铁梯在颤抖，叶清欢的手指死死抠住锈蚀的横杆。头顶碎石不断砸落，她听见背剑年轻人在上方喘气，腰带绷得咯吱响。
“别松手。”那人声音发哑。
她没回话，左肩一抽一抽地疼，冷汗顺着额角滑进眼睛。瘦高个在下面喊：“还有三丈就到头了！”
她咬住下唇，脚尖踩空一次，整个人晃了晃。背剑年轻人猛地拽了她一把，两人贴得极近，她闻到他衣领上的焦味和血腥气。
终于摸到一块松动的石板。三人合力往上顶，裂缝透出夜风。他们滚出洞口，跌进一片枯草堆里。远处山林黑压压的，身后传来沉闷的坍塌声，通风井彻底封死了。
叶清欢仰面躺着，胸口起伏。她抬手按了按左肩，指尖沾了血。药罐还在怀里，温温的。
“秦仲阳呢？”她问。
“在这儿。”瘦高个把他拖出来，老头脸色青灰，呼吸很浅。
背剑年轻人坐起来环顾四周，“没人追上来。”
“先躲远点。”叶清欢撑着要起身，手臂一软又跌回去。她从袖中摸出一根银针，扎进自己腿上的穴位，腿一麻，总算能站稳。
四人往密林深处走了半炷香时间，找到一处岩凹。背剑年轻人折了树枝搭起遮棚，瘦高个撕下衣襟准备包扎。
叶清欢靠在石壁上，看着秦仲阳胸前的伤口。“导管拔断了，血流不止。”她说，“得止住。”
她取出银针，在火堆边烤了烤，刺入秦仲阳肚脐下方。又点燃一小撮艾绒，熏他手脚。老头的手指动了一下。
“还有救。”她说。
瘦高个递来水囊，她喝了一口，吐掉一半。剩下的混着药粉搅匀，涂在自己肩上。疼得她倒吸一口气。
“你伤得不轻。”瘦高个说。
“死不了。”她闭眼靠着石头，“让我歇会儿。”
火堆噼啪响。三人沉默坐着。过了很久，瘦高个低声问：“接下来怎么办？”
叶清欢睁开眼，“你说呢？”
“我们才四个人。刚才那个据点炸了，可指挥官逃了，玉牌也让他带走了。他们肯定还有别的地方。”
“所以得换个打法。”她坐直了些，“他们不怕硬拼，怕的是不知道我们在哪动手。”
背剑年轻人皱眉，“你是想继续打？现在这状态，连走都走不稳。”
“我不是要马上冲回去。”她说，“但得让他们睡不好觉。”
她低头看着自己的手，“我看见了他们的破绽。设备一样，流程一样，连开关阀门的动作都一样。这种地方建一个不容易，他们不会随便换。”
瘦高个抬头，“你的意思是……他们有固定模式？”
“对。”她说，“下次行动前，我会用念气回溯某个俘虏的记忆，找总据点的位置。然后放出假消息，让他们调兵去错的地方。”
“等他们乱了阵脚，我们再动手？”瘦高个接话。
“不止。”她说，“我要让他们内部互相猜忌。只要有一次失误，整个系统就会崩。”
背剑年轻人盯着她，“你早想好了？”
“刚才爬上来的时候。”她说，“人在拼命的时候，脑子反而清楚。”
瘦高个咧嘴笑了下，“那我就听你的。你说打哪，我们就跟哪。”
背剑年轻人没说话，起身走到秦仲阳身边，换了他身上的敷料。动作很轻。
叶清欢看着火堆，“今晚能活下来，是因为有人肯替别人挡刀。李岩倒在阀门那儿，虬髯大汉拿着铁棍冲上去，小安子要是知道我们还活着，也会骂我们磨蹭。”
瘦高个点头，“所以他要是看到我们现在躺这儿不动，肯定一脚踹过来。”
“我不想让任何人白死。”她说，“所以我必须想明白下一步怎么走。”
火光映在她脸上，药罐贴着胸口微微发热。她伸手摸了摸，里面还剩三成念气。
“等秦仲阳醒过来，他会告诉我们更多事。”她说，“但现在，我们得先活过今晚。”
瘦高个开始检查武器，背剑年轻人守在秦仲阳旁边。叶清欢靠着石壁，闭上眼。
没过多久，她又睁开。
“你们睡一会儿。”她说，“我守前半夜。”
“你受伤了。”瘦高个说。
“我还清醒。”她说，“而且我听得见细微的声音。”
她把听诊器银簪取下来，轻轻贴在石壁上。远处风吹树叶，近处只有火堆的响动。
背剑年轻人看了她一眼，终于躺下。瘦高个靠在另一边，很快呼吸变得平稳。
叶清欢坐着不动。她的左手放在药罐上，右手握着一根银针。肩膀的血已经渗过布条，但她没去管。
天快亮时，秦仲阳咳了一声。
她立刻凑过去，把银簪贴在他胸口。心跳比之前稳了些。
“你还活着。”她轻声说。
秦仲阳眼皮颤了颤，没睁眼。
她坐回去，望着外面渐亮的天色。山雾浮动，林间有鸟叫。
瘦高个翻身醒来，“该我守了。”
她没动，“再等等。”
“你得休息。”
“我知道。”她说，“但我还想再听一遍。”
她又把银簪贴在石壁上。这一次，她听到了地下水流的声音，还有某种金属震动的余波。
很轻，像是从山腹深处传来的。
她记住了方向。
瘦高个看她神色不对，“怎么了？”
她收起银簪，“没什么。”
她站起来活动了下手脚，肩上的伤还在疼，但能忍。
“等太阳出来，我们换个地方。”她说，“这里太靠近原据点了。”
“去哪儿？”
“往东。”她说，“那边有条河，适合藏身。”
背剑年轻人抱起秦仲阳，“我能扛他一段。”
“轮流来。”她说，“我们都得省力气。”
四人收拾东西准备出发。叶清欢最后看了一眼昨夜逃出的山坡，那里已经被烟尘覆盖。
她转身往前走。
走出十步，她忽然停下。
“怎么了？”瘦高个问。
她没答，从怀里掏出药罐，打开盖子。里面最后一缕念气正在缓缓旋转。
她合上盖子，继续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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