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包厢,陆铮重新插上门插销,又把那把沉重的实木椅子顶在门把手下面。
做完这一切,他才转过身,靠在门板上,长长地吐出一口浊气。
昏黄的小壁灯打在他脸上,下颌线紧绷着,神情严肃。
“没事了。”他对姜晓荷招招手,声音压得很低,带着让人安心的沙哑。
“睡吧,今晚这扇门,神仙也推不开。”
姜晓荷哪里睡得着。
刚才那一幕像过电影一样在她脑子里转。
那根伸进来的竹管,陆铮快得像闪电的身手,还有隔壁宋建国那张笑得像弥勒佛、眼底却透着阴毒的脸。
她坐在铺位上,怀里紧紧抱着那个帆布包。
包里装着存折、印章,还有那份价值七万多美金的合同副本。
这哪里是钱,这分明是一块刚出炉的红烙铁,烫得她心口发慌。
“陆铮。”姜晓荷手有点抖,把包往陆铮怀里一塞,“这东西,是不是惹祸了?”
陆铮单手接过包,掂了掂分量,随手扔到枕头内侧最不易被拿到的角落。
他脱掉沾了灰的解放鞋,利落地翻身上了铺位,盘腿坐在姜晓荷对面。
“怕了?”他问,目光沉静。
“怕个屁。”姜晓荷嘴硬,两只手却不自觉地去抠床单上的褶皱。
“我就是觉得……咱们是不是太招摇了?”
“一万箱,那是多少钱啊。”
“宋建国这种人,在京城有人脉有手段,为了这笔钱,他敢把咱们这节车厢都给炸了。”
陆铮伸手,布满薄茧的大手覆盖在她的手背上,那股子滚烫的热度顺着皮肤传导过来,强行止住了姜晓荷指尖的轻颤。
“他不敢。”陆铮的语气很淡,却透着一股子狠劲。
“这列车是国家的运输大动脉,是国家的脸面。”
“他要是敢动响儿,那就是造反。只要枪声一响,别说赵家,就是天王老子也保不住他。”
他顿了顿,粗粝的指腹轻轻摩挲着姜晓荷的手腕:
“这老狐狸只会玩阴的。刚才那个放迷烟的,就是试探。试探我不成,接下来,他该换招了。”
“换什么招?”
“软刀子割肉。”陆铮脸上透出一丝冷意,“文斗。”
这一夜,姜晓荷睡得并不踏实。
梦里全是漫天飞舞的“大团结”,一会儿变成长了牙的毒蛇,一会儿变成宋建国那张阴测测的笑脸。
第二天一早,她是被一阵浓郁的香味勾醒的。
那是一种混合着煤烟味、汗味,还有红烧肉特有的油脂焦香的味道。
“醒了?”
陆铮正坐在窗边擦拭一把水果刀。
那刀刃在晨光下泛着寒芒,映得他眉眼越发冷峻。
见姜晓荷醒来,他手腕一翻,刀子变戏法似的收进了袖口,换成了一个军用水壶递过来:“喝口水,润润嗓子。”
姜晓荷接过水壶灌了两口凉白开,嗓子眼里那种干涩的火烧火燎感才压下去。
“饿了。”她摸了摸瘪下去的肚子。
“正好。”陆铮站起身,理了理有些褶皱的衣摆。
“餐车开始供应早饭了。走,咱们去会会隔壁那位邻居。”
“去餐车?”姜晓荷瞪大了眼,“那不是送货上门吗?”
“躲在屋里那是老鼠,咱们是老虎。”
陆铮拉开门闩,一脚踢开那把挡门的椅子,动作蛮横又嚣张、
“咱们是光明正大拿了订单的功臣,凭什么像见不得光似的躲着?”
“去,不仅要去,还要吃最好的,让所有人都看着!”
餐车在列车的中部。
穿过几节硬座车厢时,那种逼仄、嘈杂、充满了脚臭味、旱烟味和泡面味的环境,让姜晓荷恍如隔世。
到处都是人。
回城的知青、探亲的军属、倒腾山货的小贩,连过道里都挤得满满当当。
有人为了省五分钱的开水钱跟列车员脸红脖子粗,有人抱着孩子在车厢连接处把尿。
这就是人间。乱糟糟,却生机勃勃。
姜晓荷看着这些人,心里那种恐惧感反而消散了不少。
人多了好啊,众目睽睽之下,鬼就不敢出来害人。
推开餐车的门,环境陡然一变。
这里宽敞明亮,铺着雪白的桌布,花瓶里甚至插着塑料假花。
坐在这儿吃饭的,大多是穿着四个兜中山装的干部,或者戴着上海牌手表、皮鞋锃亮的采购员。
而最显眼的,莫过于靠窗的那张桌子。
宋建国已经坐在那儿了。面前摆着一碟油炸花生米,一盘酱牛肉,还有一瓶没开封的茅台酒。
看见姜晓荷和陆铮进来,宋建国并没有丝毫尴尬,反而像看见多年未见的老朋友一样,热情地招了招手。
“哟,姜厂长,陆老弟!这么巧,快来快来,拼个桌!”
