
偏生沐朝颜还一无所知,滔滔不绝道:“你是万器宗的棋子,张钰自称是你的父亲,他与我有血海深仇,我对他必然也有所防范。”
“可如果要取得我的信任,再加害于我,那你必然会有一张我觉得熟稔的脸,甚至熟悉的气息。”
“万器宗是天下炼器师之首,群英荟萃。他们中曾出现过应合欢这样的天纵之才,甚至还造出了花人。那么一百多年后,再有一个天纵之才,结合花人,活死人肉白骨也说不定。”
“最重要的是,你可能是灵体。而我的道侣,曾为我祭过剑。”
空青身形恍惚,在寒风中几乎站不住脚,摇摇欲坠。
沐朝颜握住了她的手,红着眼眶,双眼明亮,璀璨得胜过天上所有的繁星。
沐朝颜深吸了一口气,颤抖着嗓音,万分情动道:“空青,如果海灵没有骗你,那么你就是我的道侣。”
“是我十六年前死去的,化作剑灵护着我的,又活过来,失去了所有记忆的道侣。”
不,甚至有可能,空青并没有失忆。
空青深吸了一口气,心中暗忖沐朝颜不愧是天下第一,这脑袋灵光的时候,也是一等一的好用。
她不知道怎么回答,沉默半晌后,空青抬手压在了沐朝颜的额头上,表情极为严肃:“宗主……”
“嗯?”
空青咬着牙,狠狠道:“你是不是在秘境被压了修为,又被海灵封印了一次记忆,整个人脑子也被压缩了。”
“是你说的人死不能复生,也是你说的我就是我不是任何人。”
“绯月说我是她的未婚妻,难道你现在也要说我是你的道侣了吗?”
空青不得不装成另一幅样子,两手抓住沐朝颜的胳膊,用力地将她晃了晃,恨不得把她脑子里那些乱七八糟的想法甩掉:“都什么时候了,你还惦记着你的道侣。”
“快醒醒,给我想想怎么破开秘境!”
啊,气死了!
脑子该好用的时候,一点都拎不清。不该好用的时候,就和火眼睛金一样!
烦死了!
空青气的耳朵都红了,沐朝颜望着她眼纱之下的粉嫩的耳尖,忍不住轻笑一声,抬手环住了空青的手臂。
她将空青锁在自己的怀里,牢牢抱住,不允许这柔弱的祭司再动弹。
空青一下就顿住了。下一刻,她便察觉到,这年轻的王储环抱着她的腰身,靠在她耳边轻声道:“你不是也没关系。”
“空青,我喜欢你。”
“无论是在这个世界看到你的第一眼,还是在苍梧城中对上眼神的那一瞬,我就知道,你对我来说是不一样的。”
“你就像是我命运里写好的阵法,即使失去记忆,在看到你的那一瞬,还是在按照既定的轨迹情动了。”
看不见的漆黑世界里,空青躲入沐朝颜的怀抱,避开了所有冷冽的风。
寂静之中,她唯一能告知的只有沐朝颜的心跳,与她落在耳畔的呼吸。
好静啊,从来没有那么一刻,让她清楚地明白,沐朝颜喜欢她。
空青沉默了片刻,推开了沐朝颜,两手抵在她肩膀上,微微垂眸,隔着眼纱望着眼前的这团人形白雾,一字一句问:“你是说,在这个世界里看到我的第一眼?”
沐朝颜点点头,乖乖道:“嗯。”
空青不死心,沉默片刻又问:“是在我从沙地里,被你救出来的那时候?”
沐朝颜很诚实地点头:“嗯,对。”
你还对!
空青松开了沐朝颜的手,冷笑一声道:“沐宗主,我看你喜欢的不是我,你喜欢的只是这张脸吧!”
空青蒙着眼纱,提着裙摆踩着细沙深深浅浅地往前走,一边走一边很刻薄地讥讽道:“白发,眼盲,长得漂亮又柔弱,精致的像朵花一样。”
“好的,我能理解,要是养花谁不喜欢这样的花呢!”
去死吧沐朝颜!对着十六岁的少女都能下手,真是年纪越大越不要脸!
她看沐朝颜喜欢的根本不是她,只是贪图花人柔软的肉体,漂亮的容貌而已!
