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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章 我想哭

作者:酝知晓本书字数:K更新时间:
    陈伏和钟与雀在一起经常亲吻,心情低迷的时候吻,有那么一丁点开心的时候亲,舌齿相缠。


    不能天天躲着,没有办法不被发现。


    陈伏主动把俩人谈恋爱搬到了台面上讲,他爸第一句话就是问他有没有告诉他妈。


    他说没有,要不打个电话,一块说了。


    他爸说别,他同意的事他妈肯定不乐意。


    陈伏在饭桌前伸长脖子,刻意问:“那你们什么时候能达成共识?”


    “……”


    陈伏他妈不知道,钟与雀他妈说好好学习天天向上。


    这是无可比拟的好结果,没有鸡飞蛋打,轻易的坦白、无关紧要的劝告,所有人默许了。


    可当那个不叫曲生生的女人带着三岁的小男孩儿拿着亲子报告来找曲生生,让他叫钟与雀哥哥的时候,他知道——也许完了。


    曲生生恶心得大吐了一场,恶心得什么都不想要。又不想恶心邻居,留了陈伏楼下的那套房子,卖了。


    陈伏在楼梯间远远地见过曲生生,她比去年钟显走的那几天还要憔悴,嘴唇虚张声势地涂抹着颜色靓丽的口红,耳垂吊着两只穗状的银色耳坠,悬着碰撞的细音,整个人像漏了气的皮球,嗓音孱弱地指挥搬家公司的人,手指的终点却十分笔直干脆,这让陈伏看到了希望,他喊了声“曲阿姨”。


    “不好意思啊小伏,你和小雀这么多年却要因为这些琐事分隔两地,怪我,”曲生生中途停顿,扶着楼梯掩嘴咳嗽了一下,“到时候想要来临市找小雀,提前给我发消息,阿姨给你们做好吃的。”


    “不怪你的阿姨,你们到那边好好的,我会经常去看你们。”陈伏回道,他想问问钟与雀去哪了,电话打不通,消息也没回,可是怕曲生生多想,到最后也没问,帮着搬完钟与雀的物件就心绪万千地走了。


    或许将来的情形比现在好些呢,他错愕地想,至少知道钟与雀在哪儿在干嘛,钟与雀不接电话不回信息他总也有地方去找,总好过现在无枝可依无头苍蝇一样干着急,连他是不是回临市了都不知道。


    干嘛呢这是在。


    陈伏边想边出了小区,抬手招了辆出租车。


    司机师傅问:“去哪儿啊小伙子?”


    陈伏看了眼音讯全无的手机,不那么确定道:“燕尾岛。”


    “你大声点,燕尾岛是吗?”


    “是,麻烦快点儿。”


    正值暮春,芦苇拔节疯长,满目葱茏地环笼波光粼粼的湖水,不知名斑斓小花见缝插针,相依相偎在芦苇根部。


    景好人不在。陈伏沿着蜿蜒曲折的湖岸走进芦苇荡深处,不时有水鸟打丛中穿梭而过,留下“啾啾唧唧”的叫声。


    钟与雀正坐在岸边,盯着映照蓝天白云的静水发呆。


    陈伏突然很想哭,或许眼眶已经湿润了,他眨了眨眼撇开挤出来的眼泪走过去跪坐在钟与雀身后,以一种禁锢的姿势抱着他,下巴抵在他瘦削的肩膀上,闭眼说:“坐在这是不打算走了?”


    “等你呢。”钟与雀笑不出来,侧头偎他脸。


    “在家里等我就行,”陈伏觉得自己遭雷劈了,只敢回一句就转移话题,“发消息怎么不回?”


    “不知道怎么回。”


    陈伏僵硬地蹭了一下他的脖颈,“好那就不回了。”


    “我没家了,陈伏。”


    “有呢,有的,有我有曲阿姨,”陈伏不愿面对地紧闭着双眼,泪水盈盈得流淌下来,像条小河汇进钟与雀的棉t恤里,“如果房子才算家的话,我们可以搬出去租一个,就租在学校附近,上学也方便,我有点存款,租的同时再买一套吧,装修花点时间,毕业了就能住。”


    钟与雀默声了不知道多久,也试过应声,却始终卡在“我……”上,余下的话被阻挠着表达无望,他从来没有想过自己有一天会说不出来话。


    曲生生的状态急转直下,钟显车祸死亡和钟显生前出轨仿佛兜头浇下了两股一冷一热的巨浪,如果颠倒一下顺序或者交叉恐怕都没有这么具有毁灭性,钟与雀全程听他妈的,搬家、转学都没有反驳过,他怕一不小心曲生生就倒下了。


    “钟与雀,我疼,我想哭。”陈伏再也忍不住了,泣出声响,埋在钟与雀颈间。


    钟与雀张大瞳孔,感受着滚烫的湿润和心脏抽丝剥茧的疼痛,肩膀忽然被撕磨了一下,他身体上下每个细胞的注意力都转移到了肩膀。


    陈伏牙齿尖,力度大的像是想要咬下一块肉,之后钟与雀在疼痛中慢慢地感觉到身前的禁锢解除,身后的双膝离地。


    他不可遏制地颤抖起来,见过了,一切尽在不言中,道过别了,可好像还是有东西没有说没有带走没有留下,他明明很想陈伏走,却在心里上下求索,哀求着回来。


    钟与雀突然动作极快地把将要背离他的陈伏扑倒,压折了一片绿色,“别走。”他闭上眼不管不顾地亲吻上陈伏干涸的嘴唇。


    陈伏剧烈而惊悚地汲取着钟与雀的水分,好似要把倾泻而出的泪水全部补回来。


    钟与雀支起上半身,盖上陈伏的眼睛,然后仰头,“听我说,转学手续已经办好了,明天周一我就要去报道,既然我们已经不顺路了,那就不要顺路了,数学你这么用力学了这么多年,不要再因为什么不必要的东西把竞赛荒废了——”


    陈伏推开他,抹了把湿漉漉的眼睫,头也没回地隐进翠绿。


    这么多年,这么多年,这么多年。


    一年能算什么,说得跟诀别一样才是最没必要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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