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边，晏保宁微醺感觉身子暖烘烘地，脚步虚浮离开酒楼，她又回了定国公府
“保宁，你怎么喝醉了”
拍拍自己醉红的脸蛋，晏保宁摇摇头，声音软软糯糯
“我没喝醉，酒壮怂人胆嘛!”
“阿辰，你祖父曾给你留下一队兵马在都城吧”
在安宁县那几日，晏保宁就看出来，定国公极其疼爱这个孙女，她的身边都是精挑细选出的暗卫
“算是吧...你怎么突然问起这个”
她并不隐瞒，府里下人在陶辰收到北境家书后都被陆陆续续遣走，留下为数不多的几个都在后院忙着准备丧事
“我有一计，虽凶险，但若能一搏，或许可以化解你我两家危机”
晏保宁又打开门将四周扫视一遍，关紧门窗，低声道
“今日我刚离开，姜暮晴便来寻我，想从我口出打探你关于圣旨的态度，甚至想光明正大参与你的亲事”
陶辰小脸皱成一坨，自晏保宁去了洁洲后，她从未参加过都城各家组织的女子聚会，一门心思都在钻研兵书，解决心事上，也有很久未曾见过此人
“如今三皇子四皇子斗法水深火热，他们两位不会放过北境兵权这块肥肉，所以我想利用他们逼迫陛下放你归去，而晏家成为调停者，陛下不得不保得它一世平安”
“至于这个契机，是迎定国公归来那日的盛礼”
晏保宁目光坚定，眼睛里似有一团火在燃烧，陶辰与她目光对视，开口道
“不搏，只会被他们玩弄鼓掌间艰难求生，你想做什么，我都会配合”
信任，是无需多言的懂得，晏保宁明白陶辰给予自己的信任，是交付她的软肋，押负自己的未来
天幕如墨，不见星月，烛火下的密语尽数被黑夜吞进
今年除夕难得一家团聚，陶辰也答应在晏家守岁，季云罗越发忙碌，日日守着府中各处为团圆夜做准备
晏保宁自从那夜回来后便不曾出门，越嫣打发宫女来请几次都借故风寒推辞，姜暮晴也破天荒下了拜帖邀她参加都城贵女组织的诗社
“保宁，我看你整日都没精打采的，不如接下就当去散散心”
在姜暮晴与越嫣同时递来冬日茶宴拜帖时，季云罗劝她接下
“多数都是闺阁女儿们的聚会，我没什么兴趣”
她的确兴致缺缺，不仅是因为不知如何告知与晏峥与陶辰的计划的烦闷，还为着越瑾始终没有一点消息传来
让莫慈珍配合他演戏蒙骗自己的事儿已被发现，她很想当面问问他到底还有什么不能告诉自己
酸涩苦胀，还有担心......
“阿娘，今年除夕我们多准备一双碗筷吧”
他答应要在晏家过除夕，一定能做到的吧
季云罗不明所以
“为何还要多添置一双，还有谁要在咱家守岁?”
晏保宁倒是坦坦荡荡，她趴在桌上将一粒花生丢进嘴里，满口油脂香气瞬间爆开
“是越瑾，我答应他今年要在晏府守岁”
“是么...那...听你的就是”
季云罗不敢问为什么她如此笃定五皇子会归来，更难受的是保宁动了真情，这下她和晏峥的计划是行不通了
将碎屑揽收起来，晏保宁拍拍手起身
“我找阿爹一趟，先走了阿娘”
出门的一瞬，季云罗已然愁容满面，定定歇坐在原位，年少时不明白为何父母亲总会为子女打算好一切，直到自己为人父母才知其中心酸
她叹气准备茶盏给父女两人送去
“晏保宁—，你可知自己在说什么!”
晏峥额角的青筋因震怒而突突直跳，季云罗慌忙推门而入
书案前父女两人谁也不让谁，晏保宁通红的双眸倔强盯着盛怒的丈夫，寸步不让
“父亲，陛下如此算计，难道我们晏家不能算计一回吗?”
