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芝麻烂谷子的破事？”贞子重复了一遍星野伦刚才的用词，那个清冷的嗓音在狭窄幽闭的枯井中回荡，带着一丝戏谑。她没有被星野伦那句“杀光所有人”的暴戾宣言吓退，反而像是一条毒蛇，身体更加紧密地缠绕上来，冰凉的肌肤几乎要渗透进星野伦的骨髓。
“艾伦，你真的很傲慢。”贞子把下巴搁在星野伦的肩膀上，对着他的耳廓轻轻吹气，湿热的气流与她冰冷的体温形成了诡异的反差。“你以为你在前世发动地鸣时，那个所谓的‘进击的巨人’让你看到了两千年的全部真相？你以为你通过接触王血，就洞悉了尤弥尔子民所有的苦难与历史？”
星野伦身体僵硬，没有推开她，只是死死盯着银幕上那个在道路中掌控一切的弗里兹王。
“难道不是吗？”星野伦反问，声音干涩。“我看到了尤弥尔的记忆，看到了历代进击巨人的传承。”
“你看到的，只是弗里兹王想让你看到的。”贞子伸出一根手指，在他的颈动脉处轻轻划过，指甲锋利如刀。“别忘了，弗里兹王才是进击的巨人的本体，是第一任宿主。所有的记忆碎片，所有的未来视，都要经过他的筛选。他是个高明的剪辑师，把你这个自以为是的‘自由奴隶’，剪辑成了他最满意的样子。”
星野伦的心脏猛地收缩。剪辑师。这个词像一根刺，扎破了他一直以来赖以生存的信念气球。如果连那份“追求自由”的意志都是被精心设计好的剧本，那他前世的挣扎，甚至这一世的复仇，算什么？小丑的独角戏吗？
“我现在就让你看看，没有经过剪辑的，真实的艾尔迪亚帝国。”贞子抬手打了个响指，“未删减版，导演剪辑版，随你怎么叫。”
星野伦冷笑一声：“我怎么确定你这部电影就是真的？也许你只是另一个弗里兹，另一个路西法。”
贞子没有正面回答，她那漆黑的长发如同有生命般蠕动，将两人包裹在一个绝对私密的空间里。她凑到星野伦耳边，声音暧昧得像是在调情，又像是在诅咒：“你可以不信。毕竟，假作真时真亦假。在这个充满了谎言的世界里，真相往往比谎言更荒诞，更让人难以接受。你敢看吗？”
星野伦沉默了两秒。他看着银幕上定格的画面，那是弗里兹王贪婪的脸。他没得选。在这口该死的井里，他是观众，也是囚徒。
“放吧。”星野伦叹了口气，靠在湿滑的井壁上，“让这部烂片继续。”
银幕上的噪点跳动，画面风格突变。不再是之前那种带有强烈主观色彩的叙事，而是变成了一种近乎冷酷的、上帝视角的纪录片风格。镜头拉高，俯瞰着那片广袤的大陆。
“历史，总是在四种模式中循环往复。”贞子的声音变成了旁白。“模式一，名为‘盛世’。”
画面定格在艾尔迪亚历250年左右。那是第三十世弗里兹王统治的时期。王座之上，坐着一个面容枯槁但眼神狂热的中年人。大殿之下，跪满了身穿华服的贵族。这些贵族掌握着智慧巨人的力量，每一个都拥有裂土封王的能力。
在星野伦前世的认知里，巨人大战是因为贵族内斗。但此刻，银幕上展示了截然不同的一幕。
一名拥有“车力巨人”力量的侯爵，似乎对王的某项税收政策不满，刚想站起来抗议。王座上的弗里兹王只是淡淡地瞥了他一眼，瞳孔中紫光一闪。始祖巨人的坐标之力发动。
下一秒，那个原本趾高气扬的侯爵，膝盖像是被重锤击碎，重重地跪在地上。他的表情从愤怒瞬间变成了呆滞，紧接着是狂热的崇拜。他像条狗一样爬到王座阶梯下，亲吻着弗里兹王的靴子，口中高呼着对王的绝对忠诚。周围的其他贵族对此视若无睹，仿佛这是天经地义的自然法则。
“看到了吗？”贞子在他耳边低语，“这就是始祖巨人的绝对统御。只要弗里兹王愿意，没有任何一个尤弥尔子民能产生反抗的念头。哪怕是让他立刻自杀，他也只会感激涕零地照做。”
画面流转，切到了民间。
艾尔迪亚的城市繁荣得令人咋舌。巨大的石质建筑鳞次栉比，街道宽阔整洁。但这繁荣的背后，透着一股令人毛骨悚然的诡异。
星野伦看到，城中的新生儿们一个个强壮得离谱，刚出生就能睁眼，哭声洪亮如钟。
“为了应对路西法那个‘虫群计划’的指标。”贞子解释道，“弗里兹王利用始祖之力，直接修改了尤弥尔子民的生理结构。他剔除了基因中的致病片段，强化了肌肉密度，甚至……”
画面中，一群成年男女正在广场上举行集体婚礼。与其说是婚礼，不如说是配种仪式。所有人的脸上都洋溢着一种不正常的红晕，那是荷尔蒙分泌过剩的表现。
