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咔——”
周远舟从梦中醒来。
被窝里黏腻潮湿，他惊觉自己又一次陷入那个梦里。
他又在梦境中回到片场，在替身的身下惊呼着逃蹿。
周远舟掀开被窝，靠在床头，用手臂遮住眼睛，他之后的人生不会再跟他有交集。
手机在床头振动，粉站的后台又滚来两条消息。
[Y1]：。
[Y1]：你消失好几天了，挖煤去了吗？
[圆圆圆]：[小猫挣扎吐泡泡.jpg]
[圆圆圆]：更新了就来。
[Y1]：。
[Y1]：[柴犬挥舞大锤.jpg]
周远舟揣着手机出门洗漱，被门口的一堆袋子绊倒。
他环视一圈，没找到近日愈发神出鬼没的IT男，认命地把袋子挪到墙角。
一张纸片从袋子里突兀地飘出来，歪七扭八的字挤满了皱巴巴的纸面。
“小太子，项目爆了，哥们升职加薪了！”
周远舟眯着眼睛辨认出纸片上的几个大字，又花了点时间梳理夹缝中小字的内容。
大意是，IT男升职后，住房补助有所提高，搬到美和苑住了，门口这些是他留下的遗产，交由好室友周远舟继承。
好室友！
周远舟捏着小纸片，翻了个面，一堆歪歪扭扭的星星中间嵌着几个字“小太子，星途璀璨！”
周远舟顿了顿，折回房间，把皱巴巴的纸片夹进桌上的书里，才步履轻快地走到卫生间。
粉站后台。
[Y1]：。。。
[Y1]：又放置我是吧？
[Y1]：[柴犬凝视.jpg]
[圆圆圆]：震撼人心！
[圆圆圆]：合租室友搬走了，在新室友搬来前，我将享受独居生活！
[圆圆圆]：[小猫头亮闪闪.jpg]
[Y1]：！
[Y1]：恭喜你。
[Y1]：[柴犬叼玫瑰.jpg]
几分钟后。
[Y1]：我最近遇到了点新鲜事，要长居国内了。
[Y1]：。人？
消失的周远舟快速洗漱，决定在牛马前奖励自己一顿东城菜场的馄饨，庆祝独居新生活。
＊
独居新生活开始了，但周远舟的片场生活陷入了坎坷。
对手戏演员杨昀升咖后，每天必将小牌大耍，事情一天比一天多。
杨昀在外头似乎又接洽了什么新组，对现在拍的戏并不上心，全靠导演穆盛和一纸合约压着，不得不每天上工。
这种情况下，杨昀对戏时自然也不认真，一场戏NG好几次，因为他，周远舟的下工时间常被耽搁到很晚。
周远舟到家时，小区里的路灯都灭了，他用手机的手电筒照亮单元楼前的路。
楼里，年久失修的声控感应灯时亮时不亮，有一段没一段地响应着。
周远舟的肚子不合时宜地叫了一声，在旋转曲折的楼道中扩散出老远。
杨昀今天行径猖狂，剧组为了赶进度，周远舟只匆匆扒了几口饭。
周远舟想想某宝里剩下的260.8块钱，忍住吃夜宵的念头，三步并两步地爬楼。
快点回去，睡着了就不饿了。
六楼走廊里的杂物已经被清理干净，周远舟掏出钥匙，熟练地插入钥匙孔，左右各转了两圈，门锁纹丝不动。
周远舟皱起眉，半蹲在漆黑的楼道里，手电筒的照耀下，崭新的银白色门把闪闪发亮。
周远舟捏着拳，指甲几乎要将掌心划烂，他压着眉间的烦闷，对新锁拍了张照，划拉出房东的微信发过去，语音转文字：“你好，这个新锁是怎么回事，我应该没有漏交房费吧？”
周远舟的声音回荡在楼道里，黑暗中，只有他的手电筒还在发光。
咔哒。
门锁开了，光亮从门缝里泄出来，打亮周远舟郁气十足的眉眼。
周远舟按灭手机的手电筒，毫不客气：“换了新锁，新钥匙呢？”
“房东”把门彻底拉开，光源倾泻而下，熟悉的低沉声音把周远舟的眉头揉平、又捏得更深：“好巧，新室友。”
周远舟的眼睛被屋里的光源照亮，不可置信：“陈……逸？”
平日里口条流畅的嘴差点舌头打结。
一串银白的钥匙在陈逸的指尖轻轻晃荡，敲出脆响。
周远舟的视线顺着钥匙爬上陈逸的指尖，纤长的手指，骨节处点缀着恰到好处的凸起。
新室友拥有一双不输Y1的手。
“这锁太旧，我换了。”陈逸解释一句，侧身给周远舟让出过道。
客厅的地板干净得晃眼，浑身上下充斥着向老主人邀功的意味。
周远舟反应过来时，已经坐在客厅正中的沙发上，M记小火锅在桌子上噗通噗通冒着热气。
他有些局促地双手交叠，左手掐着右手的骨节。
陈逸端着收拾好的食材坐回桌前，离周远舟只有一拳的距离，体温几乎能烫到他。
老破小的面积不大，公用面积也小，陈逸抱歉地笑笑，周远舟也只能忍下再找个凳子的念头。
周远舟斟酌了半天，和陈逸几乎同时开口。
“你怎么搬到这来了？”
“小周老师怎么不吃，是特意在等我吗？”
周远舟抓过桌上的筷子，把调料拌进碗里，侧过头去：“没有特意。”
陈逸的角度可以看见周远舟的耳后，顺着流畅的线条下来，能见到轻微的一点凹陷。
他有耳洞。
