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2、四
作为一个尽忠职守的保镖,童林最终还是寸步不离地守在林子兮的房间门外。敏锐的林子兮似乎明白童林的隐忧,只将门虚掩,才领着叶粲进了房间。
她带着叶粲去浴室,让叶粲用水将脸泼湿后,才将卸妆水倒在化妆棉上,递过去给叶粲擦擦。
叶粲没有伸手,反倒是抬首,将脸送到她面前,要求道:“给我洗干净。”
这可真是个小姐做派。
林子兮无法,叹口气之后,认命地捏着化妆棉往叶粲脸上抹。抹了三四次,总算是将叶粲脸上涂抹的红色化妆品擦下来。
多余的颜料除去后,一张完美无瑕吹弹可破的脸出现在林子兮眼底。林子兮捏着化妆棉,看着叶粲合起眼时微颤的长睫毛,悄无声息地咽下自己对小孩美貌的赞叹,默默地将化妆棉丢掉垃圾篓里:“好了叶粲,你用洗面奶洗洗脸吧。”
叶粲觉得麻烦,有些不太乐意:“你难道不能接着伺候吗?”
林子兮心想,这个人倒是门清,也知道这个行为叫做伺候。林子兮觉得心累,但看到那张漂亮的脸时,拒绝的话就卡在了喉咙里。
她只好伸手,挤了洗面奶往叶粲脸上抹去。折腾了几分钟,叶粲那张小脸总算是恢复到白白净净的状态。
林子兮看着她满满胶原蛋白的小脸,心想还真是青春无敌。她一时没忍住,就伸手往叶粲脸上掐了一把,微笑道:“好了。”
这一掐,让刚擦掉满脸水的叶粲愣住了。
她看着眼前微微笑的女人,垂眸看向她的手,眯起了狭长的眼。
林子兮似乎也意识到自己冒犯了,连忙收回手,放到唇边轻咳一声,掩饰道:“时间不早了,你该回去了。”
叶粲眯着眼打量起林子兮,接着伸手捏住了她的下巴,质问道:“你掐我?”
林子兮刚想反抗,就被叶粲单手推在墙上压住了肩膀,强行禁锢。
叶粲捏住林子兮的下巴,压低了身子,厉声道:“你放肆,应当受到惩罚。”
林子兮抬手反抗:“叶粲,你……”
她话还没说完,叶粲就俯身张口咬住了她的下颚线。林子兮整个人都愣住了,她察觉到叶粲的牙齿咬住她的皮肤,然后慢慢合起,细微的疼痛刺激着神经末梢。她最终忍无可忍,一把推开叶粲。
叶粲被她推得身形踉跄地往后退,站稳之后才抬头,一脸不满地看着林子兮:“我要罚你,你怎么不从。”以往她这么做的时候,林子兮都会乖乖承受,怎么现在反倒是像只会反抗的猫了。
算了,林子兮大概都不记得了,她大人有大量就原谅她吧。
饶是林子兮好脾气,被人这么侵犯也有些忍不住了。她看着对面理直气壮的漂亮小孩,忍无可忍道:“叶粲你真的是脑子有问题。”
中二兮兮还神经病。
叶粲这回倒是挑眉了:“你想起我脑子有病了?”她连忙伸手,牵着林子兮高高兴兴道:“你说说,还想起什么来了?”
林子兮觉得叶粲脑筋是真的不正常,她们才认识一天,怎么这话倒像是她们早已相识一般。
有那么一瞬间,林子兮觉得叶粲可能是将她错认为什么人了。
可这种事情实在是荒诞至极,又十分麻烦。林子兮不愿多想,又不愿和叶粲多做纠缠,只好叹着气将叶粲推出了浴室。
“我什么也没想,你脸洗完了,快回去睡觉吧。”
林子兮这么说着,一路将叶粲推出了门口。叶粲察觉到对方不高兴的态度,也就乖乖出了门。
她来到门口后,林子兮碰的一声将房门关上。
蹲在门口的童林看看叶粲,又看看紧闭的房门,莫名觉得叶粲是被赶出来的。
叶粲摸着下巴思索了一会,扭头看向童林:“咬人是不是不被人喜欢。”
童林想,这不是废话嘛,谁愿意被咬呢。不对,等等,你是小狗嘛你咬人!
童林以一种十分诡异的眼神看着叶粲,却见叶粲右手握成拳一把砸到掌心上,自言自语道:“不对,我这是在罚人,怎么还要在意对方高兴不高兴。”
这语气简直太封建大地主了。童林不免在心里吐槽,封建帝国都亡了几百年了,你怎么还是这个不尊重人权的地主思想!
可童林是个沉默寡言的保镖,虽然槽点满满,但她不说。
之后,童林在叶粲的指使下,坐上电梯到了这家酒店顶层的总统套房。
叶氏集团房产遍地,这座酒店也是叶氏旗下的。酒店顶层的总统套房原先包给了一个一线大咖,但今天童林要订酒店后,和叶申做了汇报,叶申让人和那个大咖打个招呼,让对方搬出来,这间套房就留给了叶粲。
跑了一天龙套,叶粲也累得厉害,洗漱完毕后就跑去飘窗打坐练功。
她自小有疾,为了抵御头痛之苦,修习了一套功法。来到这个世界后,叶粲也没睡觉这个概念,就和以往一般打坐。
候在她门外的童林听到房间内没有别的动静,这才起身离开,回到自己的房间。
作为一个合格的保镖,童林在洗漱之后,给叶申写了一封汇报信。
汇报信只有短短几行字,内容如下:
“二当家疑似钟情林子兮,今日让我留在林身旁两次,还为爱跑龙套三次,隐约有迈进娱乐圈之意。
二当家跑龙套很认真,就连死尸也甘愿扮演,只为在剧组能留下一个好印象。
凌晨,二当家开车亲送林子兮回酒店,还在其房间滞留半小时后,咬了林子兮。”
加班到深夜的叶申,在看到童林这封汇报信时,只觉得年轻的自己血压瞬间升高了。
下一秒,叶申拨通秘书的电话,冷冷地吩咐道:“明天上午,将林子兮的所有资料都摆在我桌面上。”她倒是要看看,这是何方神圣,什么时候招惹了她的粲粲。
睡得模模糊糊的秘书还在想林子兮是谁,然后就看到叶申发来一条微信,微信上面是林子兮的姓名还有参与的影视作品。
秘书哀嚎一声,将自己那个万恶的资本家老板痛骂一万遍。算了,她不能生气,看在百万年薪的份上,她每天都是最能干的崽。
这个世界就是如此荒诞,掌握话语权的上位者,往往只是一个简单的举动,就能让下面一连串的人不得好眠。
今夜,不得好梦的人除了叶申的一干下属,还有林子兮。
叶粲那过于显赫的身份,以及荒唐的举措,让向来心如止水的林子兮失眠了。
摸不清对方意图的林子兮,难得一见地陷入沉思。
这个人,到底想要从她身上得到什么?是单纯地将她当做权贵闲时消遣的东西逗逗她,还是别有想法?
23、四
这一夜,林子兮难得失眠了。
这个世界绝对不是公平的。尤其是进入娱乐圈,见识到各类阶级分层后,林子兮更加深刻认识到这一点。若人生就是一场接力赛,那么没有任何依靠的林子兮,是靠着自己努力和奋斗才冲刺到这个普通人会艳羡的阶段。
可叶粲和她绝不相同。叶粲一出生,就站在世人遥不可及的高峰。
现如今网络上总会有人喂鸡汤,说什么“有钱人也是有烦恼的。”可林子兮却明白,真正的有钱人的快乐,那是普通人绝对想不到的。不然的话,为什么蒋越要不顾一切往上爬,触碰那个阶级呢。
林子兮没有那个野望,想要好好生活是她心底一直以来的希冀。为了这个念想,她既不将希望寄托于找一个出身好的伴侣,也不决定攀附他人,而是靠着自己的努力,一步一个脚印走到这里。
每个人生来都是一座孤岛,可以互相建立起联系,但是绝不能将自己生存下去的希望放在别人身上。
所以林子兮从不依赖他人,也不妄想和人建立什么亲密关系。
她可以在遇到孤身一人走夜路的叶粲时伸出援助之手,也可以耐心地应付人畜无害的叶粲偶尔的神经质,甚至在只见过一面时,为叶粲鲁莽的举动买单。但不代表林子兮可以忍受叶粲明显的冒犯。
叶粲今夜的行为,对于林子兮来说已经过界了。
而这种冒犯,林子兮并不是第一次遇到。之前那一次,她是以一种十分决绝的方式,和对方划清界限。
想到这里,林子兮抬手,抚摸着自己的额头,在深夜里发出了一声低低的叹息。
她无端地想起叶粲的眼睛。可能是年纪尚小,那双澄净的双眼里,还没有那些人眼里所暗藏的隐晦欲求。
林子兮想,总不会走到那一步吧。而且叶粲这个人,最多也就是神经兮兮的,还不懂情爱吧。或许今晚上,只是熊孩子间歇性发疯呢?
一夜辗转反侧,林子兮总算在凌晨时短暂入眠。
很快,她陷入了梦中。
梦里,林子兮只觉得自己置身于高高的王座之上。王座之下,是宽阔的大殿。
如厉鬼般在哭嚎的长风吹过大殿,吹散了梦境里浓郁的雾霭,显露出真实的景象。
鲜血从森冷的剑刃滑落,滴答滴答地落在地上。身穿鲜红王袍的人手握长剑,歪着脑袋站在殿中,看着跪在面前一干大臣,缓缓将剑刃举到身前,用长指将沾在剑刃上的血迹抹掉。
鲜血随着王的指尖缓缓下滑,王看着剑,自言自语道:“剑寒血热,天冷了,谁还想来以血暖孤的剑啊。”
殿中百官闻言,无一不跪伏在地,高呼王上万年。
坐在王座上的林子兮动了动指尖,看着眼前这出荒诞剧,尤有意识想,她这是做梦梦到一个昏君在大殿上杀人吗?
很快,场景破碎。林子兮顺着自己的梦里,来到了一个处处都是白纱随风飘荡的宫殿。
梦里,昏庸的王衣冠不整,端坐在长长的书案前,扯着宣纸随意涂抹。
林子兮看到她洒满地上的宣纸,俯身拾取一张,仔细看了一眼。
那纸上,无一不是写到:“人力终有尽。”
似乎是听到了林子兮的声音,那昏君抬头,看着林子兮笑道:“人力不是终有尽,而是根本毫无用处。”
“人终有一死,不是今日,就是明日。”
“爱妃啊,你今日穿得艳丽好看,孤想多看一眼。明日你就随我一起去死吧,如何?”