空青只觉得满腔怒气压在胸腔无法发泄,走过沐朝颜身侧时,还重重地踩了一脚。
沐朝颜不明所以,猝然转身,看着空青披星戴月离离去的背影。
冷风荡开她白色的纱袍,露出她劲瘦的腰身,玲珑纤细的修长身形。
沐朝颜下意识伸手,一把拉住了她的腰带,很是茫然道:“空青……”
空青脚步一顿,压着怒气道:“干嘛?”
沐朝颜咬唇,踟躇片刻,才有些不安地问:“你是在生气吗?”
空青轻啧了一声,才转过头,勾起唇笑眯眯道:“我生气干嘛啊。”
“无论我是什么形态,无论是什么境遇,只要我还是我的样子,宗主都对我一见钟情,爱我爱的要死要活,非我不可。”
“我高兴还来不及呢!”
空青咬牙,最后一句几乎是用气音说出来的。
沐朝颜恍然,拉着她的腰带,无奈而纵容道:“好的,我知道你在生气了。”
她往前迈了一步,自身后搂住空青纤细的腰,将脸贴在她肩膀上,软声道:“我不知道你是什么时候进来的,要说心动的话,还是昨夜你把我营帐炸了之后,与我交谈时动了一瞬。”
“别生气了,我不应该说大话的。”
沐朝颜蹭了蹭空青的肩膀,松开她的腰,牵着她往前走:“别说这些事了,先找个地方休整,我们再想想怎么破镜,如何?”
话都让沐朝颜说完了,空青还能说什么?她只得老实牵住沐朝颜的手,佯装无所谓道:“行吧,走吧。”
有什么话,等到解决海灵这个破幻境之后再说吧。
————————
海灵:洗脑记忆还是很有用的,大家的自我都被装到了设定的壳子里,开始发挥作用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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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9章 银月国
夜色茫茫,黄沙漫漫,两人相伴走在这个寂静的荒漠中,未免升起一种天地之大,犹可相依的感觉。
纵使空青百般压抑,可记忆复苏的一瞬间,发觉身前人是沐朝颜,她仍旧感到了欣喜。
两人一边走,一边将彼此能说的东西都交代了一遍。
当然,大多数时候,是空青在说:“我被海灵真人打入幻境时,她曾说这是一个为了挑选传承弟子的秘境,还说这是黄粱一梦。”
“原先我不明白这是什么意思……”空青笑笑,微眯着眼,隔着眼纱望向身前的这团白气,轻声道,“如今在这幻境中失去了一日的记忆,我就明白是什么意思了。”
“我的脑海里,不知道被她以什么方式,强塞了很多记忆。”
沐朝颜莞尔,行走在冷月中,淡淡笑问:“什么记忆?”
空青与她解释:“在你唤醒我之前,我想到了这位盲眼祭司的经历。”
“银月国是个按照有无神降,有无神力,将人分为三六九等的国度。又因为己身是个对外侵略的国家,所以国中还有卑贱的奴隶。”
“你之前和我解释过百花遗民对吧……你说的没错,我这个身份,还真的是百花遗民。出生于勾栏的娼妓之女,因天生异相,被大祭司曼殊接回神殿做了祭司。”
“之后受神殿教导,成为一个觉得众生平等,神永爱世人的忠诚信徒,造福百姓。在‘黄沙’来临时,这个祭司为了皓月城的所有百姓,耗费神力,牺牲了自己。”
这就是空青所得知的关于‘盲眼祭司空青’的所有经历。
听她说完之后,沐朝颜也简单地将“王储沐朝颜”的短暂一生与空青叙述了一遍:“我的记忆则是这样子的,我是这个国家的王储,还是神降者,所以自小接受教导。”
“王庭教导我尊卑有别,但神降者石磐却与我说,神明之下,万物平等。这是我出生以来,第一次接受王庭任务外出,然后我就遇到了你。”
说到这里,沐朝颜饶有兴味地勾唇:“而且还对你很有好感。”
空青脚步一顿,若有所思地问:“你的好感是看到我的时候升起的,还是说在遇到我之前就有了。”
“自然是遇到你之后才……”
空青抬手,准确地将手指压在了沐朝颜唇上,肃声道:“别说好话,我是在问你海灵究竟有没有把这个好感强加给了你。”
沐朝颜沉思了一会,恍然道:“你是说,连我对你的喜欢,也是海灵强加的?如果是这样的话……”
空青转身,蹙眉望着沐朝颜,迎着寒冷的夜风,冷声道:“银月国是个让百姓受苦的世界,如今又面临‘黄沙’灭世,与此同时,还让两个观念差不多的年轻人相逢了。”
“宗主,你这么聪明,你来说说这是为什么?”
