殷冽没有记忆,对于自己的过往一无所知。根据系统所说,他是一名任务者,主要任务就是搞事业获取能量。
在这个世界里,殷冽是一位血统尊贵的、神秘美丽的、活了上千年的吸血鬼始祖。
足够强大,他能够短暂的接触阳光,说不定还能嗦一瓣大蒜。
然而就是这样强大的他,在上个月的血族内部争斗中遭受袭击,受了重伤。只好藏在这个小镇上暂时休养。
傍晚时分,卢西安要离开了。
“表哥,你能不能将这本书读给我听。”殷冽蜷缩在被窝里,困倦打哈欠。他的咳嗽声终于停下,准备趁这个间隙安稳入眠。
卢西安没有哄人睡觉的打算,冷冰冰拒绝:“我要走了。”
“不行!你不要走!你要是走了我死在这里都不会有人发现!天呐——我的神,求求你了我的表哥,你真的舍得看着我死掉吗?”
“我现在感觉体内肺脏就要有火在烧……肯定是那劣迹医生给我的药里加了大量酒精……我随时随地都能呕出一口血来。”
殷冽好似生病发热般嚷嚷着难受头疼,眉头紧皱,那双绿眼珠子就怯怯地看卢西安,还不断试图伸手去够他的衣角。
这无力挽留的样子,无论是谁见了,都得动一动那恻隐之心。
别无他法,卢西安坐在椅子上,磁性嗓音放轻而低沉的,冷淡之余还带有温柔的读那本圣书给他听。
殷冽听得昏昏欲睡,却会在诵读声停止时猛地惊醒过来。一次两次,搞得卢西安进退两难。
他又开始咳嗽。
咳得断断续续,仿佛随时就要断气,翻白眼快要晕厥,神情痛苦到极点。
“殷冽。”卢西安俯身握住他的手,是冰冷的,“你还好吗!”
但这低温或许是放血的缘故。
他瞧上去看要哭了:“咳咳……我不好,一点都不好。”
卢西安皱了皱眉,冷酷告诉他:“我得派人去调查小镇附近的吸血鬼。”说着,毫不留情收回手,取下腰间挂着的银色小瓶。
“这是教主所准备的圣水,和分发给普通民众的不同。只要一点就能重伤吸血鬼……”
他的眼神如有实质,在这个看似不堪一击的表弟身上打量。
月光下,殷冽皮肤是瓷白的,眼眶和嘴唇湿润而泛红,墨色发丝垂在两侧,近乎狼狈地抢过卢西安手里的水壶,颤抖着取下木塞,仰头去喝。
他刚咽下第二口,卢西安忍无可忍夺回。呵斥:“这是对付吸血鬼的!对你的病没有半点作用!”
银波在眉眼间蕴上一层冷艳,殷冽的每个颤抖每声呜咽都是凄美的,这样的人太适合月夜,他歪了歪头将脸靠在卢西安的手心。
卢西安为自己的怀疑感到内疚,小心翼翼托住对方的脸颊放在膝盖上,一下一下抚摸那绸缎般的发丝。
殷冽闭上眼睛,清楚感受到体内阵阵灼伤剧痛,滋啦滋啦,恍惚间觉得五脏六腑腐烂了,侧过头不易察觉勾起嘴角。
卢西安在这间屋子里一直守到后半夜,直到人完全熟睡,才迈步出了卧室。
下楼梯时的木板嘎吱声打破寂静夜晚。确定对方彻底离开后,殷冽倏地睁开眼,猩红泣血的眼眸死死盯着天花板,嗓子眼里泄露出一丝痛苦哀嚎。
电子音也在絮絮叨叨——
系统lb001:“我看你是疯了!你本来就身受重伤!要是没挨住来个当场死亡,你就是全天下最、最、最大的笑话!”