林子兮心想,自己还想多活几年,才不想去死。可话到唇边,却成了另一种回答。
她似乎感觉到自己俯身,朝王行了一礼,缓缓道:“君上说什么,就是什么。”
有那么一瞬间,林子兮能感受到那话语里似乎毫无生气。
美人选择赴死,并非是性命受到威胁,而是心甘情愿。
她与王,今生永不可能在一起。
思绪停在这里,林子兮陡然从梦中惊醒。她睁开眼,看着冷冷的晨光透过窗帘映照映进房间,抬手捂住自己的额头。
额上冷汗微沁,她坐起身,恍然想起梦中看到过的那双眼睛。
她不记得梦里王的模样了,但却记得她的眼睛。那是一双很好看的眼睛,由此可见,王应当是一个难得一见的美人。
就好像叶粲一样。
叶粲?这个名字涌入脑海的刹那,林子兮只觉得灵感骤然浮现,连忙从床上下来,走到桌前打开了笔记本电脑。
她点开文档,借着屏幕的微光迅速地打下几行字:
【一、无间客栈、夜、内
冬夜,萧瑟的长风吹过空旷的客栈门前,一阵灯笼摇曳后,身穿白衣的女鬼出现在客栈前。
禾川从门内缓缓将客栈门打开,看到了出现在门前的女鬼。
禾川:“欢迎来到无间客栈,您还在这个世间寻找些什么?”
女鬼:我在找一个人。
禾川:什么人?
女鬼:王……夏纵王——灿。】
对于创作者来说,灵感是十分重要的。就连梦中带着的潜意识,也可以成为创作素材的一种。
托叶粲这两日的骚扰,再加上这个梦境,林子兮迅速地写了半集剧本。很快,天彻底亮了。
等林子兮停止敲打键盘时,发现这个故事里的昏君,完完全全就是以叶粲为原型创作出来的。
虽然说作为一个编剧,拿身边人物或者历史人物做参考编写故事是常见的事情,但看到昏君的名字为灿时,林子兮还是鬼使神差地点击了替换,将“灿”字换成了“幽”。
改完这半集剧本,林子兮伸了个懒腰,想着写完之后,就将新剧本拿去给于明还有蒋越看,看看他们想用哪一版。
就在这时,敲门声响起。
林子兮一看时间,已经上午十点了。她以为是统筹来催她要稿子,结果打开门一看,却发现是叶粲。
叶粲将昨日的黑衣换下了,换了件深蓝色的风衣,还戴了一个超级酷炫的墨镜。
林子兮看着叶粲这身小大人的装扮,又看向了站在她身后推着餐车的童林,迟疑道:“你这是?”
叶粲推了推墨镜,和林子兮酷酷道:“你睡到日上三竿还没起,我怕你饿死了,就给你准备了吃的。”
“不过鉴于你昨日惹我不高兴了,所以我今日不准备多看你一眼。”
叶粲说完,又伸手推了推脸上的墨镜、
林子兮了然,所以这就是你戴墨镜的理由?这位朋友,你知不知道,戴墨镜也能看到人?
她看着叶粲墨镜上映出自己的脸,一时之间竟不知道该说什么。她是应该说谢谢呢,还是应该说对方是个蛇精病?
叶粲见她久不回复,眉头一皱,当下不高兴道:“你到底让不让我进去?”
林子兮想到叶粲昨晚噎童林的话,神色平静道:“不能,女孩子的闺房不能随便进。”
叶粲惊得墨镜都要掉下来了。
24、四
叶粲被这句话噎到不行,脑袋卡了好一会才说道:“我……我能是别人吗?”
她们好歹相处四载,也偶有欢快的时候,这样的关系怎么能算作是别人呢。
叶粲伸手,将童林推着的餐车抢过来,蛮横地闯进了林子兮的房间:“我不让我进去,我偏要进去。”她说完,还伸手指了一下童林,吩咐道:“你就在门外守着,不能进来知道吗?”
这个人简直将双标写在脸上。林子兮叹口气,往旁边挪了一下,放叶粲进来了。
房间里开着灯,叶粲推着餐车抬头看天花板,看到了明亮的灯光。她又收回视线,看向紧闭的窗帘,嘀嘀咕咕道:“天已大亮,干嘛不把帘子拉起来。”
叶粲将餐车放在茶几前,走到窗边一把拉开床边。窗外,冬日的太阳猛烈地照射在远处的影视城,恢弘而壮阔的建筑在阳光的照射下,折射出璀璨金光。
叶粲抚掌,赞叹了一句:“真是春山暖日和风啊!”
正随手将头发挽起走入卫生间的林子兮闻言轻笑:“这还不是春天呢。”好端端地,吟什么春天的诗句。
叶粲头也不回道:“你不懂,这已是春日了。”
燕国处于大陆的东方,冬日只有无穷的冰雪,偶有放晴时,冰雪消融那便更冷了。林子兮怕冷,每逢冬日不肯出屋。倒是叶粲自己,极其喜欢这样的气候,每逢冬日就赤足散发在王宫那落满白雪的院子里走来走去。
故而冬日的白昼,她与林子兮是不常会面的。唯有入夜后,她才能借着烛光,一窥美人的楚楚可怜。
她与林子兮之间,似乎没有冬日。
林子兮听不懂她神神叨叨的话,只笑了一下,就到卫生间洗漱。叶粲在窗前呆了一会,转身迈向餐车,将架子上放着的早餐一一摆放在桌面上。
早餐很丰盛,咸骨粥,虾饺,蒸凤爪等等,排了一堆。林子兮洗脸出来后,看着这排的满满当当的一桌,奇怪道:“怎么这么多,你也没吃吗?”
坐在满桌食物前的叶粲摇头:“非也,我已吃了。这些都是给你的,我今早尝过,特别好。”
林子兮叹息:“你点这么多,吃不完怎么办?”
叶粲说:“你管那么多干嘛,快来吃。”她说着,拍了拍自己身旁的位置,示意林子兮坐到自己身边来。
林子兮扫了她一眼,没理她,径直坐到了她斜对角的单人沙发上。
叶粲一见十分不满,嘴上嘀嘀咕咕的,但还是挪到离林子兮最近的那个位置上。
她拿了双筷子,夹了筷蒸排骨放林子兮碗里,殷勤道:“这个很好吃,你尝尝。”
林子兮看着叶粲,问她:“你一大早就过来给我送吃的,为什么要对我这么好?”莫名其妙地对人好,总的有个限度吧。至少,她得知道叶粲限度在哪里。
叶粲忙着给她夹东西:“不是说了嘛,我怕你饿着啊。”
林子兮顺着她的话说道:“为什么怕我饿着,你担心我?”
叶粲奇怪地看了她一眼:“你怎么这么笨了,这难道不是显而易见的吗?”
林子兮沉默了一会,接着问道:“你担心我……也就意味着你在意我。我们才认识不到两天,你没必要做到这种程度吧。”
又是过来救人,又是拥抱,又是莫名其妙地啃下巴,很难不让人纠结。
若叶粲是个正常人,听到这句话必然羞愤跳脚。可她不是,她已经是个死人,死人不会有秘密。
叶粲看着她的眼睛,很自然地说道:“只是对你好,不行吗?”叶粲并非不在意林子兮用生命的代价来证明的喜欢,相反,她在意得要命。
可她能做的回应,仅仅只是拼尽全力去护住林子兮的生命,和对她好上一些,来偿还这一点温暖的陪伴。
林子兮轻轻咬着排骨,神色冷淡:“我不需要。叶粲……我并不是看起来那么好相处的一个人,也不想玩什么游戏,所以我不需要你的好。”
“我帮你,并不想从你这里得到些什么。同样的,也不会因为你的这些举动,而回应些什么。”
话已至此,林子兮就差没把那句“别爱我,没结果”给说出来。
可叶粲并不在意这件事,她哦了一声,对林子兮说道:“没关系啊,我也不想在你身上得到什么,我什么都有。”
财富,地位,美人,以及让人稀罕的爱,她都拥有过。她的人生已然圆满,并不想再得到些什么。
可林子兮太可怜了,她一无所有,包括世人渴求的“爱”。
叶粲从未回应过她的“爱”,那种感觉虽然很美妙,但是过于脆弱,也不是人的一生里必须要的东西。
不过仔细说起来,叶粲这一生,也没有什么必须的东西。她只是荒诞的活着,又荒诞地死去。
可毫无疑问地是,林子兮的爱给过她许多温暖,让她体会到一种别样的快乐。虽然叶粲觉得自己当个昏君也很快乐,但她知道林子兮给她的快乐是不一样的。
那是一种充盈的愉悦,是一种不会让她在深夜感到无尽空虚的欢喜。
可即使是这样,叶粲还是觉得自己不爱林子兮。
因为“爱”,庸俗,肤浅,又脆弱。虽然很美,但不值得人为此献上一生。
想到这里,叶粲又觉得林子兮太可怜了。付出生命去爱一个像她这样的人,结果陷入了这般境地,却永远无法得到回应。
所以叶粲决定对她多点关怀,让她能在此无间地狱享受到一点虚假的温暖。
她给林子兮夹了一块排骨,隔着墨镜看她,难得地露出一个笑容:“所以你不用担心什么,受着就好。”
话都说到这份上,还是没办法说通叶粲,林子兮不免苦笑:“可我觉得,自己受之有愧。”
她实在没办法接受别人无缘无故地对她好,但若是别人怀揣着目的对她好,她也一样受不了。
她在这世间独来独往惯了,并不想与别人建立多余的亲密关系。但她有一种预感,她抗拒不了叶粲。
25、五
叶粲着实是个自说自话, 向来不理会他人意见的人。林子兮见沟通失败, 遂闭上嘴巴, 安静地吃早饭。
林子兮吃的不多,到最后还有许多剩下的。叶粲极其节约粮食, 就替她将剩下的东西全吃了。林子兮见状, 心想这个不讲道理的小孩, 倒还是有点固执可爱的地方。
吃过早饭,林子兮换了衣服就往剧组走去。叶粲跟在她身后, 走得很自在。林子兮也不和她说话, 跟在她们两人身旁的童林莫名觉得有种尴尬的沉默在空气中蔓延。
童林为这种尴尬的沉默找到了一个准确的概括:热脸贴冷屁股。
可叶粲似乎对这种氛围一无所觉。她和林子兮上了后座, 让童林开车。叶粲见林子兮不太说话, 就单手托着下巴静静凝望着她。
那目光不算太灼热,但也绝对让人忽视不了。林子兮败下阵来,觉得自己真的没必要为了还没发生的事情而烦恼。更何况, 叶粲看起来真的没有那个意思。
她叹口气, 扭头看着叶粲说道:“你不要这么看着我。”
叶粲回答倒是十分诚恳:“我无事可做,不看你干嘛?”
