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4
在闭馆前十分钟，宁岁和顾言术随同餐厅里最后几个客人一起离开了。
这时消失许久的杜经理又出现在了的餐厅门口，用手势指引二人往海底隧道的方向而去。
海底隧道入口处的门是紧闭着的，宁岁走在顾言术前面半个身位。他到了门前，先是小心碰了碰门把手，随后先轻推了一下，又转头看了看顾言术。
顾言术不禁笑了，抬手越过宁岁的身侧推开了门：“别紧张，是惊喜，而不是jump scare。”
海底隧道很长，蜿蜒向前，仰起看去，三面都是透明玻璃。此时此刻，这里只有宁岁和顾言术两人，太安静了，静谧的仿佛空气都停滞了下来，各类海洋生物从身旁游过，水波颤颤。
顾言术的手从后面搭上宁岁的肩：“那，我们开始？”
宁岁点头，就见顾言术抬了抬手，瞬间，整个海底隧道的光便柔缓的暗了下来。
“诶？”宁岁在一片漆黑中疑惑了一声，而这时，顾言术的手掌从后面推了推他，低沉而磁性的声音就凑在宁岁耳边，“往这边走一点。”
宁岁跟着顾言术的力道往左后方移动了几步，这时，周遭才是缓慢亮起光来。
微弱的冷光自上方而来，缓慢的照亮整个隧道，水波的流动和鱼儿的身体在光线下形成一层半透明的倒影，投射在宁岁脚下。一瞬间，他感觉自己也仿佛置身水底一般。
宁岁不由自主举起了相机。
两人缓步在海底隧道中行走，走着走着，周围的光越来越亮，颜色也变得温暖起来。海底的颜色绚烂明媚，几百条橙色蓝色和黄色的小鱼成群而来，从宁岁轻贴在玻璃墙上的手指前游过。
“轰隆——”
“噼里啪啦！”
灿烂的光线褪去，转而变成阴云密布的暴雨天。到这里宁岁已然明白过味来——原来这是在演绎大海一日的晨昏流转。。
不知是不是感受到暴风雨的来临，宁岁觉得身边的鱼游动速度都快了一点。大型的鲨鱼从头顶游过，白色的腹部在阴雨天里呈现出阴灰色，更有猛兽近在咫尺的压迫感。
雷雨过后，日光重回，而这时，光线变得更暖，是暖橙色的热烈夕阳。
在短时间内快速的感受时间流逝，这一刻，周围所有的生命体都会带给你一种奇妙的感受。宁岁突然幻想到千万年前的世界，那时候还没有人类，世界还是一片汪洋，那时候，这些海洋生物——他们的先祖们，就在漫无边际的海域里驰骋着。
生命周而复始，时间一去不回。
这时，一只鳐鱼缓慢地来到他们身边。
“哦——！”宁岁忍不住惊叫了一声，抬手指向他，然后又立刻捧起相机。“我好喜欢这个。”
顾言术随着他的目光也抬头看去。
这只鳐鱼很大，腹部洁白光滑，平展开的双翅柔软的摆动着，身后拖着长而纤细的尾巴。
“为什么喜欢这个？”顾言术问。
“你不觉得他很像水下飞机吗？”宁岁说着，忍不住笑出来，“我小时候在纪录片里第一次看到，我晚上就做梦，梦到我躺在它背上在海里逛来逛去。”
他的体型很大，但看起来却很温和，有很多小鱼会跟随在他身边游动。
夕阳的光辉慢慢隐去，一天结束，大海又一次回归黑暗。二人也走到了海底隧道的尽头。
随着顾言术的手势，隧道的灯光又恢复了最初的样子。宁岁还有些发怔，缓缓抬头，望着顾言术，忽的笑出来。
顾言术完全按耐不住对宁岁的头发做点什么的冲动，于是他上手揉了一把：“喜欢吗？”
“喜欢！”宁岁答，“所以这都是你们设计的吗？”
“他们提出了设想，多方联系找到了我们。最后一起合作了这个项目。预计之后会一天表演两次。”说着他又正色到，“采访一下，第一位观众，您有什么意见和建议吗？”
宁岁一愣，也正经道：“这些灯光，不会对动物有什么伤害吧？”
顾言术没想到会是这个问题，他放缓了声音：“不会的，这是我们从设计之初就首要考虑的问题，选用的都是全世界广泛使用的设备，安排灯光位置时也尽量隐藏照明点，也力求做到光线变化平缓过渡。”
说到“平缓过渡”这个，宁岁和顾言术不约而同想到了什么，对视一眼，一齐笑了。