殷冽闭了闭眼,白皙脖颈上纵横交错的青紫细长血管,快要从皮肤下面爆出来。他低低嘶吼一声:“卡诺。”
“给我你的血。”
……
这个小镇在五年前就经历过一次袭击。聪慧勇敢的小镇居民们揪出了潜伏在内的吸血鬼,四肢被长钉牢牢禁锢在十字架上,放在烈阳下暴晒三天三夜,最终木桩刺穿心脏后烧死。
因为卢西安和他几位手下的到来,驱散了死亡阴霾。暖融融的阳光模糊了灿烂笑容,孩童在肆意奔跑唱歌,稚嫩童谣传遍大街小巷。
“卢西安大人,请您喝一杯吧。”憨厚的酒馆老板向他发出邀请。
长筒靴踏上台阶,卢西安将钱币抛了抛,问:“上个月维卡的尸体,就出现在你的酒馆门口。可以和我描述一下具体情况吗?”
酒馆老板面露惊恐大喊:“那真是太可怕了!维卡整个人都被吸干了!这样的尸体你就算用一把砍刀把人剁碎,肉割下来肯定是干巴巴的!”
卢西安又问:“迄今为止,只有维卡这一起吸血鬼袭击案件?”
“对的!大人!但这也足够恐怖了!您是不知道五年前埋伏在我们中间的那只吸血鬼,就藏在别人家里,咬死了一家六口人,其中还有一个是孕妇!这些畜牲简直无法想象!”
沉吟过后,卢西安问他:“你知道我的表弟萨姆……”
“不是说他改名字叫殷冽了吗?”酒馆老板挠挠头,又警告瞪一下角落里偷懒的小工,随后一脸陶醉说:“多么美丽的东方名字,神秘的东方世界等我攒够了钱一定要去一趟。”
卢西安:“现在萨姆出落的,出奇的漂亮。”
“是嘛,我都快要三年没见过那个孩子。”对方惊奇,“他小时候还会出来跑跑,后来就身子弱到不能出门,遇个风都能要了他的命。这些年斯特林夫妇为了他不知道花了多少钱。”
三年未出门,那人的过分苍白也就有了解释。
卢西安微微颔首,将钱币给了老板后毫不拖泥带水地翻身上马,快速离开。
衔铁与缰绳扣环相撞,哗啦叮当响。白马兴奋甩鼻呼噜噜,金属马镫与皮靴上的马刺相撞咔哒一声,高大的人影渐行渐远。
也就没听见酒馆老板的自顾自呢喃:“但是斯特林夫妇的相貌平平,并不出众啊……萨姆这小黑猴能有多漂亮。”
近百年来,在大批猎人的一次次围剿下,吸血鬼数量大幅减少,传说中神秘高贵的血族狼狈不堪,四处逃窜。都躲得远远的,已有长达半年不见任何踪迹。
卢西安这次又来到了那间孤僻森冷的房子周围。没有邻居,只有路边的几只流浪野狗,树枝上有鸟欢快在叫,叽叽喳喳,从楼下往上观察,他表弟的那间卧室正窗帘紧闭。
他轻轻扣门,来人竟然是面容憔悴的殷冽。
卢西安错愕,没有预料到会是他,毕竟这个人昨天连下床都不能。刚进门,房子里充斥着过度的温暖和苦涩药味,还未来得及关心问上几句,陌生气息扑过来——
殷冽紧紧抱住他,眉眼舒展笑着说:“我的好表哥,你总算是来了。我还以为你会像那些人一样,认定我是个麻烦包袱,不愿意再理我。”
殷冽的身上总有淡淡的香气,从未闻过的,比宫廷专用的羊脂皂还要好闻。柔软的手臂就这么环住他的脖子,入目是对方优美修长的脖颈和那张蛊惑人心的脸蛋。
“你身体好了?”卢西安问。
“好多了!”殷冽眼睛亮亮的,兴奋说:“一定是表哥的圣水管用,驱赶走了我身体里的邪祟,我……咳咳、咳咳咳……”
他还是有些咳嗽,但和昨晚那样的奄奄一息相比,状态好了不止一丁半点。
卢西安稍稍用力,拂下他缠人的手臂,欲言又止。想要严厉告诉他那圣水是用来对付吸血鬼,无法治病。但考虑到殷冽目前状况转好,说不定就是心理作用,这时候戳穿会适得其反。
“我不喜欢别人碰我。”卢西安说。他不理解殷冽这待人格外亲热的态度,也是接受无能。
可面前的少年小心翼翼觑他,缩回手臂背到身后,小声:“我惹你讨厌了吗?”
