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二十一章
前面不远, 正好挂着一张白底蓝边的招牌,上面写着夏记面馆几个人,而在旁边一点, 是夏记饭馆,不论是一个人还是几个人,都能满足中午用餐的需要。
面馆的老板娘笑容可掬的站在门口,看到来往的客人之后, 立刻根据人数推荐相应的菜色, 如果要快就吃面,如果不急就点菜, 把她们安排的妥妥帖帖。
妇人们想了想,还是吃面吧!速度快而且消费不高,吃完之后还能继续逛。厨房里听到小二一声喊,立刻滚水下面,几息之间就是一碗面送上,上面放着烫过的蔬菜。
面汤好喝, 面条筋道, 浇头也很美味, 这钱花的值啊!
等妇人们全部吃完之后,继续在街上购物,每一样东西都让她们心动, 恨不得马上掏出腰包, 只是再长的街道也有逛完的时候, 每一间店都被逛了, 她们意犹未尽的打算离开。
从街道深处走到巷子口时, 又看到前面围了一大群的人, 乌央乌央的。
又有什么好事呢?
妇人们想要挤进去看个明白, 结果竟然在发彩纸风车!彩色纸张做的风车,一旦转动起来格外的好看,背后还写着吉庆超市四个字,画着花纹。
哟,这个风车又要买多少钱?
“不要钱啊婶子,只要您是在这里消费过的,都可以凭着购物袋,免费领一个风车,带回去也让您家孩子高兴高兴。”发风车的青年瞄了一眼妇人拎着的袋子,主动从背后的口袋拿,“诺,这个是您的。”
妇人低头一瞧,刚才买东西太激动没注意,原来牛皮纸袋上面也写了同样的字迹,吉庆超市。
她还说这袋子怪结实的,可以拿回家去装东西呢。
手里的风车迎着微风转动着,彩色纸张非常好看,妇人们人手一个,准备拿回家去哄孩子。
现在属于孩子的玩具很少,就算是个风车也很值得珍惜,只要带回家里存放,就会时时刻刻看到上面吉庆超市四个字,无形中就做了宣传。
而彩纸的成本又不高,顶多是花了一点功夫裁剪,一个人一天能做几百个。
不过林屿还是低估了县城居民的热情,他本来是想通过风车来粗略统计一下客户流量,预先准备的三千个风车愣是被一抢而空。
虽然里面肯定有浑水摸鱼领了两遍的,可这个数据还是很值得相信的。
到了下午,风车被领没了,那些来迟一步没领到的人正围着发风车的人,想要个说法。
林屿转过脸去看康平,示意他去解决这事。
康平突然得了任务,顿感压力,他想了想,按照平时大哥的思路会怎么做呢?风车不值钱,人工费也微乎其微,如果让客人不满意的回去,这么一点微小的不满可能会发酵。
大头都花了,还差一点小头吗?
想明白后,康平一下子就知道该怎么办。他从柜台里搜罗来好几只炭笔,还背了一张小凳子。
等到了街口,就站在凳子上对着人群说,“大家别急别慌,既然说了能领到风车,就一定能拿到,只是现在风车没了,还需要几天时间,麻烦大家把购物袋都拿出来做个记号,五天后凭着购物袋领取。”
说着,他把炭笔分给其他两个青年,挨个挨个的在牛皮纸袋写了一个日期,那些没领到风车的人群这才慢慢散去。
总算把人打发走,康平这才慢慢走回来,脸上带着得意的笑:“我做的怎么样?”
“特别好,已经得了三分真传了。”
“才三分呐?”
“要不然五分?”
“及格线都没到,不行不行。”
“哼,三分就不错了,你还有的学呢!”
一旦开始互相迫害,根本就停不下来,也驱散了几分疲惫和劳累。
今天超市的初次开业,圆满结束,但只能算是个开始,能够在居民中赢得口碑,获得他们的青睐,是一个长期的活动。人流量已经吸引来了,想要长期经营还是得靠货品的质量,服务的水准。
质量这一点倒是不用担心,因为金州那边的产业链非常成熟,从事这个行业的人也多,品质十分稳定,服务水平就要靠各家店铺自己培训了。
就是没想到,听说他们要重新开店,夏荷老板自己跑了过来说,准备在吉庆街也开个分店。
她现在可是开了三家分店,每次赚的盆满钵满呐。
夏荷粗粗的估算了人流量,笑的见牙不见眼,她这次的决策果然又没做错!
根据她自己的观察,林老板这个人厚道,肯担事,如果跟他关系好,凡是有什么好事都会拉人一把,带着一起赚钱。可能瞧着不起眼,但肯定是净利润。不像别人吹的天花乱坠,实际上一到关键地方,先把小弟推出去顶包。
既然如此,她为什么不主动点联系呢?以后还能混个不错的交情。
事实上夏荷的决定没有做错,今天店内的人流量,比平时高出一倍都不止啊!数钱数到手抽筋。
而作为巷子口的店铺,不论是香膏店还是绢花,赚的也非常多,甚至连高端绢花都卖出去两套,一个钱匣子都塞不下了。
现在蓉蓉也升级成店长,手底下带着七八个小姑娘,梳成统一的发式,一会忙着接待客人,一会替客人试用,镇定自若,很有几分店长的派头。
夜色开始慢慢降临,进了十月里黑的早,林屿早早的让他们把灯笼准备好,一盏盏的灯笼亮起来,看上去格外的动人。
只可惜现在蜡烛的照明效果不好,不然还能再逛一波夜市呢。
春霞姐已经收摊,过来看她妹妹秋菊第一天卖货怎么样,听到这话都笑了,“可见是赚钱赚疯魔了,连晚上都不放过,累了一天还不赶紧回去休息?”
林屿心想,那是你不知道夜市的魅力!人们在外面上班累了一天,夜市才是生活揭开的序幕,各种便宜又好看的小商品,街边热气腾腾的小吃摊,鲜香麻辣的烧烤啤酒,这才是夜色里最吸引人的东西。
一想到烤串啊,他口水都能流出去,可惜啊!现在没那个治安条件,一到夜里都是关门闭户的。
不过,也的确该回家休息了,就算有什么总结,等到明天再做。
*
“什么?吉庆超市开业了,而且,还在门口摆了一大片的菜摊子?他们又是从哪儿弄来的菜跟人?”魏老三倏然站直,对着底下的手下厉声问道。
“我,我也不知道呐!”他的手下急的额头冒汗,“当时我们联系过的菜贩,都答应了不去吉庆超市,他们也的确没去,然后,然后那个马三就到处奔走联系县城里其余的菜贩,他找一家,我们后脚就跟上去,花了钱让对方别去,谁晓得他们又是从哪儿翻出来一堆人,还是正常开业了!”
“而且那些蔬菜水果的价格,也没多高啊,最可恨的是,他们还搞了一个什么两文钱买菜,把好几种蔬菜拼凑到一起,两文钱直接带走。”
手下越是说越是没底气,别人家不动声色就摆了他们一道,悄悄把他们捣的乱挡了回去,而他们呢,连手法是什么都不知道。
这还怎么斗?干脆就别斗好啦。
但魏老三心里那口气咽不下气,之前他就暗中想过很多法子,都不管用。去给商家们捣乱?他们关门歇业?阻拦他们的进货渠道?连渠道哪个他都不清楚。
也就是想来想去,最后琢磨出一个阻拦菜贩的主意,本来是想着说好歹拦一拦,结果呢?一点作用没起!
魏老三气的是头发都要竖起来,他一屁股坐下顺手拿起茶杯往嘴里灌,结果是刚倒的热茶,烫的他噗一口吐了出来。
认倒霉时,连茶都跟他作对!
魏老三正在跟手下一起生闷气,突然听到另外一个手下跌跌撞撞的闯进来,“老大,不好啦,老大!”
“你才不好了呢!”魏老三唾了手下一口,“会不会说话?重新说。”
手下呼哧带喘,还没来得及说清楚前因后果就挨了一顿骂,等他站直了理顺气,外面的响动终于传了进来,“魏老三你出来!你还我们钱!”
魏老三悚然,“这又是谁?”
“这是那些菜贩子啊!他们昨天打听到了吉庆超市的情况,听说在那里卖菜不仅人流量高,销的快,还有什么什么优惠,听说以后的菜贩子想要入驻,还要倒给吉庆超市一笔钱,所以都打算过来闹啊!”手下嘴皮子极快,三言两语说了个清楚。
但魏老三已经听不清,他脑子就一个念头,完了完了!
第一百二十二章
菜贩们哪里咽的下这口气?其实他们就是继续在原先的地方卖菜, 也不会有任何影响。
但人就怕对比,尤其是看着别人发财,而自己机会都送到手里, 却没有珍惜。等到以后别人占稳了脚跟,还会不会把他们挤出去?
这事到底是怎么发生的?想起想去,这口锅只能扣给魏老三,还扣的严严实实。没错, 如果不是当初魏老三让他们不要去吉庆街摆摊, 哪里会有这种事。
这时,菜贩完全忘记了是自己捡钱眼开, 然后在魏老三几句怂恿之下就动了心,想要要挟吉庆街的人,给他们更好的待遇。
怪别人肯定比怪自己,容易的多,也更容易减轻自己犯蠢的挫败感。
就算魏老三有几十个手下,也架不住菜贩子人更多, 而且菜贩子被夺了生路, 心里充满了愤怒,
行动也更加过激,两边人打了一架,最后居然还是魏老三这边挂了彩。
魏老三又气又急, 病倒了。
而这边, 林屿还不知道视他为假想敌的人, 正在咬着牙咒小人, 他自己都忙不过来呢。
第一个是快要冬天, 又要重新做冬季限定的膏脂, 第二个就是紧密观察新开业超市的营业状态, 这可关系到他的一成分红呢。
开业的一炮打响后,一举就吸引了全县城居民的注意力,扩大知名度后,就需要变成细水长流的政策,来吸引更多的人。
经过商户们的统一协商,保留月底的回馈日活动,依旧在那一天推出特价商品,然后,每一天都会有新鲜的菜品,做两文钱的特价活动。
蔬菜也要不了多少钱,但是听着就很便宜,还显得大气。
营业额不断的上涨着,商户们都笑的合不拢嘴。以前听着林屿指挥他们干这样干那样,心里还不解其意暗暗担忧,现在再看,都是有原因的。
比如说那个做牛皮纸袋的主意,林老板还特意叮嘱过,一定要结实耐用的,还要在纸袋旁边挂上两个怪模怪样的提手,他们还觉得这根本用不上嘛。
结果,装了提手的纸袋子,意外的好用,只需要几根手指就能轻松拎起,纸袋子还能装很多东西,容量又大。
现在走在大街小巷,时常能看到妇人买菜时买东西时,拿着吉庆超市的纸袋子,走街串巷之中,就做了无形的广告,比平时费劲叫喊,轻松多了。
还有风车,还有优惠劵等等,一时之间,吉庆超市就是最热门的话题。
林屿对于别人的夸耀,笑而不语,他也只是看得多见得多。自古以来,国人就有勤俭节约循环利用的美德,试问哪个人家里没有一个大袋子,里面装着各种超市送的菜市场拿的塑料袋呢?就等着重复利用。
虽然也不知道什么时候能用上,但是先留着呗!