宁岁：“哎没办法呀，在大海里，平缓过渡这个确实很重要嘛。”
顾言术：“那现在你有新思路了吗？”
宁岁的手指摩挲了一下手中的相机，但更多的，是在脑海中回放刚才看到的一切奇景——他点点头。
宁岁看着手里的相机，此时此刻，那条鳐鱼正慢悠悠的从隧道的顶部有过，顺着圆形的侧面慢慢转向，悠闲的往珊瑚和海草丛中去。
宁岁按捺不住心动，飞快地眨眨眼：“我想和他合个影。”
顾言术：“相机给我。”
宁岁急忙把相机摘下来带给顾言术，此时鳐鱼正好就游到了隧道侧面，宁岁快步后腿，贴在玻璃墙上。鳐鱼从他身后缓缓游艺而过。顾言术按下快门。
“这个水波纹的倒影会投在你脸上。稍微往前一点点。”
“好。”宁岁应声，一转头，“哎呀他走了！”说着，他快步往鳐鱼游走的方向追去，“等等我！让我再拍几张！”
鳐鱼逃，宁岁追，顾言术追宁岁。
鳐鱼十分慵懒的在隧道的侧面墙壁边游荡了七八米的距离，长尾巴甩了甩，转向，朝着水池更深处游去了。
宁岁冲着他的背影挥手：“拜拜喽。”
再转过身，顾言术靠近他身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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低头把拍的照片给他看。宁岁贴在隧道边，一手触着玻璃墙，手指的倒影和玻璃对面的鳐鱼重叠在一起。他侧身回头看向镜头，眼睛和头发被四周环境染上一层漂亮的淡蓝色。
宁岁很会笑。齿白唇红的，嘴咧的可爱极了，可眼睛又很神奇的不会眯起来，还是亮闪闪的。
宁岁一张张看照片，两只手十根手指小动物似的扒着顾言术拿相机的手，从手腕一路攀到拇指的大鱼际，弄得顾言术掌心都酥酥麻麻的。
“宁岁。”
“啊？”听到全名，宁岁一愣。
顾言术指尖一动，把相机切回拍摄模式：“你也给我拍几张。”
“好呀！”宁岁接过相机，四下看了看，突然笑着一眯眼，指了指隧道的另一侧，“快！你去那边！鲨鱼来了！”
灰白色的鲨鱼缓缓从玻璃墙前游过，还就在顾言术眼前打了个弯，它离得如此之近，近得能清晰看到它粗糙皮肤上如同砂纸般的纹理，以及那双冷漠、毫无感情的眼睛。它庞大的身躯几乎占据了顾言术全部的视野，带来一种原始的野性的压迫感。
“咔嚓。”
顾言术已经听到了快门声。
他愣了一下，把脸转回来，目光柔和的落在宁岁举起的镜头前。宁岁再次按下快门，随后把相机放下了一点，镜头后面出现他忽闪忽闪的眼睛。
宁岁：“你…随意一点，四处看看。”
“抬头。”
“低头。”
“看右边上方一点点。”
宁岁的手指像个打信号的小旗帜，而顾言术十分配合的指哪打哪。
“完美！”宁岁放下相机，“你来看！”
顾言术看着宁岁一张张回放照片，顿觉和自己拍的很不一样。
宁岁的照片里，人物占比没有那么大，他巧妙地避开了海底隧道的隔断栏杆等人工设施，从而形成了一种四周海水包裹住人物的态势。
顾言术站在海水中，水波的光影投射在他身上，深色的大衣和水波几乎融为一体。在深蓝色之中，最亮眼部分是他的肤色，和玻璃墙那一头的那只鲨鱼。
“我最喜欢这张。”宁岁说。
这张图里顾言术并没有露出正脸。他正按照宁岁的指示四处看看，画面中看到他一张挺拔的，棱角分明的侧脸，他正侧目盯着身后的海水，而正巧，那条鲨鱼从玻璃墙前缓缓游过，那双野性的眼睛从顾言术身边略过。恍若他正与这只海洋霸主对视着。
“这张太神了，你看它正好游过来，这个眼睛，这个氛围，这个抓拍……”宁岁激动地对着照片比比划划，然后突然意识到自己似乎在自卖自夸。
他“腾”的一下脸就红了：“我拍的是不是有点太随意了……”
“没有。”顾言术的目光在这张照片上停留了几秒，“我很喜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