林子兮对她很无奈:“你怎么会无事可做呢?你不玩游戏吗?你没有朋友聊天吗?不上网看剧?或者看一些稀奇的事情吗?”如今网络那么发达, 拥有一台手机的人, 怎么可能无事可做。
叶粲摇摇头:“没有,这些东西我都不稀罕。”
还真的存在没有朋友, 不玩游戏, 不看八卦不看剧的当代年轻人。林子兮被她噎了一下,好一会才问道:“那你平时都玩些什么?一个人总要有点爱好吧?”
叶粲托着下巴使劲想了想:“爱好嘛……喜欢玩剑,还有看漂亮的东西。”
林子兮疑惑:“漂亮的东西?指什么”
叶粲掰着手指算:“宝石, 黄金,宝剑,宝马,还有你。”
叶粲喜欢看美人,可自从将林子兮抢回王宫之后,她便再也不觉得其他人是美的。
记得有一年暮春,燕国都城据说来了一个绝世名伶。那人的美,名动天下。叶粲稍微起了点好奇心,就带着人出王宫去看了。
叶粲觉得,这场戏看得十分败兴,因为那美人根本就不及林子兮美。当晚,叶粲带着浑身血回到王宫时,脱下染血的王袍后,托起林子兮下巴的第一句话就是:“美人——属寡人后宫最绝世。”
“而卿卿最佳。”
她是个昏君,搜集的东西自然什么都是最好的才行。林子兮,曾经是她王宫中最美的一道风景。
陡然听到这个夸赞,林子兮哭笑不得:“我可不是能被你当成玩物的漂亮东西。”
叶粲反驳:“不是玩物。”
林子兮疑惑:“不是玩物,那是什么?”
叶粲不回答了,顾左右而言其他:“哎呀,别总说我的了,你呢,你喜欢什么?”林子兮是什么很重要吗?在叶粲心中,她永远都是无可替代之人。
林子兮只以为她这是小孩子说错话,心虚了。她也不想过度欺负对方,但还是没忍住怼道:“我喜欢什么,为什么要告诉你。这对你来说并不重要吧。”
叶粲支支吾吾好一会:“很重要啊,知道了我就能送你礼物了。”
林子兮淡淡道:“我不需要你送的礼物,所以我不会告诉你。”
叶粲倒是不担心:“没关系,你不和我说,我总可以问旁人,一些和你关系好的人,她们肯定知道。”
叶粲脑子没病的时候,还是很清醒的。
林子兮闻言,只觉得特别无奈。可在喜欢这个问题上,叶粲似乎有无尽的好奇心,
她说完之后,挨着林子兮神秘兮兮地说道:“那……那你喜欢什么样的人?除了我这样的,你还喜欢什么人?”
什么叫“除了我这样的”,这个说法也太自我感觉良好了。
林子兮神色冷淡:“没有……没有喜欢的。”
“那以前总有喜欢的。”叶粲不依不饶,低下头慢慢给林子兮数:“喜欢有钱的?地位高的?脑子不太灵光的?”
叶粲说完顿了顿,心想自己没有说错,毕竟前世自己差不多就是这个模样。
林子兮觉得这熊孩子好笑极了:“常人都不会喜欢脑袋不灵光的吧。”当然,林子兮这句话并不是歧视,毕竟就连郭靖这类看起来憨厚老实的,也有着自己的大智慧。
常人所说的脑子不灵光,通常是指这个人又傻又蠢。
叶粲嘴里嘀嘀咕咕,心想你之前不就喜欢我这样的。但她决定不说,她得给林子兮留点面子。她抬头,看着林子兮直勾勾问:“那你喜欢什么人?”
靠近的刹那,叶粲那种过于漂亮的脸在林子兮眼前放大。她看着对方纤长睫毛下的明亮双眼,愣了一会,才说道:“可能是……长得好看的吧。”
说完之后,林子兮才意识到自己话说多了,连忙掩饰地看向一旁。
叶粲此时却恍然,她看着林子兮歪着脑袋问:“好看的?像是昨晚上我们一起遇到的那个人吗?”
叶粲想,昨晚的孟知秋,虽不及林子兮本人,但也算得上好看。
林子兮思绪莫名有些乱,没注意到叶粲具体说些什么,就先点头说嗯。叶粲见她这个反应,心底的想法被坐实,她决定给林子兮在这无间的痛苦未来,找一条可以通往慰籍与欢喜的道路。
这世界清醒之人唯有她一个,林子兮什么也不知道,所以也没必要活得那么辛苦。
怀揣着这样的念头,叶粲在送林子兮到达剧组后,又让童林好好盯着她,这才按着昨晚的路线,找到了《御座之上》的剧组。
剧组又在招群演,缺德神看到有任务机会,又摁头让叶粲做任务。
这一次,叶粲扮演的还是一个小太监。
没办法,她身高与一般年纪的年轻男人高,长相又过于出众,做这种低眉顺眼的太监勉强合适。
等所有人都换好了衣服,群演组的负责人这才拿着大喇叭喊:“一会拍洛姬出浴的戏,你们这些人就伺候在旁边,跪在地上低着头,知道了吗?”
站在叶粲旁边的群演大喊了一声:“知道了。”
叶粲被这声音吓了一跳,瞥了一眼对方,眼神极为冷淡。
站在她旁边的是个白白净净的小女孩,兴许是因为激动,脸有些红扑扑的。
这女孩和叶粲一样,穿着太监的服饰,看起来唇红齿白,特别可爱。叶粲看她激动地抬起小手拍胸脯,嘴里还小声叽喳道:“怎么办,一会就能见到秋秋了,好刺激,好紧张。还是入浴的戏份,我要疯了疯了!”
一般说自己疯的都是正常人。叶粲瞥了眼女孩,轻啧一声,心想这可真没出息。
第一次跑龙套就这么激动,可见是个没什么见识的。
很快,群演组准备好,就被负责人推入镜头前,准备开拍。
今天要拍的这场戏,是影后孟知秋在剧组里极为出彩的一场戏,导演侯明亲自坐镇,副导张浩也跟在一旁盯镜头。
先拍的是孟知秋的出浴戏。
《御座之上》是一部讲述权利纷争将人毁得面目全非的电影。孟知秋饰演的洛姬,原本是南梁的第一美人。但五年前,一直对南梁虎视眈眈的北齐,以争夺第一美人为由,和南梁展开国战,并且成功将南梁灭国,一统天下。
灭掉南梁的人,正是由影帝封简茗饰演的男主成王萧明。
成王萧明强入梁宫,见到了洛姬,且对洛姬一见钟情。一夜过后,洛姬成为萧明的女人。
萧明是北齐皇帝的二皇子,上有一个兄长太子萧奕。彼时,夺储之争激烈化。天下一统后,太子萧奕害怕萧明与他相争,便先下手为强,将老皇帝毒害后登基。
待萧明回国后,等待他的就是来自兄长的囚禁,以及美人被夺的憾事。
幸得太后求情,萧明最终被流放北境,蓄力反叛。两年后,太后驾崩,萧明借太后名义强入帝都,将萧奕斩杀于殿上,又杀了萧奕的儿子,最终登上王座。
这是一个子杀父,弟杀兄,叔杀侄的故事。故事的结局里,强抢王座的萧明最终也被自己一手抚养长大的亲弟弟杀死在王座之上。
御座之上,流淌着诱人的光辉,却也铺满了权利追逐着的鲜血。
电影里以美人洛姬象征着权利对人的诱惑,那么洛姬自然是要美到极点。
所以这一场戏,侯明前前后后拍了两天,才堪堪磨好这个镜头。
已是初冬,幽深的长风掠过空旷的宫殿,晃动着粉白相间的菱纱。
被菱纱围住的中央,洛姬从落满花瓣的浴桶缓缓起身,露出她那令世人痴迷的容颜。
圆润的水珠沿着她白皙的胳膊滑向指尖缓缓滴落,美人垂眸,纤长的眼睫里暗藏无数寂哑的光,轻轻道:“时辰到了,穿衣吧。”
“诺。”
候在菱纱外捧着衣服的宫女缓缓起身,按照剧本所写那样捧着衣服走到美人洛姬身边。
但有一人比她更快。
如风一般的年轻太监伸手,一把拽过宫女手捧着的外衣,刹那间来到洛姬面前,抖开外衣给她披上。
她两手隔着外衣按着洛姬的肩膀,皱眉打量道:“长得还不错,勉强算得上绝世美人。”
所有人都被这个变故吓到了。
导演侯明看着摄像机里的情形,一时间都忘了要破口大骂。
被人掐着手臂的孟知秋,呆呆地看着眼前的年轻人,所有尖叫都卡在喉咙里。
但这远远没有结束。长相漂亮的年轻人眯着狭长的眼审视她,揪着孟知秋胸口的衣物缓缓道:“美人,你有家室吗?”
孟知秋看着眼前这张脸,终于忍不住尖叫出声:“啊!来人!快把这个人拉走!”
这个究竟是哪里跑出来的神经病!
26、五
叶粲不按常理出牌的行为, 又一次搅乱了《御座之上》的片场。
孟知秋是这剧组里, 目前最大咖的明星。今天这一出要是曝光出去, 让她的粉丝知道了,剧组估计要挨一波骂。
等助理给孟知秋穿好衣服后, 现场制片和导演忙给她道歉。道完歉, 侯明对着负责群演的梦佳人破口大骂:“你们怎么挑的演员, 怎么一点安全意识都没有!怎么做的事!”
一旁的张浩认出了叶粲,想要给叶粲说两句。但导演在气头上, 他也不好说什么。
梦佳人慌忙地道歉:“对不起对不起, 这次是我的失责, 不会再有下次了!”