卢西安绷紧下颚,说:“没有。”
“我只是没有想到你回来找我,太高兴了。”他说话时夹杂了几声哽咽。
又要哭了。
这种人在猎人军队里,只有被抛弃和杀死的份儿。
“你该学会坚强。”卢西安说完,脱下纯白绣有皇家纹章的披风,随手找地方挂上,“我来看望你,坐一会就走。”
殷冽却再次抓住了他的手臂。
卢西安沉声:“我不是告诉你,不喜欢别人碰我了吗?”
男性的有力手臂,隔着布料是灼热体温和坚硬肌肉。到一口咬下去能迸发出多么美妙的血液。
殷冽喉结滚动着,在卢西安眼里这是紧张不安的表现。
“我好像有点走不动了。”他这样说。
“什么?”卢西安脸色难看。
“我的腿好像失去力气……可刚刚还不是这样的,知道你来我的心脏刚刚跳好快,现在又缓慢的、我觉得我好累。”他像是精神气被一股脑抽走,说完就身子颤抖着前后摇晃快要晕倒。
在人瘫软倒地之前,卢西安伸手拢住了他,一把将人抱起脚步急切上楼梯。
卧室昏暗不见光,药味浓烈到喘不来气,熏得人头疼。
将人放在柔软床铺上,殷冽痛苦呻吟,抓住卢西安的衣领不撒开,他说:“我好冷……表哥、我冷得厉害像是在雪地里走,不要丢下我……”
“你冷静一点。”卢西安控制着,不被力道带去摔到在殷冽身上。
“我的表哥。”殷冽仰头望向他,小巧的下巴,就连脖颈上的喉结弧度都是赏心悦目的。“你可以陪我吗?我害怕我会一个人死在这里。求求你……我只要临终前有人陪在身边就行,我不贪心的。”
嘴上说不甘心,实际上接二连三提要求。
卢西安沉下脸许久,点头瞬间,殷冽又笑着用手臂搂住他的脖子,手腕上的沾着黄褐色药水和血迹的纱布晃眼。
“我好开心。”
卢西安面无表情,懒得再去强调自己讨厌什么。
殷冽兴致勃勃掀开被子邀请他,边咳嗽边朝卢西安投去期待的目光。
良久,在一声又一声的咳嗽中,卢西安沉默着脱去鞋上了床。他被那位过分热情的表弟紧紧抱住,实打实感受到对方如同死人的温度。
苦涩药味无孔不入侵袭他的神经,因连日奔波而劳累的神经逐渐松弛。快马赶到国界最南端的小镇,他还未曾好好休息过
日起、日中、日落。
卢西安彻底睡着后,身边人猛地坐起来。
殷冽俯身,在男人的脖颈处嗅闻。红眸显现,咧嘴笑着,翻开到圣书的某一页,念的抑扬顿挫:
“吸血鬼是上帝诅咒的堕落者,被剥夺了灵魂和见到太阳的自由,得以长生。以鲜血为食,是永无天日的黑暗生物。”
指尖轻轻划过卢西安的脖子,还随意挑了挑对方的下巴。
“上帝终将驱散邪恶,猎人就是承载神明意志的利刃,势必彻底清除吸血鬼守护人类。”
念完,殷冽哼笑着说:“该吃饭了。”
他的脑袋埋在卢西安的肩窝,冰冷的唇瓣在温热肌肤上流量,并不着急,找到动脉最蓬勃跳动的那处,巧妙避开引起痛觉的神经。露出锋利獠牙,缓慢而坚定的刺穿皮肤——
咕噜咕噜的吞咽声在房间里响起,兴奋到瞳孔放大。
猎人就是承载神明意志的利刃。
殷冽在心底无声重复这句话,眼神戏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