沐朝颜脑海闪过一道灵光,若有所思道:“如果我对你的好感,是海灵强加的,再遇到这样的‘黄沙’后,我与你携手同患难,很难不会对你产生爱慕之心。”
“但你遇到‘黄沙’却幸免于难,也就意味着……”
沐朝颜的脑海思路越来越清晰,语气逐渐坚定了起来:“在家国面临生死考验时,年轻的王储爱上了神殿的祭司。而神殿的祭司却接连在‘黄沙’中幸免于难……”
“我们都背负着一国百姓的命运,却又有可能互相爱慕……”
空青听到这里,不得不打断了沐朝颜的话:“纠正一下,是你的王储,会爱上这个祭司。”
如果空青没有被海灵扔进来,那么这个幻境完全是一个属于沐朝颜的自我考验秘境。爱与不爱的,又和她空青有什么关系呢?
沐朝颜一声轻笑,软声软语道:“好,是这个年轻的王储,会爱上一个能在‘黄沙’中幸免于难的祭司。”
“这个幻境不是假设有神的存在吗?还可以通过各种法咒勾连阵法规则施术,那么针对这个‘黄沙’也有一定的体系对不对?”
“我们是否可以这么推论,这个祭司对于灭世的‘黄沙’有着特殊的意义。甚至说,她就是对付‘黄沙’传说的武器。”
沐朝颜嘴角含笑,分析得头头是道:“按照大多数大能挑选秘境的初衷,这个秘境还封印了我的记忆,如此看来是看我能否在‘大爱’与‘小爱’中抉择了。”
沐朝颜转眸,望向北方苍狼城,一双深邃的眸在黑夜里闪烁着亮光:“在我的身前,是数百万的银月国百姓。在我的身侧,是我少年心动的唯一爱人。”
“要苍生,还是要爱人。我猜海灵真人是想看我,会不会为了苍生牺牲你。”
沐朝颜转身,定定地望着空青,淡然一笑道:“又或者是这样,我们在一起,就是对付黄沙的利器。她想看的,是我能否为天下众生,牺牲自己。”
沐朝颜能修炼到渡劫期,除开运气的成分,也绝对与她天资聪颖逃不开干系。
海灵的“故事”还没展开,可是透过她与空青的“经历”,还有此刻的局面,她也能将海灵的想法用意猜得七七八八。
空青的想法与沐朝颜一致。
看不见前路,空青叹了一口气,颇为无奈:“那你有办法不受她的摆弄吗?你能在这个幻境使用灵力吗?”
烦死了,就海灵那个爱看热闹的本性,她和沐朝颜被困在这里,指不定还得经历什么烂七八糟的话本子剧情。
既然都知道海灵的目的,还不如直接带沐朝颜破境,出去之后与海灵联手将曼殊沙华留在她体内的花粉剥离,最后拿下逆五灵阵,成为海灵秘境的新主人。
又何苦在此地浪费时间,再次面对一个似曾相识的抉择呢?
