祭天大典，定于三日后卯时正刻，于南郊天坛圜丘举行。
随着日期的临近，整个京城仿佛被一张无形的大网缓缓收紧，表面上歌舞升平，筹备工作井然有序，暗地里却是激流汹涌，杀机四伏。
寻常百姓只道是一场难得的盛典，期盼着瞻仰天颜，感受皇权浩荡，唯有身处漩涡中心的人们，才能感受到那令人窒息的压迫感。
丞相府内，灯火常明。
司徒岸臂上的伤依旧缠着纱布，但连日来的殚精竭虑和剧毒侵蚀，让他整个人清减了一圈，脸色苍白中透着一股青灰之气，唯有那双眼睛，锐利深邃依旧，甚至比以往更加沉静，仿佛暴风雨中心那片诡异的平静。
他面前的书案上，铺满了天坛的布局图、禁军布防调整方案、以及各方汇总来的情报。
凌无双坐在他对面，同样是一脸疲惫，但眼神灼亮，如同即将出鞘的利剑。
她刚刚从六扇门回来，亲自确认了最后一批可信人手的部署。
“名单上四十七人，已全部秘密控制，关押在北镇抚司，由萧战的心腹亲自看守，消息绝对没有走漏。”
凌无双低声道，“天坛那边的火药也已全部清除，暗卫伪装成工部的人，日夜驻守，确保万无一失。”
司徒岸点了点头，手指点在祭坛周围的几个关键位置：“明月宗失了火药和内应，必然狗急跳墙。
秦风冒死传回的‘小心强攻祭坛’是关键。
他们很可能会选择在陛下登坛祭天，防卫看似最严密，实则注意力最集中的时候，发动突袭。”
他看向凌无双，眼神凝重：“无双，祭天大典那日，你的位置至关重要。
按照礼制，你作为六扇门首席，需带领部分精锐，负责祭坛外围特定区域的观礼秩序。
我会设法调整，让你的人尽可能靠近祭坛核心区。
一旦有变，你要第一时间做出反应，保护陛下，并阻击任何试图靠近祭坛的刺客。”
“我明白。”
凌无双重重点头，手不自觉按在腰间的追魂索和那柄朱砂匕首上，“我已挑选了三十名绝对可靠、身手矫健的捕快，他们不明内情，只知奉命行事，确保大典安全。”
“还不够。”
司徒岸沉吟道，“明月宗经营多年，死士必然不少，且不乏高手。
我会让‘影’带领一队暗卫，混在仪仗或侍卫中，策应于你。
此外……”
他顿了顿，声音压得更低：“陛下那边，我已密奏，他会身着特制的软甲，身边除了明面上的大内侍卫，还有两位从不轻易露面的皇室供奉贴身保护。
但明枪易躲，暗箭难防，我们仍需万分小心。”
凌无双看着司徒岸苍白憔悴的脸色，心中一阵抽痛，忍不住伸出手，轻轻覆在他放在地图上的手背：“你的伤……还有毒……明日大典，你……”
司徒岸反手握住她微凉的手指，用力攥了攥，唇角勾起一抹安抚的弧度：“放心，死不了。
陈太医用了猛药，暂时压住了毒性。
明日，我必须在场。”
他必须坐镇中枢，协调全局，应对任何突发状况。
这是他的责任，亦是他的战场。
与此同时，京城各个阴暗的角落，明月宗的最后部署也在紧锣密鼓地进行。
废弃的宅院、隐秘的地窖、甚至某些看似普通的商铺后院，零星的、眼神锐利、气息内敛的人影在夜色掩护下悄然汇聚。
他们沉默地擦拭着刀剑，检查着弓弩，将淬毒的暗器小心地藏在身上最顺手的位置。
宗主依旧隐藏在最深的阴影里，通过几个绝对心腹的长老传递着最终的指令。
他的计划简单而残酷：不惜一切代价，在祭天仪式最高潮时，撕开防卫的口子，将利刃刺向那个代表着天命的皇帝。
“记住，你们的任务，不是活着回来，是将皇帝的人头，留在祭坛之上！”
三长老阴冷的声音在每个死士耳边回荡，“宗主承诺，凡成功者，其家人将得享世代富贵！凡怯战后退者，株连九族！”
威逼与利诱，将这些早已被洗脑或被逼上绝路的亡命之徒，凝聚成了一把淬毒的尖刀。
而在另一条线上，一些擅长蛊惑人心的弟子，则开始在市井间悄然散播着各种真真假假的流言。
“听说了吗？前几日夜观天象，紫微星黯淡，恐非吉兆啊……”
“可不是，我二舅姥爷在宫里当差，说陛下近来龙体欠安，祭天大典怕是……”
“诶，你们知不知道，六扇门那位凌捕头，她可不是普通人，据说是前朝……”
流言如同瘟疫，悄无声息地蔓延，在人们心中种下疑虑和不安的种子，只待时机一到，便可引爆混乱。
皇宫大内，同样气氛肃穆。
皇帝赵琰站在寝宫的窗前，望着南方天坛的方向，目光深沉。
他已知晓明月宗的疯狂计划，也做好了应对的准备。
身为帝王，他早已习惯了立于风口浪尖。
只是，这一次，牵扯到了凌无双的身世，这让他心中不免有些复杂。
“陛下，一切已安排妥当。”大太监王德悄无声息地来到他身后，低声道。
“嗯。”
皇帝淡淡应了一声，“明日，朕倒要看看，这些魑魅魍魉，能掀起多大的风浪！”
这一夜，京城无人安眠。
司徒岸与凌无双在书房对坐，将每一个环节反复推演，查漏补缺。
明月宗的死士们在黑暗中磨砺爪牙，眼中闪烁着狂热与死志。
禁军与暗卫在各处要道、制高点布下天罗地网。
百姓们在期待与隐约的不安中，等待着黎明的到来。
风起了，吹动着屋檐下的灯笼，光影摇曳，如同此刻京城的人心。
山雨欲来，黑云压城。
祭天大典，这场庄严的盛典，注定将成为决定无数人命运，乃至帝国未来的修罗场。
（第180章已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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