还有街上有人发的小扇子,小广告等等,只要是用的上的东西,都会被好好的收起来。现在再换到资源相对匮乏的古代,就是一片纸也值得好好珍惜。
所以牛皮纸袋只要做的结实,后续的广告效应是无穷的。只要提起种类最齐全的商业街,大家都会第一时间想到这个地方。
十月十五开的业,等到了月底又有一次回馈活动,经营半月后,林屿跟二十多家商户聚集,开始核算营业额。
扣掉所谓的“营销”成本,他们的纯利润也比平时高出一半来!如果稳稳当当经营一年,那得多赚多少钱呐!
更别说,他们其实还有一笔额外的收入!众商户感激的目光望向林屿,这个大腿抱的值啊。
林屿摆手:“都是大家共同的功劳,以后继续努力!只要我们齐心,没什么是能阻拦我们的。”
“是!”大家起身应道,算完了营业额,还有另外一笔账要算呢。
马三晃晃悠悠的回家,家里除了他媳妇,还围了七八个年纪不同的妇人,都眼巴巴的望着她。
“别急嘛,马上就给你们结算工钱。”马三给媳妇使眼色让她拿账本出来,同时解开自己的钱袋,开始拨弄算盘计算每个人应得的报酬。
“冯大娘,你的基础工资一个月五百文,半月就是二百五,然后算上这半月销售出去的菜,提成加起来就三百文。”
“还有李大娘,提成是四十文,加起来二百九十”
马三一边拨弄算盘珠,一边飞快的计算着,心里还有空想,还是林老板算盘打的快啊,不是特别复杂的算式根本不需要拨算盘,那叫一个快啊!
这七八个大娘眼巴巴的盯着马三的手,等到马三算清酬劳后,捧着铜钱直乐呵。
她们到了这个年纪,儿女双全家庭稳定,也是没啥可求的,出来帮着买菜,也就是图帮忙。
当初还是马三叫的她们,说是从附近的村子拉来了几车菜,就让她们帮着卖一卖,卖光就算,而且还根据销量给酬劳。
离家里近,耗费不了多少时间,不需要自己操心,还能补贴家里一笔钱,何乐不为?
大娘们拿着铜钱,一边掂量一边高兴,出了门就往外面走。
马三结清工资,跟自家媳妇闲聊天:“你说说人跟人的脑袋,怎么就差了这么多呢?”
“我呢,费劲吧啦的拉了一些菜贩子来,一扭头就跑,把我撂那儿了。轮到人家林老板呢,直接一招釜底抽薪,直接让村里人摘好菜,用牛车拖回来,自己卖!嗳,不仅赚的多,还没法拦。”
再有什么阴招,也用不上。
马家娘子白了他一眼,“那你还不跟着学学?”
“嘿嘿,这不是正在学嘛!等到以后,你丈夫出门在外也能被人称呼一声,马老板啦!”马三美滋滋的想。
而离开马三家的大娘们,兜里装着自己赚来的钱,不免就有些心痒难耐,想着要给自己买点东西,不然怎么对得起自己的辛苦!
而买点什么东西好呢?这么一想啊,自然而然就想到去吉庆街逛一逛,自个也感受以下逛街的乐趣么。
冯大娘就是其中最有主意的,她带着一班老姐妹,直奔香膏铺子,一进店就豪气的说,“有什么招牌香膏,给我端上来。”
蓉蓉一扭头就被膀大腰圆的大娘们吓了一跳,出于职业素养她还是挂起笑容:“现在店内的香膏有茉莉膏,桂花膏,芙蓉膏,芦荟膏,还有脂粉,眉粉和口脂,其中梅花膏是冬季限定,过了冬天就没有的,你是要买哪一种,是擦手还是擦脸?或者是妆扮?”她一长串话说的又快又清晰,跟报菜名一样。
“这里头还有啥讲究?”冯大娘不明所以。
蓉蓉就笑:“擦脸的膏脂要清爽,是需要三蒸三淘的,功夫花的足要价也高,而擦手的膏脂更油润,因为平时很容易掉,价格也不一样,至于脂粉是增白的,眉粉是画眉的,口脂是增加气色的”
一番话说的冯大娘糊涂了,原先的底气也没了,她犹豫了,还要不要买啊?之前看见大姑娘小媳妇的进香膏铺子,她心里羡慕极了,这才一股脑的冲进来,没想到麻爪了。
蓉蓉当然看出了她的犹豫,甚至还认识她是前头负责卖蔬菜的,索性店内人不多,她端了两样试用品来,慢慢解说着:“大娘之前如果没用过,我推荐买小瓶装,六十文一瓶,可以先使用涂抹。”
冯大娘连忙摆手,“不用不用。”这不是成了白蹭人家东西吗?
“别急嘛,用过才知道好不好,所有客人过来都是可以试用的。”蓉蓉把人拉住,小心的
给冯大娘匀面洗脸,然后只给半张脸上了膏脂。
“现在在摸一摸,是不是觉得好多了?”
冯大娘两只手同时摸到脸上,果然区别大了,一边脸就是平常的手感,粗粗的,另外一边光滑细腻,感觉完全不同。冯大娘能分出其中的区别,更托赖于老姐妹的惊讶,甚至有人上手想来摸她脸。
“我滴乖乖,真的完全不一样啊。”大娘们都惊叹着。
等大娘们都看够了,蓉蓉才把另外半边上好香膏,笑着说:“真的不一样呀!自己的脸自己爱惜,就是照镜子时也高兴嘛。”
说的冯大娘心里安定下来,对嘛她自己努力赚的钱,当然要先给自己买东西!至于其余的,有意见?!
果断下单,再说了,六十文也不算很贵,听那小姑娘说,能用一个半月呢。
别的大娘没有她这么大方,有人合买了一盒,还有人买了绢花,蓉蓉还让其他店员教了几个简单的发式。
挽了新头发的大娘们精神多了,乐呵的出了店铺。
正巧过来巡逻店铺的楚楚瞧见了,她扑哧一笑,只觉得很神奇,大娘们从超市里领了钱,又花在香膏店内,这算循环还是肥水不留外人田呢?
不过这本来也是商业的意义,钱只有流动起来才具有意义,让所有人都得益。
进了十一月后,天气越来越冷,按照往年的习惯,早就应该储存过冬的蔬菜,免得大雪封门时没有吃的,最好再来一点咸鱼腊肉。
可今天,东西完全不缺,甚至不需要林屿出门,就有人主动送了。这里头有吉庆街的商户们,也有他订购蔬菜的几个村子。毕竟哪个村子还没点吃不完的蔬菜啊!送到县城去卖固然能赚几个钱,但是路又远,还要费心守着,卖不掉更费神,不知道是扔了还是大老远背回去。
现在可好,别人直接托牛车上门带走,只需要他们洗干净就行,多省事!还有钱拿。
为了长久的保留这门生意,他们当然要把主顾照顾的好好的,送点菜算什么?
第一百二十三章
虽然村里有冬闲的说法, 实际上林屿每一天依旧过的很忙碌。
要提醒吉庆街的商户提前囤货,因为一到入冬有些河段可能会结冰,就算不结冰, 也影响航行速度,对于及时供货很有影响。
要记得让三叔和春霞姐提前储备好原材料,免得在春日来又供不上货,还有, 原先跟几个村子的花农签订的种花协议, 冬天就要提前储肥,春来的花才能开的漂亮鲜艳。
事情多, 但好在林屿的帮手也多,每人分配一点,各自忙碌,也就干的差不多了。
比如今天,他就是要去花农陈叔的地头,检查他们种的桂花地。
桂花是靠着插条成活的, 自从得了嘱咐后, 陈叔就把整个上河村种桂花的农户搜罗起来, 告诉他们好生的繁育桂花,来年都能靠卖花挣钱。
而现在,插条的桂花已经成活, 想必再等个两三年, 又是一片繁茂和馥郁的景象。
桂花不仅意头好, 味道香, 还能做成桂花酿, 用处可多了去。林屿在上河村的房前屋后看到这么多桂花时, 分外的满意。
桂花除了做香膏, 还能做头油,只要规模性的生产,他都能变成各种化妆品。
“对了,紫茉莉是种在什么地方的?”他想起这事,又问起陈叔来。
“在前头呢!特意空出来的地,打算开春就下种,那花特别好养活,只要撒了种子,就一个劲的长,今年枯萎了,老根藏在土里,第二年还能继续发芽。”陈叔絮絮叨叨的说着,“好几次都长在我家屋脚,拔都拔不干净。”
嗯,紫茉莉的生命力的确很顽强,长起来一片一片的,因为又要花瓣做口脂,又要种子做脂粉,
所以特别需要多种点。而陈叔也提前把荒地翻了一遍,还撒了一层草木灰。
没有化学肥料,草木灰就是最好的肥。
看完了地,再次确定过了开春后怎么种花的细节,林屿总觉得自己好像忘记了什么,一路走都没想起来,他转过来头来问楚楚,楚楚疑惑:“是跟什么有关的?”
“总觉得自己好像浪费了什么东西似的,但是一下子想不起来。”林屿开始苦思冥想,“到底是什么呢?”
楚楚歪着脑袋,也跟着想了起来,“跟种花有关的?”
“对了!蜂蜜!”林屿一下子想了起来,既然种了那么多的花朵,不顺便踩点蜂蜜,这说的过去吗?不是太浪费资源?不论是什么蜜,都是美容养颜,止咳润肺的上品啊。
他一想清楚这事,立刻兴冲冲的往回走,准备找陈叔商量。
陈叔刚陪着逛了小半天,刚要歇着又瞧见林屿过来敲门,吓了一跳后忐忑不安,还以为自己有什么地方做错了,结果听到蜂蜜的事情,坦然的说:“这事倒是不用操心,我们这附近的村子,有
三个合作过的蜂农,也是老熟人了,到了季节就请他们来采蜜的。”
“怎么分成的?”
“六四分账,毕竟对方养蜜蜂也不容易,风险比养花大嘛。”他们就只需要提供鲜花,省事多了。陈叔脑子之中灵光一闪,“既然是给林老板养的花,蜂蜜当然也归你。”
“嗯,能替我跟蜂农约个见面嘛?我想看看他养的蜂酿的蜜到底什么品质。”
陈叔心想,又有财路送上门来了?他拿过棉袄往身上套,“稍等,蜂农住的不远,我让我儿子叫他过来。”
“不不不,我去他那儿看看,顺便买几罐蜂蜜。”说的天花乱坠,都不如自己亲自尝一尝,林屿直接打算亲自试验。
他跟着陈叔到了养蜂的地方,养蜂人住在一个类似郊外的地方,自己也养了一大片的花,供蜜蜂采食,还没走进,就能看到四四方方的蜂箱。
蜜蜂是需要过冬的,从十月开始到来年的春天,现在正在越冬。但楚楚一看到这个景象,胳膊上起了一层鸡皮疙瘩,汗毛都竖了起来,死活都不肯进养蜂人的小房子。
林屿想起来,她以前手欠跟着希希跑去捉过蜜蜂,最后被蛰,大概是害怕的很,于是林屿让她先留在外头,站在他能瞧见的地方。
“放心啦,让我乱跑我都不敢好吗?”楚楚搓着胳膊,“大哥你尽量快点啊。”呜呜,她不确定自己还能忍受多久。
林屿跨进小屋里,里面收拾的还算整齐,一罐罐的蜂蜜摆在架子上,养蜂人头也没抬,“蜂蜜一罐一百文,架子上有标签。”
陈叔本来想使眼色让养蜂人主动一点,结果眼睛都要抽筋了对方还没动静,只能长叹一声,不说话了。
林屿微微一笑,“多买能便宜嘛?”
