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昀走后,阴秀在窗边坐了整整一夜。
她没想到,自己只是不想腐烂在这宫里,不想腐烂在这朝代,到底有什么错。
“阿秀,你不懂封建社会的残酷。你怪朕争这皇位,是因为你不懂,若是在这里屈居人下会有多可怕!你过不了,过不了卑躬屈膝、任人宰割的日子!”
刘昀的话语在耳边响起。
阴秀浮起一抹苦涩的笑来,眼神空洞得可怖,喃喃道:“我生来就是社会主义接班人,读得是马列主义,你凭什么以为,我要过这封建社会的日子?你凭什么以为,我愿意站在所谓的万人之上,对别人生杀予夺?”
星罗捧了一盏茶来,走到阴秀身边,缓缓跪了下来。
阴秀胡乱擦了擦脸颊上的泪,道:“云织呢?”
星罗看了看外面,道:“她守了娘娘一夜,这时候刚睡着。”
“那你呢?”阴秀道:“你也守了一夜罢。”
星罗点点头,什么都没说,便抿紧了唇。
阴秀握紧了她的手,道:“星罗,你心里什么都明白的,是不是?”
星罗手上一顿,突然看向她,胸口剧烈地起伏着,连心跳都快了许多。
阴秀道:“你和云织自小就在阴家,陪着阴家小姐一起长大,云织性子大大咧咧,也许认不出什么,可你心思缜密,怎会认不出,阴家小姐换了人?这么多年,你都不肯多言,就是在怪本宫替了你的小姐罢?”
星罗将茶盏放到一边,俯身下去,道:“娘娘,对不住……是奴婢对不住您……”
阴秀红了眼眶,静静望着她,道:“若本宫要走,没有办法再照拂阴氏,你可会怪本宫?”
星罗缓缓抬起头来,道:“奴婢怎会怪娘娘?当年小姐不愿嫁给只是叛军的陛下,便趁着订婚前夜匆匆离开,奴婢当时便已做好了必死的准备,却未曾想,娘娘会出现……是娘娘救了奴婢和云织的性命!”
她说着,深深地伏了下去。
阴秀扶了她起来,道:“星罗……”
星罗红着眼眶道:“当时奴婢只是想活着,后来,奴婢是舍不得娘娘。奴婢没想到,娘娘竟是这么好的主子。说句僭越的话,娘娘待奴婢便如同姐妹一般,这份恩情,早已是奴婢还不起的。”
阴秀温言道:“在本宫看来,我们本就是一起沉浮挣扎的姐妹。永远都是。”
星罗的泪水在眼眶中打转,她扑在阴秀怀中,道:“若是当初奴婢没有那么自私,也许娘娘就不会过得这么辛苦……”
阴秀摇摇头,抚着她的发顶,道:“不怪你……”
星罗低着头,呜咽着:“是陛下不懂娘娘的好……”
阴秀苦笑着道:“樱花树下站谁都美。总有一天,你会明白,美的不是那个人,是那片樱花树。”
“娘娘……”
“好星罗,总有一天你会遇到你想要珍惜的人,到时候,也希望你能记得本宫的这句话。”
“娘娘便是奴婢想要珍惜的人。”星罗道。
阴秀笑笑,轻轻理了理她鬓边的碎发,道:“你和云织也是本宫珍重之人呐。”
阴秀的眼神渐渐悠远,在她离开之前,总也要为星罗和云织寻个好去处。
她思忖片刻,道:“天一亮你便出宫一趟,去请阿娘入宫!”
星罗点点头,道:“是。”
*
晌午时候,阴夫人便入宫了。
如今已是深秋,宫门大开的时候,天还只是有些微蒙的亮光。到了晌午,天才算大亮起来,可怎么瞧着也比不得夏日里的阳光明媚。
阴夫人先去拜见了太后,才款款朝着椒房殿走来。
刘元嘉陪在她身侧,道:“今日姨母怎么想起来入宫了?”
刘元嘉死去的夫婿邓通是阴夫人姐姐的儿子,她与邓通感情甚笃,因此待阴夫人也极恭敬亲昵。
阴夫人道:“是皇后娘娘召见。臣妇想着,许是因为太后和公主入了宫,皇后娘娘担心臣妇不识礼数,这才命人去召臣妇入宫。如今见过了太后和公主,臣妇也该去禀过皇后娘娘,让她安心。”
刘元嘉冷笑一声,道:“皇嫂倒是思虑周全。”
阴夫人正要开口,便听她接着道:“也是,若非她百般思虑,只怕也走不到今日的位置。”
阴夫人的笑容僵在了脸上,到嘴边的话也就咽了回去,只道:“公主虽长久地不在宫中,想来也是知道的,皇后如今……过得很艰难。”
她说着,看向刘元嘉,深深跪拜下去:“公主与皇后是从小一起长大的情分,许多时候,万望公主能照拂她些。”
“姨母,你当真不知?她之今日,皆是咎由自取!”刘元嘉恨道:“罢了!姨母是她的娘亲,自然是向着她的。”
阴夫人叹了口气,道:“臣妇知道,公主是怪她害死了邓通。可公主有没有想过,在这件事里,她也无辜呐!”
