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城主却很高兴。
他抚掌大笑，那双好似少年人的眼睛更亮了。
“魔修哪能杀的光？”
“你们四个年轻，便对自己太苛刻了，不知道有些东西是求不了全的，一味求全反倒害人害己。”
“至于石开意，她躲得了一时，还能躲得了一世？郦玖道友，你放心，我让执玉出一份对石开意的悬赏追杀令，不管天涯海角，既已知她真容，总能杀了她。”
在场之人很多都不认可，只是杨城主德高望重，众人也不愿与他辩驳。
郦玖一副生人勿近的姿态，见提到他后也只是一撩眼皮，随意点头，敷衍说道：“既是如此，那便提前谢过杨城主了。”
而后扬长而去。
杨执玉见此倒是在心中叹了口气，他很能理解郦玖这态度。
但石开意之事注定要放放了，他将救回来的修士安置好很简单，“一壶山”深处的尸体却不好处理，为此特地又来请示杨城主。
“花些时间将那些尸体全部清理出来，张榜十日说明事情原委，再留一个月等人来相认，一个月后，实在辨识不清的尸体统一焚烧下葬。”
这也只是求个安慰，虽然寒潭阴冷，尸体会延缓腐化，但具备明显特征的尸体又能有多少具？那些死去的妖修即使有亲朋，敢来认领尸体吗？
不过逝者已逝，生者做些力所能及之事罢了。
“好了，经此一战，魔修之乱算是解决了个七七八八，剩下的魔修就算跑了也不可能酿成大祸，此番多谢剑鸢门步月仙子、灵越仙子前来相助，也感谢郦玖道友提供了重要情报，三日后，我预备在玲珑处筹备一场庆功宴，还请各位赏脸参加。”
姬灵越终于忍不住皱眉，难道这就草草结束了？
这和原著小说中有什么区别？
如果到此为止，十年后的蓬州全境可能又是个魔修遍地的结局！
她站起来行了一礼，“杨城主，恕我直言，魔修之灾中很多疑点其实并未搞清。”
杨沅秀摸胡子的动作一顿，好似有些诧异：“贤侄说的不错，罪魁祸首九成伏诛，剩下一成怕是也早早离了蓬城，便是有些小遗憾也无伤大雅。”
“可——”
这事无法直言，让她格外难受。
气氛逐渐有些僵硬，步月也站了出来，柔柔笑着打了个圆场：“师妹从小不管练剑还是习术法都一向尽善尽美，杨城主洞悉世事、万事俱在掌握，皆为楷模，此事定能有更好的处理办法。”
杨城主长袖善舞，如何听不出步月背后之意，更是向前几步，拍了拍两人肩膀，夸赞道：“灵越治事止于至善，步月仙子为人温其如玉，都是极难得的好品质！剑鸢门有此双壁，门户其昌！”
“灵越既想求全，我又怎能不支持呢？只要乐意，尽可一直查下去，如需人力物力，直接同执玉沟通就好。”
她还能说什么呢？
也低头告辞。
杨执玉从房间小跑着跟出来，走在姬灵越身侧，颇有些轻快之感，“灵越，此事差不多已了，你要和步月同归剑鸢门吗？还是说要留下再查一查呢？”
他正值盛年，压在肩上的担子一卸，骨子里那股意气风发便再也堵不住了。
恰逢深秋，天是一种不真实的蓝。
枫叶荡在姬灵越的发上、肩上，他只觉得美得像画。
他人间六艺八雅都学得不错，却不曾主动作过画，生平第一次起了想要动笔的心思。
心痒痒。
“或许吧，我应当不会在此处久留。”
姬灵越轻声应答。
待此事结束，她想去找师尊，师尊那里还放着一个她想知晓的答案。
前提是她认为事情真的结束。
“石开意为何要取走如此多金丹和妖丹？她想当魔将吗？”
“她又为何要当玲珑处的拍卖师？”
一个又一个谜题闪在姬灵越脑海中，她忽地心中恐慌，有种不祥的预感。
杨执玉回头看天，没发现她的魂不守舍，半响才笑道：“是的，出来这么久，你也该回家了。但你应当会参加庆功宴的吧？等十五那日，一起去玲珑处尝尝蓬州最好的‘一口春’。”
姬灵越也笑，“好啊，正好谢谢这些日子杨城主和师兄对我的照顾。”
他状似抱怨：“是啊，杨城主当真喜欢灵越，我都有些吃味了。”
心知他是开玩笑，姬灵越反而调笑道：“比不过杨城主与你父子情深。”
既然杨执玉寻上来，她也是有话想和他说的，于是停下脚步，认真道：“师兄，有件事我认为该和你说。今日除魔时，我看那些杨家修士，似乎门户之见很是严重，这不是好事。”
杨执玉也停驻脚步，沉下眼眸。
这事他又如何不知晓呢？自家的事还是自家门清。
可这如今真就是修真界的整体趋于保守，这不是数千年前元婴遍地走，金丹不如狗的时代，修炼渡劫愈发困难，飞升之人更是久久没有出现过。
眼前看不见希望，除了抱团取暖，尽可能拿住现在能得到的利益，还能做什么呢？
说是修仙之人，修仙之人也是人，人性如此，岂能如此容易超脱？
“我知道的...”
