傍晚，从锦市中心的摩登大楼上望向这座城市的西南角方位，小车连成线缓慢攀爬在南山的山路上，天色将暗下来的时候，探路的车灯一辆紧接着一辆打开，从远处看去，不多时车灯便如金蛇一样绕了山路一圈又一圈。
“嚯，隋家今晚热闹了，看这架势大半个锦市的重要人物都来了吧。”堵在半山腰的夹克男叼着烟，从奔驰R129的车窗探出头，前前后后望着——看有没有熟悉的车牌，既想借此机会看看大人物，又在心中替隋家盘点着现下还维系的关系网，好做为接下来每个餐桌上的谈资。
“看什么呢？东张西望的，小心碰了车耽误了事。”坐在副驾的女士对夹克男东张西望一副没见过世面的样子感到不耐。
“呸呸呸，我就看看能误什么事！就你话多，小心一会把粉饼按到眼睛里。”女士对着镜子拿着粉饼小心上妆：“滚你的，隋家怎么能不热闹？听说前段时间隋老爷子把唯一的亲孙女接回来了，再连着自己60大寿，隋家都多少年没办喜事了，不是我说，隋老看着可真没有60的样子……”
“……哎哎J060809，那是不是祁家的车牌。”夹克男一听到“祁”，脖子就伸长了向外张望，脑袋随着车辆高速移动，直到被粉饼女士一手档开，女士连粉都来不及压，激动地用手指着车牌行驶的路——那是用绿化带隔开的另一条畅通无阻的车道。
就连坐在后排的男子也被吸引注意，侧头微微抵着车窗，看着车辆离开的方向。
夹克男一手扒开女子挡住车窗的脸，一手按着车窗框，探出身张望，兴奋地说：“还真是！还真是！他两家关系是真好啊，就是不知道车里有没有坐着祁老……”
“人家关系好不好的，关你什么事，你搁着又唱又跳的！”粉饼女士不耐烦地白了他一眼，用粉饼小心填涂着脸上的斑驳。
男子看着那车飞驰而过正感叹，突然反应过来：“诶？不是，他们怎么开那么快？这上山不是只有一条路吗？”
女子闻言才悠悠看过来，俩人对视一眼，心中明白看来上山的路却是不止一条，只是他们无从得知VIP车道的入口。
“行了，老实呆着。”坐在后排的男子皱着眉头，支起身子伸手把烟按灭到前排烟灰缸里。“这回隋家名义上是‘开家宴’，一没收到邀请函，二嘛，你们看看这从盘山的车队，咱们进不进得去还得两说，闹什么呢！”
女士撇撇嘴，对着镜子从180度照看自己的妆容，眼神不由自主飘向后排：“啧，我说啊，上赶着的不是买卖，咱们这样舔着脸去干啥……”
后排男子哼笑一声，不再多言。
夹克男话里带酸：“人家手缝间漏出几粒金沙就够我们小门小户吃几年了，你懂个屁！”
隋家老宅此刻里里外外倒不如外面这般热闹，老管家正在有条不紊地安排晚餐，一道道指令一连串发出，对照着手里的A4表单，拿了支铅笔一个个打勾，佣人们俨然训练有素，有布置餐桌的，有传递餐盘的，有在盘子上标注客人忌口的…..整个老宅像一台老机器一样，沉闷却井然有序。
老管家见一切都安排妥当，从小厨房端出准备好的一盘点心和一碗燕窝，送上二楼书房。
“进来吧，”屋里传来一道中气十足的声音，老管家拧门入内：“老爷，您吩咐的点心准备好了”，书房内60平大小，半面的落地窗透出室外极好的园林景色，另一半被拉上暗沉厚重的窗帘，隋老正坐在窗帘的阴影中。
走进细看，才看清他坐在一张与窗帘颜色相近的宽大实木书桌前，他两鬓微白，但精神矍铄，穿着深蓝色的西服套装，头发整理得一丝不苟，正戴着老花镜看手里的文件，另一只手在纸上快速记着什么，听见声音并未抬头，只伸手示意管家放在桌上。
这期间，抽空抬眼瞄一下在他对面的小女孩，等管家将叉子勺子等餐具摆弄一番，静悄悄带门出去了，才沉声道：“现在请您先垫一口，一会开席了，别跟吃自助一样在那挑挑拣拣。”
一个15岁模样的小女孩抱肘窝在沙发椅里，懒散接话道：“东西放那不就是让人吃的吗？庙小王八多，规矩屁事可真不少！”说完就看着窗外。
