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去了”晏保宁撑着腰摆摆手朝院外走去
“今天那人是谁”越瑾问远处走来刚和一男子嬉皮笑脸的向明
“是前两天比试的第二名，身手不错，为人八面玲珑”在城防营卧底的几日，他发现这人和谁都处得来，向明正是因为看中他这一点，所以拉他来完成计划
“河道还缺人手，让他去，等修好了再回来任职”
向明跟了越瑾这么多年，他生没生气还是感觉的出来，这人任务完成的出色，哪里惹到了主子
等到越瑾回了书房，他急忙抓住刚刚和他谈笑的男子“你刚刚在席间说什么了”
那人记性也好，一字不落地重复了和杜孙临的对话，睁着迷茫的大眼睛看着他
向明听着也没什么问题，杜孙临贪财好色，一身腱子肉但没什么脑子，几句挑唆就能掀桌而起
“殿下说你还年轻，若是走马上任难免有人不服，让你去河道监工河堤修缮，等完工回来上任”向明发誓，他说得绝对是越瑾原话，就是修饰了一些
“原来是这样，还是殿下思虑周全，我一定认真完成殿下吩咐，不辜负殿下期许”如此为自己打算的上司，罗蒙也是千里马遇上伯乐了
“恩，好好干”
西厢房内
晏保宁迅速卸下钗环首饰，整理利落，裹成毛茸茸的一团端坐在床边，手里握紧袖炉
“在屋外站了那么久，姑娘冷坏了吧”青枝轻轻捶打晏保宁的肩颈，帮她放松紧绷的肌肉
“还好，没阿娘罚我和怀竹那次狠”晏保宁思绪想起小时候他们一家还没有到都城时，晏峥只是外放的一个小官，他们家屋外有一片竹林，她时常拉着晏怀竹趁季云罗和晏峥不在家跑去林子里假装做饭生火
有一次真拿着火折子点枯草玩，差点把林子烧掉，还好火势被及时发现扑灭，而她和晏怀竹被晏峥罚站整整三日，晏怀竹一力承担错误甚至被打了手板，手肿得不成样子，连笔都握不住
“姑娘肯定想家了”从离开家到如今差不多一月有余，青枝有时半夜都会辗转反侧想都城的生活，更何况晏保宁
“有一点吧，日子过得真快，一不留神我们都长大了，阿爹阿娘也很久没有罚过我们”晏保宁怅然若失，来了困意，侧身滚进被窝里
“老爷，夫人，公子......还有我，都希望姑娘能平安顺遂，康健安宁，姑娘定能回去和他们团圆的”青枝替晏保宁摆好枕头，帮她掖好被角，拉下床幔，轻手轻脚退了出去
因为太过疲惫，晏保宁很快进入梦乡，一夜的梦光怪陆离，但醒来时却断断续续，回忆不起究竟做了何梦
吱嘎声从门边传来，青枝进来时带着凉意，特意带着更大的暖炉放在晏保宁的书案旁边
“今日天气不错，带着我描好的宣纸，将你买好的笔墨纸砚也带上，我们去小草家”晏保宁早就准备好出发，两只手用力地向上提起有棉被，御寒皮毛的大包裹
“你去看看向明在不在，让他今天帮我们带路”
青枝一路小跑穿过回廊，看见向明抱着剑靠在书房门口打盹儿
“向百户，我们姑娘想请你带路”轻轻戳了他一下，向明立刻睁开了眼睛
“带路?”他脑子不是很清明
“就是那日你找到姑娘的人家”青枝提醒道
向明想起来了，晏姑娘还特意交代让他下次带路，站直转身轻叩响房门
“进来”越瑾的声音清冽如冬日的松枝，但这松枝被积雪厚厚覆盖，透出浓浓的疲意
“主子，晏姑娘派人请我帮她带路”向明简明扼要
“她要出府”暗哑的声音询问，越瑾捏了捏眉头，将身体放松靠在椅背
“上次晏姑娘迷了路，被一好心人家收留躲雪，曾嘱咐让我帮她再带一次路，想来是要去感谢那户人家”向明看着书案上蜡烛的烛心蜷缩，滴落的蜡油层次分明，便知越瑾一夜未眠
“去吧，不必急着回来”他半闭着眼睛，抱臂后仰道
“是”
“主子，您休息一会吧”自从来了洁洲，越瑾不时就会挑灯至天明
没有得到回答，向明跟着青枝直接去府门外和晏保宁汇合
“多谢了，这次我会认下路的”晏保宁笑吟吟地说到
“晏姑娘客气，今日是要去感谢那户人家吗”他好奇道
“算是吧”晏保宁看着闪过的街景，用心记着方位，多出门几次，洁洲的布局她也会了然于心
随着马车七拐八拐在洁洲城内穿梭，终于到了小草家院门外
“你将马车也带走吧，等结束了，我自己走回去”晏保宁和青枝的手上挂满了大大小小的物件，向明赶忙上前帮忙
“有人在家嘛”青枝咚咚咚的敲门，透过门缝看有没有人影
“谁啊”伴随着青涩地声音，门被从里面打开
