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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 第五章 闹剧

作者:林晚居士本书字数:K更新时间:
    翌日天还未亮,万荪瑜便回了宫里当值。尽管他伤势并未好全,但公事耽搁不得,甚至春桃还在睡梦中尚未转醒时,他便简单洗漱一番,披上红色鎏金蟒袍,推门而出。


    待春桃醒来时,便见一旁的床帏里已是空空如也。万荪瑜走得这般急,她便猜到宫里或是又出了什么大事。


    的确是出了事,大雨过后,行宫里的漪兰殿,塌了……圣人闻讯,当即便下旨,命工部着手,重修漪兰殿。因这宫殿里,有着许多圣人和先皇后曾经的回忆。


    万荪瑜却是对圣人这副故作深情缅怀发妻的做派不以为然。因他再清楚不过,圣人若是真对先皇后情深意重,便不会在她逝去尚不足一月时凌辱他和那些无辜的宫女了。


    而不论是命坤宁宫合宫上下为先皇后殉葬,还是重修宫殿庙宇,都不过是做给旁人看的。草菅人命,又劳民伤财。


    果不其然,圣人这旨意一下,工部、户部的官员便都炸开了锅,折子纷纷递到了内阁,票拟又似雪片飞落般,迎着狂风自内阁飞到了司礼监。


    万荪瑜端坐于案几边,望着桌案上堆叠如山的票拟,修长玉指在其间翻动,便只觉太阳穴处突突地跳动。


    圣人沉迷炼丹,已久久不曾上朝,批红、盖印一事上,便允了万荪瑜足够的裁定权。


    只凡事有利有弊,如今圣人不理朝政,批红盖印和总领西厂之权尽在万荪瑜一人之手,看似权势颇盛,风光无限,只他自己知晓,要么这般弄权到死,要么重重跌落下来,粉身碎骨,死无葬身之地。


    票拟上,内阁首辅余文斌、次辅周承南已将六部就重修宫殿一事的意见整理罗列,有赞成的,自也有反对的。因如今国库空虚,先皇后丧仪之后,便愈发捉襟见肘。重修宫殿,工部欠缺银两,而他翻阅了户部近来账册,便知拆东墙补西墙显是行不通的。


    万荪瑜已然可以预见,明日早朝六部官员会就此事展开怎样一番激烈争论,最终的结果,也无外乎是反对无效,该修还得修,只这银子从哪里来,怎么来,这暗中可操作的余地就大了。


    想到这些,他白皙俊美的面容上,嘴角便不自觉勾起一抹冷笑。


    腹中传来的叫唤声将他的思绪拉了回来,眼望窗外、此刻已是东方既白,他竟一夜未眠。而自昨日午后到现在,他都未曾进过膳了。


    不自觉便想念起家中春桃做的膳食来,饥饿疲惫之下,便觉周身哪里都不舒坦。因烫伤本就尚未好全,走动摩擦和久坐之下,阵阵不适便又席卷而至。


    侍书瞧见他神色痛苦,便搀扶着他起身,去里间擦药。


    待解去外面的艳红色鎏金蟒袍,退去中单、亵衣和亵裤,万荪瑜便终于发出一声如释重负的谓叹,无力地瘫倒在榻上。久久伏案,腰处亦是酸痛,使不上劲儿来。


    侍书凝眸,便见他身上各处烫伤新长出的皮已被他抓破。而待他视线继续向下,便见他当年净身留下的那道伤口四周微微泛红,显是里头炎症未除,终于发了出来。


    这伤口,便是侍书已然见过很多次,仍止不住心痛叹息。因万荪瑜当年净身时未曾处理好,伤口愈合的过程发炎溃烂,脓血蔓延,而后虽侥幸捡回了一条命,这伤疤却一直蔓延到了腿根,狰狞蜿蜒着连成一片。


