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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2. 嫡女

作者:路边柳本书字数:K更新时间:
    卯时微雨,辰时朝阳。


    撷华院东墙那棵石榴树经过洗礼,叶犹绿,花犹红,榴花朵朵如倒挂悬钟。青雀歇枝头,鸣叫不歇摇落一阵花雨。往下,榴树笼罩的阴影里有一石桌并四个石凳,冷清还无来人。地面砖隙青苔湿润,隐隐泛着雨后流光。


    因一个画面,萧沅在这美好的时刻惊醒,她由平躺转为猛地半坐。她记起一个人的下半张侧脸,那是几个月前,城外遇袭,双刀青衣少年,勒马人,还有马车侧帘掀开一条缝,皮骨相皆一流的男子。


    昨日游园会少年出现。


    所以他是……仅露下半张侧脸的人?


    那可真是不幸。


    她还调戏了他。


    岂不是认出她闯入禁区?


    当是不记得城外初遇吧?毕竟匆匆一瞥,马车内人眉眼未露,视线也没看外边,一个姑娘带妹妹,怎么想都是稀松平常的事。


    嗯,没错!萧沅试图安慰自己。


    可下一秒,全部推翻。


    不对不对,以“萧沅”的样貌可惊鸿一瞥。


    就如她当初初遇钟灵姐姐,美人,过目不忘。


    若他坏事……


    有点棘手,得从长计议。


    萧沅穿鞋起来,坐镜前梳发,遇见青罗进屋。


    不一会,芸儿送来早饭,两人边吃边聊,青罗先讲了林家的事,归咎于会暗地对萧沅下手;


    然后讲方计兰那边,计划没成很不甘心,派人去找给萧沅安排的夫婿,今早找到了,但那边府邸拒人门外,把派去的人打了回来;


    回来禀告,下人只带回“害人不浅”四个字。


    吃饱饭后,萧沅说正事:“有一个人,你替我打听一下。”


    根据偷听方计兰的意思,青罗问:“你昨日看上哪家公子?”


    “……”萧沅不开玩笑,正经道:“我要打探他的身份,和一招能拿捏他的缺点,”她又强调,“一招致命的那种份量。”


    青罗懒洋洋地听着。


    萧沅根据回忆描述:“他身边有一个和芸儿一般大的少年,一个大概三十多的男人,他还有一匹枣红色的绝世好马,我觉得宝马挺喜欢我。”


    青罗听完,没有样貌关键线索,只挑着道:“……你还挺谦虚。”


    萧沅:“?”


    青罗:“没自恋说三个人喜欢你。”


    萧沅:“……你查不查?”


    青罗伸手,道:“查,先给钱。”


    萧沅:“前几日刚给?”


    青罗:“给芸儿买话本了。”


    话本能要几个钱!!!


    下一刻,萧沅妥协。


    她知打探消息费用多,从妆匣里取出一半月银给她。


    掌心收了银子,青罗才问:“样貌如何?你能画出来?”


    萧沅想到自己的画,每个人最后都和门神一样,还是算了。口述道:“少年爱穿青衣,样貌算上乘,有时携双刀,有时没带,人好忽悠。三十岁男子长相远看略显粗糙,但细看轮廓还可以,他肤色略黑,身高……”


    对两人细致描写很多。


    萧沅停了会,想到还有一个人用俊美绝伦来形容,青罗今日这副懒洋洋做派指不定呛她几句。


    她与青罗虽不互问过往,但对青罗的了解没十成也有七八成。青罗平时一板一眼、严肃认真,今日换这副模样,一定会!呛她!揶揄她!刚才已经抓她字眼。说她一天天的盯这个找那个,出去一趟应了她相中人的话。


    除此之外,萧沅也不想夸在城外揭露她心思,昨日使她上当的人。


    自己已经透露够多,她道:“昨日那人长相一般。”


    青罗“嗯”了声,大概清楚。


    两日后,青罗回来,答她:“燕京没有此人。”


    萧沅:“怎么会!!”


    青罗反问怎么不可能:“背刀少年多,好忽悠多,长得都差不多。三十多岁男子也多,长得差不多。游园会那日的公子哥,谁身边没几个随从啊,燕京什么地?有好马的人更多。”


    萧沅:“本人呢?没有怀疑对象?”