被忽略的叶粲就很不乐意, 她轻啧一声,冷淡地看着侯明说:“这件事是我做的,你骂别人做什么?”
侯明没想到这个人还会顶嘴, 他看了叶粲一眼, 气呼呼道:“你这个人有什么毛病,好端端地袭击我们的演员干嘛?你有没有点道德素质!”
“跑龙套就不要道德修养吗?”
侯明说完, 转头和梦佳人说道:“把这个人拉进黑名单, 以后我的剧组里,不能再看到这个人出现!”
叶粲被骂了一通, 但也不生气。她穿着那身小太监服, 抱胸在前,气定神闲道:“我只是想问孟知秋几个问题,并没有恶意, 你干嘛这么凶神恶煞的。”
侯明简直要被她气死了:“我拍戏拍得好好地,你一进来就全部毁了。赶紧给我滚出剧组,滚出去!不然我就报警了!”
叶粲奇怪地看了他一眼,自她登基之后,还没有谁敢在她面前如此放肆。属于王者的骄傲被激发出来了,叶粲站直身子,看着侯明说道:“我就不走,你能拿我如何?”
侯明要被她气死了,当场就要报警。幸好这时孟知秋也缓过来,制止住了她:“我认识这个人,她是我朋友的朋友。我没受伤,所以没有关系。但是剧组出现这种情况,我希望下次不要发生了。”
下次要是看到神经病袭击她,还请立马将人拖走。
有了孟知秋这句话,侯明满腹怨言都咽下肚子里,只好又将剧组的纪律规范说一遍。
经叶粲这么一闹,侯明也暂时没有状态拍下去,恰好又到了午饭时间,侯明就让剧组开饭。
孟知秋招呼叶粲,带着她一起朝保姆车走去。等回到保姆车裹上羽绒服之后,孟知秋才看着眼前的叶粲认真道:“我不知道你今天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总之你以后不要再做这样的事情了。今天你遇到的人如果不是我,一定会被人报警抓进去的。”
孟知秋是看在林子兮的份上,才决定放过叶粲。但这不能说明,她能原谅叶粲的行为。她出道这么些年,遇到的奇葩事不少,可受到这样的冒犯,孟知秋还是第一次。
叶粲虽然脑筋不太好使,可也不是什么傻子。孟知秋眼里的不满和愤怒,她还是能体会到的。
正因为如此,她越发觉得孟知秋是个好人。
叶粲顿了顿,和孟知秋说道:“你是个相当不错的人,教养良好。”
“刚才你要是觉得我冒犯了你,是我的不是。”
这似乎是叶粲第一次对人低头认错,即使没有道歉,孟知秋也从她的神态中看到歉意。
孟知秋没有说原谅她,她看着捧着三分盒饭跑过来的助理,和叶粲说道:“已经中午了,你没吃午饭吧。剧组里的伙食还可以,要不要吃个盒饭。”
叶粲点头,她也想借此再看看,孟知秋到底是个什么样的人。
孟知秋往里挪了挪,让叶粲坐进车里。她伸手,从助理手里接过盒饭,递了一份给叶粲。
孟知秋是童星出身,十多年前跑片场时,几乎什么苦都吃过。虽然现在的经纪公司给她艹盛世美颜小仙女的人设,其实本人私底下很亲民,也很接地气。
她打开盒饭,拆着筷子和叶粲说道:“你今天到片场来,是来见我的?”
叶粲的目的实在是太明显了,孟知秋觉得自己没有会错意。
叶粲埋头吃饭:“过来碰碰运气,看看能不能见到你。”
孟知秋不明白:“为什么?是我的粉?”
叶粲头也不回道:“为了林子兮。”听到这个名字,孟知秋一瞬间愣住了。她看着叶粲,瞪大了双眼:“林老师怎么了?”
叶粲抬头看着她,淡淡道:“她没怎么,只是今早我问她,究竟喜欢什么样的人时,她说自己喜欢长得好看的。”
“所以我就过来找你了。”
孟知秋听到这里,险些被饭粒呛到。她抱着盒饭狂咳嗽,一旁的助理眼明手快,将水打开给她递了过去。
孟知秋喝下一口水,轻咳几声,才遮遮掩掩道:“林老师说喜欢长得好看的,你找我干嘛?”
叶粲直勾勾地看着她:“我说了,你是个美人。”
孟知秋这时才注意到,眼前的年轻女孩,有一张十分好看的脸。被这样好看的人夸奖,孟知秋莫名地就觉得有些真诚。
叶粲想起自己的问题,接着说道:“对了,你还没回答我,你有家室吗?”
孟知秋疑惑道:“家室?”
“就是有没有喜欢的人。或者结婚了。”
孟知秋摇头:“没有。”她可是盛世美颜仙子攻的人设,怎么可能会有正在交往的对象。别说没有在交往的对象了,就连绯闻都没有。
叶粲点点头:“还挺合适的。”她捧着盒饭,认真地看孟知秋:“那你觉得我们家林子兮如何?你是不是喜欢她?”
孟知秋看着叶粲黑亮的双眼,一时愣住了:“你问这个做什么?”
叶粲回答得很诚实:“我觉得你勉强配得上她。”容貌勉强配得上,性格也比常人要好很多。要是足够喜欢林子兮,那么一定能疼她护她爱她一生吧。
可是相爱,绝不会是叶粲所想的那般轻易的事情。
孟知秋没有正面回答这个问题,她笑笑,看着叶粲说道:“你觉得般配……你是林老师的什么人?”
叶粲想了想,总不能回答说我是她的王,是她死之前所爱之人?这对林子兮下一个喜欢的人来说,并不是一件好事。
她斟酌了一番:“我是她的家人。”好歹共度四载,林子兮也曾是她的宠妃,说一句家人并不为过。
家人?孟知秋挑眉,看着叶粲循循善诱道:“可林老师昨晚上,说你是她的朋友。”
“你说是她的家人,你有什么证据吗?林老师家庭关系如何?是哪里人,家里都有些什么人?你是她哪一类家人?”
叶粲很快就反应过来,看着孟知秋说道:“这些问题我不能回答你,得你自己去问她。”
想要在她这里套话,还有些太嫩了。
孟知秋得不到想要的信息,朝叶粲哼了一声:“那你觉得我和林老师很般配,又来找我,是想撮合我们?”
“看不出来,你小小年纪还挺操心的。”
叶粲的心思被揭露,倒也坦然。她心想,要是她还活着,无论林子兮喜欢什么人,她都能给她抢来,再给她们指婚。
可现在不行,这个虚幻的世界并没有赋予她那么大的权利。
两个人在一起,大多时候需要情投意合。
如果有人能回应林子兮的爱,那想必是一件很开心的事情。
叶粲顿了顿:“我只问你喜不喜欢她。要是喜欢她,我可以帮你。”
同样被看穿心思的孟知秋,看着叶粲犹豫了好一会,最终还是伸出了手:“小朋友,以后你就是我的朋友了。你有什么需要,尽管和我说。”
她当然喜欢林子兮啊,要不是工作太忙,经纪人太苛刻,她早就出手了。
孟知秋一直将自己的心思掩盖得很好,可也因此憋了足足大半年。这还是第一次,有人发现她的心思。
而且这个人,还是林子兮的亲友。
俗话说近水楼台先得月,该出手时就出手。既然有了助力,为何不放手一搏。
两人达成共识后,孟知秋看着叶粲问:“林老师最近都在剧组吗?今晚上能和她约饭吗?”
叶粲心想,以前那些早早定下婚约的人家,都要在婚前熟悉一下。如今孟知秋要追求林子兮,自然也是要多点机会接触。
事情是叶粲做的,但她莫名就觉得身子很不利索。叶粲点点头,应道:“可以的。我晚上,喊她出来吃饭,让你们见一见。”
有那么一瞬间,叶粲觉得这一字一句,仿佛长刀一样,一下下地戳在自己心上。
她知道很疼,但这疼痛只是暂时的,一瞬就会过去的。
孟知秋觉得叶粲实在是太懂事了,她看着叶粲真情实感地道了声谢。
叶粲看着她,很认真地说道:“不用谢我,我只是希望她能过得好。”
“她在这世间活着不太容易,多数时候都很苦。”
叶粲只是想,如果有人爱着林子兮,护着她,宠着她,她会不会好一些。
这些都是叶粲的愿望,也是叶粲明白自己不能做到的事情。
因为她知道自己,永远无法回应林子兮的爱,也无法让她在这无间地狱里,品尝到一丝甜。
作者有话要说: 粲粲不要觉得你给不了啊!你能给的!能给出最好的!(不是,她只是又神经病了。)
27、五
孟知秋看在林子兮的面子上, 暂时与叶粲达成和解。她和叶粲互换了电话, 等交换微信的时候, 孟知秋才惊讶地发现,叶粲根本没有微信!
孟知秋当场就吐槽了:“你还是不是当代年轻人, 竟然连微信都没有!”
除了刚到这个世界的那一天, 叶粲短暂地用手机拍过照后, 很快就腻了这个小玩意,并且不再折腾它, 自然也就没有注册微信之类的。
她不但没有微信, 还没有扣扣, 微博等等一系列a。孟知秋作为一个网瘾仙子, 见状连忙让叶粲下了一堆a,还指导她注册账号。
无论是什么账号,叶粲一律都用自己的真名。
孟知秋等叶粲注册完之后, 加了她所有的账号。叶粲笨拙地在手机屏幕上一个一个努力地戳着字, 输入了孟知秋的姓名。
孟知秋见状觉得很好笑:“你看起来好像不怎么用电子产品啊。”
叶粲很坦然,点头说:“人力终有尽, 我也不是什么都得会。”
孟知秋好奇地看着她:“你连这些社交软件都没有, 平时都是怎么和林老师联系的?”
叶粲回答:“大多数时候我都跟在她身边,除非迫不得已, 才会出来。要找她, 随时可以电话联系。”
孟知秋觉得自己找到了重点:“你的意思是你和林老师住在一起?”
叶粲心想,这个人又来套话了。她虽然不太高兴,但还是耐着性子和孟知秋解答:“以前住在一起, 现在暂时不住在一起,不过……”
孟知秋的话恰好提醒了叶粲,自己应该在林子兮的住处旁边买一套房子。叶粲想到这里,和孟知秋说道:“你等我一下,我先处理一件事情。”
叶粲跳下车,靠在车旁拨通叶申的电话。电话几乎是秒接,没一会叶申温和的声音就传过来:“粲,怎么了?最近玩的开心吗?什么时候回家?”
