虫群不再是散乱的威胁,而是变成了一个统一的、高效的杀戮系统。它们开始有组织地分割战场,用小股部队佯动吸引火力,主力则集中力量猛攻一点,一旦某处防线出现动摇,立刻会有更多的虫群如同闻到血腥味的鲨鱼般蜂拥而至。那种暗紫色的、带有规则侵蚀性的能量攻击,也开始在多个方向间歇性出现,虽然每次出现都会被第十区不惜代价地重点清除,但每一次都消耗着宝贵的能源和防御力量,并在防线上撕开短暂的口子。
冷一一坐镇指挥中心,命令下达得越来越快,也越来越简洁。她的脸色苍白如纸,灵魂创伤在持续的高强度精神压力下隐隐作痛,但她的大脑却如同超频运转的机器,冰冷地处理着潮水般涌来的战报,寻找着任何可能的机会或破绽。
“B7区段请求支援!屏障即将过载!”
“‘冰刃’四组,立刻驰援B7区段,执行‘断流’战术,清除压力源!”
“警告!东侧峡谷发现新的虫群渗透通道!”
“预设雷场引爆!炮兵三组,覆盖射击,封锁峡谷出口!”
突然,一条来自“冰刃”小队队长,代号“寒戟”的紧急通讯强行切入主频道,他的声音带着剧烈的喘息和武器轰鸣的背景音:
“指挥部!C4废弃工厂区发现异常高能聚合体!规模远超之前!虫群正在为其构筑防御工事!它散发出的波动……干扰了我们的灵能通讯!我们尝试进行突击干扰,但损失惨重!重复,损失惨重!请求……”
通讯到这里戛然而止,变成了一片刺耳的忙音。
指挥中心瞬间一片死寂。C4区域并非主防线,但位置关键,如果让“虫巢意志”在那里成功构筑起一个强大的能量节点或孵化巢穴,将对整个防线侧翼造成致命威胁。
“接‘冰刃’小队次级频道!立刻确认情况!”冷一一的声音依旧稳定,但握紧的拳头指节已然发白。
技术官迅速操作,片刻后,一个带着哭腔和惊恐的年轻声音断断续续地传来:“指…指挥官……队长他们……为了掩护我们数据回传……引爆了剩余的全部炸药……信号……信号最后显示……他们被虫群……淹没了……”
画面切换,前线无人机冒险传回的最后影像片段在主屏幕上播放:在废弃工厂的残垣断壁间,一个由无数虫体包裹而成的、如同心脏般搏动的巨大暗紫色肉瘤正在形成,周围是层层叠叠、如同活体堡垒般的虫群。“冰刃”小队残存的几台机甲在肉瘤周围左冲右突,奋力斩杀,但更多的虫子如同黑色的潮水般将他们淹没。最后的一幕,是“寒戟”那台标志性的、带着长戟装饰的机甲,在引爆高爆弹头的炽烈光芒中,与周围大片的虫群一同化为灰烬。
影像结束。
指挥中心里落针可闻。所有人都知道“冰刃”小队意味着什么——他们是第十区最锋利的刀,是冷一一亲手打造、历经无数次血战的精锐中的精锐。而如今,这把刀,在C4区,折断了。
木雅轩猛地别过头,不忍再看。王慧闭上眼,深吸了一口气。
冷一一站在原地,一动不动。屏幕上爆炸的余晖在她冰冷的瞳孔中映出两点跳跃的光,随即又迅速熄灭。她脸上没有任何表情,没有愤怒,没有悲伤,只有一片死寂的冰原。
没有人知道,在她那冰封的外壳下,灵魂的创伤正因为这沉重的损失而剧烈震颤。每一个“冰刃”队员,都曾是与她和林平一同从废墟中挣扎出来的同伴。他们的牺牲,如同在她本就脆弱的精神壁垒上,又凿开了一道深深的裂痕。
几秒钟后,她缓缓开口,声音沙哑而低沉,却带着一种令人心悸的平静:
“记录:星历XXX年X月X日,‘冰刃’小队于C4区执行阻截任务,确认……全员殉职。”
她顿了顿,目光扫过指挥中心里每一张悲痛而茫然的脸。
“他们的牺牲,为我们锁定了新的高优先级威胁目标。不能让他们白白牺牲。”
她的声音陡然拔高,带着一种斩断所有犹豫的决绝:
“所有远程火力单位,重新装订射击诸元!目标C4区高能聚合体!给我进行覆盖式饱和打击!把它,连同那片区域的所有虫子,从地图上彻底抹掉!”
“通知工程部,立刻评估C4区失守后对主防线的影响,制定备用防御方案!”
“通告全军,‘冰刃’殉国,此仇,必以虫群之血洗刷!”
命令被迅速执行。很快,远方传来了雷鸣般的炮火轰鸣,即使隔着遥远的距离,也能感受到大地的轻微震动。屏幕上,代表C4区的信号在猛烈的爆炸中彻底消失。
冷一一转过身,不再看那屏幕。她走到指挥台前,调出兵力部署图,开始冷静地重新调配因失去“冰刃”而出现的防御空缺,仿佛刚才那惨重的损失从未发生。
只有离她最近的木雅轩看到,在她低头审视地图的瞬间,一滴冰冷的液体,悄无声息地滑过她苍白的脸颊,砸在控制台的金属表面上,留下一个迅速蒸发消失的湿痕。
折锋之痛,深入骨髓。但她不能停下,不能示弱。第十区需要她的冰冷,需要她的绝对理智。
牺牲,只是这场残酷战争中,必须支付的代价之一。而她,早已做好了支付一切的准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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