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啊，一定可以的，很快就会好起来。”，秦子越不知道是在鼓励尹司遥还是说给自己听。
尹司遥的指甲在掌心里抠了抠，犹豫了一下，抬起手来拍了拍他的肩膀：“我只能送你到车站，一会儿要查房，来不及了，对不起。”
“你不必感到抱歉的。”，秦子越低着头，他知道总是说对不起的意义。
尹司遥回到病房时感觉有些累，旁边的病人家属很能聊，陪床实在太久了，那位阿姨见到她眼睛都放光似的：“小妹妹你回来了呀？吃过了吗？”
尹司遥笑着点头：“吃过了，阿姨你呢？”，面对这样的人，她是发自内心的想要为他们多做些什么，只是聊聊天都好。
“我哪吃得下呀…你叔他这个样子，我都没有胃口。”，陪床实在太久了，逮到谁都想着好好的倾诉一番。
“叔叔…还好吗？”，尹司遥忍不住朝着隔壁床的方向望了一眼，那位病患只是静静地躺着，戴着氧气面罩，有一小块区域反复被覆盖上白色的雾气。
“上了年纪了，尽力了就行。”，阿姨看着尹司遥，欲言又止：“倒是你啊，妹妹，这么久了，没有见到过你的家人，你一个人可以吗？”
老一辈的人通常对“陪伴”、“不寂寞”有很高的需求，为了这个需求付出了太多的精力，就算到头来铺陈在尹司遥面前的仍然是无法摆脱的绝望和压抑，却总是认为“有个伴儿”就能抵御世间大多数的，对未知的恐惧。
“没事的。”，尹司遥不想解释太多，越解释阿姨看自己的眼神就越复杂。
很快，一群白大褂医生鱼贯而入，走在最前面的医生拥有着最权威的地中海造型，再往后一些是李观岚，再就是一大群捧着笔记本的住院医师们，他们是来观摩学习的。李观岚看到尹司遥，还微微的点头示意了一下。
隔壁床的家属们面对这样的医生方队早就见怪不怪，平静的和医生交流。
“邓XX，65岁，梅尼埃病，为家族性质，起初为单耳发病，后进展为双耳发病，自诉眩晕不止…”，一个看起来就很年轻的医生核对了病人的姓名和床位号，便开始念病案。
才建立起来的心理防线，感觉正一点点的被击溃，等会医生问她话，她该怎么回答。
留给她的时间既不多，又过得飞快，医生方队很快就来到了自己跟前，尹司遥感觉自己的手臂都开始发麻了。
“这个我来吧。”，李观岚没有让年轻医生继续念病案，“她昨天刚入院，情况比较特殊，是我接诊的，患者28岁，自述耳鸣，病史约13年。于海城医院就诊，当地医院给出的诊断是AIED。”
李观岚停了停，看一看尹司遥的表情变化，继续说下去：“患者有进一步检查治疗的需求，昨日到我院。目前已安排的检查包括CT，血常规，纯耳测听。因为AIED多伴有全身性疾病或免疫疾病，建议多学科会诊。”
“今天有什么不舒服吗？”，地中海医生轻声询问。
“哦…今天好像…没有耳鸣。”，尹司遥不知道为什么，竟然往隔壁的阿姨那边看了一眼。
“你有问过家人，有没有什么典型的家族史吗？”，问的问题是差不多的。
被简易的事情打断，又被秦子越突然出现搅乱思绪，总之，大约是忘了，又或者，理所应当的逃避了。
对爸爸妈妈的了解，少之又少，但生活细节还是能回忆起些许来：“我爸爸…有些烟瘾，他的胃也不太好，需要常常吃奥美拉唑缓解胃痛，近些年…心血管疾病也有了，但是，应该是年纪大了的关系。我妈妈的脾气一直不是很好，感觉总是容易生气。但是相对于我爸爸，要健康多了。”
“也就是说，耳鼻喉这部分，是没有关联的？脾气不好…可能是甲状腺方面的问题，多学科会诊开始时，记得这个细节也需要纳入考虑范围。”，地中海医生若有所思，后排的小医生们笔根不缀，刷刷刷的一直写，根本没有停下来过。
“那么，纯耳测听的结果应该有了吧？是什么情况呢？”
“对低频音的感知能力下降。和当地医院的检查无二，但暂时没有进展。”，李观岚适时接话。
尹司遥看着李观岚，李观岚大约是感觉到了，对着她轻轻的点头。
“是这样，你回忆一下自己的病史，除了耳鸣，还有没有过不舒服？也就是…除了已经写过的既往既往病史之外的不舒服。”，地中海医生很有耐心。
“……真的没有。”，尹司遥也就只动过小阑尾炎手术罢了。
“嗯…那没有关系，多学科会诊会马上安排，不会耽误你的治疗。目前的方案是？”