叶粲说道:“都挺好的,童林做的很好,你记得奖她。那个房子不想住了,给我换一套吧。”
“松江区鸿威华庭8座3302,把这套房子给我买下来。”
“买好了告诉我,有事我会再通知你。”
叶粲吩咐完之后,果断地挂了电话。
另一头的叶申,坐在空旷办公室的真皮椅上,看着摊在桌面上属于林子兮的个人信息,皱起眉头。
3302,不正是林子兮住宅的隔壁吗?她屈指轻敲桌面,接着拨通了内部电话,让总秘到办公室来。
总秘进来后,叶申吩咐道:“将松江区鸿威华庭8座3302这套房子买下来,用叶粲的名义。”
总秘点头,恭敬地说了声是。叶申想了想,又吩咐道:“将下午的会暂时押后,联系一下这个人。”
叶申将林子兮的个人档案推了出去,沉着脸说:“我下午要和她见一面。”
叶粲这个情况,有人看着在外面走不要紧。就怕她结识了什么奇怪的人,她必须得亲自去敲打一下。
彼时叶粲还不知道,林子兮即将面临自己“家仆”的审视。她挂断电话之后,跑回车里和孟知秋说道:“我现在住在她隔壁。”
孟知秋有些惊讶:“那你们住在哪里?”
叶粲并不想抖落那么多事情,只和孟知秋说:“这些事情得你亲自去问她,我暂时不能告诉你这么多。”
孟知秋觉得叶粲还是很有原则的,牵红线归牵红线,但不抖落,足以可见人品的可靠。
她笑笑,爽快应道:“行,以后我自己问,总有上门拜访的一天。”
叶粲心想,你还上门拜访啊。她越想越不顺气,可又知道这天迟早会出现,最后只好勉强自己点点头。
孟知秋又想起叶粲之前没有社交账号的事情,就热心地和叶粲说:“你要不要加林老师的账号?她的账号我全部都有。”
她不但有林子兮的社交号,还用小号关注了林子兮的微博。可林子兮是万年神隐的人,微博几个月发一条,都快长草了。
原本想通过微博知道林子兮动态的孟知秋,到如今仍旧一无所得。
叶粲闻言摇摇头,说:“不用,我可以自己问。”
要你给哦,不要给你点颜色就蹬鼻子上脸,我那么大个的人还不会自己问嘛。
怀揣着这样的心理,叶粲固执地拒绝了孟知秋的好意。
孟知秋叹息:“好吧,你们可以天天见面,这种小事就不重要了。对了叶粲,你为什么要做群演,想做明星?还是来体验生活的?”
昨夜里,她见过叶粲那套衣服,知道这个人非富即贵。如果叶粲要出道,就算有家里的阻力,星途也应该很坦荡才对。因此孟知秋猜测,叶粲跑龙套应该的理由应该是后者。
叶粲却给出了一个截然不同的答案:“不是,是我必须要做群演。”
在叶粲眼里,这是一份很艰辛的职业。而投放在这世界的神明之眼,就是只想看到她被戏弄的过程。
如果她不乖乖地听从摆弄,还不知道那个缺德的神明,会对林子兮下什么狠手。
想她没死之前,也是一条铁骨铮铮的好汉。如今被人捏住了软肋,可谓是求生不得,求死不能,只能在这无间地狱中苟延残喘。
算了吧,世界还是毁灭吧,让她赶紧长眠吧。
寻死的念头一闪而过,脑内那阵冷冰冰的声音又发出了警告。叶粲只好立马坐直身体,挂上了所谓的营业微笑,和孟知秋商量:“刚刚那个导演不让我进剧组了,他似乎很尊重你,你能不能替我说一下,让我跑完这个龙套?”
叶粲眨巴起自己的大眼睛,特别卑微地向孟知秋祈求一个机会。
孟知秋问她:“你就这么想跑龙套吗?”
叶粲点头:“我必须得跑。”
不然两个月怎么完成一千次的龙套任务,完不成那狗贼缺德神又要折腾人了。
孟知秋看着她诚挚的双眼,说道:“如果下午的戏你好好演,不要再像上午一样出这样的事情,我可以答应你。”
叶粲说了声好。
下午的戏开拍后,孟知秋领着叶粲出现在片场。她向侯明解释了中午的事情:“她性子比较急,所以才会这么做的。”
鬼啊,当大家没看到中午那一幕嘛,这位小年轻对你的动作多暧昧啊!
片场吃瓜群众的表情逐渐诡异了起来,暗暗开始揣测这一中午过去后,孟影后与这个小年轻的关系发生了什么变化。
孟知秋表态之后,侯明只好勉为其难地给了叶粲一个机会。这一次,叶粲恭敬地跪伏在地上,像个合格的太监一样,直到导演的咔声响起,才缓缓起身。
“一次过!”随着导演一声令下,大家欢呼起来。
孟知秋拍完这一条,下午就没有她的戏份了。只是她晚上给还有一场大夜戏,所以得先回酒店休息。
走之前,孟知秋还招呼了一声叶粲:“叶粲,我要先回去休息,你走不走?”
叶粲还穿着那身太监服,瞥了她一眼:“一会还有戏可以跑龙套,我不走。”
孟知秋也不知道她为什么这么执着跑龙套,但这份敬业精神她很欣赏。
她招招手,示意叶粲走过来。叶粲无奈地走过去,孟知秋掏出手机和她说道:“来,我们拍一张你辛苦工作的合照,发给林老师看看吧。”
叶粲一下就点破了她的心思:“是你想发照片给林子兮看吧,发你自己的就行了。”
孟知秋心想,无缘无故地多不好意思啊。她还是拉住叶粲,强硬地将她拽进镜头:“只是一张照片而已,就一起拍吧。”
叶粲虽然不情愿,还是跟着孟知秋一起拍了张合照。
孟知秋在回酒店的路上,戳开了许久没有找到借口联系的林子兮,将照片发了过去。
孟知秋发送了一条微信:“看我逮到了什么。”
林子兮正在写着剧本,听到一旁桌面手机震动时,下意识拿过手机点开了微信。
很快,她看到了孟知秋与叶粲的合照。
冬日森凉的影视城里,年轻俊俏的小太监和倾国美人站在一起,面对镜头勉强地挤出了一个笑容。
林子兮看着叶粲身上穿着的衣服,不知为何心口刺痛了一下。
孟知秋的消息又接着过来:“你家叶粲是个特别敬业的龙套演员,我很欣赏她。”
林子兮犹豫了片刻,心想叶粲不是她们家的。但这些事似乎没必要和孟知秋解释,林子兮删删改改,最终回复道:“谢谢夸奖。”
孟知秋几乎秒回:“晚上林老师有空吗?今晚我有大夜戏,林老师要是不忙的话,过来一起吃夜宵?”
林子兮想到之前自己推掉的邀约,想了想今晚的行程,回复道:“那就麻烦孟小姐了。”
她回完微信,继续将手放回键盘上。但不知为何,思绪却纷乱得没法集中。
没一会,桌上的手机又开始嗡嗡响,一个电话打进来了。
林子兮扭头一看,看到了一个陌生的号码,迟疑一会,还是接通电话。
电话一接通,一个没有多少感情的女音传入耳中:“喂,请问是林子兮女士吗?”
林子兮应道:“我是,请问您有什么事嘛?”
电话另一头的女人说道:“是这样的,冒昧问一下您下午有没有别的安排,我们董事长想见你一面。”
林子兮疑惑:“你们董事长是?”
女人回答:“叶氏集团的叶董,叶申。”
作者有话要说: 这个故事暗藏的基调其实很悲剧。
因为叶粲从前文里面就可以看出,她骨子里是个特别悲观的人,是绝望的代名词,是没有生机的人。
所以为什么一开始设计她第一次进入世界时,说死就死,因为她不在乎。
第二次进入的时候,狗系统比较狡猾,用林子兮测试她。
叶粲本人就是被流放的孤岛,林子兮是她和这个世界唯一的联系。
你看她神神叨叨的,又沙雕又傻又萌,但是你深挖,是因为她看这个世界的角度和正常人不一样。她不在乎,也没羞耻心,活的很坦诚。唯一不坦诚,就是林子兮。
她特别狡猾,也特别聪明。宁愿看着林子兮在爱恨中挣扎,也不会去拉对方一把。
但她没想过林子兮会殉情。
大家可以去看看第二章叶粲的自述,就会发现她其实觉得自己是个一无所有的人,但她得到了林子兮的垂爱。即使她觉得这份爱里,可怜居多,但也是她人生里的温暖。
为了这份温暖她愿意献出一切。
她有病又偏执,没办法和这个世界好好相处。
但是这个看起来什么有点都没有的人,为什么会得到林子兮的垂青。
再把第二章看一遍,就知道叶粲本质是个什么样的人。
当然,这些故事后文都会揭晓。
叶粲是我觉得目前自己最怜爱的角色吧。
虽然本狗系统总折腾她。但其实,生活不也是这么折腾我们嘛。
一边骂骂咧咧,一边往前走。
因为你不得不走,你心中有牵挂,你背负着世界一样的重的东西在前行。
哪怕这只是你觉得,没人让你这么做,你的自我还是这么在催促自己。
希望大家对叶粲怜爱点,不要再说她傻了。
而且小昏君这个词我觉得不太符合,还是用大王吧!