    青罗:“没有。长得差不多,但不能归结为一般。儿子大多随娘,谁娶丑女?即使是初代为攀权,几代下来,基因也变了。”


    萧沅脑海里对长得差不多嗡嗡作响。


    这时,芸儿探出头:“小姐,你再想想。”


    萧沅扶额思考。


    或许是萧沅与青罗碰面就拔武器打了起来,青罗与她相处像冤家。而她对芸儿则不同,芸儿第一次见她就叫了声不明意味的“哥哥”,然后改口“姐姐”,青罗对芸儿就像妹妹。反正就是对两人态度不一。


    青罗柔声问芸儿:“你有什么印象?”


    芸儿回忆城外那日,结结巴巴道:“我,我没有,那日我害怕,小姐将我揽在身后,我没看清。”


    青罗转向萧沅,又道:“信息不足,你再想想。”


    萧沅思想上退了一步,道:“长得还可以,有一双笑眼,武功在我之上。”


    青罗离开。


    两日后又翻墙回来。


    她道:“没有这么个人。”


    萧沅:“???”这般神秘。


    萧沅第三次补充:“长得非常可以,我真的没有隐瞒了!”


    青罗离开。


    两日后又翻墙回来。


    她勾起一把凳子坐下,道:“没有这么个人。”


    第三次落空,萧沅已经平淡如水,也没感觉棘手了,毕竟六日过去,她没遇到麻烦。男人似乎没透露她闯入禁区的事,只要男人不将主意打到她身上,那就井水不犯河水。


    “不过,”青罗道,“我带了一些画像回来,你看看。”


    萧沅见一打画像在她面前张张铺开。


    选妃侍寝呢?


    直到第十二张画像出现,男人含一双能洞察人心的笑眼。萧沅喜道:“是他。”


    啪——


    青罗一掌拍在桌上,茶水跳了出来,好在没打湿画像。她一改往日沉着冷静,似冤大头的说:“我放画像在最后一张,是用来凑数,最不可能的存在,你同我说是他?!”


    见青罗脸色不可置信,动作粗鲁,芸儿轻轻抓她衣袖,喊:“青罗姐姐,你别凶小姐啊。”


    芸儿软声细语,些许撒娇,青罗脸色好了些,但还是忍不住说:“芸儿,你家小姐欠揍。”


    砰——


    桌面再响。


    芸儿:“……”


    萧沅困惑地笑笑:“歪打正着。”


    青罗:“你别笑!”


    “青罗你怎么回事,若我第一次对他长相有所隐瞒,是我不对。可后来可是敞开了说。”


    芸儿点头,举手道:“嗯,我作证。”


    口舌上,青罗自是争不过两人。她把画像铺在最上边,挪动油灯,摆出证据,怕人有眼疾般反问:“笑眼?”


    萧沅、芸儿俯视看画像,又仰视看觉荒唐而站起的青罗。主仆两人异常同步,眨眨眼:“不是?”


    “看清楚了!这……”青罗怕芸儿听脏话,顿了顿,生生把污人耳的话咽了回去。表情无语至极,她道:“这是骇人的眼。”


    芸儿怎么看,都觉此人是十二张画像中最俊的,那让人害怕了?芸儿问:“青罗姐姐为什么偏偏用这个人凑数?”


    青罗目视萧沅,道:“品行恶劣,臭味相投,都越笑越渗人!……面上愈漫不经心,愈值得警惕!筹划都打到人祖坟里去了。”


    “……他比你善伪装。”


    “……你比他抠门。”


    鲜少见青罗长篇大论,她说了一通,萧沅觉自己这般厉害,复仇的心备受鼓舞,青罗夸人别具一格。她问:“所以到底是谁?”


    青罗:“你要用匕首挑下巴的人。”


    “……”


    萧沅陷入深思,楠楠道:“他是秦王呀。”


    ……


    在青罗打探消息的六日,萧沅一直没闲着。


    她主要是去陪胡姨娘。陪她临字,晒太阳,吃饭。


    本以为能有一星半点的信息,结果是一无所获。


    胡姨娘身体难得好转,萧沅不敢单刀直入的问,恐使她回忆起劳什子过往,直接将她送去黄泉,与女儿相聚。


    知晓秦王赵西裴身份后的一日,萧沅在院中荡秋千,她前后摆动,裙摆荡起。


    正值悠闲。


    突然,哑婆过来,她向萧沅行了个欠身礼,然后比划手势与她打招呼。


    萧沅轻轻点头,以示回应。


    她望哑婆离开的背影,一个灵光乍现!