沐朝颜却摇摇头,抬头仰望天空,轻声道:“海灵真人的修为,已臻神境。能压制渡劫期修士的修为,还能短暂的封印记忆,造出一个这么有条理真实的幻境。”
“纵然她已身死,我也无法敌她。”
沐朝颜估算了自己的实力后,与空青说道:“我目前只有金丹巅峰的灵力,轰不破这个秘境。为今之计,只有去苍狼国看看,她究竟要把我们推到什么地步,又要我们解决什么难题,拿什么东西破阵了。”
面对海灵近神的阵法大能,饶是想捅破天的沐朝颜,也没了对策。再说了,捅破天也需要一定的实力。
可很显然,目前以她和空青的能力,无法以蛮力破镜。
空青自醒来之后,也尝试汲取灵力。可这个世界并没有能让修士修行的灵力,只有一种能靠着法咒运行的法力。
那些法力此刻虚虚地积攒在她的“识海”上空,在无数的法咒变幻里,一点点往上涨。
空青抿唇,拧着眉头道:“我也无法沟通外面的灵力,脑海里全是能响应这个世界的规则。她的幻境阵法,做得很好。”
就好像是一个真实存在的世界。
空青叹了一口气,有些认命:“算了,先去苍狼城,了解所有情况再看看吧。”
“而且我也想知道,海灵真人的这个幻境,究竟编织了一个什么样的故事。”
“好。”
——————
沐朝颜与空青折腾了一番后发现,她们除了无法使用灵力外,也无法使用外界的法宝。不得已之下,两人只好徒步走出沙漠。
空青又被封住了视力,无从判断方向,只好跟在沐朝颜身后,被她牵着走。
没有恢复记忆时,作为一个神殿祭司,她可以心安理得的依靠这个帝国的王储。
可是一旦想到她本来的身份,空青就觉得不太自在。
看不到路,只能看到物质代表的各种“气”与“魂灵”,作为一个“瞎子”有着诸多的不便。
再一次被埋在黄沙底下的石头绊得踉跄之后,沐朝颜握住了空青的手,温声劝道:“空青,还是我背着你走吧。”
“你走一路,摔了几次,我背你走会更快一些。”
空青的呼吸一下就顿住了,她抿着嘴角,神情倔强:“不用,我只是瞎了,不是瘸了更不是断了腿,我能自己走。”
为了证明自己能走,空青还往前迈了几步,言之凿凿道:“宗主你看,我这不是走得挺好的吗?”
刚说完,空青就一脚踩空,险些从戈壁脊梁上往下摔去。
沐朝颜眼明手快,一把拽住她的胳膊,将她拖到身前,握紧了她的手,语气温柔:“我背你走,快点把这个幻境闯过去。”
“出了幻境,去找海灵,看看能从她那里得到什么东西,然后再一起回合欢宗,不好吗?”
她说得太小心翼翼,连带着语气都透着一股卑微的轻柔。空青的心软了片刻,又有些乱,好半晌才点点头:“好吧,就按照你说的办。”
沐朝颜眼里一下就有了笑意:“那你上来,我背你。”
沐朝颜将空青的双手搭在自己肩上,身子一矮,让空青更好的攀上来。空青摸索着沐朝颜的身体,小心翼翼地趴在她肩上,被她轻轻背了起来。
上去之后,空青对自己施了一个法诀:“轻如鸿毛。”
落在沐朝颜背上的重量,一下就变得轻飘飘了起来。沐朝颜背着她稍稍转头,有些错愕道:“空青,你不用这样,我背的动你。”
空青敛眸,勾住沐朝颜的脖颈,趴在她身上压低了声音道:“我知道,但我不想耽误你。”
“宗主,我已经足够拖累你了。至少在你背着我走,能觉得轻松些吧。”
————————
大颜,一个集忠犬,帅气,美貌,疯批为一身的……受。
救命,她怎么会是个受!!!!!
三月啦,希望有一个新的开始,会好好更新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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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20章 银月国
沐朝颜背着空青行走在荒漠里,沿着星辰的方向走了一夜。
幸好按照海灵幻境里的阵法规则设置,空青能依凭术法,从空气里抽出涓涓细流,为两人身处沙漠的肉身解渴,不至于渴死在荒漠中。
不然按照沐朝颜这么消耗体力,哪怕是修士的金石之躯,可没有设下屏障隔绝粗粝的风,很快也会陷入危险的境地。
当太阳从沙漠的地平线升起,灼热的日光晒得脚下的沙砾一片滚烫。空气在烈阳的蒸烤下变得扭曲,戈壁在远去,碧空高高挂起,一切都变得燥热而混乱。
日头毒的厉害,纵使空青给沐朝颜加了好几层术法,仍旧挡不住沐朝颜源源不断逝去的水分与体力。
日过晌午,空青只觉得太阳越发炙热,遂叫沐朝颜暂时停下。
黄沙滚滚的荒漠里,两人挨在一起,躲在狭小的沙洞里,等着太阳的余热散去。
偶有风沙经过,掀起阵阵沙土,将本就荒凉的荒漠,更是染得一片橙黄。魔蝎与毒蛇随着黄沙出没,绕开沐朝颜与空青,在远处极速地蜿蜒爬行。
沐朝颜坐在沙洞口,遥望着这片寂静的沙漠,看了一会转过头望向身侧已经靠在洞壁上打盹的空青,凝望片刻,不由得轻笑一声。
空青又累又倦,听得她笑,稍稍侧了脑袋,惫懒道:“宗主你在笑什么?”