28、五
面对叶申, 林子兮斟酌片刻, 回复了对方:“我下午有时间, 请问叶董要在哪里见面。”
总秘说:“林女士现在在哪?叶董说挑一个你觉得近的地方。”
林子兮说:“我在繁花影视城,附近有个咖啡厅, 要是叶董愿意, 就在那里见面吧。”
总秘说了声好:“下午四点整, 还请林女士在咖啡厅等着叶董。这件事情,请不要告知叶粲小姐。”
林子兮点头:“我会的。”
两人约了四点见面, 时间还来得及。林子兮挂断电话后, 扫了眼自己的电脑, 迟疑一会, 抱着平板起身离开。
虽然时间来得及,可林子兮已经没有在办公室继续写稿的心思。与其在这里空耗时间,还不如换个环境, 到咖啡厅争取写几个场景。
林子兮走到咖啡厅后, 找了个靠窗的位置,点了杯咖啡, 打开平板和小键盘, 利落地敲起键盘。
冬日的阳光十分刺眼,穿过澄澈透明的玻璃窗, 洒在林子兮手边的咖啡上。日光声势浩大, 却并没有什么实际温度,写小两场戏后,林子兮开始觉得手冷。她合起手, 朝掌心呵了口气。
有脚步声在接近,没一会就走到了林子兮身边。林子兮抬头,看向来人,起身打招呼:“叶董好。”
叶申今日穿了件驼色大衣,搭配着白衬衫和灰色烟管裤,看起来十分亲民。她将顺直的长发披散在脑后,示意林子兮重新落座时,还伸手勾着右边的鬓发挽到耳后。
与初见时气场强烈的顶级豪门掌权者不同,此刻的叶申就好像是一个亲切的领居家大姐姐。
林子兮绝不会认为叶申这么对待她是因为她个人本身。她们阶层不一样,叶申越是明在叶申眼里她身上的价值很高。
她和叶申这种就生在金字塔顶尖的人并不会有什么交集,唯一的交集那就是叶粲。那么叶申找她,也一定是为了叶粲。
林子兮见叶申坐下,客客气气地问:“叶董要喝些什么?”
叶申扫了一眼林子兮手边的平板和咖啡,微微笑道:“林小姐介意再来杯咖啡吗?”
林子兮客套地回答:“不介意,能和叶董一起喝咖啡是我的荣幸。”
听她这么说后,叶申询问了她的口味,点了两杯咖啡。服务员走后,叶申看着林子兮开门见山:“林小姐是个聪明人,应该知道我今天来找你是因为什么事情。”
林字点头:“叶董有什么事,就直接说吧。”
叶申凝视着她的双眼,说道:“我想问一下林小姐是怎么和我们叶粲认识的。据我所知,叶粲之前并没有见过你。”
林子兮如实回答:“是前一天晚上十点半左右,我在繁华路的樊城公车站附近发现她一个人在公路边游荡,所以将她送回了家。”
“虽然我并不知道她为什么大半夜一个人在外面,但这样很危险,希望叶董以后能多关注一下她吧。”
林子兮觉得叶申是那类忙着工作,不怎么照顾小孩的家长。且叶粲那晚的经历让林子兮觉得不忍心,所以她多嘴地说了这一句。
但这一句,却在叶申心里掀起惊涛骇浪。
因为那天晚上十点半左右,植入叶粲体内的定位芯片显示叶粲又是一整天待在家里没有出门。
叶粲性子较为孤僻,虽然有时候会往人群里钻,但大多数时候不喜与人接触。
从十五岁起,叶粲就不喜欢家里有人气。这些人里,还包括叶申。
曾经叶申害怕叶粲生活不能自理,想给叶粲配置保镖和做饭的阿姨。但又一次激怒了叶粲,那天叶粲将家里所有能砸的东西都砸了,并且将叶申赶出家门,不让她再踏入那栋房子一步。
再加上叶粲天生直觉敏锐,派人盯着她一样很快就会被发现。只要发现有人盯着,叶粲就会疯了一样大吵大闹,为此自杀过好几次。如此来回十几次,叶申就更加不敢激怒她。
叶申不得已,只好每天安排人给叶粲送餐。还偷偷将叶粲药晕,在她身体里植入芯片,用以监控叶粲的生命状态和位置。
叶粲不去上学,也不去治疗,就这么浑浑噩噩过了两年。到了如今,叶粲除了强烈的自毁倾向之外,并没有再表现出什么激烈的举动。
尤其是最近两个月,叶粲开着车频频外出,又是逛书店又是去海边游玩,已经看起来和正常人无异。
叶申欣慰又感慨,但不敢贸然接近叶粲,只好静观其变,相等叶粲更好一点,再去接近她。
直到昨天,她等来了叶粲的电话。
那是叶粲隔了很久之后,第一次主动联系她。高兴坏了的叶申连忙跑过来,然后她注意到了林子兮。
叶申每天都会查看监控和芯片显示的数据,注意过每一个和叶粲说过话的人。
可能让叶粲这么在意的人,两年里却只出现过一个林子兮。
叶申以为是自己情报遗漏,林子兮和叶粲只是偶然相识。可听到林子兮这番话后,她满腹惊疑。
那天晚上叶粲出去了?出去之后为什么定位芯片没有显示,她是怎么出去的?
种种疑问让叶申心悸,可在商场上纵横多年,叶粲早就学会了不动声色。她沉吟一会,说道:“这件事,回去我会调查清楚的。”
方才林子兮语气里的关心不似作伪,叶粲也看过她过往的记录,知道她品性俱佳。
叶申温和笑道:“林小姐,觉得我们家叶粲怎么样?”
林子兮怔了一瞬,心想她不过是认识叶粲两天,也不算熟悉,这怎么好评价。
可在某些场合,人总是要说些违心话的。林子兮想了想,斟酌道:“叶粲……是一个很好的孩子。她很努力,也很有耐心和毅力,还很执着。”
这个执着是偏执和固执。
似乎所有家长夸起自己孩子时,都会滔滔不绝:“没错,她就是一个这么好的孩子。从小学习就很好,四五岁开始学散打和击剑,家里放了很多奖杯。”
“十五岁就修完大学课程,她是不是个天才?”
林子兮呆了一下,她以往觉得叶粲是人傻钱多还熊孩子,可没想过是个这么一个天才。
林子兮由衷说道:“那还真是个天才。”
叶申叹气:“是的啊。”可能就是因为天才,所以上天为了平衡一点,让她患上那么诡谲的病吧。
叶申说完,看着面前的林子兮说道:“不过叶粲比较孤单,没什么朋友。但从昨天的事情来看,她似乎很青睐林小姐。”
“我冒昧打听了一下林小姐在业内的事情,也觉得林小姐是个值得交往的人。”
“所以我想麻烦林小姐,可不可以和叶粲做个朋友。至少她在这里玩的这段时间,林小姐可以稍微对她纵容点,疼爱她多一点。”
林子兮诡异地觉得自己好像被叶申当成了托儿所的所长,又或者是在霸道总裁的金钱压迫下即将嫁给对方患病公子的平凡灰姑娘。
总之,这都不是什么好事情。
出于礼貌,林子兮回答道:“我和叶粲已经是朋友了。”所以这种事情,叶董你就不用插手了。
叶申却觉得不够,微微一笑道:“仅仅是朋友的话,我就不会来找林小姐了。叶粲她喜欢你,我希望你能更多的在意她,这段时间能一直把她放在首位。”
“她是个天才,比较奇特,所以希望林小姐多担待。”
林子兮看着面前的叶申,只觉得这个剧情像极了所有和豪门贵公子谈恋爱的灰姑娘会遭遇的情形。
她可能是剧本写多了,总觉得叶申一会就要甩一张支票在她面前。
林子兮的预感实在太准,没一会,叶申真的就将一张纸票推到她面前:“这是一张五百万的支票,我希望在叶粲叨扰你的这段时间里,你能够耐着性子对待她,千万不要伤害她。”
林子兮垂眸,看着面前的支票,心想艺术果然来源于生活,但生活更加狗血。
林子兮没有接支票,接着叶申看着她意味深长道:“我知道你这些年一直在支撑着几家福利院的开销,我愿意出手捐助这几家福利院。”
听到这句话,林子兮抬头看着叶申。叶申这句话,无非是告诉林子兮自己对她了如指掌。这是示好,也是威胁。
有钱人的钱,怎么可能这么好拿呢。更何况,林子兮已经过了那个疯狂需要金钱的年纪。
林子兮伸手,不动声色地将支票推回去,淡淡说:“叶董有心了。我很喜欢叶粲这个孩子,所以支票就不必了。要是叶董想做慈善,就给那几家福利院捐助点钱吧。”
林子兮挂上营业微笑,不卑不亢地说:“叶董还有别的事嘛?如果没有别的事,我就先回去写稿子了。”
“咖啡凉了不好喝,叶董还请慢用。”
林子兮说完,收拾东西起身,朝外走去:“我先走了,叶董回见。”
她不喜欢叶申这个举动,不喜欢她觉得用金钱就能交易道感情的观念。
林子兮一直觉得叶粲有什么毛病,现在看来应该是她家里人有毛病。这么一想,她觉得叶粲实在是太可怜了。
一个天才,没有朋友,还有这样的家人,难怪会像个神经病一样大半夜游荡在公路上。
林子兮走出咖啡厅,抬头看了一眼炙热的太阳。阳光炙烤着干燥的眼皮,莫名有些疼。在这一刻,林子兮无缘无故地想到叶粲。
此时,叶粲就在隔壁剧组跑龙套,她或许可以去看看。
作者有话说:
(我提醒过了,叶粲觉得林子兮和自己才是真实的,其他人都是纸片都是设定。但,这是叶粲觉得。叶粲又是个蛇精病,我们上帝视角要客观点,不要被她带跑。)
29、六
叶粲拍完下午最后一场戏时, 已经是傍晚五点半。此时, 太阳已经尽数沉入喧闹的城市中。白昼余下的燥热, 迅速被夜风侵蚀,气温骤然下降。
入夜后还有一场大戏要拍, 这时剧组的工作人员都在忙碌的布置内景。拍完戏之后, 叶粲仍旧穿着那身太监服, 撑着腰站在内景的一处角落,眺望着远处昏黄的天空。
恢弘庄严的宫檐斜插入黄昏里, 蒙上了一层浓郁的雾霭。有那么一瞬间, 叶粲觉得自己又开始分不清真实与虚假, 眼前的一切如梦似幻。
她不知道自己看了多久, 忽有一阵食物的香味飘到鼻尖。叶粲闻着香味,肚子十分应景地咕咕咕叫起来。过度的饥饿感将她立马拽回现实,叶粲抬手, 摸着自己干瘪的肚子, 皱起眉头。
叶粲扭头一看,发现工作人员推着餐车走入了人群, 此刻正在给群演和工作人员等人一起发餐。
工作人员喊:“开饭了开饭了, 先停下手里的活,开饭!”
