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明明是校园爱情，这么多年了，他为什么偏偏选在我怀孕的时候出轨？”
女人的哭诉声在装潢考究的会议室里显得格外刺耳。
在她对面，王屿西装革履，眉头微蹙，指尖无意识地敲打着摊开的卷宗。
“李女士，”他平静地打断，声音里不带丝毫波澜，“您今天的预约是商谈离婚协议细节，而不是情感咨询。”
“可我就是想知道！他到底还爱不爱我？！”女人情绪骤然失控，声音拔高。
王屿的眉头皱得更紧，几乎能夹死一只苍蝇。
“您的情绪解决不了任何实际问题。”他语气冷硬，如同他腕上那块价值不菲的机械表，“如果您需要时间平复，我们可以稍后再谈，我后面还有当事人。”
他站起身，利落地整理好文件，无视身后沙发上那滩软泥般哭泣的身影，以及那句反复咀嚼的“他还爱不爱我”，大步离开了会议室。
做离婚诉讼一年多，王屿深感自己的情感阈值被不断拉高。
每结束一桩撕扯难看的案子，他心底那份对婚姻制度的质疑就加深一分，甚至偶尔会升起一丝荒谬的庆幸——幸好当年，没和时光走到结婚那一步。
否则，今日对面那张怨愤的脸，会不会就是他们其中一人的写照？
“王律，”助理见他出来，立刻上前，“刚接到一个临时邀约，对方说是您的同学，已经等在您办公室了。”
王屿脚步微顿，下意识追问：“叫什么？”
话音未落，他抬眼便看到了那个倚在他办公桌边的熟悉身影。
所有的声音卡在喉咙里，脚步彻底停下。
是他。
三年了。
“王律？”助理见他失神，小声提醒。
王屿几不可察地吸了口气，迅速收敛了所有外露的情绪，对助理摆了摆手，面色如常地走向办公室。
“呦，混得不错啊，王律师。”时光上下打量着他，语气里带着刻意营造的酸溜溜，“都高级合伙人了。”
王屿没接话，如同过去无数次那样，沉默地绕过他，在自己的皮质座椅上落座。
“有离婚官司要打？”他双手交叠放在桌面，修长的手指骨节分明，一如往昔。
时光嗤笑一声，俯身逼近：“呵呵，托您的福，至今单身，没人要。”
王屿紧绷的下颌线几不可察地松弛了一瞬：“你怎么找到这里的？”
他回国不过一年，行踪并未广而告之。
时光不耐烦地抽过他笔筒里的几支笔，在指间灵活地轮转把玩，像个上课走神的学生：“碰见林哲了，他提了一嘴。”
王屿的目光落在他翻飞的手指上，这点小动作，倒是一点没变。视线微微上移，落在他脸上——比三年前瘦了些，轮廓更清晰了。
“身体不舒服？”他忽然问。
时光转笔的动作一滞，随即扯出个轻松的笑：“哪能啊！就是常规体检碰上了。哎，说正事，”他生硬地转移话题，“想不想赚点外快？”
王屿好整以暇地看着他，不说话。
时光早已习惯他这套沉默的应对。只要没直接让他“滚”，就代表有得谈。
“我准备开个婚姻介绍所，想请你当法律顾问。”时光停下转笔，目光直直看向他。
王屿嘴角勾起一抹似笑非笑的弧度：“你找错人了吧？我是专打离婚官司的。红娘这行当，我可沾不起。”
时光无所谓地耸耸肩。他本就没指望这个借口能成，不过是给自己找个来见前任的由头。
此路不通，他眼珠一转，立刻换了思路——刚才会议室里那个哭泣的女人，气质样貌俱佳，显然是优质资源。王屿手里，这样的客户肯定不少。
“那这样，你把你的客户资源稍微共享给我一点，成了我给你分红，不用你挂名顾问。”时光用笔尖虚虚点向他。
王屿面无表情地看着他，半晌没说话。
时光被他看得有点发毛。
终于，王屿豁然起身：“如果是这种事，免谈。我没有权利泄露客户**。如果没有其他正事，请你离开。”
时光一愣。以前在一起时，王屿虽话少，却从不会这样直接下逐客令。好家伙，谈恋爱和分手后的待遇差这么多？
“别这么绝情嘛，好歹老同学一场。”时光开始耍无赖。
“老同学”三个字让王屿身形微顿，但旋即恢复如常。
“我的咨询费每小时五千，”他抬手看了眼腕表，“现在已经过去十五分钟，你确定要继续聊这些没营养的内容？”
时光二话不说，直接掏出手机，对着桌上的收款码扫了五万过去。
“叮”一声，转账成功。
“现在，王律师有时间听我废话了吗？”他挑眉。
王屿眼底掠过一丝极淡的笑意，重新坐下：“好的，您请讲。”