“没有,买多少都是这个价,但是你放心,我的蜂蜜都是货真价实的,专做回头客的生意,你要是吃的不好,只管来找我。”
于是林屿就挑了四罐不同的花蜜,拎着走了出去,陈叔暗示失败,又不敢继续当着林屿的面说话,只能长叹一声,闭上嘴巴。
拿着蜂蜜的林屿揭开上面的纸蜂,里面的液体已经凝结成白色的膏体,看着细腻柔滑,跟猪油比也不逊色,这样的蜜才是好蜂蜜,而不是靠喂糖养出来的。
林屿又把纸封放回去,手里提着罐子,直接走回家了。
这究竟是满意啊,还是不满意呢?陈叔思考这个问题,想的发愁,到底要不要提点一下养蜂人呢?真是苦恼。
林屿才没想那么多,毕竟养蜂是靠技术吃饭,只要技术过硬,不擅言辞也不算什么缺点。
他自己留了两罐蜜,其余的送给三叔喝,让他们喝一段时间告诉他效果怎么样。
现在气候寒冷,为了保暖已经把炕点了,难免就很干燥,早上起床嗓子火烧火燎的,配上薄荷叶和蜂蜜,一碗下去,十分舒爽。
一连喝了五六天,弟妹都说蜂蜜好,加上一点水果干,还能泡成蜂蜜果汁。
“既然是真好,下次就再买一点。”然后呢,在花开的季节里,就有源源不断的蜂蜜可以喝啦,还能做个漂亮好看的包装,售卖养颜蜂蜜,一举两得!
论鲜花到底有多少种做法。
因为蜂蜜的确不错,林屿又买了好几罐,分别送给了吉庆街的商户们,让他们也尝一尝感受一下,好做一个回馈。
正在发蜂蜜时,有人跨步进了店铺里,兴致盎然的说:“好生热闹啊!我来的不是时候!”
林屿一回头,发现竟然是白县令!手里还拿着一个彩纸风车,风车正在慢慢转动。
第一百二十四章
白县令举起风车, 风车也正在慢慢转动,他带着微笑说:“就连我都听说了超市的事,做的好热闹啊。”
虽然他只穿了一件简单的青衫, 但不凡的气度迎面而来,店内的其他人迟疑的望着林屿,是不是要让他们回避一下?
林屿再去看白县令,白县令主动说, “去糖水铺子说。”那里的座位都是单独隔开的, 还用花木屏风做了格挡,既不会影响视线, 私密性又好。
“什么风把您都给吹来了,如果有事要找我,直接说一声就行。”林屿先坐下,让人上热茶。
“我不亲自来走一趟,怎么知道超市的经营状态呢?”白县令环顾四周,热热闹闹人来人往的, 人人脸上都带着笑意, 氛围相当的好。“究竟是怎么想出来的主意?”
“不过是为了方便大家买东西, 以前东奔西跑的要转悠很久,各家铺子隔的又远,很不方便”林屿把自己的设想一一解释, 顺便说起了商业辐射范围这个理念。
就像现代的小区楼下, 会慢慢的滋生出配套的商业设施, 药店, 超市, 早餐铺, 银行等等, 全都是为了方便居民的日常生活。
白县令虽然不太明白一些名词,但是道理还是听懂了。他问出他最后的困惑,“可是,吉庆街生意好,难道其余的商铺不会受影响吗?”
终于问到重点了!难道最近有人在白县令耳边说了什么?林屿脑子飞速转动,开始思考要怎么回答问题,思考良久,他终于想到该怎么回答:“您先听我说一个故事吧。”
他在想怎么说这个故事,也是他无意中听来的,但是很有意义。
“从前有一个镇子上,家家户户都靠着借钱度日。这天来了一个游客,进了客栈想要住店,留下了一两银子押金,说等一会儿来选房间。客栈老板拿着一两银子,立刻先去还给了猪肉铺摊主,弥补他欠下的银子。猪肉铺摊主拿着钱,又还给了养猪户。养猪户拿着钱,还给了隔壁的邻居,邻居想起自己欠的房费,于是又还钱给客栈老板。客栈老板刚把银子收好,那个最初的游客又出现了,说觉得镇子上不好玩,不住店了,客栈老板只能吧银子又退回去。银子绕了这么一圈,最后谁有损失吗?”
白县令被这个故事绕晕了,他慢慢捋顺前因后果,人物关系,最后赫然发现,谁也没有损失,还减少了债务。
“就是这么神奇。”林屿眨眼,“看似吉庆街的生意兴隆,别的店铺都没了生意,但是,吉庆街给更多人提供了工作岗位,我计算过,一共有五十多个新员工,他们手里赚到了钱,自然舍得大方,再花到别的地方去,再让别人赚到钱,一来一回,一进一出,这笔账还是赢的。”
“听着倒是很有几分深意,还有趣。”白县令吐出一口气来,“既然这样,我有一事要交托给你。”
林屿做出洗耳恭听的姿态。
“长兴县呢,是个穷县。没有什么丰富的特产,只靠着天时吃饭,虽然我极力把码头争取了过来,但也只惠及到了县城的居民,剩下的十几个村子,还是那些个老样子。”
“有什么办法,能够让他们也富裕起来吗?”
白县令露出神秘的笑意来,他的这个要求显然很过分,毕竟十几个村子,集聚起再多的财富,只要一分还剩点什么?
全国的人一人拿出一块钱,可以凑齐13亿,但如果13亿往下面一分,每个人只能拿到一块钱。
真的很难。
林屿皱起眉头,认认真真的思考着,经济是一个整体,扶起一个还剩别的,该怎么样才能一口气把十几个村子都扶起来?
他要想一想,再想一想。
林屿满脑子都是扶贫攻坚,发展地方特产产业等等术语,谨慎的回答着:“这事,还请大人让我走遍长兴下辖的所有村子,再做决定。”
他不喜欢空口说白话,瞎答应。
他的谨慎反而得到了白县令欣赏的目光,“当然,本来就该这么做,你如果一口气答应下来,我还要担心。”
“那就请你先期待一下,我尽量在年前做好这件事。”林屿微笑着说。
他们两人正在商量其中的细节,林屿正在询问有没有往年的旧资料,突然听到有人大声叫喊:
“艹,你们店里的糖水有虫子!”
这一声一出,立刻吸引到了在场所有人的主意,糖水有虫子,要是吃进肚里可怎么办?
所有人都激动的站起来,开始望向出声的方向。
只见说话的人是个壮汉,他还有另外一个同伴,现在端起糖水碗,挨个挨个的递到别人面前,让他们欣赏虫子。
一条白胖的虫子躺在糖水里,已经被淹死了,混合着糖水的颜色,格外的诡异。
壮汉还在痛心疾首的说:“我早就听说了糖水铺的名字,攒了好久钱才能过来吃一碗,竟然碰到
这种事情!花了五文钱就给我们吃这个?!外面的茶水一文钱一大碗,又便宜又解渴啊!”
“老板的良心呢!是不是有钱了就不管我们穷人的死活?让我们吃死也无所谓啊!”
好家伙,小词一套一套的,如果林屿不是被他骂的那个老板,都想给他鼓掌了!多会煽动人呐!先是坐实了糖水有虫子,然后利用同样的身份勾起别人的同理心,最后再来一个仇富,一顿组合拳下来,很难有人不被煽动。
“嗯?”白县令侧身稍微看了看,“你不出面管事吗?这两人可是在败坏你店铺的名誉。”
“不急不急。”林屿很淡定,别人都上台唱戏了,总要让人把台词念完吧?
再说了,康安也在呢,想必以他的本事,不在话下。
白县令看他丝毫不慌的样子,于是也跟着安稳坐下,等待好戏登台。
壮汉端着碗晃了一圈,极力的煽动,最后理直气壮的把碗一放,“赔钱,赔医药费,我要拿着钱看大夫!”
“要是你不赔钱,我就拿着碗,好好的给你宣传宣传,是怎么店大欺客的!”
壮汉话音刚落,其余的客人也纷纷说道:“对啊,得给个说法。”
“那么大一条虫子呢!怪渗人的。”
“我以后都不敢再来吃东西了。”
乱哄哄闹嚷嚷,吼叫的,议论的,浑水摸鱼的,乱成一团,局面越来越不好收拾。
“别说了!”突然传来一声清脆的声响,众人一顿,都朝着声响的来源看去,只见一个半大少年居高临下歪着脑袋,“冷静下来了吗?”
原来他竟然站在椅子上,来弥补自己身高不足,康平环绕四周,很满意的看到大家都安静下来,等着他说话。
控场的感觉很不错,他跳下来,“我是本店的店长,发生任何的事情我都能负责,有事,咱们好好说,该怎么样就怎么样,如果想闹事?衙门也不是做摆设的。”
“现在能好好说话了吗?”
壮汉被康平盯着,不由得后背冒起冷汗,怎么会有这么犀利,穿透一切的目光,好像他的所作所为,全都不被放在眼里。壮汉转身想逃,但是瞥见旁边的同伴,又升起一点勇气来。
怕什么,不过一个小孩子而已!就算是有一点小聪明,他们还能敌不过吗?想到这里,壮汉重新组织语言,“你们想要不承认事实吗?虫子还在这里,明明白白的。”
对比他的激动,康平闲闲的:“虫子当然在,但是,谁知道它是从哪里蹦出来的,没准是从房梁上掉下来,又或者从谁的袖子里呢?”
壮汉瞳孔一缩,难道他刚才看见了?不不不,不可能!他的动作很小心,又坐在靠外的位置,里面的人怎么可能看到?
“你别想污蔑过,有话就说清楚。”壮汉的气势丝毫不弱,反驳道。
康平拍了拍手掌,先吸引了所有食客的注意,“碰巧大家今天都在,也算是给我们做一个见证,俗话讲公说公有理,婆说婆有理,到底怎么回事,就把道理慢慢讲。你既然说糖水里有虫子,好,那我问一问,你是端着碗就发现呢,还是吃到一半发现的?”
壮汉谨慎的思考,这里面有什么陷阱?对了,他旁边也是有客人的,坐了多久旁边的人很清楚,至少也有一炷香,如果说一炷香都没发现虫子,是不是有点傻蛋?想到这儿他说:“吃到一半才发现的。”
对,就是吃到一半,这样更容易恶心到人。
扑哧!这可真是个纯纯的傻蛋!康平咧嘴一笑,勉强平静下来,“你确定?”
“确定。”
“不改了?”
“这有什么好改的?”
康平露出遗憾的样子,他随手从柜台上拿了一碗刚刚做好的糖水,展示给客人看,“这是我们刚做好的糖水,是个浅口碗,只要勺子一搅,里面有什么东西一清二楚,那么大一条虫子你能吃到一半才看见?你是青光散光还是白内障?是不是该找个医馆好好治一治眼睛?”
壮汉这时候才发现,糖水碗的确很浅,那么大一条虫子,根本藏不住。
壮汉的同伴挨了一记白眼,无辜的想,不是你让我找一条足够恶心的虫子吗?不大根本不恶心。
“是,是我记错了,我拿到糖水后光顾着聊天,根本没动勺子,后来才看见的。”壮汉立刻想到合理的理由来,他还是有几分急智。
“你又错了。”康平叹了口气,“这次不改了?”
“我刚才就是记错了,什么改不改的?”壮汉依旧嘴硬。
“你点的果子糖水,出锅的时候会撒上一点果干碎,在正中间。”康平依旧拿起他的道具碗,
“还有一些冰粉,如果不是动过勺子搅和过,果干能够散的这么均匀吗?”