    哑婆在后厨工作,不会说话,孤僻与人不相处。她许久没来撷华院,若非今日碰见,萧沅已然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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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记这个不起眼的人。


    可哑婆在萧府多年,且“萧沅”失踪那段时间会悄悄照顾胡姨娘。


    被冷落的姨娘,视为死去的庶女,此情形下,所有人都冷眼旁观,仅哑婆伸出援手,绝对有内情!


    夜深人静。


    哑婆一切工作收拾妥当,她脱下襜衣,准备回自己的住所。至垂花门,萧沅迎面出现,截住了她。


    哑婆失惊,看清来人才比划手势:“小姐。”


    “小姐深夜至此,找老奴何事?”


    “是饿了?”哑婆比划着就要折返回去,她笑,“小姐等会。老奴给小姐做冰雪元子去暑气。”


    “不是。”萧沅劝住他。


    萧沅以前在松山派,门派中有一位长者也不能开口,为了交流,她学了些。后来与父亲萧瑾外出游历,也偶遇聋哑人,自然熟练了。第一日进萧府,她便能懂得哑婆的手语,胡姨娘病情严重,她将银子交给哑婆去购药。


    况且,哑婆只是不会说,她能听。


    这会交流更不成问题。


    此时虽无人,但萧沅道:“婆婆,借一步说话。”


    哑婆住集体房间,不能去住处。


    萧沅带她到一隅偏僻厢房。


    两扇门甫一推开,动了刺鼻的灰尘。


    萧沅不甚在意地进房,微一抬手,晃眼间,屋内亮起一盏橙黄色油灯。


    “小姐?”哑婆变动手势,诧异这一转眼的变化。


    “婆婆别害怕。”萧沅道。


    萧沅至一把矮凳前,用袖子擦干净,道:“婆婆请坐。”


    “……”哑婆汗颜,惶恐招手,“小姐使不得啊!”


    “无事。”萧沅道,“我流言四起那段时间,幸得婆婆照顾娘,婆婆担得起。”


    几番推阻,哑婆犟不过地坐下,却是身体僵住,垂下眼,隐约有不好的预感。


    萧沅走两步,达哑婆侧方,想要具体时间线,但以闲谈口语:“婆婆与娘认识多少年了?”


    她问的是认识,而不是进萧府。


    要了解“萧沅”出生之前的事。


    哑婆似在回忆。


    萧沅不错过她每一个表情,细致到眼角的睫毛颤动,从轻松到苦涩。像一个人从灵动少女到风烛残年,走完一生。


    “婆婆不用怕。”萧沅试图让她放松,“俗话说心病还需心药医。两位大夫记得初次问诊时,娘曾回答落过水,他们想知道更多,以对症下药。娘现在身体好转情况,婆婆是看在眼里的,两位大夫医术了得,我想让娘彻底痊愈,陪我们一辈子。可娘病久了,似乎忘了很多事。”


    听到“陪伴一辈子”,哑婆依稀记得她作为陪嫁,曾经对一个灵动少女也说过。


    “婆婆,把你知道的告诉我!”


    哑婆只字不言。


    不能提。


    不能说。


    “婆婆,是方计兰对不对!”萧沅将未知的旧事以百分百的方式说出,“你不说,我也会——”


    “不行。”哑婆听着恐惧地站起来,她疯狂摇头比划,“不行,不行啊。小姐,姨娘别无所求,只希望小姐平安活着。过去的就过去吧。”


    萧沅一怔,真有内情。


    可唯一所求未如愿,萧沅已经死了!


    受害者在退让,凶手在逍遥。


    “婆婆!”


    哑婆经历风霜,压垮了身躯。萧沅面对她,高一个头,两手搭上她的肩膀:“婆婆,半年前的坠崖,是方计兰设计,她容不下我。祖母的寿辰偷窃也是她构陷,还有游园会,我险些回不来了!”


    “婆婆,将你知道的告诉我。”


    “……否则,”萧沅想了想,还是决定给老人下猛药,“我会死得不明不白。”


    “死不瞑目。”


    “不行,不行。”哑婆闻言,这次不是拒绝说出实情,而是小姐不能死。


    她比划道:“小姐不能死,您是姨娘唯一的念想,没有您,姨娘就没有生的念头了。”


    接下来,哑婆比划不是很快。


    两人在这偏僻厢房直至油灯烧完。


    哑婆仰看萧沅,屋内分明渐暗,可哑婆的双眸却更亮了,好似她原本如此,好似萧沅本该是耀眼的存在。


    哑婆抖索抬手摸了一下萧沅的脸蛋,收回手,最后的手势定格:“小姐,您才是萧府嫡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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