质问声夹杂委屈，不知从何时起晏保宁心中再也没有畅快过一瞬，她总是半夜惊醒，眼角泪痕未消
“当年应下赐婚旨意开始，我和你阿娘便无比后悔，如今你能全须全尾地回来，之后陛下要晏家如何我们照做就是，到最后至少能让你们平安活着”
年逾五十的丞相短短几年锐气磋磨歹尽，如今所有的盼啊愿啊都是一家子平平安安
季云罗不敢出声打断，她未弄清父女二人为何爆发如此激烈争吵，但她知道，丈夫承担的家族压力有多大
陛下自保宁去往洁洲后，先是明升暗降，逐渐架空蚕食丞相权利，在朝堂中大展制衡驾驭之术，后既重用晏家，又将晏家有关枝叶逐步砍断，迫使晏峥只能做一纯臣
“父亲难道要掉入陛下的陷阱，姜家前车之鉴，晏家就是后车之覆，谁能保证我们能善始善终”
姜家看不清前路，可他们可以预见结局必然凄惨，晏保宁不明白为什么晏峥要温水煮青蛙般一步步走向不好的结局
晏怀竹明白，现在她也明白，今夜前来本是想和晏峥好好商议破局之道，北境兵权动荡，陛下拖时间等待越瑾归来掌权
她想做一场赌局，在定国公灵柩归来的时间内，向三皇子四皇子传递真假参半的消息，让他们以为陛下等到定国公兵权到达都城后，便要择立越瑾为储君
若他们想要皇位，必须趁着兵权动荡的时机内，逼宫造反，打陛下一个措手不及，为自己的未来赌一把
自然，晏保宁不会让他们得逞，以三皇子四皇子的能力，想要逼宫必要奇袭，时间要短，速度要快，毕竟皇城外东西南北四个大营的兵听命于陛下，一旦都城发生内乱，三日内必会进都平乱
这时，借用陶辰家的私兵以及晏家的暗卫，拖住逼宫兵力，只需要三日，陛下便不得不给予晏家、陶家护驾之功，谋划虽然凶险，却能实打实解决两家之难
背身的晏峥猛然转身，衣袍带过一阵冷风
“第一，你如何保证三皇子四皇子会联合逼宫?”
“第二，即使他们这样做了，你又如何保证我们手里的私兵暗卫能拖住他们三日”
“保宁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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若是失败，我们所有人都会死无葬身之地”
声音压制而愤怒，晏保宁的想法在他看来简直是异想天开
“越瑾在西北稳握兵权之事，朝堂除了父亲是听我所说外，其余官员无人知晓。我只需要将此事不着痕迹透露给三皇子四皇子，夺嫡之争，你死我活，他们必反”
晏保宁敢如此笃定，原因有三，其一，储君之位一直悬而未决，陛下模棱两可的态度让越环、越珀心头打鼓多年，他们和他们身后的家族早已是惊弓之鸟
其二，越瑾掌西北兵权之事为真，想瞒也瞒不住，只会让他们更加愤怒这些年为他人做嫁衣，甚至不用晏保宁做手段，他们身边的谋士也会看到这条凶险的机遇
其三，一旦传言为真，他们将再无机会坐上皇位，不赌也要赌
“至于父亲疑虑第二点，女儿只能说自己手中有七成把握，但就像三皇子四皇子必须反那样，我们晏家也不得不赌”
晏保宁实话实说，她没有十成的把握，但天下大事，又有谁手握十成才敢做事?
父女二人就这样对视，晏峥威慑的眼神压不住晏保宁的决绝
将手中盛放着点心的木盘放下，一道温润平静的声音问道
“保宁，你可钟情于五皇子?”
剑拔弩张的两人这才注意到站了许久的季云罗，晏保宁柔和了眉头，不解回道
“阿娘为何这样问?”
季云罗一身素净衣裙，目光平静地看向她
“保宁能想到的，你的父亲又如何不能想到”
娓娓道来地是晏保宁不知道的苦心
“当年陛下赐婚，我们最终妥协不只是因为你的乞求”
既有不得已而为之，也有背后的深思熟虑
“你的父亲和陛下就像达成了一种默契，晏家可以成为储君的铺路石，陛下也会保证我们全家的性命”
“所以，你回来都城后，我和你父亲便商议，由你父亲上表陛下，你与越瑾成亲三年未有所出，上不可敬尊长，下不可绵延后嗣，思虑再三，不可久居尊位，自请废妃，回归本家”
“送你会本家后，不出一年，你父亲、兄长也会自请辞官，咱们一家过平淡日子去”
晏保宁胸口炙热的火苗似被浇了一盆冷水，一时间不发一言，事情何时又成了这样的发展
“可保宁，人算不如天算，母亲不能硬生生拆散你们”
季云罗如何看不出，自己的女儿同五皇子感情甚笃，一切因果又将转变
晃神半刻的晏保宁理清头绪，即使她没有爱上越瑾，对于晏峥和季云罗的谋划也是不同意的，以斗争求存尚且有一线生机，以妥协求存，不过是自欺欺人早晚任人宰割
她的目光在双亲面上缓缓划过，脊背挺地立，她平静且坚定
“父亲，母亲，你们以为同陛下的默契只是自我麻痹的谎言罢了”
“因为—”
“青枝的死就是证明”
屋外天空突然轰地一声巨响，雨滴噼里啪啦倾盆而下，似是应景般敲醒众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