“眼睛看错了还是脑子有问题,你自己选一个吧!”康平啧啧有声,“我还真的挺想赞助你五文钱去看大夫的,年纪轻轻眼睛就不好使了。”
一连被揭穿两次,被一个半大孩子说的语塞,壮汉恼羞成怒,啪的一下把碗摔了,“你们的糖水就是有虫子,怎么样!”
他甚至还能消灭证据,又能怎么样?
“摔碎的碗,十文钱一个。”康平闲闲的强调,然后说,“你既然一定说虫子是我们后厨的,总要有证据啊。”他对着看热闹的客人说,“大家仔细想一想就知道,到底是我们店里有虫子,还是有人想要讹诈,自己带了虫子来呢?”
这很明显吧?店主理直气壮,壮汉结结巴巴,众人的心态自然就会倒下店主这边。
“对啊,这人看起来好可疑啊!”
“我听着就有点奇怪,结结巴巴的。”
大家一边倒的觉得壮汉有问题,康平却透过人群,看到康安给他比划的手势,心里马上有了底,大声的说:“你摔碗难道还想毁灭证据,没想到里面有一个最大的破绽吧?”
他蹲下捡起地上的碎渣,把那条虫子摆在明面上,像是展示给壮汉看,也是展示给后面的衙役看。
他刚才为什么要跟对方废话这么久?就是为了等着救兵来啊!
“你如果快点承认,我还能放你一马,顶多是赔钱,如果还要坚持诬陷,咱们就只能去衙门里走一趟了。”康平十分遗憾的表示,自己真的手下留情了。
奈何对方不领情,坚持要证明。这时候只能祭出最后一招了。
他把虫子切成两半,然后把果干也切开,两边的截面都摆出来让大家看,这时候,总算有明眼人看清楚其中的关键来。
第一百二十五章
两样东西一起展示, 众人一起伸长脖子等候着。
果干是烤过的,撒在糖水里增加风味,带着果子本身的颜色, 然后被红糖的颜色泡透了,变成淡淡的焦糖色。
“这是煮过的果子,已经被染上颜色了,但是虫子呢?一点颜色都没有沾染上。到底是糖水里的, 还是后面有人扔进去的, 很简单判断。”康平淡淡说完,对着后面的人说, “大人也听清楚了吧?”
“听的非常清楚。”衙役拨开人群,“走吧,跟我们回衙门一趟,好好的说个清楚。”
康安站在衙役的背后,得意的比出一个V字,他可是在第一时间反应了过来, 然后从后门溜了出来, 一秒钟都没浪费的把衙役叫了过来, 就问厉不厉害!
壮汉一看到堵在出口的衙役,心里就想着要完,这次该怎么脱身呢?跑掉可以吗?之后在改头换面?说不定可以躲过一劫呢?
壮汉心里正打着这样的主意, 于是暂时没动, 任由自己被衙役推搡着, 拖延着时间, 打算等出了店铺人多时, 在浑水摸鱼逃跑。
他已经准备好了, 却用眼角的余光看到一个意想不到的人!
从最角落的座位里, 站出来一个少年,一个中年,少年挺拔英俊,中年气度沉稳,很难想象他会出现在这样简单的铺子里。
少年他认识,就是糖水铺真正的老板,但是中年那不是本地的父母官吗?就算他们再孤陋寡闻,为了不惹到真正得罪不起的人,他们很有分寸。
壮汉知道,这次是真的踢到铁板了,他们得罪了一个最不能得罪的人。
逃跑的念头烟消云散,壮汉垂头丧气,束手就擒。
他被抓住之后,康平跳了出来,“怎么了?我做的好吗?”
“非常好喔,很有独当一面的样子嘛。”林屿给了摸头杀,换来超级大声的抱怨。
“头发被弄乱了!”
“康安也做的很好,搬救兵非常及时。”
摸完两个弟弟的头,林屿才想起来白县令还在,有点失礼。
“没关系,先关心家里人是很正常的。”白县令笑眯眯打量着两个弟弟,“说起来我家的孩子也是这个年纪,可不服管的很,真是羡慕。”
“小孩子都是如此,等经了事情,自然而然就长大了。”林屿说着客套话,然后把白县令送出了门外。
等把人送走,再看两人,林屿升起一种自豪感,看,以前的瘦巴巴小可怜,都被他养成现在的模样!不论样貌还是学识,处事态度,都是一等一的出挑,就像自己慧眼挑中了几块顽石,看透其中的材质,于是一点点耐心的打磨过后,终于绽放出属于他们自己的光芒。
难道这就是养成系的快乐吗?
思考过这个问题后,林屿决定把更多的事情交给他们处理,让他们获得磨练,毕竟读万里书不如行万里路,经常出门肯定比闭门造车要好。
“这事说简单也简单,说难也难,长兴下辖一共十五个村子,咱们各自分几个,去村里打听打听他们种了什么,擅长种什么,还有土壤,水分等等,都一一的填写在这个表格里面。”
林屿举起手里提前画好的表格,“等到全部走访完,再来分析。”
按照远近的顺序,还有路程,林屿给他们分配好各自需要负责的地区,然后让他们自己先研究。
他们三凑到一起嘀嘀咕咕,交换了自己想去的村子,林屿也收好笔记本,踏上了路程。
白县令突然提到这个让其余的村子都富起来,林屿心里虽然有了主意,但是还是觉得有些突兀。难道是看着林家村的蘑菇产业蒸蒸日上,所以想在其中分一杯羹吗?
不,不对,如果想要分红,他早就说了,即便他自己不说,只要稍加暗示,村里人也会乖乖奉上,根本不带犹豫的。
林屿埋头走动,走出去好一段,突然回来望向村口的石碑。
那上面还是白县令题的字,写着长兴蘑菇四个大字,笔法苍劲有力,风骨尽显。
比起利,白县令显然跟喜欢名,所以是为了名声吗?罢了,他是想不出来的,还不如先把事情做了,比这样瞎想强多了。
花了十几天的时间,林屿他们把十五个村子走了个遍,对于各自村子种了什么,养了什么都很清楚,现在又是农闲,不少人坐在村里闲磕牙,只要语气热情些,都能打听清楚。
不打听不知道,其实很多村子都有各自的优势,比如那几个林屿雇人种花的地方,水土特别好,养的花格外茂盛鲜艳,
还有一个村子,村里有一口水井,据说是老水井,井水自带甘泉。
就算一个特别偏僻的广家坳,外面的荒地上的青草也特别茂盛,这些都是他们没发现的优势,只要稍加利用,马上就能换成一批又一批的财富。只是很多人没有这个意思,守着金饭碗要饭而已。
林屿赶了三天大夜,先把村子各自的优势整理出来,然后,又把如何利用这些优势写了进来,越是写越是激动,如果这些东西都能用起来,何愁不发达?
计划书写好之后,林屿封好递交给了白县令,看的白县令拍案叫绝。
“我从前只当你是会赚钱,没想到在整合资源上,也格外有天赋。”白县令感叹道:“尤其是这句话,世上没有无用的垃圾,只有放错地方的宝物,让我回味无穷啊!”
不光是话说的有道理,事情办得更漂亮,如果按照他的计划,能够把每个村子的资源都充分利用起来,何愁不发家?何愁不致富?
而这些都是算在他头上的政绩,据说现在的翠州知州已经年老,正是要退位的年纪,如果他能力压众人顺势顶上在白县令这年纪,能够当上知州,那都是万里挑一的人才啊!升迁速度无人能及!
白县令畅想了一会儿万民敬仰,受人崇拜的样子,不由得看林屿越来越顺眼。
人年轻脑子灵光,每次出的主意都是前人没想到的,以后前途无量呐!
想到这儿,白县令和颜悦色的说:“计划书我先收下了,事情办得不错。”他想了想需要露出一点甜头来,“这事如果办得好,我可以向上头引荐你。”
林屿忙做出感激的样子来,谢过白县令的提拔。
跟白县令打了这么久交道,林屿也摸清他的性子。白县令处事公道,对下宽严并济,对民柔和,甚至连例行的送礼,都会要求不送贵重的,在古代里着实算的上好官。
但他有个唯一的爱好,好名声,这一点也不算什么缺点,甚至还能说是优点。好名声的总比好钱财的,好打交道,
两边的人都获得了满意的结果。
已经进了腊月,赶在腊月十五之前,林屿上了一趟翠州,把去外地上学的希希接了回来。再晚就担心碰上大雪封路,进出不便了。
这一回来就要等到正月十五之后才会继续外出。
因为天天都见着楚楚,没觉得又多大变化,现在两个小姑娘站在一起,对比就很明显。
楚楚活泼又爱走动,个头猛窜了一截,已经高了妹妹半个脑袋,但是,比起足不出户的妹妹,又显得黑了点。
希希倒是多添了三分稳重,人前还是不怎么爱说话,喜欢微微一笑。
“让我好好的抱一抱希希。”楚楚抱着妹子猛蹭,遗憾的说:“我们只能趁着过年多聚聚。”
希希以为姐姐是嫌她回来的少,连忙保证说:“我以后多回来几次!不不,还是趁早学完,早点回家。”
“不是啊,是我开春之后,要去蓝州上什么女学。”楚楚很是不舍,“也不知道要去多久,咱们这次碰面,下次说不定又是过年。”呜呜好惨啊。
“那我们还能写信啊!”希希歪着脑袋,“大哥说我们出去是为了学本事的,以后都变成自己的东西了,而且,还能认识新朋友,沈姐姐就有好几个朋友。”她巴拉巴拉说着上学的好处。
“会吗?”楚楚犹豫着,她在村里没几个同龄人,有时候还是想要一个能够分享的小伙伴呢。
“当然可以了,我都认识了好几个呢!”希希开始说起自己的遭遇,听的楚楚不住大笑,心里也逐渐对上学这事升起期待来。
因为年后又要各自分开,她们两格外珍惜团聚的日子,又成了黏黏糊糊的双人状态,走到哪儿都在一起。
林屿也没刻意分开他们,他现在一门心思都扑在他的共同富裕计划书上,不断的完善着其中的细节。
事先想明白了,才免得事后慌乱嘛!
时间也过的飞快,好像昨天还在过年,今年就已经到了正月初五,为了赚过年的那笔钱,吉庆街的商户们集体决定,过年加班!越是大家都空闲的时候,商铺反而越忙碌,因为大家没地方去啊!
但加班乃是打工人最大的敌人,他还是尽量问过员工自己的意见,让他们自己选择。如果愿意留下来加班的,过年期间的月例会翻倍。
此举一出,员工们都欢呼雀跃。
一直到正月十五才算过完年,正式恢复了营业,林屿先把希希照常送去上学后,琢磨着蔡夫人什么时候来信呢?不是说好等她来信确定楚楚什么时间上学吗?
等待很磨人,而且去一次蓝州也要消耗不少时间。
蔡夫人这头还没消息,林屿先接到白县令的通知,让他悄悄的去衙门一趟,什么人都别带。
有事?!
第一百二十六章
林屿紧赶慢赶的来到县衙, 然后看到白县令在衙门的后院接待他,人在凉亭站着,手执茶壶, 一杯清茶缓缓的注入茶杯中。
白烟升腾,映在一位年过半百的老人面孔上,他的面上全是皱纹,已然不年轻了, 但是气度非凡, 眼中含着温润的笑意。
林屿恍惚了一瞬,觉得这人好像曾经他相当喜爱的暴力法师甘道夫, 不由得升起几分亲切感。
林屿行礼后言归正题:“大人找我来,有什么急事?”