陈逸捏在筷子上，摩擦着光滑的筷身：“最近没什么工作，就近找个地方住。”
这算是给周远舟的疑惑一个解释。
周远舟把碗里的酱料搅和得不能更匀，头更不敢转回来：“最近行情都不好，之后会有工作的。”
叮——
手机里，房东的消息姗姗来迟，在没有熄灭的屏幕里自动播放：“小周啊，忘记跟你说了，室友换人了哈，挺好一小伙子……”
周远舟掐灭了屏幕。
房东的声音戛然而止。
“抱歉，我今晚下班太晚，火气有点大。”周远舟埋着头解释。
陈逸把钥匙放到周远舟的手边，点点桌面：“收好。”
在周远舟串钥匙的间隙，陈逸顺着他的话往下说：“小周老师，你看我明天跟你一起去剧组怎么样？”
周远舟手里的钥匙相互撞得叮当响：“你来剧组干嘛？那个床戏拍得很好，不用返工。”
周远舟说完，恨不得咬掉自己的舌头。
“没有工作，我想找点事做。”
陈逸低着头，眼睛埋在头发的阴影里。
面前的人似乎被笼罩在化不开的浓雾里，孤寂得像冬日窗户里永远擦不干净的雾气。
周远舟忽然就心软了，不知是因为这顿火锅，还是新钥匙，又或是陈逸那一瞬间的落寞：“那明天六点，我叫你。”
“小周老师，你人真好。”
人真好的小周老师回到房里一阵懊悔。
他吃完了火锅，陈逸不仅承担了收尾工作，还不让他A钱。
吃人嘴软，这下陈逸这个忙，他不帮不行了。
周远舟思考着自己最近在剧组里的处境，捏捏自己的嘴，小惩大诫。
处暑，天热得不可思议。
周远舟洗完澡回到空调房里才松了一口气，原本是想省两个空调钱，现在只能狼狈地给空调定时，蒙骗自己。
刚吃下肚的M记火锅还在胃里霸道地晃荡，周远舟躺在床上刷了会手机，顺手摸进Y1的私信对话框，连着点了五六个表情包。
对话框那头，解压博主Y1像是时刻守候在手机前似的，很快就来了回应。
[Y1]：。捕捉
周远舟不语，又发了一排尖叫小猫头。
[Y1]：圆老师，请问您有事吗？
[圆圆圆]：[尖叫小猫头.jpg]×15
[Y1]：停停停。
[Y1]：可以了，说事。
周远舟维持了一会“正在输入中”。
在Y1的句号来临之前，周远舟总算把对话框中删删改改数次的话发了出去。
[圆圆圆]：Y1老师，我大概也许似乎可能干坏事了。
Y1甩过来一张柴犬咧嘴嘲笑表情。
[Y1]：就你？
周远舟爬起来，把空调又调低了两度。
[圆圆圆]：没错，正是本人！
[圆圆圆]：我答应了一件不一定能做到的事）心虚。
周远舟抬手打下一排“啊”。
在这一排“啊”将要侵略聊天框前，Y1几个字打断施法。
[Y1]：差不多得了。
[Y1]：又当菩萨乐善好施自己内耗是不是。
[Y1]：少来。
[Y1]：[柴犬挥舞大锤.jpg]
周远舟隔着屏幕被大锤锒铛砸下，在床上恨恨地捶了两下枕头。
一只手抓着手机，搓着屏幕打字。
[圆圆圆]：可恶。
[圆圆圆]：更新了吗？就这么硬气。
周远舟的拿手好戏，说不过就换件事戳人。
隔了几秒钟，名为Y1的人才回到对话框里冒泡。
[Y1]：没有。
[Y1]：如何呢？
[Y1]：[柴犬摊手.jpg]
周远舟捏着话头指责起来。
[圆圆圆]：无良主包。
[圆圆圆]：[尖叫小猫头.jpg]
[Y1]：最近遇到了点新鲜事，忙着呢。
[Y1]：想舔手就少叫。
周远舟承认自己被拿捏了，祭出一张猫猫头闭嘴表情包。
周远舟瘫在床上，心情舒畅许多，不再纠结着或许帮不上陈逸的忙。
他本以为今天的对话就到此为止了，手机却在耳边叮咚两声。
Y1又发来了消息。
[Y1]：。
[Y1]：拜托你事情的人，很重要吗？
周远舟盯着屏幕，短短的几个字会跳舞似的，在他的眼前蹦个不停。
周远舟回味着自己和陈逸的关系，他和他其实只有两面之缘。
一次在片场，陈逸是床戏的替身演员。
一次就在刚刚，是会请他吃饭的好室友。
周远舟斟酌着打下几个字：“室友，人不错。”
正要发出去，这几天频频出现的梦境浮现在他的脑海里，真实得像他多了段和陈逸培养感情的记忆。
周远舟快速把对话框里的字删掉，换上了几个平价的字眼。
[圆圆圆]：还行，就一般吧。
和周远舟酝酿了许久的“对方正在输入中”相似，Y1的消息迟迟才来。
oh，他到底想要说什么呢？[害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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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章 乔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