韩家别墅的客厅里,水晶灯的光芒被调得很暗,刚好能照亮茶几上那碗还冒着热气的莲子羹。吴驰宇坐在沙发边缘,黑夹克的拉链拉到顶,手指却反复摩挲着袖口——那里还留着下午替母亲包扎伤口时蹭到的药渍。
“驰宇,尝尝这个,是你爸以前最爱喝的。”韩舒芙把白瓷碗往他面前推了推,自己却没动筷子,目光落在玄关的方向,那里的感应灯已经亮了三次,每次都是凌烬凤派来送文件的保镖。
吴驰宇嗯了一声,舀起一勺莲子羹含在嘴里。甜意漫开的瞬间,他忽然想起十岁那年发高烧,父亲也是这样坐在床边,用勺子一点点喂他喝这个。只是记忆里的男人总是穿着蓝夹克,剑穗上的龙纹在台灯下泛着温润的光,不像现在,他连父亲具体的眉眼都快记不清了。
“妈,凌阿姨说赵坤那边已经全招了,连二十年前跟亡魂谷余孽勾结的事都抖出来了。”他试图打破沉默,黑渊秦皇剑就靠在沙发扶手上,剑鞘上的寒气似乎比平时更重些,“以后不会再有人来捣乱了。”
韩舒芙点点头,指尖在手机屏幕上轻轻滑动,停留在一张泛黄的旧照片上。照片里的吴起灵穿着蓝夹克,正弯腰替她拂去头发上的落叶,背景是古镇的青石板路,正是他们当年定情的地方。这张照片她设成了屏保,每天要看上几十遍。
就在这时,玄关的感应灯突然又亮了。
这次不是急促的脚步声,而是很轻的、带着些微拖沓的响动,像是有人穿着旧皮鞋,在光洁的地板上碾过细沙。吴驰宇瞬间绷紧了脊背,手已经按在了黑渊秦皇剑的剑柄上——这半年来处理的邪祟里,有不少擅长模仿人声的,他不能让母亲再受惊吓。
韩舒芙却像是被钉在了原地,手里的手机“啪嗒”一声掉在地毯上,屏幕还亮着那张旧照片。她缓缓站起身,视线穿过客厅,落在玄关那道颀长的身影上,声音轻得像叹息:“是……是你吗?”
吴驰宇顺着她的目光看去,心脏猛地一缩。
那人穿着一件洗得发白的蓝夹克,袖口磨出了毛边,裤腿上沾着些深褐色的泥渍,像是刚从某个荒山里走出来。最让他心惊的是那人腰间的剑——虽然剑鞘看着比他的黑渊秦皇剑陈旧些,但剑柄处镶嵌的墨玉,还有垂下来的剑穗上那枚小小的麒麟吊坠,跟父亲留下的图纸上画的分毫不差。
“阿芙。”
男人开口时,声音带着些微沙哑,却像一道电流窜过整个客厅。他抬手按了按玄关的开关,暖黄色的灯光瞬间铺满每个角落,照亮了他眼角新添的几道细纹,也照亮了他嘴角那抹熟悉的、带着歉意的笑容。
韩舒芙突然捂住嘴,眼泪毫无预兆地涌了出来。她往前走了两步,又像是怕惊扰了什么似的顿住,直到男人迈开脚步朝她走来,她才再也忍不住,扑进他怀里失声痛哭:“吴起灵!你这个混蛋!你去哪了啊……”
吴驰宇僵在原地,手里的勺子“当啷”一声掉进碗里。他看着那个拥抱,看着母亲颤抖的肩膀,看着男人蓝夹克上沾着的、和他黑夹克上同样的朱砂痕迹,喉咙像是被什么堵住了,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对不起,阿芙,我回来晚了。”吴起灵轻轻拍着妻子的背,目光扫过客厅,最后落在沙发旁的吴驰宇身上。少年穿着黑夹克,身形已经跟他差不多高,握着剑柄的姿势和他年轻时一模一样,只是眼神里带着些倔强的疏离。
他心里一酸,刚要开口,吴驰宇却猛地站起身,抓起黑渊秦皇剑转身就往二楼走。
“驰宇!”韩舒芙立刻想追上去,却被吴起灵拉住。
“让他静静。”吴起灵摇摇头,眼底闪过一丝愧疚,“是我对不起他,这五年……”
五年前,亡魂谷最后一道镇魂符松动,他为了彻底封印即将破土的鬼王残魂,不得不进入极阴之地布下锁魂阵。那里时间流速与外界不同,他在里面只待了三个月,外界却已经过了五年。出发前他答应过儿子,回来就教他最后一套秦家剑法,如今看来,少年早已靠自己学会了所有。