走了一夜,靠着可避尘土的星月袍,空青仍旧是干干净净,不染尘埃。相较于风尘仆仆的沐朝颜,此刻窝在沙洞里的她,就像是什么从天而降的神祇,光彩照人。
即使蒙着双眼,也能从她晶莹透亮的银发,与雪白的肤色,窥到这位祭司高贵不可侵犯的冷冽美貌。
沐朝颜见惯了她红衣黑发的模样,如今见她一身雪白,通体圣洁的装扮,觉得稀奇之余,又万分合适。
似乎比起艳丽的华服,其实空青更适合高洁不可侵犯的圣衣。
就像是高高在上的神明,无情又多情。
沐朝颜不由得伸手,将她落在眼纱上的银色发丝拨开,轻轻道:“我刚在想,若是不着急的话,其实在这片沙漠待久一点也是可以的。”
空青双手抱在胸前,颇有些不解:“宗主这会不想早点出去了?”
沐朝颜勾唇,淡然一笑:“既然你身上的雷劫之伤已好,又并无大碍,那就在这幻境里多呆一会也无妨。”
“修道之路漫漫,与你相遇,不过是我百年岁月中的惊鸿一瞥。只是延长几天时间,又有什么关系呢?”
这话说得极为动听,不免让空青想到了在绝境那一甲子的岁月。她心悸了片刻,迟疑一会才道:“宗主你有没有想过,万一要是出不去呢?”
“万一这个幻境,我们破不了呢?”
“万一海灵真人对我们有杀心呢?”
人生有那么多的万一,为什么沐朝颜总是会在性命攸关的关卡,如此怡然自得呢?
沐朝颜轻轻一笑,洒脱且肆意道:“不会有万一,我从来没有被秘境困过。”
“你放心好了,和我在一起,你不会有事的。”
空青抿着唇瓣,思绪很是复杂。她一时在想,和沐朝颜在一起,她已经出过无数次的事了。可心里又明白,每一次都是她自己选的,而不是沐朝颜替她做了什么,再帮她选。
命运就是个反复无常的贱人,你永远都不知道在你开心的下一刻,会遭遇什么惨无人道的惩罚。
一如当年。
她无数次努力自强,却一次次被推到了人生的最低谷。往上爬,被推倒在泥地里。再往上爬,又一次被推入深渊。
反反复复,无穷无尽。
人生就是如此的不可控,所以除了她能操控的事情,她什么也不信。
直到沐朝颜背弃了神明的约束,以求她活下来的本能,用天下苍生为代价,让她重新活了下来。
她就算不相信全世界,也会相信一件事:沐朝颜爱她。
不只是爱到可以为她出生入死,而是爱到可以为她放弃整个世界。
她就是沐朝颜所选择的道。
既然是这样的话……那她是不是可以试着去信一回呢?
空青沉默片刻,好一会才轻声道:“我自然是相信宗主的,但我也有一个问题。”
沐朝颜伸手将空青的鬓发挽到耳后,眸光极为温柔:“你说。”
空青顿了顿,迟疑片刻道:“我有一点好奇。”
“若是……若是这次走出幻境,就像我们所推测的那样,需要牺牲我,或者是你我,宗主会怎么选?”
沐朝颜指尖捏着空青的发丝,微微蹙眉,沉思片刻道:“嗯……选天下苍生还是选你吗?”
“对。”
空青想到了入秘境之前,海灵说的那些话。
兴许她不该那么自私,她应该征询一下沐朝颜的意见,听听她是怎么想的。
此时已非过往,她们都有重新选择的权利。
在空青忐忑的期待中,她听得沐朝颜思索片刻,清清冷冷道:“空青,其实这个问题没有别的答案。”
“因为救天下苍生,就是救你。救你也是救天下苍生,我不需要选。”
“天底下的事,不是只有选或不选两个抉择,我可以选第三条路。”
“我也会找到第三条路。”
“不然我这样的修士,修炼到渡劫期又是为了什么呢?”