白县令摆手,就像闲话家常一样,“也不是什么大事,这位是我本家的远方堂叔,他来看一看我, 我正发愁带他去什么地方逛, 尽一尽地主之谊。”
原来如此, 林屿懂了,既然是长辈当然要尽心照顾,顺便不动声色的显摆一把, 也好赢得几分赞赏。
凡是出人头地的, 就没有不想在亲戚面前显摆的, 不显摆如同衣锦夜行林屿很懂这种心态, 只是为什么回来找他呢?难道没有别的更合适的人?
心里很疑惑, 也没耽误林屿做事, 他脑子一转就想出主意来:“既然这样, 还请白老先生就随着我逛一逛,我便尽力做个向导,还望白老先生不嫌弃。”
“嗯,马车就停在后门,还有两个护卫,慢慢逛。”白县令想了想,“叔……叔,你慢慢逛,想去什么地方都行。”
“那我也不客气了。”白老先生站起身:“还请小郎君前方带路。”
林屿把人引到后门,人影都看不见了,白县令还在招手。
唉,白县令放下手,心里充满忧虑,这次不让他跟着去,他真的很不放心呐。也不晓得林屿明不明白他的意思。
这次游览真的没问题吗?
林屿先把人带上马车,示意白老先生是不是全程路线由他安排,白老先生笑着说:“我人生地不熟的,当时是小郎君自己安排。”
“那就先绕一圈内城吧,走马观花。”林屿对着车夫说,两个护卫闭着眼睛,假装自己是木头人。
长兴县城有好几条主要的街道,还有一个码头,能逛的地方还挺多,林屿让车夫尽量不走重复的路线,先从码头逛起。码头上人来人往的,不时有大船停靠,采补食水,也催生了一批专门的买卖人。人们脸上都带着喜悦的笑容,对未来充满希望。
白老先生微不可查的点头。
这就是满意的意思咯?林屿心里揣摩着,一边简单的介绍了几句:“自从有了码头,出门方便多了!而且还有商行停驻采购,大大的提高了大家的生活水平。”
他找到了夏荷老板开的面馆,指着招牌说:“那家老板是我的熟人,原先只有个摆在路边的茶水摊,现在呐,已经开了三家面馆了!”
“很会做生意啊!”白老先生这么说。
“会做生意不假,但如果没有这么大的人流量,她就是做的蟠桃宴也没人吃去,还是当初码头修的好。”
不然哪有机会。
逛完了码头,就是内城,从东绕到西,偶尔碰上感兴趣的东西,老先生就要求停车看一看,比如此刻,他跟大树根下的老头们聊着天,打听他们的生活。
“好着呐!家里儿子在码头抗包,儿媳妇在吉庆超市做,做售货员,有两份进账,等以后赚足了钱,也送孙子去学个手艺,以后也是吃喝不愁的。”抽着旱烟的老头笑眯眯的说。
“吉庆超市?是这个吗?”白老先生从旁边的孩童手机抽出风车,彩色的风车页缓缓转动。老头按住快要咧嘴哭泣的孙子,回答着:“对啊,就是这个名字,里面卖的东西可多了!凡是生活中需要用到的东西,都能找着,如果一下子没有,下次到货补上,还会在门口贴个告示,非常方便。”
白老先生起来好奇心,他把风车还了回去:“吉庆超市远不远?”
“不远啊,横过几条街就到了,老远就能看到招牌哩。”老头指了路,白老先生就说要去看看。
也没用一刻钟就到了地方,牌坊楼上面高悬着一个招牌,书写着吉庆超市四字。
“超市,到底是何意?”
林屿解释到:“就是超级市场的意思,形容里面东西够多。”
这牌匾的字写的还不错,白老先生想,主要是有风骨有结构,只要勤加练习,未必不能在十几二十年后,练成自己的字体。
白老先生目带欣赏,“这牌匾字写的不错。”
“啊?嗯,挺好的。”林屿面露尴尬,这牌匾就是他写的,别人当着自己的面夸奖,他总不能王婆卖瓜吧?只能含糊过去。
越过牌匾后,就是熙熙攘攘的人群来回的逛着,人人手里都提着东西。在看店铺,招牌各有特色绝不重样,但是又有一点相同的元素。比如店内的装修,比如售货员的装扮。他们都露出热情的笑容,不管来往的客户买或者不买东西,都不会露出鄙夷的模样。
如沐春风,宾至如归,也不过如此了。
白老先生边走边看,不停点头,尤其是货品,按照大小,颜色,形状一一的放好,绝对不会岔色,是至于强迫症的绝佳地址。
“管理这么大的铺子,是个高手啊!”白老先生虽然说的含蓄,但意思还是表扬,搞得林屿更加尴尬了。
为了避免老先生在说出来更多的夸张话,林屿硬着头皮说:“这家超市的老板其实也不算厉害,他们是加盟制度,只提供管理办法,并不负责具体的经营。”
“嗯?你怎么知道的这么清楚?”
“因为那个背后老板,就是我。”林屿露出尴尬又不失礼貌的笑容。
白老先生笑容一顿,难得升起几分诧异,咦?!
其实这些事估计瞒不过白县令,白县令知道,他的长辈知道也正常。林屿简单的解释他带着众商户一起开超市的事情。
“厉害啊!”白老先生说:“那哪一个是你的铺子?”
“就是巷子口那个。”林屿一指,他们就前去香膏铺子,只见到人来人往络绎不绝,客流量很高,而即使人再多,里面也没有慌乱过,把所有人都照顾的井井有条。
白老先生不由得想,这个少年年纪轻轻就有两把刷子,也难怪白县令敢把人叫来,感情是心里有底。
他之前看林屿不亢不卑,照顾周到,心里已然升起好感,现在又多添了几分欣赏。
“对了!”白老先生猛一拍掌,想起一件事来,“之前我侄子说过,你带着村里的人一起种过蘑菇吧?我本来是想问这事的,逛了一圈竟然忘了!要说起来也是有缘分,那个帮着售卖的商行老板,也是远方亲戚哩。”
“我能去看看吗?这不为难吧?”
林屿早就觉得,那个商行老板像是关系户,既然跟白县令有关系,理所当然跟白老先生也有。
林屿不疑有他,解释着:“如果您是春天来,倒是能看的清楚,但现在才刚刚开年,气温没有升高,村里人还没准备好原材料呢,要看也顶多是个凑个热闹。”
现在村里人可能在切麦草吧,经过好几次改良的技术已经很成熟,大家也做惯了。计算好种植的时间和温度,一早就把东西准备起来。
老先生并不吃惊,只说自己好奇心重,能瞧一瞧也是好的。看着天时还早,林屿就把人带回了林家村。
走的是大路,但是路况不好尘土飞扬,已经习惯的林屿并不觉得有什么问题,可白老先生咳嗽了几声,十分不习惯。
“马上就到了,能看到村口的大树。”林屿让车夫走的平稳一点,一柱香后到达林家村。
现在不是耕种的季节,不少人都会坐在村口闲嗑牙,白老先生也看惯这样的情形,他现在意外的发现,林家村竟然没有这样的现象,人到哪儿去了?
进了村子一看,仅有的人都步伐匆匆,似乎有什么东西在追赶,不肯慢下来。白老先生把疑惑按在心里,只让林屿带他去看看蘑菇。
思考片刻,林屿决定带他去找村长,村长家里人多,想必早早的准备起来,也不算扑了个空,果然,等他一到,隔着老远就看到院子里有人在切麦草。
“大伯伯。”林屿招手喊人,同时,把白老先生往里边请让他看看蘑菇房。面对疑惑的村长,林屿含糊的解释,这是白县令的亲戚。
“早说嘛,我知道该怎么办了!”村长接待领导这点经验还是有的,加上他年纪跟白老先生相仿,拉家常说儿女,俩人很快凑到一块,有说有笑。
白老先生饶有兴趣,询问村长家里种几亩地,养了多少牲口,平时生活怎么样,够不够吃穿?等等问题,村长一拍大腿,“以前是真不够,种地看老天爷,有时候忙活一年勉强糊口,我还记得之前碰上荒年,地里没粮,我小孙子饿的哇哇直哭,可没办法呀,地里就长这么多麦子”
“也是这两年,开始种蘑菇,既能照顾地里,还能多增加一份收入,一年到头也有盼可,瞧瞧这件新衣裳,就是种蘑菇换的。”村长得意炫耀,拉着衣襟。其实他穿的只是一件黑色棉布衣裳,但他得意洋洋的样子,能让人感受到他的满足。
白老先生也不例外,他又详细的问了村里多少人在种蘑菇,产量多高等等,村长虽然疑惑他问得过于详细,但一想到是白县令的亲戚,又觉得很正常,他心里有本帐,此刻答案信手拈来。
白老先生突然问道,“怎么村子里没有多少女人呢?在哪儿?”实在突兀的很。
“哈哈!”这话正问到了痒痒处,村长兴致很高,“走,我带你去看看!”
第一百二十七章
村子外有一片波光粼粼的小河, 环绕过好几个村子,滋养了这一片土地。而河湾之上,那一片的土地要么怪石嶙峋, 要么一片淤泥,一日日的被踩踏,终于成了荒芜的模样。
而现在,河湾已然焕发了新生, 那附近矗立着两大栋白墙黑瓦的房子, 修的怪模怪样,不像是住宅, 反而显得空荡荡。
白老先生被带到河湾来,只听到村长自豪的介绍,“看,现在我们村的大半妇人都在这里上工哩!平时用不了一柱香时间就能直接到作坊里,做的又是手工活,根本不累, 风吹不着雨晒不着的, 夏天里敞开窗户, 凉风直接透进来,冬天就点了火盆,暖暖和和的, 一点罪都不受。”
“自从作坊开业, 妇人们一天的忙碌, 能顶上别人家壮劳力赚的钱, 要说起十村八店, 最让人羡慕的, 就是我们村子了, 嫁过来的媳妇都说自己掉进福窝啦!”
村长一长串的彩虹屁吹下来,听的林屿脚趾抓地,当场再扣除一座作坊来。他连忙阻止了村长的行为:“大伯伯,也没有你说的那么好……作坊总要招人,当然是先照顾村里的婶子们。”
“我说的都是事实嘛,哪里夸张了?”村长不以为然,继续说:“我从来都不扯谎的,不信你让白老哥自己去看看,眼见为实是不是?”
村长这就要把人拉进去看,林屿连忙阻挡,白老先生含着笑说:“我还没见识过,去看一眼也好,小郎君也不必激动嘛,我懂的。”
“行吧,你们稍等我一下。”林屿先走进作坊里,随后拿着三条布兜进来,让他们围着,“作坊里面有灰尘和碎屑,挡一挡。”
二人接过围布,学着林屿的样子系好,这才推开作坊的门。门一开,里面的人听到动静,也没抬头,依旧在忙着手里的活。
一点点小心的剪好布片,然后稍作粘合,粘成花朵后,再放进一边的小篮子。
白老先生捡起一朵小花片,花型精致,颜色鲜艳粉嫩,像迎春花,林屿连忙介绍:“春天来了,就要做应季花朵。”
“这里一个大间,隔壁还有大间,又是做什么的?”
