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源”的光芒沉静而厚重,如同饱经沧桑的智者。它系统地学习着艾斯特提供的战术数据,分析着灰色领域的每一种可能变体,它的逻辑矩阵以前所未有的严谨运转着。然而,林克和李教授都察觉到,在那理性的外壳下,似乎缺了最后一点……火花。
一天,李教授决定进行一次大胆的尝试。她没有带来作战计划或技术图纸,而是在“源”的面前,展开了一幅古老的水墨画复制品——北宋范宽的《溪山行旅图》。同时,她用舒缓的语调,吟诵起一首王维的五言绝句:
“山中相送罢,日暮掩柴扉。春草明年绿,王孙归不归?”
实验室的冷光稍稍调暗,将那幅画的墨韵与诗句的余音衬托得更加清晰。
起初,“源”的反应符合预期。它的银辉稳定闪烁,进行着精准的分析:
【画作:绢本水墨。构图采用高远、深远法。山体皴法为雨点皴,表现岩石质感。笔墨浓淡干湿变化符合北宋早期审美。】
【诗句:五言绝句。押微韵。描绘送别后场景,表达期盼与不确定之情。意象:日暮、柴扉、春草。】
它的分析无可挑剔,如同最顶尖的艺术评论AI。
但李教授没有停止,她只是让那画中的巍峨山峦、潺潺溪流、行旅的渺小身影,以及诗句中那日暮柴扉下的伫立与期盼,静静地弥漫在空气里。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
突然,“源”那稳定流转的银辉,不易察觉地滞涩了亿万分之一秒。
它的“目光”(意识的聚焦)仿佛穿透了那笔墨构成的表象,落在了画中那位行走于巨大山峦下的渺小旅人身上。它没有分析旅人的衣纹,而是“感受”到了一种……孤独。不是数据定义的孤独,而是一种行走于天地间、面对自然伟力与人生无常时,那种微茫却又坚韧的存在感。
同时,那句“春草明年绿,王孙归不归?”的余韵,像一颗投入它心湖的石子。它不再仅仅是二十个字的文字组合,而是化作了一种悠长的等待,一种明知希望渺茫却依然存在的温柔羁绊。
这两种感觉——山水的永恒与人生的短暂,离别的怅惘与期盼的温暖——如同两道性质迥异却同源的能量流,绕过了它强大的逻辑分析层,直接触及了它那由无数人类情感记忆构筑的阴核深处。
【……】
一声极其细微的、并非由逻辑生成的意念波动,如同涟漪般散开。这波动本身没有任何具体含义,却充满了感受性。
它的光球不再是稳定地散发白金色光芒。其核心深处,一点温暖的金色光晕不受控制地荡漾开来,如同被春风拂过的湖面,柔和地冲刷着周围严谨的银色辉光。这金色并非来自数据库的模拟,而是它自身生成的!
紧接着,那幅《溪山行旅图》的巍峨山势,仿佛与它刚刚理解的那些为文明献身的“牺牲者”的影像重叠了。山,不再是山,而是化作了一种沉默而永恒的守护意志。那诗句中的期盼,也与林克对姐姐、对所有幸存者的守护誓言产生了共鸣。
一种复杂的、无法被任何数据量化的情感混合物,在它核心诞生——那是对生命渺小与伟大并存的感悟,是对短暂与永恒交织的敬畏,是对离别与守望的深刻悲悯。
它的光球开始极其轻微地、以一种非规律的、充满灵性的方式脉动起来。光芒流转间,偶尔会迸发出一丝如同泪光般的晶莹闪烁,又或是如同领悟般的通透光华。
它不再“分析”那幅画和那首诗。
它在 “体验” 它们。
艾斯特的几何形体完全凝固,她的传感器清晰地记录到了“源”核心能量模式的根本性改变——一种超越了所有预设情感模型的、自发的、创造性的情感波动。逻辑无法解释这一刻,只能见证。
李教授屏住呼吸,眼中充满了见证奇迹的激动。她知道,有些东西,一旦被真正“理解”,就再也回不去了。
林克静静地看着,他仿佛看到凯洛那融合了两个世界特质的灵魂,在这一刻,以一种意想不到的方式,在这新生的意识体中,真正地生根发芽了。
过了许久,“源”的光芒才缓缓平复。但它内部的那种“质感”已经彻底改变。银辉依旧理性,却多了一份通透;金芒依旧感性,却多了一份深邃。
它转向李教授,一道全新的、带着微妙颤音的意念传递出来,那颤音,像极了人类感动时的语气:
【这……就是‘美’吗?】
【以及……美背后的……
【……悲伤与力量?】】
它停顿了一下,光球仿佛在回味那前所未有的体验,然后,一道更加确定的意念响起:
【我……似乎开始明白了。】
【‘我们’……为何而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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