    整个过程,擦拭、清洗、上药,侍书都未曾出言一句。这是他们和万荪瑜之间形成的默契,因他们早已知晓,便是叮嘱万荪瑜多仔细着些,他也听不进去,如此,倒不如不言。


    而不知怎的,万荪瑜的脑海里有那么一瞬,浮现出的却是春桃的俏丽面容,她眸中的倔强,如电光火石般在他脑海中划过。


    “是不是疯了?”他心下呢喃,待回过神来,收拾妥帖,他便又自榻间披衣起身,向着乾元殿行去,准备早朝。


    一夜未眠,阵阵倦意袭卷而来。但文武百官皆已到场,他不能露怯,更不能软弱分毫,便挺直了肩背,直直踏入了殿内。


    而今日亦是毫无悬念,龙椅之上,空空如也。众臣见这一袭红衣、俊美妖冶的年轻男子行至御座之侧,便都唤一声“掌印”,亦或是“督公”。


    实则,也有人不服他的,因他年纪轻轻便接替义父万朗坐上了司礼监掌印的位置。万朗本有许多义子,大都比他年长,资历亦比他深,为何最后是他坐上了这个位置?宫内宫外,众说纷纭。


    有说他名为万朗义子,实则是他的禁脔,也有说他罪臣之子,本该终身落在泥泞里,得了圣人青眼,方才有今日的位高权重,光鲜亮丽。而这个“青眼”背后的意思,不必多言。


    饶是如此,文武百官虽不忿,仍不得不立于殿宇内,望着其上龙椅之侧的年轻人,对其俯首称臣。这两年来,万荪瑜翻手为云覆手为雨,众臣鄙夷他,却也畏惧他,他们甚至都忘了,他如今不过是个才二十二岁的青年。


    “圣上说了,这漪兰殿,自是要重新动工修缮的,至于如何修,裴尚书,许侍郎,便自行裁定吧。”万荪瑜沉凝眸光扫视着其下众人,却忽地勾唇一笑,丢出这般轻飘飘的一句话。


    他一袭红色鎏金蟒袍,白皙面容上涂抹着艳红唇脂,面孔便愈发明丽动人,这一笑,更是让人如沐春风。只抛出来的这句话,却是一世激起千层浪,殿内霎时便又沸腾一片。


    不出所料的,工部裴尚书和许侍郎便开始哭穷,而后将这祸水东引,引向了户部。户部尚书自也不示弱,张口便是这些年天灾频频,且北方战事吃紧,税负一降再降,而税银早就上缴了国库,眼下户部早就没什么余银了。


    朝堂上,便开始争论不休起来,甚至质疑工部有人伪造账册,贪污银饷,工部裴尚书自是极力辩解。


    从头至尾,万荪瑜都未曾再言一句,只瞧着殿内众人推诿扯皮,唾沫横飞,宛如瞧着一出滑稽的闹剧。


    而他虽始终不言,修长玉指在太阳穴处轻轻点了几下,便知晓接下来该如何做了。


    今日早朝持续得格外久些,待下朝,他不禁长舒一口气,险些瘫软在地,因浑身乏力,他早就站不得了。这便先入了乾元殿旁的偏殿,随意倚靠在榻上,闭目养神,稍作休整。


    侍书入内,便见他面色苍白,秀眉微蹙,显是身上仍不舒坦。可该通禀的,还是要通禀,“掌印,太子殿下,唤您前往东宫一叙。”


    “知道了。”万荪瑜垂首,便自榻上起身,侍书帮他整了整蟒袍的衣领和下摆,如此,便知他此次不会再拒绝太子相邀了。


    这已是这段时日以来,太子慕容珩第三次遣人来唤他前往东宫一叙了,他此前已拒了两次,事不过三,便不能再拒了。而这世间,敢拒绝当朝太子的,也只他万荪瑜一人。


    而逝去的张皇后并非慕容珩生母,二人并无多深切的情感,比起缅怀逝者,这位太子殿下实则更关切万荪瑜近况。


    东宫与皇宫尚隔着尚远的距离,万荪瑜便在侍书搀扶下,上了去往东宫的马车。


    他自认是个不囿于过往,只看当下、只期未来之人,这便是他拒绝太子相邀的缘由,因慕容珩这个人,总沉溺于过去,太爱追忆往昔。


    果不其然,待入了东宫,进了主殿,便见那一身云纹织锦华服,面目俊雅的男子正在案间落笔题字。他闻声便抬眸望向万荪瑜,邀他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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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殿,“阿笙,你可算来了,近来新得了一方墨宝,你快试试。”


