尹万好久没做过梦了。
他个人觉得自己属于低精力人群——非常怕麻烦，而且总是睡不够，真给他充足的时间，他可以昏天黑地地睡足四十八小时。
不过他也可以熬通宵赶大夜景，连续高压高效率工作几个月，好像也不完全是低精力。
不管怎么说，他的睡眠质量一向很高就是了。
但是今天好像是个例外。
看电影睡着的时候，他做了一个非常奇怪的梦。
梦的内容荒诞离奇，他顺着灰姑娘的剧情线走了一段被选中做了王子的新娘，却立刻切换到了驴皮公主的剧情被国王看上了，正要发生小妈文学的时候来了个女巫给他下了个睡美人的诅咒，到了最后他下葬的时候被路过的王子用救白雪公主的方式就醒了。
醒来的时候他脑瓜子嗡嗡的。
他怀疑他做梦的时候是不是被李鲜给夺舍了，不然这个梦怎么这么离谱。
这简直就是精神攻击，他感觉自己此刻非常脆弱，需要好好缓一缓。
这大概也是他大大方方窝在裴之一怀里看完了一部电影的原因。
看完电影将近十点，两个人都是没工作就会选择早睡的良好作息，于是各自去洗漱护肤之后，就回房睡了。
躺在床上没过多久，尹万再次做了个噩梦，并且被惊醒了。
……
所幸这一次他并不记得发生了什么。
只有过分的心悸和干燥的口舌提醒着他，这绝对不是个什么好梦。
他看了一眼床头柜上的钟表。
晚上十一点半。
他好像睡意全无。
现在继续睡反正也睡不着了，他干脆起床去给自己倒杯水喝。
他对自己的反常感觉到奇怪，倒水的时候细细盘算了一会，发现自己事业上面退圈计划一切顺利，尹惟德最近也安分了很多，和裴之一谈恋爱更是非常快乐。
按道理来说高压工作那么久的人放松下来不应该睡的很好吗？
一杯水喝完，他轻手轻脚地上楼，却在路过裴之一房间的时候不由自主地停住了脚步。
小裴老师。
他一想起来就忍不住勾起唇角。
他是按照自己想象中恋爱应该有的样子去和裴之一相处的。
得体，有趣，充实，给足情绪价值。
虽然有些表演因素，毕竟他不是一个善于表达的人，但是看裴之一的反馈，效果应该很不错。
那这样就很好了……
回忆了一会的尹万突然发现自己在裴之一房门前似乎停留的太久了。
娱乐圈是个混乱的地方，他在无数个乱七八糟的八卦边路过，靠的就是一直以来养成的一些本能和习惯——其中之一就是不要在别人住处门口停留太久。
抛开这些不谈，一对情侣第一次在一起过夜，若是分房睡了，半夜其中一方站在对方房门口很久。
好像有心怀不轨之嫌。
想到这里，尹万下意识地后退几步，却在正要转身离开的时刻，门开了。
裴之一看起来睡的非常凌乱，探头出来：“万万？”
尹万感觉自己好像连呼吸都不太对了，全身血液因为这仿佛图谋不轨被抓包的行为而快速流动，血管都过载得影影约约有点发痛。
“万万，你还没睡？”
命运真是个好编剧，被临时抓来当壮丁演drama的专业演员尹万此时脑袋一片空白。
他甚至连动都不敢动。
但成年人还是要好好解决问题，逃避是没有用的。
“我下楼接水……”
“做噩梦了？”裴之一从后面凑过来，“还是没睡着？”
“噩梦，嗯。”
裴之一顺手揉了揉他头，轻声安慰道：“不怕了，醒了，什么可怕的事都追不上了。”
然后裴之一握住他的手腕，轻轻揉搓他手腕横纹。
仿佛生怕弄疼尹万，裴之一的动作很轻，很缓，让人不知不觉间就放松下来。
尹万抬眸看他。
走廊上面灯光昏暗，只投下柔和的暖黄光，制造了一片温暖但也过分隐秘暧昧的安静。
裴之一的神情专注而温柔，那对平时神采奕奕的狐狸眼微微下垂，眼里仿佛流淌着水光。
矫情的情绪来的非常的突然。
尹万就这么看着他，他自己也不知道究竟是哪一点触动了他，反正他积攒了好久的情绪终于达到阈值，彻底失控。
眼泪滑下来的时候，他才发觉自己哭了。
尹万迅速后撤一步，想抬手拭泪，手腕却被裴之一握得死紧。
“之一……”
裴之一这才反应过来松开了手。
尹万转过身擦去眼泪，含混着道：“见笑了，情绪有点失控，不好意思……”