能力越大,责任就越大。若真的遇到救世之危时,她自然会挺身而出,为空青担下所有。
如果牺牲空青就能拯救天下的话,那这天下以后必定还会牺牲更多的人,就像一头永远喂不饱的深渊巨兽一样。
那她为何不去屠戮这只巨兽呢?
空青垂眸,忽而觉得眼眶有些发热。她勾唇,浅浅笑了一下,颇有些无可奈何道:“宗主,你对自己的实力还真是有够自信的。”
沐朝颜伸手,在空青的发顶上揉了一把,温声道:“当然,毕竟我可是数百年来唯一的渡劫期修士,是天下第一嘛。”
“天下第一都不自信的话,那我就不知道什么人才能这么骄傲的活在这个世界上了。”
空青抬眸,透过眼纱望向身前这道白影,眼底含着无限温柔。
是啊,其实沐朝颜和绯月一样,都是天之骄子,永远自信骄傲,意气风发。纵使再过十五年,她也和少年时别无二致。
她的身上,有着空青无论怎样都羡慕不来的,也学不来的矜贵高傲。
空青笑笑,好一会才卸力一般道:“罢了,我信宗主。”
“船到桥头自然直,还没有发生的事情,我们都不要做那么多的预设与猜想。等真的到了抉择的时候,再看看怎么选吧。”
就算是为了这么一个意气风发的沐朝颜,她也决定再给对方重来一次的机会。
反正,情爱尝过了,生死抉择过了,还有什么好怕的吗?
空青这么想着,默默地将双手握成拳,压下自己所有翻涌的情绪。
————
之后两人又在荒漠走了一夜。次日晌午,两人终于穿过了苍茫的沙漠,进入了一片黄绿的戈壁城池里。
当夕阳落在白杨与沙棘的枝头时,风尘仆仆的沐朝颜背着空青,来到了苍狼城的主城门外的大道上。
昏黄的斜阳照在漆黑城门上,映出了一排金灿灿的大字“苍狼城”。漆黑的城门口外,两列身穿黄甲的士兵,呈一字排开,竖着尖利的长戟,在斜阳下泛着锐利的光。
隔着很远的距离,沐朝颜就城门口处挤满了从周边村落而来的百姓,他们赶着牛车马车,载着慢车的货物,排成长长的队列,仓皇而急切的等待着入城。
人潮汹涌,趴在沐朝颜背上的空青抬眸,望着远处汇聚成大河的“气”,有些惶惑道:“为什么苍狼城外涌入了那么多人?”
沐朝颜背着空青往前走,看着百姓们的装束与行囊,蹙着眉头道:“看她们的装扮,应该是苍狼城边镇的居民。”
“居民?这是来赶集的?”
“看着不太像,倒像是来逃难的。”
沐朝颜简单地扫了一眼,背着空青沿汇入了城外的队伍,听得这些城外百姓神秘兮兮地交谈道:“哇,那可是‘黄沙’,听说把皓月城给淹没之后,还把公主殿下也拖走了。”
“苍狼城的神官去寻公主殿下,竟然连骨头都没找到!”
“这黄沙可是会吃人的!”
有人便忧心忡忡地问:“这黄沙如此厉害,苍狼城的神官挡得住吗?”
“听说大祭司派遣神殿的祭司,来支援苍狼城了。苍狼城的城墙很高,阵法坚固,一定能支撑住的。”
“希望如此吧,白凃保佑!”
“白凃保佑!”
交谈的百姓们祈祷着,呼唤着神的真名。
沐朝颜与空青听了一路,缓慢地擦着队伍往前行:“好像是周围边镇的百姓来避难了。”
趴在她背上的空青点点头:“嗯,我也听出来了。”
“我们先进城中看看,这里的神殿有什么解决办法。”
“好。”
就在这时候,前面传来一阵喧哗鞭打声,忽有士卒高声呵斥道:“城主有令,罗梭的贱民不得入城!把他们给我扔出去!”
沐朝颜抬眸朝前望去,却见在队伍的最前列里,两个士兵竟是架着一大一小的两个孩子,朝外扔去。
沐朝颜见状,眉头一下拧了起来。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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