楼梯上传来房门关上的声音。吴驰宇背靠着门板滑坐在地,黑渊秦皇剑的剑鞘贴着脸颊,冰凉的触感让他稍微冷静了些。书桌上摆着他画的全家福,只是父亲的位置一直空着,现在突然被填满,他反而觉得浑身不自在。
楼下传来母亲的声音,带着哭腔,却掩不住欣喜。他能想象出那个画面——母亲一定正拉着父亲说这五年的事,说他第一次独自解决怨灵时吓白的脸,说他十五岁生日时非要穿着黑夹克拍照片,说凌烬凤总爱来家里送文件其实是想来看他……
不知过了多久,房门被轻轻敲响。
“驰宇,你爸给你带了礼物。”韩舒芙的声音在门外响起,“是你一直想要的,极北玄铁做的剑坠。”
吴驰宇没说话,直到脚步声远去,他才慢慢站起身,走到窗边。楼下的花园里,吴起灵正蹲在那棵老槐树下,手里拿着一把小铲子,小心翼翼地挖着什么。月光落在他的蓝夹克上,竟和记忆里父亲陪他种树时的样子重合了。
本小章还未完,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精彩内容!他鬼使神差地打开房门,一步步走下楼。
客厅里,吴起灵正将一个锈迹斑斑的铁盒子放在茶几上。盒子打开的瞬间,吴驰宇瞳孔骤缩——里面是五枚剑穗,每一枚都用不同的辟邪绳编织,穗子末端分别刻着“驰”“宇”“安”“康”“宁”五个字。
“每年你生日,我都在极阴之地找材料编一个。”吴起灵拿起刻着“驰”字的那枚,递过来,“知道你不爱穿蓝色,就用了玄铁色的绳,跟你的黑夹克配。”
吴驰宇看着那枚剑穗,指尖微微颤抖。他认得这种辟邪绳,父亲的笔记里写过,要用极阴之地的阳草茎混合麒麟血才能制成,每编一根都要耗费大量精气。
“五年前你说,等我能独自用黑渊秦皇剑劈开三道怨气,就教我秦家剑法的最后一式‘剑指山河’。”他突然开口,声音还有些发紧,“上周在废弃医院,我已经做到了。”
吴起灵愣了一下,随即笑了起来,眼角的皱纹都舒展开了:“我就知道我儿子行。明天一早,我们去后山练。”
这时,门铃突然响了。凌烬凤拎着一个保温桶站在玄关,看到客厅里的吴起灵时明显吃了一惊,随即露出笑容:“吴叔叔,您回来了。阿姨说您最爱喝莲子羹,我让家里阿姨多做了一份。”
“还是烬凤懂事。”韩舒芙笑着接过保温桶,朝吴驰宇挤了挤眼睛,“快去帮你凌阿姨把桶洗了。”
吴驰宇刚要动身,吴起灵却突然开口:“让我来吧。”他拿起保温桶走向厨房,经过吴驰宇身边时,故意用肩膀撞了他一下,“这姑娘不错,比你爸当年有眼光。”
吴驰宇的耳根瞬间红了,低头看向手里的剑穗,突然发现“宇”字那枚的末端,还刻着一个小小的“凤”字。
客厅里,韩舒芙正翻出相册给凌烬凤看:“你看他小时候,非要抢他爸的蓝夹克穿,袖子长到能盖住手……”
厨房里,吴起灵洗着保温桶,听着外面的笑声,嘴角的笑意越来越深。他抬手摸了摸腰间的剑,剑鞘上的龙纹似乎比以前更亮了。极阴之地的五年孤寂,在看到妻儿笑脸的这一刻,都化作了值得。
吴驰宇靠在厨房门口,看着父亲的背影。蓝夹克和黑夹克的颜色虽然不同,但挺直的脊梁、握着东西时专注的侧脸,却像一个模子刻出来的。他忽然想起母亲说过的话——真正的家人,从不在乎分别多久,只在乎重逢时,是否还能一眼认出彼此的模样。
“爸,”他轻声喊道,“明天教我剑法时,能不能……用你的剑?”
吴起灵回头,眼里闪着光:“好啊,不过得先让我看看,我儿子这五年的格斗术,有没有退步。”
窗外的月光穿过玻璃,落在茶几上那碗重新热过的莲子羹上,氤氲的热气里,仿佛能看到时光流转的痕迹。黑渊秦皇剑靠在蓝夹克旁,剑穗轻轻晃动,与那五枚新剑穗碰撞出细碎的声响,像是在为这迟到五年的团聚,奏响最温柔的序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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