    当朝太子慕容珩,是个极端雅清正的男子,不仅文武双全,更心性仁善,待人谦和,从不苛责下人,与其父——当今天子,便是截然不同。世人都言,太子将来继承大统,必是一代贤明仁德的君主。


    曾经,万荪瑜是慕容珩伴读,二人年岁相仿,亦是无话不谈的知己益友,只这一切,都在万荪瑜十四岁那年、伴随着宁家的覆灭戛然而止……


    “殿下,别再这般唤臣了,”万荪瑜沉声道,“叫人听见,于您声誉有损。”


    阿笙,便是他的乳名。如今父母逝去,长姐不知去向,这世间除却太子,便再无人这般唤他。


    可为何偏要这般唤他呢?他好不容易才从过去的泥泞里挣脱出来,豁出一切爬到这位置,他不断忘却曾经的自己,一声“阿笙”,却偏要他再想起来。


    “谁敢说闲话,本宫便叫他再说不出话来!”男人怒斥道,英俊面容上,神色不复平日里的端雅温文,却是含着凛然怒色。


    “世间人千千万,殿下难道一个个都去拔了舌头么?”万荪瑜苦笑道,“您是一国储君,国之将来,早该同臣划清界限的。”他语气平静,嘴角微微扯出一抹弧度,不过是在掩饰纷乱的思绪。


    那些一同读书、习文、练字,畅谈天下事的日子仿佛还在昨日,却又恍惚得宛若上辈子一般。因曾经那个温文清润、文采激扬的少年,不是如今的万荪瑜。


    “阿笙,来陪我练练字吧。”慕容珩却是无视他适才所言,便拉起他衣袖,就朝着案边行去。


    慕容珩却分明感受到了他皓腕间的蓄力,他知道,那是羞惭夹杂着抗拒。


    “殿下,臣这只手,早不是当初握笔的手了。”万荪瑜轻叹一声,此刻却觉头晕目眩,浑身乏力,想挣脱,却使不上力来。


    而待慕容珩再欲出声,便感觉到手上的力道彻底散了,万荪瑜的身子迅速下坠,便晕厥在了地上。


    “阿笙!”耳畔隐约传来慕容珩的呼喊声,“快宣御医!”


    万荪瑜再醒来时,便发觉自己躺在一个陌生卧房的床榻上。室内环境清雅,不染尘埃,墙上悬挂着几幅名家书画,便知是东宫偏殿的卧房。


    一片晕眩间,他下意识抚上周身,便发觉亵衣微微开着,身上烫伤已被人重新上过药了。下身穿着宽松的亵裤,那道狭长的伤口处正敷着药,疼痛不适之感便缓解些许。


    “阿笙,你发烧了,已昏睡了三个时辰。”身畔传来慕容珩清润温和的声音。


    万荪瑜抬眸望去,便见他已推门而入,自水墨纹样的蓝田玉屏风后现出身来。昏黄的光影自窗棂洒进屋内,点点尘埃在空中浮动,似已至日暮时分。


    万荪瑜的身子下意识便又紧绷起来,因适才私隐之处又被人瞧了个彻底。


    “阿笙,太医说你这是旧伤发炎引发了高热,就在这里歇息吧。”慕容珩又道。


    “多谢殿下,臣是个肮脏之人,殿下其实,不必待臣如此……”他神色羞惭,止不住偏过头去,只此刻,万千思绪交织,话语间的感激之意却是真的。


    “你我自幼相识,情如……实不该这般生分,”慕容珩无奈道,“该换药了。”便吩咐太医入内,自己则退出了屋外。


    万荪瑜却分明听见他那声微不可查的叹息,那叹息声里,似含着千言万语。


    他不愿探究这声叹息的含义,也不愿继续追忆往昔,今日既想到了解决之法,便要付诸实施了。他思忖着,便欲叫春桃去帮他完成一个任务,若事成,便准她回家省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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