“我会以身作则，杨家会变得更好。”
姬灵越看着他的眼睛，眼中的锐利和坚定熠熠生辉。
“好，我信你。”
——
与杨执玉分别后，她并未回住处，反而去找了郦玖。
时值深秋，和风旭日，胜似春朝。
郦玖极不给杨城主面子，拂袖离去后，便窝在了院子里一株秋树之上。
姬灵越看向他，阳光透过五彩斑斓的秋叶打在地上留下些许光点，树枝半遮半掩倒使得他的面容看的不大清楚，有些疏远的冷淡，尤其是那双眼睛，沉郁的好像前些日子在藏春坞见到的琥珀。
他在想什么，竟然没发现我？
姬灵越手指轻扣朱红阑干，他的视线便入了眼。
不知为何，她没下去找他了，反而倚栏而语：“郦玖，我有个想法，你会帮我吗？”
他眉眼一弯，飞身而起，冲此处而来。
颇有一种山不来见我，我自去见山的气魄。
五颜六色的秋叶被他带起，随着身子纷纷洋洋从他身上洒落，在姬灵越面前好似下了场斑斓的雨。
“仙子，密谋你都这么光明正大啊。”
姬灵越笑道，“你怎知我要与你密谋，而不是想让你再回那棵树上为我摘片最好看的叶子？”
他扭头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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往回瞧，那棵树被他搞得还在风中颤动，他又看看姬灵越，又看看茂盛的不得了的树叶，无奈笑道：“倒也不是不可以，你喜欢什么样的？”
姬灵越心头一跳。
“不是...我只是...我只是在开玩笑。”
郦玖只笑不语。
“我...有正事，我怀疑魔修之事没完，魔修向来阴狠残暴、狡诈诡谲，常设些包藏祸心的阴谋...”
郦玖打断她没过脑子、脱口而出的言语，笑道：“灵越你需要我做什么，直说便好。”
她侧过身，让风扑在脸上，冷静说道：“去查查最初的‘挑战’开始的？可以从北岳坊开始。”
“还有呢？”
“去查‘魔将’一说是否属实。”
“还有呢？”
“石开意是何时开始当的玲珑处拍卖师......”
“还有呢？”
“没...没了。”
郦玖似是有些遗憾，两手搭上阑干，视线一直在她身上，见她不在再出言，等了片刻，笑道：“好吧，那我去了，我会早日回来的，灵越无需担忧。”
直到身侧带着草木香的郦玖彻底离开，她都没敢往回扭头。
感觉脸上的热度已经彻底下去，姬灵越不自觉握紧阑干，试图梳理清楚乱成一团的思绪。
她也有事要做，她得去找那只小狐狸。
莫铃应该是被关在地牢。
早该想到她也是个未见其人，先闻其声的人物——莫铃都被关在监狱了还大吵大闹大叫。
她尾巴都露出来了，在空中摇的飞起，隔空和那位憨壮的守卫叫骂。
“你们家人有病吗？抓我干嘛啊！”
他挠挠头。
“没什么，你这个小狐狸放心，我们肯定不会对你做什么的。”
她扑到铁栏杆上。
“那你们放我走啊！我要去报仇！”
他后退一步。
“不行，不能放。”
这次尖牙利爪也露出来了。
“所以，你们找我到底要做什么！”
他站在原地动了动手脚。
“不知道。”
莫铃涨红了脸，干脆扭头蹲在角落抱头嘟嘟囔囔。
“你！你气死我、了！”
姬灵越走过去，那守卫笑得合不拢嘴，又指了指小狐狸，比划了一通。
“莫铃，还记得我吗？是我让他们抓的你。”
她一听姬灵越的声音，腾的一下跳起来，来到她面前。
“哎......你......你是那个仙子，但你不是不要我吗，干吗又把我捡回来养啊......”
她不得其解。
“不对，你把我抓回来关在监狱里，虽然没亏待我吧，但这可是监狱！你到底要干嘛！”
哦，她终于意识到了。
姬灵越笑道：“聊聊你当日离开后去了哪里、为何到了玲珑处、又为何能如此精准找到石开意。”
莫铃如此聪慧，怎不知道姬灵越这是有求于她，翘起尾巴傲娇道：“哼，我才不说，除非你答应你要养着我，还要帮我复仇。”
“我找到你姐姐尸体了。”
莫铃愣住，利爪在精铁上留下五道爪痕，“你说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