“这里做半成品,那边做拼合粘结,这样速度更快,产量更高。”林屿介绍。
白老先生一看,果然呐,速度比单独做一朵快很多,但是他又生出新的疑惑,“做出这么多绢花,又能卖给谁呢?”产量这么高,可顾客就这么多,最后不就卖不出去嘛?
林屿笑了,看来白老先生对女性顾客不太了解,他耐心解释着:“首先,每个季节花朵都有差别,可以根据季节搭配,难道一朵从头带到尾吗?老先生应该练过书法吧!小管大管,羊毫狼毫,难道只买一支笔?”推己及人,也能明白这个道理。
白老先生理所当然的说:“当然不行,每种笔,都有各自的特质,甚至不同工匠做出的手感都不同,能搜集当然要收集齐全。甚至砚台,甚至墨条,都不一样。”
“对于妇人来说,可不是一样的道理吗?不同颜色不同款式要换着带,搭配齐全。”林屿解释着,“还有,最早时绢花十五文一朵,因为就三五个人手工制作,费事费力,价格贵才收得回成本。现在搭起了作坊,成本降低,我又把价格降低,从十五文降到了十三,十四,目标是,争取在两年之内降到十文。品质不变,价格反而降了,您说说谁会不乐意买呢?薄利才能多销。”
他没有说的是,养成了消费者的习惯,生意才能细水长流。再说,不论人工,还是原材料价格,都在降低,这就是集中化生产的魅力。
老先生听得若有所思,他在作坊里来回看着,看着那些妇人的笑容,只觉得一股说不出的感慨,映进他心里的,竟然是一句话,穷则独善其身达则兼济天下。
这时,村长又说:“不光是妇人,还有一些年纪小要照顾弟妹,或者家里人生病的,能灵活的请假,就近看着家里人,有什么事也能帮上一把手。看那个姑娘!”他指了指正在埋头工作的曼娘,“家里有好几个弟妹要养活,亲爹还瘸了腿,干不了活,她就是最大的,如果不是能在作坊里找到活,几个小孩子早就饿死了!积阴德哩!”
白老先生内心升起一阵阵的激荡,手不由自主的扣住玉佩。他升起一个自己都没想到的念头,难道说……他期盼已久的启明星,就在此处吗?竟然就这么轻易的遇上了?
惊喜太过巨大,反而让人不敢相信,好在一日复一日的等待,大大增加了他的耐心,白老先生勉强按捺住,引着村长再多说一点。
难得聊的来,村长硬是竹筒倒豆子,一五一十的都在说,也让老白先生把林屿的情况摸的一清二楚。
林屿无奈,算了,他的事情也没什么出奇的,想听就听吧,不过他得赶在天黑前回县城。
村长一说就没个停歇,在林屿百般暗示下,终于意犹未尽的停嘴:“时辰不早了,老哥还是先回家,改日再聊。”
“嗯。”白老先生答应了,赶在天黑前,林屿把人送到衙门的后门,白县令早早的在后门守着,殷勤的很。
“我估摸着时间,叔叔也该回来了,这一天逛的可好?有没有见到什么新鲜事儿?”白县令带着满脸的笑。
白老先生上前笑着:“还不错,主要是向导好。明天继续逛吧。”
“行,好!”白县令目送人走开,两个一路上装木头的护卫也紧随其后。
白县令悄悄吐出一口浊气,借着林屿还没离开,急急问了两句,“路上有什么情况?”
“一切都好。”
林屿能这么说,回想他的做事风格,白县令放了一半的心,剩下的那一半还要等到明天,时间紧迫,白县令只能提点,“剩下的村子,照着你的计划书说。”
然后白县令就匆匆离开。
林屿一点就透,不就是画饼嘛,小意思!其余村子的情况肯定一般,说不定还很穷,那岂不是很磕碜?实际的情况不能遮掩不能作假,但是可以展望一下未来嘛!
林屿自觉懂了白县令的意思,就看明天白老先生要去什么地方,他都不惧。
不过,白县令对这个长辈十分亲近,竟然亲自到后门迎接,看来要么受过照顾,要么长辈身份不凡。
别人家务事,林屿没想掺和,只记得当好向导就行。
一夜休息后,林屿赶在早晨再次来到衙门,白老先生已经收拾妥当,准备出门。
城内已经逛遍,接下来要去的村子比较远,路上依旧尘土飞扬,如果几辆马车同时经过,糊的路都看不见,林屿随口说道,“要想富,先修路。”
“话糙理不糙。”白老先生点头,“路好走,粮食就好运送,做什么都有底气。”
“对,道路等于一个国家的血脉,血脉通畅,百病不生。”唉,这话说的他开始怀念高铁了,那速度杠杠的,再也不用感受舟车劳顿之苦,飞速到达目的地,实在没有高铁,给个绿皮火车也行呐,至少平稳。马车癫的人脑袋疼。
晃晃悠悠中,到了下河村,村口坐着很多闲汉,东家走西家逛,无聊的很。有了昨天的对比,白老先生相当看不顺眼。但他转念一想又明白,这是农闲,劳累一年,谁会不想休息?
放平心态后,再看这些人也就觉得正常,白老先生继续漫步,偶尔碰到几个健谈的老头,就停下问话。
第一百二十八章
可能在旁人看来, 下河村没有什么好的,地质也一般,肥沃程度也就那样, 每次赋税都要拖到最后交,林屿不以为然,那只是缺少一点机会而已。
土地不能种麦子,或许能试试种点别的呢, 地是死的人是活的, 总不能饿死吧?哪怕是再贫瘠的土地,也能开出花来。
等到秋来, 桂花盛开满园飘香,游览桂花园,摘桂花做糕点,香囊,桂花蜜,在包装一下关于桂花的传说, 何愁不发家致富?林屿畅享着一整个产业链, 越说越起劲, 已经在脑子里勾勒出一副完全的图画。
只要肯动脑,何处不是丰收乡!
白老先生被他的“饼”吸引了,脱口问道:“那为什么不立刻开始呢?”
“因为种花需要时间呐!一根桂花枝条, 至少也需要两三年, 才能长成花树, 这中间的时间, 难道村民喝西北风吗?”林屿重新回到现实, “所以最稳妥的办法, 还是一边种地一边种花, 种花不需要额外的时间,每日抽出一个时辰足够了。养上五六年七八年,自然形成规模,两边都不耽误。”
但是这可有得等,白老先生叹道,急不得。他把这事悄然记在心里,准备帮把手。
林屿还不知道,他最大的天使投资人,已经决定投资他的项目。他还在感慨着,别的地方又该如何利用现有优势发展。
比如魏家集,荒地上种一大片青草,养羊或者养牛,说不定还能降低耕牛的价格。又或者是上河村,利用她们甘甜的井水,卖出更好的价格。
他只当是闲聊,把设想一一说出,好好过了一把瘾,最后笑到,“谢谢老先生肯听我发牢骚。”
“这怎么能算牢骚,顶多就是闲聊。”白老先生摇头,“我听着受益良多呢!”
“您不觉得我聒噪就行。”林屿说着:“去下一个地方。”
长兴县一共十五个村子,花了三天时间,走遍了所有地方,最后才把白老先生送了回去。
“幸不辱命!”林屿把人交给白县令,白县令再次露出畅快的笑意:“叔叔一直在夸你,说你这个向导做得好。”
“老先生觉得好,也不枉费我走一遭。大人如果没事,那我就先走了。”
“好你先忙吧!过几天我再去找你。”白县令拍了拍林屿的肩膀,先走了进去。
既然完成向导的任务,林屿就把这事从行程表上划掉,重新开始忙活自己的事情,除了预先安排超市的节日庆祝,促销,还要兼顾自己的店铺,因为他打算挤出一个月时间,先把楚楚送去上学。
第一次远离家长的孩子,心里不知道多紧张呢。楚楚一遍又一遍的收拾这包裹,唯恐自己落下了什么。最后还是康安拦住了她,“带那么多干什么!只带最重要的东西,如果缺了再买就是,蓝州总不至于什么铺子都没有吧?”
“话是这么说,但外头买的总归没有自己准备的好。”楚楚嘴上这么说,还是停下了手。大哥除了给她准备了二百两的银票,另外还有一匣子碎银铜钱,方便平时花销。
“出门在外,兜里有钱遇事不慌。”林屿叮嘱她,“如果遇到什么事,就去求助蔡夫人,她不会不给面子的。”
楚楚点头,表示自己记住了。
蔡夫人已经来过信,女学班的开学时间定在二月二,龙抬头的好日子,而蓝州路上需要花上五六天,来回不便。
林屿打算跟蔡夫人一起出发,日子定在正月二十,蔡夫人也要顺便看望自己的堂妹。
钱庄开在哪儿,蔡夫人人就要赶去哪儿,她在好几个州城都有宅院,到了就住在自己家。
林屿难得有几分羡慕,这代表蔡夫人也有很多宅院呐。如果他也能一个州城置办一所宅子,余愿足矣。
他们走了两天后,白县令突然遣人去请林屿过来,可跑遍了店里,都没找到人,孙衙役急得跺脚,“怎么办呐!大人那边还急着招人呐!”
“可是老板已经走了两天,初步预计一个月才回来。 ”蓉蓉讪讪解释,她又有什么办法?只能把林屿临走交代的信件拿出来,让孙衙役带回去交差。
白县令只找到一封信件,竟然也不生气,“这事也怪我,没有提前问过,竟没想到他去送妹妹上学了。好在这事也不急,等他回家也来得及。”
他是高兴糊涂了,想要跟人分享喜悦,这才急急招人来。
孙衙役咋舌,这林小哥是交了什么好运?没找到人白县令竟然不生气,还表示十分理解,太阳打西边出来啦?但他什么都没敢问,只能点头表示自己晓得了。
白县令在书房激动啊,难以抒发自己的情绪,只能不停踱步,念着信件的内容,缓解自己的兴奋。
这是一篇半正式的公文,发函人是翠州夏知州身边的亲信师爷,他出面发函,差不多就是敲定下来了。信中以闲聊家常的口气说,几个月后州城会拨下一部税款来,专门用于长兴的发展。如果能顺利的做好,就让全州城都推广起来。
作为发起人的白县令,注定能吃到最后福利,说不定还能在皇帝面前挂个号。
毕竟夏知州的学生遍布天下,人脉更广,他有心举荐,就是个傻瓜笨蛋也能扶摇直上。
妙啊!白县令幻想着升官发财的景象,笑的合不拢嘴。
而走出一百多里地的林屿还不知道他交了什么好运,临时报佛脚,正在督促楚楚背书,也是打发路上的时间。
最基础的四书五经他们都背过记过,然后根据个人兴趣,看自己感兴趣的。楚楚是什么杂书都爱看一点,学的多,她还不知道要学些什么,悄悄问了蔡夫人。
蔡夫人也摸不清堂妹会教什么内容,只好回忆着以前跟堂妹的相处:“我妹妹以前就是兴趣广泛,只要感兴趣的都会学一学,不论是诗词歌赋,或者曲艺琴棋都入了门,不过学点什么都是好的。”
“那可真厉害!”楚楚眼神发亮,对没见面的先生升起几分好感。
蔡夫人失笑,她从前觉得堂妹三分钟热度,什么都学不长久,没想到在孩子眼里,这是厉害的标志。
赶着路很快到了蓝州,这里跟金州又是完全不同的,细密的春雨似乎都泛着愁意,柳叶冒出新芽,都是说不出的诗情画意,就连路边的孩童,也会吟两句诗,兰州人杰地灵名不虚传。
蔡夫人直接朝着城内一所院子去了,他还记得堂妹的地址,结果才刚刚到门口,发现院子里三层外三层被围了个水泄不通。
怎么回事?蔡夫人下车,努力拨开人群挤到最前面,对管事模样的人说:“这里是姚青竹姚夫人的宅院吗?”