“根据血常规检查的结果，该患者存在贫血，但三系情况尚可，还需要进一步检查。”，李观岚接话，地中海医生轻轻的点头。
“你先休息一会儿，过会会有护士来提醒你，该做什么检查，压力不要太大，有什么问题直接联系你的管床医生，也可以找我的。”
看来是要结束了，尹司遥猛猛点头，心里的大石头迅速落地，等医生方队撤出病房，旁边的阿姨立刻递话过来：“哎呦我在旁边看你都替你捏把汗哟！你一个人还是不得行，至少请个护工帮帮你哟！”
不知道为什么会下这样的定义，尹司遥笑了笑，也许阿姨是真的担心吧。
——
爸爸醒来后，第一句是找阿尧，妈妈亦然。
简尧跑来跑去，似乎忙不过来。留下一句“哥你帮帮我吧，看看妈妈。”，就又马不停蹄的办住院手续去了，简易本来想要说可以转到私密性更高一些的医院去的，发觉没有时机，也就缄口不提。
“小易啊，你爸他…”，大约是“阿尧”喊得太顺嘴了，妈妈此刻有些尴尬。
“阿尧他反应很快，事情也都处理得很好，爸在icu观察，应该很快就恢复了，我…不方便出面，只能让阿尧去办住院手续。”，简易扶起妈妈，替她把靠枕靠好。
“哦…大家没事儿就好，哎呦…”，妈妈显然还没有完全缓过神来，简易起身，又去给妈妈倒了一杯水。
妈妈一边喝水，一边意识到这里是急诊病房，又急道：“这儿人这么多，你要是被认出来，这多不好。要不给我安排个护工就行了，小易你就别留在这儿了。”
知道她是为了自己好，其实什么都知道。
“没关系，我等阿尧办完住院手续，就会离开。护工那边，已经联系好了。妈你不用担心我。”
出了急诊病房，简易面对人群的应激反应又出现了，他微微的往后退，却退到了墙边上，再胡乱的在身上翻找，又找到了尹司遥递来的口罩。
戴上了口罩，他才有了把自己藏好了的安心感。
简尧的电话很快打来：“哥，我这边手续已经办好了，妈那边情况怎么样？需要我过去吗？”
应该是…需要的。但是需不需要不应该由自己说。
“嗯，妈妈这边情况挺稳定，只是阿尧，我这边还有工作没有完成，可能需要去跑一下行程。爸妈这边我安排好了护工，如果你需要帮忙，我就派我的助理来，你看行吗？”
只是呆不下去，在没有简尧的情境里，无法自如扮演感情甚笃的母子。
“对哦，我都给忘了！麻烦你了哥，我都没有想到！你快去忙吧，有事情我一定会找你的！”，想也不必想，一定会得到肯定的答复。
其实行程早就让颜齐推得一干二净了，肇事者那边也有颜齐在盯梢，简易想不到自己还能做什么。
愁绪不小心变成叹息，与口罩内侧的无纺布轻轻碰在一起。
尹司遥还在听阿姨喋喋不休的唠叨“有个伴儿多么好”，手机适时的震动让她如逢大赦，甚至还举起来对阿姨摇了摇：“阿姨我朋友来电话了，我去接一下哈！”
轮到阿姨反应不过来，这小姑娘耍朋友了？不然接个电话这么高兴？
“喂，是我是我。”，尹司遥跑到了走廊，捂着听筒，她很开心。不仅仅是因为简易把她从家长里短里拯救出来那么简单。
“你的检查…还好吗？”，不知道什么时候开始就省略了问候。
“医生们刚查完房，我还挺紧张的，但是他们…也没有说什么。你那边呢？都没事了吧？”
低频音感知下降，贫血这些关键字，还是先不要说吧。
“没事了，我都安排好了，我本来…想给爸妈办转院的，不过，在这里也好，方便照顾。”，简易抬起头，看了看医院的穹顶。
好像抬起头，就能看到她所在的楼层，看到她的表情。
尹司遥也低下头，好像她也能看到简易在哪里。
“你是不是还有工作要忙呀？”，说这话时是看着地面说的。
“…嗯。”，如果说没有，也不知道她会相信吗？
不知道是太久不戴口罩，还是真的感受到了汹涌而来的孤单，简易说不出太多话来。
好久不写有话说啦～
果然是单机，但是单机鼓励师有在鼓励我哟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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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3章 第 23 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