姜晓荷脚下一顿,随即脸上绽开一朵比花还灿烂的笑,挽着陆铮的胳膊就走了过去。
“哎呀,这不是宋老板吗?昨儿晚上睡得好吗?我看乘警折腾半宿,没吵着您吧?”
这章没有结束,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这话里带刺,直戳宋建国的肺管子。
宋建国脸上的肌肉不易察觉地僵了一下,但很快掩饰过去。他提起茶壶,亲自给两人倒了茶。
“托两位的福,看了场好戏,精神着呢。”
宋建国把茶杯推过去,目光在姜晓荷那个从不离身的帆布包上转了一圈,眼神意味深长。
“姜厂长,出门在外的,这包……可得看紧了。这一路不太平,要是丢了什么贵重文件,那可就白忙活一场了。”
这是赤裸裸的威胁。
姜晓荷坐下来,并没有去碰那杯茶。
她把帆布包往桌上一放,发出“砰”的一声沉闷声响。
“是不太平。”姜晓荷大大咧咧地说道,声音故意拔高了几度。
“所以我特意跟王处长申请了,咱们这份合同啊,是一式三份。”
“这一份在我这儿,还有两份,王处长通过机要通道,直接寄到京城外贸部去了!”
周围几桌正吃饭的人,听到“外贸部”三个字,筷子都停了,纷纷侧目。
宋建国倒茶的手明显一抖,滚烫的茶水洒出来几滴。
姜晓荷假装没看见,接着大声说:
“毕竟这可是给国家赚了一万箱罐头的外汇啊!”
“几十万美金呢!要是丢了,那就是损害国家利益,那是反革命,要吃枪子的!”
“宋老板,您说是吧?”
这一嗓子,把“几十万美金”和“吃枪子”几个词咬得极重。
整个餐车瞬间安静了几秒,连咀嚼声都停了。
随后,无数道目光像聚光灯一样打在了这桌人身上。有羡慕的,有敬畏的,也有探究的。
在这个年代,为国家创汇,那就是金身护体,是最大的护身符。
宋建国看着周围那些灼热的目光,知道自己这步棋被姜晓荷给堵死了。
在这众目睽睽之下,这包东西就是个烫手山芋,谁沾上谁死。
“姜厂长……真是好手段。
”宋建国皮笑肉不笑地放下茶壶,眼底一片阴鸷。
“既然有外贸部兜底,那我就放心了。不过……”
他身子前倾,压低了声音,只有他们这桌人能听见。
“外汇是国家的,命可是自己的。姜厂长,这火车还要走两天两夜。”
“过了河南,就要进山区了。”
“那是三不管的地界,要是遇上个塌方、泥石流什么的……”
“那时候,外贸部的名头,可挡不住山上落下来的石头。”
陆铮猛地抬眼,手中的竹筷子“啪”地一声拍在桌上。
那双筷子,竟然生生断成了两截!
“石头落不落下来,那是老天爷的事。”
陆铮死死盯着宋建国,声音冰冷。
“但要是有人敢推石头……我就让他这辈子都下不了山,连骨头渣子都埋在这儿。”
两人四目相对,空气中仿佛有火星子噼里啪啦地炸开。
就在这时,列车底部突然传来一阵令人牙酸的金属摩擦声,紧接着是一阵剧烈的刹车声。
“吱——!”
巨大的惯性让人猛地往前一倾。桌上的茶杯、盘子稀里哗啦摔了一地。
“怎么了?怎么回事?!”
“停车了?这还没到站啊!”
餐车里一片混乱。姜晓荷一把抓起帆布包,下一秒就被陆铮护在了坚实的怀抱里。
列车缓缓停了下来。窗外,不是站台,而是一片荒凉枯黄的野地。远处,连绵的大山像沉默的巨兽一样,阴沉沉地压过来,仿佛要吞噬一切。
车厢里的广播刺啦响了两声,传来列车长焦急的声音:
“各位旅客请注意,前方路段发生……发生由于连日降雨导致的山体滑坡,铁路受阻。”
“本次列车将在此临时停车,具体开车时间……待定。”
话音刚落,车厢里的灯光闪烁了两下,“啪”地一声,全灭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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