这一嗓子, 喊动了叶粲。叶粲抬手, 挠了挠自己的小脸,随着人流走过去。
她跟着其他的群演一起取餐盘,学着他们在餐车工作人员的勺子领到饭菜, 觉得一切都是如此新鲜。
她仿佛从来没体验过这么有烟火气的事情,感觉还挺不错,就学着其他群演一样,席地而坐,端着餐盘开始吃饭。
用这个世界的观念来说,这似乎是叶粲第一次用劳动所得换来的食物。这顿饭,叶粲觉得很不错。只有一点不好,那就是量太少了。
叶粲觉得缺德神一定在她现世的身躯上做了些手脚,不然她怎么会食量增大,怎么也吃不饱。
一盘饭吃完,叶粲还没有抱。她捧着空空如也的餐盘,看着餐车的方向,眼神犹豫。
她暂时还摸不清这些食物是不是一人一份,亦或者是能让人吃到饱。毕竟在她的燕国,普通百姓有口饭吃就不错了,要吃饱那都是有出身的人家。
直到叶粲看到一个身材魁梧的男人端着空掉的餐盘走到餐车时,叶粲才站起身,迈向餐车。
她站在餐车工作人员,面无表情地朝对方伸出了餐盘。
管饭的大叔抬头一看,见一个俊俏的小姑娘站在自己面前,顿时乐了:“丫头还在长身体呢?没吃饱呢?”
叶粲点头。大叔就给她舀了勺饭:“要我说啊,当明星归当明星,你们这些小孩还是应该多吃点。一个个饿得跟猴似的,万一得病了可怎么办。”
叶粲回忆自己得到的信息,深深觉得做演员这行也挺不容易的。想吃不能吃,有点难。可是吃了,就要付出更多的努力去保持身材。
真是哪行哪业都不容易。
但叶粲不怕,撑死是小,饿肚子就是大事了。
她人生里没什么惦念,吃顿好饭,睡个好觉,再去死,简直好极了。
想到这里,叶粲又将餐盘往大叔那里送了送。她没说话,可大叔从她的动作里看出了她的意思:“要再来点?”
叶粲猛点头,末了补充道:“我能吃的,给多点吧。”
“好咧,那就再给你打多点。”大叔的勺子就往叶粲的餐盘那么一盖,下一秒叶粲的盘子里就出现了一堆白米饭。
叶粲将取饭的流程走了一遍,等她托着餐盘离开餐车旁时,托着一盘厚实的饭菜,吸引住了不少人的目光。
不少视线投在她身上,心想这么多东西,多半是吃不完,这得浪费啊。
叶粲并不在意这些目光,找了个台阶坐下,坦然地吃她的饭。不过五六分钟,叶粲就将这盘饭给吃完了。
偶尔瞥向她的人都被这个食量给惊到了,都没想到这小姑娘还是个大胃王。
叶粲吃完这盘饭也就半饱,她捧着空空如也的餐盘,将视线落在不远处的餐车上。
就在她犹豫着要不要再过去取一次时,旁边响起了一个小姑娘怯怯的声音:“我这里还有个鸡腿,你要不要吃?”
叶粲扭头,看到了不知何时走到她身边的小姑娘。小姑娘很眼熟,叶粲想了想,这不就是上午她刚到剧组时遇到的小女孩嘛。
叶粲瞥了小姑娘一眼,眼神警惕,没有回话。
小姑娘脸红扑扑的,自顾自地在叶粲身边坐下,示好道:“你别误会,我就是看你吃那么多饭之后好像还没饱之后,就想问你还要不要吃鸡腿。”
小姑娘似乎很自来熟,挨着叶粲坐下后,双眼发光道:“你胃口好好啊,能吃那么多东西。我就不行,吃两口就饱了。”
她说着,还羡慕地看着叶粲:“而且你吃那么多,身材还那么好,又高又瘦的。”
叶粲虽然是个昏君,但好歹也是正经念过书的。从小,她就将那句“客之美我者,欲有求于我也”牢记在心。此刻看到小姑娘这副殷勤的样子,她警觉道:“你有事?”
小姑娘放下餐盘,看着她一脸花痴:“我就是想认识你一下,我叫梁雨,你叫什么名字?”
叶粲不发疯的时候,教养还是很良好的,她冷淡道:“叶粲。”
梁雨听到她的名字,双眼发光:“叶粲,你的名字好好听啊!哎哎哎,我能不能冒昧地问你一件事?”
叶粲已经不想搭理她:“不能,知道冒昧就不要问。”
叶粲说完,托着餐盘起身,就想往餐车走去。
梁雨见状,连忙伸手扯住叶粲的衣服:“叶粲,我给你鸡腿吃,你就回答我一个问题嘛。”
叶粲垂眸,扫了眼梁雨餐盘里剩下的大鸡腿,迟疑了一会:“行,不能浪费粮食。”
说完这句话后,叶粲俯身夹走了梁雨餐盘里的鸡腿,放在嘴边咬了一口,居高临下看着梁雨道:“你要问什么?你说吧!”
梁雨看着她,小眼睛里的八卦之火熊熊燃烧:“叶粲,你认识我们家秋秋啊?你们很熟吗?”
叶粲疑惑地看着她:“秋秋是谁?”
梁雨提醒道:“就是孟知秋!我女神!”梁雨是孟知秋的多年粉丝,这次来繁花影视城跑龙套,还是瞒着家里人偷偷跑出来的。
不为别的,就为了能和女神出现在同一块荧幕里。
听到孟知秋这个名字,叶粲恍然大悟:“哦,你说她啊,认识啊。”不但认识,她还准备给孟知秋搭线,看看她能不能和林子兮好好相处呢。
想到这里,叶粲忽然觉得手里的鸡腿不香了。她低头,瞥了梁雨一眼:“你问她做什么?你在意她?不行,你现在不能在意她了。”
孟知秋现在是她暂时预定能让林子兮高兴的人,旁人都不能觊觎。除非林子兮不选择要她,否则她替林子兮看上的人,谁也不能动。
梁雨一听就很激动:“我……我当然……我当然很在意她啊!我喜欢她很多年了!”
叶粲一听不乐意了:“你还喜欢她?我和你说,你现在不能喜欢她了!”
兴许是叶粲的语气太霸道,把人家小姑娘吓了一跳。梁雨看着叶粲,呆呆问:“为什么啊?”凭什么啊,她都追星这么多年了,怎么说不让就不让了。
小姑娘觉得委屈,看着叶粲眼眶一下就红了:“你是我什么人啊你管得着吗?”
叶粲一见人哭,脑子就开始卡壳:“反正,你就是不能喜欢她。你们不可能在一起的。”
她难得有点耐心和人解释,谁知小姑娘听到这句话,瞪大了眼睛:“你说什么?我对女神可是纯粹的敬仰之心,什么在一起不在一起的。我是事业粉,不是女友粉!”
叶粲脑子打了结,好一会才反应过来这个粉是个什么意思。她明白自己想岔了,但又拉不下脸来,只好轻咳一声说道:“反正……反正不是喜欢她就好。”
叶粲这个反应让梁雨觉得很有意思,梁雨心中的百合之魂熊熊燃烧:“叶粲,你该不会是喜欢我们秋秋吧?哇,我看你像是个富二代,难道是来剧组追秋秋的。”
梁雨以前看过孟知秋的片场八卦,可没少见那些富二代为了追求梁雨都做出什么奇葩事。
叶粲的脸一下就拉下来了:“胡说八道,我才瞧不上她。”
梁雨也有些不高兴:“我们秋秋那么好,你凭什么说瞧不上她。她又美又优秀,我看你是吃不上天鹅肉所以才诋毁她吧。”
叶粲看着眼前的少女,啃着手里的鸡腿觉得对方简直不可理喻。
她喜欢孟知秋?孟知秋有什么好的。长得没有林子兮好看,个性也没林子兮好,又不会爱着她,她喜欢孟知秋干嘛?
叶粲气呼呼:“我……我说实话啊。”
两人眼见着就要吵起来,就在这时,叶粲揣在怀里的手机铃声响起。叶粲忙说道:“我不要和你说话了,我接电话。”
她说完,三两下吃完鸡腿,油腻腻的手往衣服上一抹后,接着往怀里一探,掏出了手机。
来电显示是林子兮,叶粲一见她的名字,连忙接通电话:“找我有什么要紧事吗?”
女人轻柔的声音通过电话那头传过来:“叶粲,你吃晚饭了吗?”
叶粲眉上染了些喜意:“吃过了,不过还没有吃饱。”
林子兮问她:“那还要不要吃一顿,我带童林去找你。”
叶粲一叠声应道:“好,那你来,我在那个《御座之上》的剧组。”
林子兮笑道:“那我去接你。”
叶粲应了声好,挂断电话后,叶粲伸手一把拉起梁雨,着急的问她:“你知道哪里有清水吗?”
她手脏脸也脏,可不能这么狼狈的去见林子兮。
作者有话要说:
(我决定做个梁雨的支线!)
30、六
叶粲手劲不小, 梁雨被她这么一拽, 手腕立即就红了。梁雨吃痛:“疼疼疼, 你小点力气。那边不就有厕所,难道你今天都没有去过吗?”
梁雨伸手一指, 告诉了叶粲厕所的方向。
叶粲是个敬业的人, 在忙工作的时候可没想过休息这件事。她放下梁雨的手腕, 疾走向厕所。
叶粲边走边和身后的梁雨说道:“孟知秋是个很不错的人,值得你粉她。”这算是叶粲变相地表达自己对梁雨的感谢。
跑到厕所的叶粲用清水清洗掉脸上的脏污后, 站在镜子前, 看着水珠挂在自己脸上欲滴未滴, 开始美滋滋地打量自己。
她凑到镜子前, 想看清瞳孔里的小小的自己,看着看着,就在恍惚间被一股巨大的荒诞感所捕获。
她看清了自己身上不合时宜的太监服饰, 看清了自己年轻稚嫩又愚蠢的面庞, 被吓得连连往后退。
她什么时候,长了这么一副愚蠢的模样。
叶粲低头, 揪起自己胸口的衣服, 将自己审视了一遍。
她在做什么?在这虚假的世界挣扎着什么?
一切都是虚假的,一切都是毫无意义的。那么她为什么在欢喜呢?