管事抽空瞥一眼,大声说着:“是,这里是姚夫人的住处,请到后面排队。”
蔡夫人心想我还排队? 我到妹妹家里还需要排队?她直接表明身份,言道自己是来拜访堂妹的,没想到管家嘴角一撇,继续说:“亲戚也要排队!”
身后传来哄笑声,有人大声起哄,“我们都是姚夫人的亲戚!都得排队!”
蔡夫人心头一阵恼火,这都算什么事儿啊?竟然被个管家拦在外头不能进门。
紧随其后的林屿连忙拦住蔡夫人的怒火,“情况不太对,夫人您身上有名贴吗?”
报出名字没被人拦过的蔡夫人,终于想起自己从来没用过的名帖,回马车上抽出一张,递给管家,管家接过一看,隐隐想起夫人之前前叮嘱过,要好好的接待自己的姐姐,一改刚才傲慢的样子,立刻把人往屋里请:“对不住,对不住,是我怠慢了夫人,我该打!”同时做势扇了自己两耳刮子,
蔡夫人面色稍霁,心里仍然不痛快,管家指挥人把他们的马车停到后门,把人往院子里请,这才继续说道:“自从咱们家夫人放出了要招女学生的消息,门槛都差点让人踩破了,一窝蜂都挤了过来,都想求着咱们夫人收学生。但是夫人发了话,只招二十个个学生,所以呀那些上门攀亲戚攀关系的,一直堵在门口,也用过同样的借口,所以我才……”才误解了。
管家解释合情合理,蔡夫人并不苛刻,这才缓和了面色。一行人被带到了后院,刚进院子就能听到断断续续的琴声,似乎有人在拨弄琴弦,调试音节。
跨过月亮门,院内有一座凉亭,凉亭四周挂着白纱,随风舞动,亭内坐着一个白衣女子,信手拨弄琴弦。
管家立刻站着不动,不出声也不说话,蔡夫人也是如此。他们都不动,林屿也不好动,只能对着弟妹使了个眼色,暗示他们安静。
楚楚乖乖的站着,眼中盖不住的好奇,这就是她以后的先生嘛?
林屿侧耳听着,觉得琴声悦耳动听,但是难以掩饰透出一点喑哑,而且音节断断续续,并没有谱成曲子。
大概过了一盏茶功夫,白衣女子终于放弃弹琴,转过身来,面上露出惊喜,叫着姐姐。
蔡夫人信步上前,“你啊你,还是老毛病,思考的时候不喜欢人打扰。”
“那样会打断灵感吗,灵感稍纵即逝,当然不能放过。”这位姚夫人转过身来,正对着林屿四人
是一位大概二十来来岁的夫人,整个人透出灵动潇洒,挥洒自如的氛围,一根碧玉簪挽住头发,别的一点装饰都无。
姐妹叙旧,外人不好插话,他静静跪坐在后方的蒲团上,此时跪坐在地即为正坐,是一种比较正式的礼仪,也是正襟危坐这个词语的由来,但很考验腿脚。
林屿目光微微下垂,避开直视对方,显示对主人的尊重。毕竟为妹妹求学而来,该有的礼节不能少。
姚夫人表面上在跟姐姐说话,实际用眼角余光观察面前的人,看唯一的少女不动不摇不亢不卑,心里稍微满意了些,出身小户能有如此气度,算是过关了。
想到这里,姚夫人转入正题,“姐姐,这是你推荐给我的学生?”
“是的,这孩子性格极好,天赋又高……我不忍心叫他明珠暗投……”蔡夫人连忙说着好话。
姚夫人微微摆手,“这些东西我都会自己看,我收徒弟,最看重的还是品性,方便让我们二人单独说说话吗?”
蔡夫人一愣,这又是哪一出?不是早就答应收徒弟了吗?现在这话倒像是临时考核的样子。
姚夫人报以微笑,没错,就是考核。当先生的考核学生天经地义,没有任何理由阻拦,蔡夫人只能站了起来,使眼色让楚楚镇定,保持平常心即可。
其余人退了出去,只剩下楚楚和姚夫人。
第一百二十九章
站在院子外面, 四人面面相觑,蔡夫人率先开口:“抱歉,我真的没想到……”
林屿截住她的话音:“这不是夫人的问题, 既然是来求学,自当虔诚,问几个问题不算什么。”
蔡夫人心下稍定,这事是她办的不地道, 人都大老远赶过来, 才说要考校,这不是逗人玩嘛?她心里抱歉之余, 飞快的思考弥补措施,或许能找到其他的先生。
“我对我妹妹很有信心,她不至于这段关卡都过不去。”林屿主动安慰着,“夫人安心等待便是。”
他们在外面等,里面的楚楚也是满心忐忑,她担心问到什么没学过的问题, 这时, 她想起曾经大哥的理论, 不管答什么题,哪怕真的一点不会,至少不要留空, 考官都会酌情给分, 答题不行, 瞎编还不会吗?
楚楚心下稍定, 就听到对面的夫人慢慢问道:“天方地圆还是天圆地方?”
楚楚:???这是什么意思?因为太过冲击, 她停下思考, 组织语言准备回答, 迟疑了一会儿。
姚夫人把她的迟疑当成了呆愣,略感失望。
这个问题是姚夫人从书上看来的,困扰她很久,于是她把它作为考校的考题,当然,她并不指望这些学生能够回答,只是希望能开拓自己的思路,说不定有灵光一现呢?
却没想到,刚好撞上了楚楚擅长的领域。
楚楚哪里是不会回答?她是不知道该怎么形容,停顿了一分多钟,终于开始比划,“既不是天方地圆,也不是天圆地方,而是天地是一个球体。”
回忆着以前大哥做的小实验,她用桌上的白纸折了一个球型,再模拟一艘小船航行,“夫人,有没有去过海边?一艘船靠近港口,总是先慢慢的露出桅杆,然后才是船身,像不像在攀爬圆球?”她一边说,一边让白纸小船慢慢滚动,一遍又一遍演示从桅杆间再到船身露出的过程,来印证自己的观点。
“荒谬!人如果生活在球上,难道不会掉下去?”
“可是,人类只占据了球体上的一小部分呀,那一块就是平整的。”楚楚继续解释着,同时把白纸一放,“像这样,跟桌子接触的地方,球体也是平整的。”
“实在是过于荒唐,难以置信。”姚夫人依然不肯相信。
“夫人既然不信,又为何问我呢?难道只是为了得到一个否定答案?”楚楚歪着脑袋,放下手里的工具,“真或者假自有定论,哪怕现在不行,过上五十年一百年,总会被证明。”
“我有耐心,可以等。”楚楚十分坚定。
少女的眼睛亮晶晶,里面闪烁着一种光,那种光虽然微小,却没有熄灭,坚定地照耀着前方的路。
本来心生怒气的姚夫人,怒气缓缓消失,用双手盖住自己的面颊,多久了?多久没见过这样坚定的眼神?曾经的她,也是这么坚定,要学诗书,要学谋略,样样都要好,只是遭遇挫折后,她迷茫了,她迟疑了,何必这么辛苦。反正她名气足够大,无人不夸,无人不赞美,
在华美的赞誉中,她忘记了自己想追求的东西,现在,她在一个少女身上,重新找回这种眼神。
突然觉得,收个徒弟也不坏?
林屿一等,就等了半个时辰,时间越久,他越是放心。本来嘛,如果面试失败,不需要一盏茶,人就会出来,现在拖得越久,说明聊的越欢。
果然,等到出院子时,姚夫人已经紧紧拉住出处的手,格外的亲热。蔡夫人上前,打趣说:“考教的怎么样?要不然我把人带走?”
“别别别,姐姐要是把人带走,我还得追回来,岂不是误事?”姚夫人也笑着说,同时转过身来,对着林屿说:“徒弟我收下了,择日就行拜师礼吧!”
背后传来康平长长的呼气声,他放心的点头,对着妹妹露出笑来
“那是当然!”林屿回答。
两边人说了一会儿客套话,姚夫人跟蔡夫人姐妹重聚,还有说不完的话,而林屿也想问问楚楚,刚才面试的情况。
客房里,楚楚一五一十的回答,他自己也不知道为什么说完几句话后,姚夫人就同意收他为徒。
“不管怎么说,都是好事。你就安心留下,跟着姚夫人学习,我看姚夫人才智兼备,会是个好先生。”
“可是我舍不得哥哥们。”楚楚惆怅,“这一去,又不知道多久。”
“你学东西,我们也知道你呆在哪儿,不会担心的。”康安抢先接话,“倒不如等你学成归来,我们好好比一比。”
“输的人要答应赢的人一个要求!”楚楚立刻加上筹码。
“一言为定!”
“拉勾拉勾!”
看到楚楚重新恢复了平时的模样,林屿也算放心。舟车劳顿,一路旅行,洗过风尘后,他们早早的就睡着了。
反而是正院的灯点了很久,因为姚夫人和蔡夫人正在秉烛夜谈,蔡夫人有她的忧虑无人诉说,现在好容易碰上姐妹,竹筒倒豆子说了个痛快,和儿子的矛盾争执妥协,实在让蔡夫人心力交瘁。现在儿子仍在玄州边界,还不知道怎么样呢?。
姚夫人却赞同道,“这个建议说的好,姐姐招揽到一个好的幕后军师!”
蔡夫人知道妹妹有其他渠道获得朝廷动向,忙问怎么回事,姚夫人想了想,先朝天上一指,然后动了动大拇指。
蔡夫人懂了,“又出什么事了?”那个手势的含义是指大皇子。
“到处让人送生辰礼!说的好听,其实就是逼着大商人站队,用家财保平安,如果不上他的船,那就把船凿沉。之前墨州的玉记商行,就是送礼送晚了,没过两天,嫡出大小姐遇上山匪,正巧被那谁救了,成了他的妾室。”
那整个玉记,不就成了大小姐的嫁妆嘛?蔡夫人倒吸冷气,虽然她家是儿子,可也难免有兔死狐悲之感。商户商户,钱财虽然多,可遇到强权根本一点作用都不起。
姚夫人也是这么感叹,打起精神说,“所以啊,呆在军队里或许能混出头,如果元执能当官,至少还能再庇护蔡家二十年,元执的亲事,姐姐也要抓紧。”
蔡夫人恍惚点头,两姐妹又絮絮叨叨聊了彼此得到的信息,对局势更加清醒。
一夜好眠后,林屿醒来之后,发现客院里陆陆续续住进来好几户人,据说都是这次姚夫人收的徒弟,彼此碰上了就微笑颔首。林屿刚跟人打完招呼,就发现一个熟面孔,这不是新兴隆商行的小姐谢怡然吗?
第一百三十章
谢怡然听到背后有人叫她的名字, 本想着陌生的蓝州怎么会碰到熟人,心头一紧后回头看,意外的发现居然是个从前见过几次的熟人, 林屿林老板。
徐夫人也没想到,居然还能在这里碰见熟人,她收起自己的惊讶开始像往常一样打招呼。
“真没想到这里也能碰到你们,谢姑娘也是求学吗?”