时光绕到他身后，双手撑住他的椅背，俯身道：“我是认真的。邀请你加入我的婚介所，既是顾问，也看中你手里的优质资源。”
“你之前的危机公关做得风生水起，怎么突然想换赛道？”
提到这个，时光瞬间语塞。
难道要他说自己快死了，所以放弃年薪千万的工作，跑来搞这前途未卜的“月老”事业？
他对此一无所知，不过是看中前男友整天和婚姻打交道，而且系统明示——拿下这个“高难度目标”，积分奖励异常丰厚。
想到那所剩无几的生命倒计时，时光的情绪陡然低落下去，没了插科打诨的心思。
“反正就是这么个事儿，执照我下午就去办。来不来，随你。”
虽然分手三年，但时光潜意识里还残留着过去的习惯——以前他这么说了，王屿最后总会答应。
就像当年，他有洁癖，不还是被自己拉着下河摸鱼了？
可现在……他确实没把握。
能踏进这间办公室，已经耗光了他所有的勇气。再让他低声下气地求人，他做不到。
几乎是下意识地，怕听到那句冰冷的拒绝，时光放下笔，转身就想走。
王屿沉默地盯着他背影，清晰地感知到他情绪的瞬间低落，却不明所以。
在时光的手触到门把手的瞬间，王屿的声音自身后响起：“等等。”
时光立刻转身，脸上瞬间绽开灿烂的笑容。
那笑容晃得王屿恍惚了一瞬。
他指指桌上的名片：“加个联系方式。把你具体的运营模式和策划书发我一份，我看完再考虑。”
时光脸上的笑容僵住，后槽牙暗暗咬紧。
狗屁前男友！他连公司名字都没想好，哪来的策划书？！
但对方好不容易松口，他不敢造次，只能勉强挤出笑容：“行，明天发你。”
王屿用手指点了点名片，语气不容置疑：“现在就加。我希望今晚就能看到。”
时光差点当场骂街。
老子的时间是用秒倒计时的！你居然让我浪费宝贵的生命去写什么鬼策划书？！
你知道你有多过分吗？！
王屿已经低下头，重新翻看起卷宗，一副送客的姿态。
时光憋着一肚子火，利落地扫码添加好友，没好气地说：“加您了，大爷！我先去注册执照！”
生怕王屿再提出什么匪夷所思的要求，时光像只受惊的兔子，嗖地一下就窜没影了。
办公室门轻轻合上。
王屿抬起头，望着那人消失的方向，嘴角几不可察地向上弯了一下。
还是老样子。
就是太瘦了，没以前看着结实。
他沉吟片刻，拿起手机，拨通了一个号码。
“林哲，是我。时光去找你体检了？”
“……他只说了体检？嗯，好。”
“你不清楚就算了。我找机会再问他。应该问题不大，我看他能跑能跳的。”
另一边，时光的效率高得惊人，一个下午就搞定了营业执照，甚至还租下了一个不错的临街门面作为“时光婚恋策划工作室”的办公地点。
隔壁正好是家花店，简直是天意！
蓝色光球绕着簇新的营业执照欢快地飘动：“太好啦！这样我们就正规经营啦！”
时光瘫在新沙发里，有气无力：“您是满意了，我的任务还八字没一撇呢。”
蓝胖子凑过来：“你那前任难度系数太高了，要不咱们先从简单的任务开始？”
时光深以为然。
当初追王屿就花了近两年，现在寿命只剩一个月，想让他脱单？简直是天方夜谭！等他死了化成灰，王屿估计还是钻石王老五。
还不如找对普通情侣撮合来得实际。
他拿起手机，开始刷社交媒体，想向同行取取经。
然而，刷了不到半小时，他就笑不出来了。
是这行业有问题，还是他看的博主太极端？刷了十几个视频，就没看到一个正常人。
看到一对情侣分手，男方拿出Excel账单要求女方AA恋爱花费时，时光硬了——拳头硬了。
看到相亲成功的男女去做婚检，结果查出一堆隐瞒的传染病时，时光又硬了——心硬了。
这都是些什么妖魔鬼怪？！
“胖子，我要是把这种人介绍给女孩子，那不是造孽吗？”时光紧张地抠着手指。
“我靠我靠！要不我还是去死吧！这活儿我真干不了！”
蓝胖子此刻也顾不上计较“胖子”这个称呼了，连忙安慰：“哎呀！短视频为了流量当然怎么夸张怎么来啦！放心，现实中哪有那么多奇葩，肯定是编的！”
它努力挺起不存在的胸膛，信誓旦旦地保证：“上次我来做任务，那个宿主一个月成了十几对呢！红娘可赚钱了！”
“真的？”时光将信将疑。
“骗你是小狗！”蓝胖子把胸口拍得砰砰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