叶粲抬头, 又一次审视着镜中的自己, 神色之间,有一些迷茫。
或许是死了太久,在这个瞬间, 她已经想不起自己从前的模样了。
叶粲看着镜中自己愚蠢稚嫩的模样,揪着胸前的衣服,皱着眉头冥思苦想自己从前,究竟是个什么样子。
叶粲难得废了点心神,在脑海里打捞了一下自己丰富的记忆,总算挖出了原本的自己。
毫无疑问地,她是王,还是一个昏庸的王。
她这样无能的人怎么能做王呢?叶粲想了好一会,才回想起这些细枝末节的事情。
在她的记忆中,她父亲昏庸无能。值得人讨论的事情,不是他生下大堆有疾的孩子,就是某次用光滑的鹅卵石道整蛊大臣,自己却滑倒在鹅卵石道上一命呜呼。
她父亲燕王死后,大兄继位。这位大兄昏庸好色,在位期间驾车周游列国,最终摔死在马车上。
大兄死后,二兄登基。二兄也不是个什么好玩意。这位兄长嗜杀,喜欢将普通百姓逐入山林中猎杀。除此之外,还喜欢貌美的伶人。
有善弄权者,借此献媚,得以位列大夫。弄权大夫得势后,毒杀了她二兄,扶持二兄幼子上位。
可王后势大,欲与大夫夺权。两虎相争,大夫得胜,二兄幼子被刺死于王座。
一时之间,大夫权倾朝野,无人敢撄其锋芒。可即使大夫势大,也不敢登基篡位做燕国的王。
大夫需要一个傀儡,就找到了叶粲——这个传闻中疯疯癫癫的女公子。
可惜叶粲虽疯,但是不傻。
忠于燕国的臣子想带她逃离王都,于王城外称王。但叶粲并不想那么做,她手中虽无可用之人,却握着一柄杀人剑。
登基祭天那日,叶粲身穿王袍,腰垮长剑,缓步登上了祭坛。大夫主持仪式,在祭典完成后,宣告她是燕国的王。
叶粲握着腰间的剑,笑着问他:“一国君王,能做什么?”
大夫握着她的手,朝下方百官宣告:“王能做的,就是用手中的剑,杀尽一切叛逆王的人。”
叶粲觉得他说的很有道理。她迅速出剑,趁人不备,一剑砍落了大夫的头颅。
在狂喷的鲜血溅到她身上之前,叶粲连忙跳到一旁,一手拎着剑,一手狂拍胸口惊叹:“哇,差点被弄脏了。”
所有人都被这变故吓到了,候在祭坛上的太监后知后觉地发出了一声尖叫。
紧接着,大夫的党羽想要登上祭坛,处决这个没有利用价值的王。
叶粲想死,但不想死在别人手里。
她轻轻伸出脚,将大夫的头颅踹下了祭坛。大夫的头颅骨碌碌地滚下祭坛,留下一长串的血迹。
叶粲拄着长剑。向着下方的纷乱宣告:“这个人还有党羽吗?愿意听孤话的人,就把他们全杀了吧。”
她是燕国的王,是神明在这个世间选定的代言人。在这个王权至上的时代,除非大逆不道者才敢登上祭坛,弑杀国君。
叛逆者举剑,登上祭坛,却被叶粲一剑斩杀。
之后,再无人敢直面王的锋芒。
那一天,叶粲穿着沾血的王袍,踩在奸佞的身躯上,拄着长剑,居高临下俯视着下方互相厮杀的百官与贵族。
从那一刻起,她就成为那个高高在上,不关心众生死活的冷酷的王。
她是个疯子,就和她手中的染血长剑一样,只会毁灭一切鲜活的事物。
但凡一个正常的国度,都不希望会有这样的王出现。可叶粲就和她的残暴的二兄一样,在斩杀佞臣之后,却成功坐稳了王位。
她登基的那年冬,国内四方威服,各大夫携家眷来给她贺岁。
叶粲在冰天雪地中召见了他们,并且在那个冷风冻人的帐篷里,遭遇了此生第一次的迷惘。
她血燥,到了冬日就喜欢在冰天雪地里吹冷风,臣子依照她的喜好将宴会开在了北山行宫。
那天晚上,宴客的帐篷门被打开,冷风呼呼地往里灌。叶粲歪坐在王座上,眯着狭长的眼打量着这些臣子和女眷的反应。
叶粲是女君,这次宴会来的宾客每一个都会携着女眷来见她。因此叶粲在席面上,看到了不少美人。
但这些美人,无一不畏惧地低下头颅,不敢直视王的容颜。
在宫中时,叶粲听过二兄的荒诞行径,以及侍从们对他的评价。而叶粲的风评比起她的兄长,更是不佳。
她登基之日血流成河,凶残暴戾之名传遍燕国,甚至可止小儿夜啼。
可叶粲不在乎,她家名声不好的又不止她一个。说不定身死后,还可以和先辈们比一比谁名声更坏呢。
他人越是害怕她,她就越是无所谓。叶粲面无表情的脸看起来是如此的冷酷无情,使得整个宴会都被惶恐与害怕所淹没。
一旁的乐师胆战心惊,弹出来的乐曲也随着这吹起来的冷风,开始断断续续的呜咽。
这声音听起来烦躁,叶粲皱起了眉头。
王的眉头一皱,众人更是寒蝉若惊。就在这时,被恐惧之兽吞没的宴会响起了一个女人轻柔的声音:“草民愿为王献歌一曲。”
叶粲轻轻将目光瞥过去,忽而看到了一个美人。
美人穿着素白的衣裳,外罩一件狐皮大氅,以金簪束发。叶粲看着她清丽的容颜,无端想起了冷春时分绽放的白茶。
在这个瞬间,叶粲觉得自己的眼前,盛开了一整个烂漫的春天。
搭在王座上的长指轻颤了一下,叶粲长久地凝视着她的容颜,而后吐了一个字:“可。”
美人起身,缓步走到了乐师的编钟前,拿起了小钟锤,轻轻敲下。
美人唱道:“蔽芾甘棠,勿翦勿伐,召伯所茇……”
原本还想给她辅奏的乐师,听到这曲《甘棠》,吓得拨断琴弦。
弦断声响,在幽冷的北风中是如此的突兀。乐师惊恐得两股战战,即刻匍匐在地。
不只是乐师,美人歌声响起的那一刹那,宴席上的百官神色大变,一时间就像是热锅上的蚂蚁,坐立不安。
这一切,皆是因着这曲《甘棠》。
《甘棠》是怀念召伯所作之诗,而召伯则是燕国的先祖。召伯去世之后,燕国的国君少有贤明,大多是昏庸无能之辈。
叶粲的父亲还是燕王时,就有大臣在殿上击掌吟唱《甘棠》,嘲讽老燕王的昏聩无能。老燕王大怒,遂将此人五马分尸。
这首歌,叶粲的父亲听过,大兄听过,二兄也听过。如今,又轮到了叶粲。
叶粲从未想过,敢于嘲讽她的,是一个如此动人的美人。
美人的歌声与编钟的声音相合,仿若泉水叮咚,仿若春风拂面,舒适得让叶粲眯起了眼睛。
叶粲斜靠在王座上,看着不远处跪在编钟前的窈窕身影,心中忽然生出了一股渴望。
那渴望就像是荒芜大地里已经枯萎的一株荆棘,在遇到春日的一滴雨水后,开始拼尽全力的野蛮生长。
那是叶粲生平第一次这么渴望得到一件东西,这种渴望让她陷入了迷茫。
在此之前,她从未想过,这世间还有什么值得她去索求的。
直到这时,她开始觉得看着美人,然后再了此残生也是不错的选择。
一曲歌毕,美人放下钟锤,起身跪在了她的席位前,等候王的怒火。
叶粲凝视着不远处跪着的美人,拎起王座上的大氅,披在肩上,赤足朝她一步步走去。
轻微的脚步声好似雷霆,一下下在贵族们的脑海中炸响。最后,王停在了美人面前。
王俯身,半跪在美人面前,托起了她的下巴。尚且稚嫩的王眯起狭长的眼,轻轻道:“你生得这般美,就随孤王入宫吧。”
不是雷霆震怒,也不是惩罚,等待美人的,是一个精致的囚笼。
从此刻开始,少年疯王的眼中,坠入了一抹纯净的色彩。
这抹色彩随着岁月的变迁,将王看向纷杂世界的双眼,染得越发愚蠢,庸俗,脆弱不堪。
叶粲觉得,这就是对人世间有所渴求应付出的代价。,会迷失你的双眼,将你灵魂的纯粹一一玷污。
让你在维持自我和与世界相处的过程中产生荒诞,彻底地和世界联结在一起。
叶粲明白,她已无法再纯粹。
她站在镜子前,看着荒唐又愚蠢的自己,轻啧了一声:“你真蠢啊。”
叶粲说完,抬手拍拍自己满是水珠的脸颊,叹息道:“蠢点也没关系,大多数人都是这么愚蠢的。”
她早已做出选择,并不讨厌这个此刻眼中满是愚蠢的自己。
叶粲并不后悔自己长成这副愚蠢丑陋的样子,也不会后悔答应了与神的交易。
她心甘情愿地留在这个世界,任由神明摆弄自己的命运,做个不再反抗的傀儡。这一切,只因她有了渴求。
想到这里,叶粲又捧了一把水,往脸上泼去。她直起身,看着脸上湿漉漉的自己,抹掉了脸上的水迹。
她想,这个愚蠢的模样,应该就是每一个普通人应该有的样子。这样的她,多少会让林子兮觉得正常点吧。
作者有话要说: 给叶粲和林子兮点一首《初见》
“我愿为王歌一曲。”
“可。”
“你生的这般美,不若随孤王入宫吧。”
“今日你穿得艳丽,孤不太死。等明日吧,等明日你和孤一起死。”
“君上说什么,便是什么。”
“你自由了。”
“你不走吗?”
“我不走,我要给君上敬一杯酒。”
“你怎么穿了白衣?你不该穿白衣的,这不好看。”
“因为君上就要死了。”
“如果可以,送孤一朵白茶吧……”孤觉得……这样不会害怕。
“来世不要在冬夜里相会了,太冷。”
“你叫什么名字?”
“林子兮。”
“林子兮,我记住了,我会报答你的。”
“你为什么一定要跟着我。”
“我乐意。”
“叶粲,为什么对我这么好?”
“我对你无所图,你不用担心什么,受着就好。”
“可我觉得,受之有愧。”
“叶粲……”
“叶粲……”
“叶粲……”
林子兮:我与王的相遇,始于一场阴谋。
(所以叶粲是一见钟情啊。初见时叶粲刚到15岁,林子兮是十八岁左右。嘻嘻)《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