周围仿佛安静了下来，尹万只听得到自己擦眼泪的声音。
其实这样也好，给他一点空间整理一下情绪，他包袱重，并不希望给裴之一留下不好的印象。
尹万仿佛是最近水逆，他这两天基本上想什么什么不成，这个自我安慰的念头刚成型，裴之一就从后面抱了上来，给他顺毛。
“你梦见了什么？”
“我忘记了，之一，我没事。”
尹万转过身来，看见裴之一深深皱起的眉头，抬手在他眉心按了按。
“就是突然有点感性，没事的，你怎么还没睡？”
裴之一怎么睡得着，他一直在琢磨他们两个现在这个状态要怎么破局。
裴之一轻轻一笑：“我睡觉浅，听到你下楼醒了。”
那不至于被误会了，尹万看向他的目光轻松了不少，带着几分歉意地道：“不好意思，吵醒你了。”
“回去睡吗？”尹万怔了怔，裴之一偏偏头，“一起睡吧，我好像有点睡不着了，我们说说话。”
这邀请听起来怎么和“我家的席梦思床垫很软，一起去做做看吧”一个画风啊。
但是尹万点头答应了，甚至迟钝到了已经盖上被子躺在一起了之后才发现好像不太对劲。
……
但是好像拒绝已经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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p>裴之一给他掖了掖被角，尹万的下半张脸被他自己拿被子蒙住了，只露出上半张脸。
尹万看他俯身过来，忍不住眨起了眼。
“在干什么？”
被子里面传来尹万闷闷的声音：“看你。”
“看我什么？”
“看你打算做什么？”
裴之一听出弦外之音，不由得轻轻一笑。
“吃了你。”
……
虽然不太合适，但是尹万真的没憋住——他被油得笑了出来。
“笑什么？”
“小裴老师，你打算怎么吃，是清蒸红烧还是炖煮？这么晚了吃夜宵，你吃得消吗？”
裴之一真是被逗乐了，便接着他的话头道：“吃不消，作为艺人要时刻注意身材管理，睡觉吧。”
“你平时做梦吗？”
裴之一轻轻给尹万揉着神门穴和内关穴，把尹万的手腕上揉得一片温热。
“我以前会做一些非常离奇的梦，做噩梦的话，当时高考前一个月，几乎每天都在梦见在考场上出意外，记得最离谱的一个梦是在高考当天爆发了丧尸危机，我们所有人原地开始了大逃杀，而病原体居然是试卷，我们所有考生都是丧尸。”
“你想象力很丰富。”
几小时之前刚梦到童话拼多多的人由衷赞叹。
“偶尔梦到还好，但是一直梦就有点心力憔悴了，后来查了资料，其实是和我们现实生活有关，治本的方式就是直接和压力源断开。当时我也不好就直接不去学了，只好找一些辅助手段，比如说揉穴位。”
“你揉的很舒服。”尹万已经有点困了，声音没那么精神，眼皮子也有点撑不住了，“难怪你一上来就要捏我的手。”
“睡意起来了就闭眼，我就是哄你睡觉的。”
尹万闭上眼，懒懒地答：“好的，你慢慢哄。你想象力那么好，能不能给我讲一个睡前故事。”
“好啊”裴之一忍不住在尹万眉心间戳了一下，在尹万半睁开右眼瞪了他一眼后，才忍住笑意道，“我给你讲一个原创故事吧。”
“什么？”
“讲一个人睡不着觉的故事。”
尹万本来昏昏沉沉，已然被周公勾去了大半的魂儿，但也没傻，听出来裴之一在逗他，不满地拍了拍他。
“好好讲。”
“那讲一只狐狸的故事。”
“嗯。”
“很久很久以前，有一只狐狸，他不想做狐狸了，于是一直模仿其他动物的行为……到了最后，小狐狸找到了好朋友，也接纳了自己狐狸的身份。”
……
裴之一讲到后面，声音越来越低，直到尹万完全睡熟。
“万万？”
尹万无知无觉。
裴之一一伸手，将尹万揽入怀中。
曾经渴望很久的大吉岭茶香清清淡淡地缠隽于呼吸之中，他清楚地听见尹万节律分明的心跳声。
还有他自己的。
他就这样数着，和尹万一起，做了从来没有做过的一场好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