隋老手中忙不停，对她这些“离经叛道”的话充耳不闻，抽空用手点了点她：“我不管别人吃不吃，你！不准吃，”隋老停下手中的笔，把老花镜取下，双手交叉摆在书桌上，仔仔细细说：“前几天去你大爷爷家聚餐，安安，你看看有几个人真吃那些小糕点的，你倒好！一整盘毫不客气就端过来，给人家背后好一顿笑话，好在都是家里人，也没人出去给你传。”
安安听闻一声不吭。隋老见状，缓和了语气：“快过来，让老陈给你提前准备一些吃的，看着像是你上次爱吃的那几样玩意。”
安安这才转过头，慢条斯理地走过去，拿起勺子尝了几口后，“叮——”地一声把勺子扔进盘里，绕着桌子转了半圈，挤到隋老旁边：“您写什么呢？都写一上午了，让我看看。”
隋老手快，掀过纸张盖住了文件，“去去去，商业机密，哎——你小子……”“哟，情书呢？不让我看！”安安不管，直接上手扒开一目十行看了个大概，问道：“祁云川是谁啊？”
敲门声又响起，隋老捡起怀表估摸了下时间，看着安安说：“嘿，说曹操曹操到，估计云川来了，跟我一块去看看？”安安翻了个白眼，直道：“云川？不去！老头有什么好看。”隋老起身，两手钳住安安的肩膀：“去吧去吧，”便不顾她的反抗，把她捉到门口。
打开书房门，正是老管家来请示有贵客要到了。
奔驰R129的车在原地停了有一会——因为前面仍然堵着。夹克男下车看见前面停了大约3、4个人聚在一起抽烟聊天，夹克男给车里留个话就去搭讪了。
“哈喽哈喽，老哥们，”夹克男从兜里掏出一盒精装烟，给闲聊的4个人都续上，其中俩人指了指自己手里的烟，礼貌地摆手谢绝。“续一根续一根，这不知道还要等到什么时候呢？”
婉言谢绝的老大哥说：“哈哈哈真不用了，刚刚收到消息，没有收到请帖的都在前边请下山了，估计再有个十几二十分钟吧，就动到我们这了，小老弟你是哪的啊？”
夹克男赶紧摸出名片，恭敬地分发给在场的4位老哥，“老哥们，我叫张甲林，在隆林地产吃口饭，也干点家居装修的活。”
其中一个抽烟的人说：“哟！干隆林地产的是你小子，最近风头正盛啊，听说了不少你们的事迹呢！”夹克男赶紧摆摆手解释：“没有没有，您看我长得是个老板样吗？我跟王老板混口饭吃，您几位呢？”
老大哥接过话：“抽烟那俩小子是凌钢的，矮点的那个叫王举，高点的黑皮叫于淼，做点钢铁生意……”“举哥！淼哥！久闻大名久闻大名！”张甲林赶紧上前一步去握手。
等到于淼接过张甲林的手就不放了，一把把他拉过，用胳膊肘把他圈在怀里，笑眯眯地说：“那你知道这是谁吗？给你介绍的老大哥就是最近被你们接连翘掉两个项目的宝城集团总经理，李达华。”张甲林丝毫不见尴尬，满脸笑容又冲老大哥扬起：“华哥好，华哥好，那咱俩属于是老相识了，没想到今天才是第一回见面，真是闻名不如见面！”
李达华笑笑，示意于淼给他松开：“你们老板我也听说过，年纪不大，办事很是有手段，干得也漂亮，是个狠角色。”
张甲林不好意思摸摸脑袋，干笑两声：“害那啥，那几位老哥是上山还是下山啊？”
于淼放开他，摊手耸肩道：“我们打道回府了，华哥你们呢？”“我们一道，他估计得去问候一声隋老爷子了，今天我就是送他来的。”李达华冲在场唯一一个既没有开口说话又没有抽烟的男子扬扬下巴，于淼、王举点头表示明白。
前面的车终于动起来了，几个人互相示意一下，转头进车里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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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章 家宴（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