“……甚至修改了他们的大脑奖励机制，极大地增强了他们的性欲和繁殖本能。”贞子轻笑，“在那个时代，艾尔迪亚没有性冷淡，没有不孕不育。每个尤弥尔子民都是一台不知疲倦的生育机器。人口呈指数级爆炸增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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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座巨大的学院里，数万名学子正整齐划一地坐在广场上。他们没有看书，没有听讲，只是闭着眼睛。高台之上，弗里兹王手持权杖，一道无形的波纹扫过全场。
瞬间，数万名学子同时睁眼。他们原本懵懂的目光变得睿智而深邃。几分钟前还是文盲的农夫，此刻已经掌握了复杂的桥梁建筑学；刚才还连字都不识的孩童，此刻已经能熟练背诵帝国的法典。
“道路，不仅仅是用来传输记忆的。”贞子说，“它是一个云端数据库。王可以将知识直接‘下载’到子民的大脑里。艾尔迪亚帝国的科技、文化、军事水平，因此在短时间内碾压了全世界。”
星野伦感到一阵恶寒。这哪里是文明？这分明就是一个巨大的生物蚁群。个体的意志被抹杀，所有人共享着同一个大脑，同一个目标。
然而，这所谓的“盛世”，对于非艾尔迪亚人来说，就是彻头彻尾的地狱。
镜头切到了帝国的边境。马莱人、中东人、东方人……那些没有尤弥尔血统的普通人类，被像牲口一样圈养在巨大的集中营里。
星野伦看到了令他作呕的场景。
贵族的庄园里，马莱奴隶被剥光了衣服，趴在地上充当“人肉家具”。宴会上，艾尔迪亚人以猎杀逃跑的奴隶为乐。甚至在一些黑色的工厂里，奴隶们被作为活体实验的材料，用来测试巨人之力的极限。
一个马莱孕妇被剖开了肚子，仅仅是因为某个艾尔迪亚学者想看看，如果把巨人的脊髓液注入非艾尔迪亚人的胎儿体内会发生什么。
尸横遍野，血流成河。
但这些暴行，在艾尔迪亚人眼中，就像是踩死几只蚂蚁一样，激不起任何波澜。因为在他们的认知里，自己是神选的子民，而其他人，不过是长得像人的猴子。
“这就是你前世想要守护的‘同胞’。”贞子嘲弄道，“觉得恶心吗？毁灭之子。”
星野伦没有说话。他的拳头攥得咔咔作响。他痛恨压迫，痛恨剥削。但当施暴者变成了自己的族群，那种道德上的撕裂感让他几欲作呕。
画面突然静止。定格在一张巨大的世界地图上，上面插满了艾尔迪亚的旗帜。
“艾伦。”贞子突然收起了那种戏谑的语调，变得严肃起来，“看到这里，你不觉得疑惑吗？”
星野伦转过头，看着近在咫尺的那张惨白脸庞。
“什么？”
“两个问题。”贞子伸出两根手指。
“第一，一滴血原则。”她弯下一根手指，“只要尤弥尔子民和普通人结合，生下来的孩子必然是尤弥尔子民，必然能变成巨人。这是一种绝对显性的基因侵略。按照刚才画面中那种疯狂的繁殖速度，再加上两千年的通婚、掠夺。这个世界上的普通人类基因库早就该被清洗干净了。为什么两千年后，马莱人还在？中东人还在？甚至占据了世界人口的大多数？”
星野伦愣住了。
这是一个巨大的逻辑漏洞。前世他太专注于战斗，从未细想过这个问题。如果艾尔迪亚人真的统治了两千年，并且实行了那种高压的种族政策，普通人类早就该灭绝了，或者全部被同化成了尤弥尔子民。
“第二。”贞子弯下第二根手指，目光灼灼地盯着星野伦，“既然弗里兹王可以通过始祖巨人，像刚才那样随意修改子民的身体，随意洗脑贵族，甚至直接灌输知识。那么……所谓的‘巨人大战’是怎么发生的？”
星野伦瞳孔骤缩。
是啊。
如果王拥有绝对的统御力，贵族怎么可能反叛？如果王能一念之间让所有人下跪，那智慧巨人家族的内战根本就是个笑话。弗里兹王族，只需要动动手指，就能平息一切纷争。
除非……
“除非那是路西法故意的。”星野伦喃喃自语，冷汗顺着他的额角滑落。“初代弗里兹王不需要一个永恒的盛世。路西法也不需要。那样太枯燥了，产出的‘绝望’太少了。就像割韭菜，如果一直让韭菜疯长，地里的养分会耗尽。”
“所以，必须要有收割。”
“必须要有动荡。”
“必须要有……剧本。”
贞子按下了银幕的播放键，画面开始剧烈抖动，仿佛预示着一场风暴的来临。
“艾伦，你刚才看到的‘盛世’，只是为了养肥猪猡。接下来，我要给你看的是模式二——‘乱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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