“是啊, 姚夫人的名声可是享誉蓝州有名的才女, 能够学到她的三分,已经受用不尽。”徐夫人嘴上说着客套话, 其实心里还真的有点疑惑。
姚夫人的才学,即使在人杰地灵的蓝州,也是数一数二的,所以她一说授徒,别人挤破了头都想要抢到这个机会,就算是她们, 也是托了不少关系才拿到入门资格。现在在这里看到林屿, 难道他背后有什么不知道的关系?
林屿觉得徐夫人的态度有点奇怪, 但没往心里去,既然谢姑娘也在这里求学,互相照应也是应该的。
楚楚也是这么想, 除了谢怡然她就不认识别人, 趁着这个机会跟谢姑娘熟悉, 了解彼此的脾性。
客院里渐渐住满了人, 二十个的名额已经满了, 随时能够看到容貌出众, 金尊玉贵的姑娘出没。
林屿提前让楚楚采购好生活所需, 还传授集体生活的经验,“包里带上一点小零嘴,等到晚上很容易饿,吃一点顶饿,还能跟同窗打好关系。”
以前在寝室,谁还没经历过熄灯之前抢泡面呢?青春期的孩子,胃就是个无底洞,什么都想啃两口,一到□□点饿的抓心挠肺,就是板蓝根都要冲来喝一杯所以务必要准备好睡前的小零食饼干,扛饿。
楚楚听得咯咯直笑,连说自己没有那么馋。
“这不是馋的问题,而是身体在催促你进食。本来就是长个头的时候,不吃饱怎么有力气上学?”林屿认真的说,“这可都是经验之谈。”
“好吧,那我统统都收好了。”楚楚把零食箱子收好,放在床铺之上,林屿把生活用品什么的统统准备好,贴上便签条方便取用。
一下子让楚楚独自生活,他比楚楚还不习惯。
又待了一天,林屿本以为自己该走了,却不曾想,管家带来了姚夫人的口信,让各位陪同人员暂时不急。
“可以留下来,见证姑娘们的第一次活动?”
林屿发觉这位姚夫人时常有些奇思妙想。
管家显然已经习惯解释,他说:“明天夫人安排了一场登山,让各位弟子能够互相熟悉,增加默契。”他说的这么轻描淡写,林屿也就只当是社交类活动,毕竟偶尔上香拜佛也会爬山嘛,小意思。
等到了目的地,他才知道这场爬山醉翁之意不在酒,不仅要爬山,还需要在林子里找到提前藏好的箱子,带着箱子到山顶才算是功成。
这种比赛实力跟运气都缺一不可,非要有想法有能力才能同时做到。
林屿暂时不明白姚夫人又要搞什么新花样,他跟楚楚是分开出发的,他们走后山,楚楚她们要走前山。
康平跟康安低声交谈:“楚楚这回不会要遭吧?”
“这你放心,爬山楚楚反而有优势啊,她是村里走惯的,肯定比别的姑娘强,只要能运气好一点,及时找到箱子就算赢。”名次也不强求,不是倒数的就行。
条件放的这么宽,一下子安心多了呢!
费了好半天终于登上山顶,二月里也热出一身的汗,林屿站在侧面擦汗,环视四周,都是送姑娘来的父母,他们的活动量更少,累的上气不接下气,气喘吁吁之余还用怨念的眼神盯着姚夫人。
姚夫人神清气爽的摇着团扇,还有兴致跟蔡夫人聊天,完全忽视那些父母怨念的目光,,没办法,人家是先生呐。
林屿平稳好呼吸后,就站在高处望向山下的小路,完全看不见人影,只有窄小的石阶路被制备遮住了。
好在上山只有一条路,怎么也不至于迷路。
*
姚夫人看似漫不经心,其实正在跟蔡夫人交换信息。蔡夫人用眼神点了点在场的家长,发现在场的多数不是本地人。
“你又搞什么花样?”
“姐姐,我自有分寸。”姚夫人颔首:“倒是姐姐你,还没告诉我你的幕后军师是谁呐!”
蔡夫人眼神在不远处的林屿身上滑过,嘴上却说:“我答应了别人不能说的,不然以后谁还敢给我出主意啊?”
“哼,你不告诉我,我早晚也能查出来的。”
蔡夫人心想你查吧查吧,也好转移下注意力,反正这个人选是肯定想不到的。
*
山脚下,管家宣布规则后,又描述了箱子的式样,让各位姑娘自己寻找。
二十个姑娘年纪不一,大概从十岁到十五之间,此刻脑袋里大大的问号,一个圆脸姑娘忍不住问:“丫头也不能帮忙吗?”
管家笑眯眯的:“当然不行,做主的是各位姑娘,难道下决定之下还要问过丫头的意见?”
他故意一激。
姑娘们何时受过这样的激,自然答应下来,准备独自上山寻箱。
楚楚听完了规则后,默念几遍确定自己记住,然后过去找到谢怡然,主动结盟:“谢姐姐,要不让我们结成一组?也好有个照应。”
谢怡然也有心结盟,但不晓得结盟算不算违规,而管家现在在旁边装闭嘴葫芦,一个字都不说。
楚楚附耳过去,“法不禁止,即为默许。我都过来拉姐姐手了,管家不也装没看见吗?”那也就是说,可以结盟但是低调。
谢怡然瞬间懂了,顺势牵起楚楚的手,两人踏上了石阶路,同时小声商量该先爬山还是先找箱子。
“先找箱子,然后全力爬山。”楚楚说。
“可是未必不会有人先全力上山,然后在路口拦截人,抢走我们的箱子。”谢怡然瞟了山下的姑娘说。
“那就综合一点,先上到山腰,甩开人之后找箱子,如何?”
“这个主意好!但是楚楚你体力能跟上吗?”
楚楚得意的一挽袖子,“我可是爬山上树,无所不能啊,体力相当充沛!”不是她吹,至少甩这些小姐们三条街!
既然决定好分工,她们先一口气走了好远,然后隐没进树立寻找箱子。
她们走后,剩余的姑娘也好像领悟到管家的未尽之语,纷纷找了平时合得来的同窗组成队友,一起踏上征途。
最后那个提出疑问的圆脸姑娘落了蛋,她气的直跺脚,然后赌气自己开始爬山。
*
楚楚一直流行着路边附近,虽然说到了半山腰才去找箱子,但万一运气好提前找到呢?运气可是最说不准的东西。
不过尽管楚楚瞪大了眼睛,也没有寻找这样的机会,到了山腰,体力减退,正好去找箱子。
“一起找还是分开找?”
“分开找,速度更快,我们虽然甩开其他人,难保她们不会已经找到箱子追上来,速战速决。”
“好,听谢姐姐的。”
“也别叫我谢姐姐,我顶多大你三四岁,叫我怡然吧。”谢怡然主动拉近关系。
楚楚点头:“那你也叫我楚楚,家里人都这么叫,我们虽然分开找箱子,但是不管找没找到,两刻钟都在石阶路汇合,可以吧?”
“可以!”
二人分开,在树林里穿梭行走,寻找箱子。
楚楚说自己爬山上树无所不能,还真不是吹牛,她记着箱子是红色的,一尺见方,于是努力睁大眼睛寻找着,不论是草皮落叶还是树杈,都要凑近看一眼,连空心的树木都要瞅一眼,任何一点都不放过。奈何运气实在不好,竟然什么也没发现。
楚楚记着约定时间,两刻钟后回到石阶路边,一息后谢怡然也赶了回来,犹豫着不知道该如何开口。
“怎么啦?找到还是没找到?”楚楚关心的问。
谢怡然面对她澄澈的目光,犹豫着说:“我好像找到了一个箱子,但是我够不着。”
“在哪儿在哪儿?哎呀咱们赶快去啊,不然被别人捡走了。”楚楚一听哪里还稳得住,连忙催促着。
谢怡然顺势被拉走了,走到旁边的树林,发现谢怡然说够不着还是真的,竟然是在鸟窝里!起码距离地面还有两丈远。
“夫人也真是煞费苦心喔。”竟然还能找到这样的地方藏东西,看得见摸不着。
幸好碰到的是楚楚,不然还真没办法,她把裙摆卷吧卷吧塞进腰里,试了试树干的粗细能撑的住她的体重,三下五除二手脚并用就上了树,一点点靠近红箱子。
红箱子在枝条上摇摇欲坠,楚楚努力伸出手去够,还是够不着,索性摇晃起树枝来。
谢怡然在树下心都要跳到嗓子眼了,生怕楚楚摔下来。她颤声说:“你快下来,别晃树枝,我瞧着害怕”
“嗯?”楚楚回头,红箱子已经应声落下,跌进软泥里。她麻利的倒退下树:“怡然你刚才说什么?”
谢怡然捂着胸口,“你吓死我了!刚才多危险。”
“看着危险,其实我腿勾着树干呢,就是再晃两圈也下不来!”楚楚还得意展示,可把谢怡然吓的够呛。
她把红箱子捡起来,擦干表面的泥土,“箱子是你费劲拿下来的,你收好。”
“你收好才对啊,这明明是你先发现的啊。”楚楚把东西一堆,诧异的说:“怡然你跟我客气什么?这就是你的。”
“可是你上树拿到的”
“先到先得嘛,你这边拿到了箱子,那我们两人就能专心寻找下一个箱子,我运气不好,就是找不到。”楚楚露出苦闷,“运气啊运气,真是琢磨不定。”
她说的坚决,谢怡然只好收好箱子,“行,咱们继续找。”两人这下找箱子,效率更高,没一会儿,谢怡然就在小溪边发现一个被沙土半掩的箱子。
楚楚眼睛一亮,奋力把箱子挖开,顾不上脏,哈哈大笑。
“赶紧上山去,这次我们不捞个第一第二,也会是前五名。”楚楚洗干净手,跟谢怡然闷头往山顶冲。
等她们走后大概一刻钟,同样的小溪边出现另外一个姑娘,她似乎是单独出来找箱子的,手里拿着木棍,小心翼翼的拨开草丛。
很快她的木棍碰到什么东西,她眼睛一亮,连忙过去薅开草丛,露出里面两个红箱子。
居然是两个!姑娘正欲喊叫,突然闭上了嘴巴。她从草丛里捡出一个箱子来,然后又提起另外一个箱子,环视一周,松手丢进溪水里,看着溪水把箱子带走了。
她再把手洗干净,假装什么都没发生,直接踏上山顶的路。
*
拿着箱子,楚楚一个劲的往上冲,随身都有劲,谢怡然都跟不上她的速度。
她们两一口气冲到快到临山顶的坡上,打算歇歇脚时,却听到旁边的树林里传来呜呜咽咽的哭声,又像有人哭又像是风声。
楚楚抖了抖,大白天的,这是怎么了?她伸长脖子往树林里看,有衣裳晃动的影子,原来是人啊吓她一跳!楚楚正要走进去看一看,谢怡然先拦住了她,“先在旁边听一听。”
“为什么啊?这应该是我们认识的人啊。”
“你现在旁边看看就晓得。”谢怡然把楚楚一拉,让她躲到另外一边的树林里,楚楚不明所以也没有立刻反驳,没出声。
她们后面没多远还有其余人,过了一刻钟也到了坡上,听到哭声后迟疑着进了树林里,然后传来隐隐的说话声,并且越来越急。
“不行,不可以!”后进去的人急匆匆跑了出来,“我也是辛苦找到的箱子,凭什么给你?就凭你哭的可怜?”她说完立刻跑着上山,生怕后面的人追上来。
呃楚楚都不知道该说什么好了,原来还有卖惨这一招。《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