鼓声在山顶回荡,余音未散。张定远的手还停在半空,令旗已砸入土中,鼓槌夹在腋下,他没有收回动作,双眼死死盯着谷口。
火光还在移动,敌军前锋已经完全进入峡谷,队伍像一条黑线蜿蜒向前。后方推车的轮子碾过碎石,声音清晰可闻。张定远呼吸放轻,耳朵捕捉着每一丝动静。
他扫视左右两侧山坡。东坡岩石区,四十名火铳手趴伏在乱石后,枪口对准谷道。西坡高地处,弓箭手已搭箭上弦,手指紧扣弓弦。主阵地炮队蹲在虎蹲炮旁,引火绳缠在食指上,随时可以点燃。
传令兵趴在旗杆边,头微侧,等他下一步命令。
张定远低头,压低声音:“未得号令,任何人不得开火。”
传令兵点头,迅速爬向坡下,将命令逐点传达。张定远盯着谷中队伍,心跳平稳。他知道刚才那一声鼓响是全军进入最终待命状态的信号,不是攻击开始。若有人误判,提前动手,整个伏击就会失败。
就在这时,西侧暗哨方向传来两短一长的哨音。
张定远立刻转头。那是紧急但非战斗的联络信号——发现异常,但无需立即应对。
一名暗哨兵猫腰跑上主峰,单膝跪地:“将军,西岭断水沟方向出现小股倭寇,约十余人,轻装前行,手持火把和短刀,正朝谷口靠近。”
张定远眉头一紧。这不在预判路线内。主力还未完全进入,怎么会有侦察队提前探路?
他举起望远镜,借着远处火光观察。那支小队走在山脊背风处,脚步谨慎,明显是在探路。有人举火把照地形,有人蹲下查看脚印,显然是为大部队扫清障碍。
这不是主力,是先锋探子。
若现在开火,歼灭这支小队,敌军立刻警觉,主力必定撤退或改道。伏击计划彻底泡汤。
可若放他们过去,全军必须保持绝对静默。任何一个咳嗽、金属碰撞、火铳走火,都可能暴露位置。
张定远咬牙,下令:“放他们过去。不准有任何动静。”
传令兵愣了一下,随即反应过来,飞快爬下山坡传令。
张定远起身,沿着东坡火铳手阵地快速巡视。一名年轻士兵正慢慢抬起火铳,瞄准谷口方向,手指已经扣上扳机。
张定远一个箭步冲上去,一把按住枪管,将枪口压低。士兵吓了一跳,回头看见是他,立刻僵住。
“沉住气。”张定远低声说,“大鱼还在后面。现在动手,什么都捞不着。”
士兵咽了口唾沫,缓缓松开手指,重新趴下。张定远拍了拍他的肩,又检查了旁边几人的火铳状态,确认枪膛干燥、弹药装好,才返回主峰。
他蹲在旗杆旁,目光锁住那支侦察小队。
十一名倭寇陆续踏入谷口,走得极慢。一人停下,用刀尖拨开路边草丛,似乎在找什么痕迹。另一人蹲下摸了摸地面,又站起挥手,示意安全。
他们一步步穿过伏击圈中心,火把照亮了两侧岩壁,却没发现半个人影。
张定远屏住呼吸,手指抠进泥土。只要有一人抬头,就能看到西坡弓箭手藏身的凹槽。只要有一人绕道上山,就会撞见炮队阵地。
时间仿佛变慢。每一秒都像刀割。
终于,最后一名倭寇走出谷口南端,队伍消失在南岭拐角。
张定远缓缓吐出一口气,胸口发闷。他抬手抹了把脸,掌心全是汗。
他立刻下令:“继续保持隐蔽。弓箭手上弦,炮手守引火绳,等真正的猎物进来。”
传令兵再次出发。张定远盯着谷口,不敢有丝毫松懈。他知道,侦察兵通过后,主力很可能会加快行进速度。真正的考验,现在才开始。
他伸手摸了摸剑柄,布条缠得结实。火铳靠在腿边,枪管冰凉。他把鼓槌重新夹回腋下,双手握住令旗杆,准备迎接下一波指令时机。
左翼东坡,刘虎伏在一块巨石后,右手紧握盾沿,左手按在刀柄上。他能听见自己心跳的声音。刚才那支侦察队从他前方二十步外走过,火光照亮了他的靴尖,他连眼皮都不敢眨。
他知道张定远下了死令:只守不动,违令者斩。
他不怕死,但他怕坏了大局。当年在新兵营,他冲动出手被打断三根肋骨,张定远替他挡下最后一棍。从那以后,他学会听令行事。
他盯着谷道,牙齿咬紧。只要一声令下,他就能带刀盾兵冲出去,砍翻第一批冲进来的敌人。但现在,他只能等。
右耳突然痒了一下,他忍住没动。汗水顺着太阳穴滑下来,滴在石头上,无声无息。
他看了一眼主峰方向。张定远的身影蹲在旗杆旁,像一块石头,一动不动。
他知道,那个人也在等。
山谷外,火光再次出现。
不是一支,是大片。
火把连成一条长龙,从南岭深处缓缓逼近。人数远超三百,队伍拉得很长,中间有重甲护卫,押着十几辆满载物资的推车。车轮沉重,碾过山路的声音传到山顶。
张定远立刻判断:这是主力,而且比预计更多。
这章没有结束,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他迅速估算距离。前锋距离谷口还有八百步,行进速度不快,显然刚收到侦察兵回报,确认道路安全。
他抓起鼓槌,轻轻敲了两下。
咚、咚。
这是“目标确认,准备收网”的暗号。
各火力点陆续回应:东坡两声短哨,西坡三声轻咳,炮队用石子敲了三下炮管。
全军已就位,伏击阵型完整。
张定远盯着敌军前锋,计算着进入深度。按照计划,必须等三分之二主力进入峡谷,才能发动总攻。否则,前段被歼,后段可迅速撤退。
火把越来越近。第一批敌人踏入谷口,脚步声在岩壁间回响。第二批跟进,第三批也进入视野。
推车一辆接一辆驶入狭窄山道,轮子卡在石缝里,有人用力推搡。
张定远数着人数。一百、一百五十、两百……敌军已深入大半。
他的手臂慢慢抬起,令旗离地三寸。
就在这时,左前方岩缝中,一只乌鸦突然振翅飞出,扑棱声划破寂静。
张定远全身一紧,立刻停下动作。
所有士兵同时屏息。火铳手手指离开扳机,弓箭手略微松弦。
乌鸦飞向南岭,消失在夜色中。
谷中倭寇毫无察觉,继续前进。
张定远缓缓呼出一口气,手臂重新举高。
令旗悬在空中,像一把出鞘的刀。
敌军最后一批人踏进谷口,押车的倭寇喘着粗气,停下擦汗。
整支队伍已有两百八十人进入峡谷,前后无法呼应,中间挤在最窄处,宽度不足十步。
张定远的目光锁定中段位置。那里有几个披甲身影,腰佩长刀,应是头目。
他的手臂肌肉绷紧,手指攥住令旗杆,指节发白。
只要一声令下,火炮先轰,火铳齐射,弓箭覆盖,刀盾兵冲杀,倭寇将无一生还。
他的嘴唇微微张开,准备下达命令。
就在此时,右后方山坡传来一阵轻微的碎石滚落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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