“大姐姐！”小草一眼看到晏保宁，眼睛里的喜悦迸发
“阿嬷，阿嬷，大姐姐来了”她兴奋地围着晏保宁转圈
晏保宁被热情地迎了进去，对这个好看的姐姐，孩子们不由自主地亲近起来，团团围在她身边
“姐姐，喝水”将竹子做的木杯塞到晏保宁手中，小草搬着小凳子坐在晏保宁脚边
除了小草，孩子们都偷偷看着晏保宁带了的大包小包，小草说他们身上的新棉衣是这个大姐姐留下的银钱买来的，所以即使再懵懂，也知道这个大姐姐对他们极好
“打开吧”素手亲亲点了点桌上的包裹，晏保宁期待他们看到这些东西的表情
即使得到了晏保宁的同意，孩子们也迟迟不敢有动作
“小草，你和弟弟妹妹一起打开”轻轻拍了拍小草的头
绑紧的布条被一丝丝抽开，墨香和晏保宁带来衣服上的香气交织，扑了孩子们一个满怀，小草踮着脚尖抓起一方砚台，冷冰冰的触感又让她缩了回去
“姑娘，您这是”坐在远处手里一直忙活的阿嬷惊讶地问道
晏保宁双目温和地和小草对视“小草，你想读书吗”指腹在宣纸上轻点，眼睛里多了探寻
小草仰着头，发间的红绳垂着滑进衣领，她的手放到晏保宁手碰的位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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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琥珀色的眼睛是一张纯白的宣纸，可以由得人描画
“读书可以成为姐姐这样的人吗”小草真挚地询问
“这个问题，要等你读书后自己来回答”晏保宁起身将一张宣纸铺开，握住她纤细的小手，在炭笔描好的痕迹上一笔一划写下“人”字
“和你一般大时，我也是从习字开始的”晏保宁发丝在小草的耳边轻轻拂过，这是她第一次握笔写字，很神奇的感觉
晏保宁替她找好握笔的姿势，小草迫不及待地在纸上练习刚刚习得的第一个字
“姑娘有心了”阿嬷看着小草趴在桌边认真的模样，不由红了眼眶
“在洁洲，女子能读书习字难于登天，没想到我们小草能如此好命，遇见姑娘”她用袖口拭去眼角的泪光
“阿嬷给她起名小草，我想刚开始是希望她能活下去，后来也希望她能长大独当一面，照顾年幼的弟弟妹妹”晏保宁声音极低
阿嬷有些意外地看着晏保宁，又听她道“上次我见阿嬷让小草带回治风寒的药物，其中里头有一药包得和其他几副不同，我斗胆猜测那包是您给自己的”
“而且瞧到您手上不停地织着布，旁边屋角也堆满了编好的竹筐，所以......”
苍老的手不自觉的颤动，她没有料到晏保宁心细如发，短短的时间相处竟能发现这么多东西
“姑娘莫不是刑探，观察得如此仔细”她停下手里的活儿，叹气道“我的身子骨一日不如一日，不知道哪天就......若我走了，这些孩子怎么办，只有小草岁数大些，她也懂事，能照顾好弟弟妹妹们”
小孩子们对晏保宁带来的笔墨纸砚丝毫没有兴趣，几个人围成一团将她带来皮子上头的毛摸顺又摸逆，玩得不亦乐乎
“让我帮您请个郎中来看看吧”
“不必了，老毛病了，年轻时也看过郎中，治不好的，能熬一天是一天，能看见小草读书，我也了无遗憾了”她的语气带了轻快，就当他自私，如今有了这位姑娘，她更是能放心地走
“石缝里的小草想长成参天大树，更需要晨露滋养，女子通文墨以明理，成为想成为的人，才能更好地存于世间”
“既然我能帮上忙，我也想看到多一个孩子得到机会，您放心，我会常来的”都城里的孩子是花，有更多的机会得到雨露恩泽，而洁洲的孩子是草，她来到这里，想将都城的雨露也带来
“姑娘贵姓”
“晏”
“晏啊”
“晏姑娘，多谢”
阿嬷和晏保宁都不是多话的人，在屋子里待了许久，晏保宁在小草身边教她落笔，起势，小草学得很快，在纸上写的有模有样
“时候不早了，我先回去了，你先将我带给你的练完，下次来时我可要检查的”外头的夕阳快要从院角下落，晏保宁起身告辞
“姐姐，你尝一块吧”小草蹦蹦跳跳将一块麦芽糖塞到晏保宁嘴里
“恩，很甜”不喜欢甜食的晏保宁抿着嘴角感受麦芽糖在舌尖释放齁甜的糖意，但还是说了夸赞的话，温柔地与她们告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