“当年若不是大婚前夕她执意出城散心,夫君怎会去寻她?若非去寻她,如何会遇到敌军?如何会死?姨母说她无辜,那本宫的夫君呢?他才二十五岁,便该埋在尘土里么!”刘元嘉狠狠丢下一句话,便拂袖走了。
阴夫人伫立在原地,内心汹涌挣扎,却无从发泄。许久,她才终于回过神来,挤出一抹如平日般和煦的微笑来。
*
云织早早便守在椒房殿外,见阴夫人来了,忙迎了上去。
“夫人。”她笑着行礼。
阴夫人笑着道:“你如今是娘娘身边的人,不必如此了。”
“奴婢一辈子都是阴氏的丫鬟。”云织道。
阴夫人道:“你是皇后娘娘的丫鬟,可不是阴氏的。你尊贵,才越发衬得娘娘尊贵。”
云织笑着道:“是,奴婢明白了。”
她说着,便一路引着阴夫人走了进去,道:“皇后娘娘,您看看是谁来了?”
阴秀因着一夜没睡,脸色略有些苍白,她挣扎着从美人榻上爬起来,道:“阿娘!”
阴夫人赶忙抱住她,登时便红了眼,道:“娘娘怎么弄成这样?几日未见,倒憔悴多了。”
阴秀靠在阴夫人怀中,忍不住失声恸哭起来。
她爱阴夫人,不仅是因为她与她现代的妈妈长得很像,更因为阴夫人是真的把她当作女儿疼爱呵护的。
“阿娘,家中可好么?”
“都好,都好。”阴夫人安慰道:“前些年征战,你阿爹身上落下了不少伤病,如今安心养着,倒好得差不多了。你阿兄近日里封了阴乡侯,还有什么不好的?”
阴秀望着她脸上的笑意,只觉辛酸,说话间便不由得带了鼻音,道:“阿爹和阿兄都是要强的人,对我,还是有怨的吧?”
“你不必想这么多,各人有各人的命数。若无郭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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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父兄自然是最耀眼的武将,可若无郭氏,也许你父兄根本不会活着回来。”阴夫人温言道:“这些年有你在后宫周旋,我们阴氏一族已经很好了。后宫是如履薄冰的地方,娘娘只要照顾好自身,已经足够了。”
“阿娘待我总是体恤,不让我看见母亲的辛苦。您在家中替我安慰父兄,在宫中为我上下打点,不知受了多少委屈……”
“傻孩子,父母本该为孩子计深远的。没有一个母亲会嫌为孩子算计得太多,也没有一个母亲会觉得为孩子算计而委屈。阿娘只是希望,娘娘在宫中能过得好,能过得轻松些。”
星罗和云织站在一旁侍奉着,都忍不住红了眼眶。
阴秀吸了吸鼻子,道:“星罗、云织,你们先退下罢。本宫与阿娘有话要说。”
星罗和云织道了声“是”,便退了下去。
阴秀这才道:“阿娘,若有一日我撑不下去了想要离开,您可会怪我?”
阴夫人没想到她会这样说,当即便惊得说不出话来,道:“娘娘……这……”
阴秀说着,缓缓跪下身来,将头低低地埋下去,道:“阿娘,我知道自己不该对您说这些,可我实在不忍心让您承受失去女儿的痛苦……若有朝一日宫中有关于我的什么消息,无论好坏您都不必相信。您只要知道,在这世上的一个角落,我是安静而快乐地活着的。”
阴秀的泪已溢了满脸,道:“这些年,多谢阿娘诸多照拂。也多谢阿爹和阿兄,容忍我的任性。”
阴夫人红了眼眶,双手扶着阴秀的手臂,道:“娘娘说得哪里话?是娘娘受委屈了。阿娘若早知娘娘会过得这般辛苦,当初便该拼着命让你阿爹舍下那点子私心,说什么都不会让娘娘嫁给陛下的。”
阴秀直起身子,摇摇头道:“当年的事,早已算不清是谁欠了谁的,说到底,当初我嫁给陛下时,也是有几分愿意的。”
是啊,怎会不愿呢?
她也想过,若他心里有她……
可到底是青梅不及天降,情份浅薄罢了。
阴秀心中痛得厉害,可还是强忍着道:“我只盼着阿娘和阿爹能安享晚年,阿兄能守得云开便是了。”
阴夫人哭着点点头,道:“若是娘娘不必出嫁,只在家中做娇养的女儿该多好啊!”
阴秀听着,只觉心酸,她的声音带了鼻音,道:“阿娘,我除了家人,心中唯有星罗和云织放心不下,若有朝一日我真的离开了,还请阿娘千万照拂她们,还她们自由,许她们过自己的日子。”
阴夫人“嗳”了一声应了,将她揽在怀中,道:“好孩子,是我们阴氏误了你啊!”
阴秀轻轻擦着阴夫人脸上的泪,道:“阿娘不必说这样的话,亲人之间,只有心甘情愿。”
阴夫人点点头,又与阴秀说了半晌的话,直到宫门下钥,才不舍地回去了。
星罗见云织送了阴夫人出去,方才走了进来,低声道:“娘娘,奴婢方才已去过太乐署了,傅娘子说了,明日起她会入宫,教导娘娘舞艺。”
阴秀点点头道:“想来是沈确同她说过了,否则似她这般心高气傲的女子,怎肯入宫?”
星罗道:“是。傅娘子说,既是沈大人的意思,她必没有不从的,请娘娘放心。”
阴秀眼眸微亮,道:“明日起,广撒拜帖,请京中适龄的贵女入宫。就说,本宫要排一出大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