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周乾:今晚回家。
小半个月没想起这个男人, 冷不丁看见这条消息,祝染先是一愣, 然后蓦地腾起一股久违的火气, 盯着手机哼笑。
大忙人可总算回来了。
那头忙着和姜瑶谈事情的陈舒华,听见这声,下意识抬起头, “怎么了?”
“你们忙,周乾回来了。”扔下这么一句, 不等陈舒华反应,祝染拎上包,起身朝外走,没好一会儿,又折回来, “对了舒华,协议拿给我。”
早就拟好, 放在陈舒华这儿, 一直没来拿。
陈舒华从抽屉里”将协议拿给她, 没多说别的, 眼底略深地看她:“有什么事随时叫我。”
“放心吧。”
大小姐挥了挥手里几张白纸黑字A四纸, 留给她一个潇洒的背影。
姜瑶扭头看着空空如也的门口,不免担心:“祝小姐没事吧?”
网上舆论她也看过,大多是吃不到葡萄说葡萄酸的仇富酸菜精, 甚至开了小号下场当键盘侠与他们对阵, 顺风顺水的大小姐被这样对待,指定受不了。但他们这种家庭, 拿着离婚协议回去又能做什么呢?
“过目一下。”陈舒华淡定将合同理好, 递给她, 不甚明显地笑了下,“放心吧,她就是懒,贪玩儿。”
生在狐狸洞里,有几个真正没心眼的?
将自己的名字落在签名处,祝染拿起两分协议端详片刻,随后整个人靠到沙发里,从包里掏出随身小镜子左看右看,镜面反射出来的女孩儿五官无一不精致,年轻鲜活,身材又辣。
别的不说,周乾能够在新婚抛下自己这个大美女跑去出差,指定是哪里有点毛病,别人都是颜性恋,狗男人是工作性恋吧。
他要是被漂亮优秀的情敌勾走,祝染兴许还挺服气,毕竟她除了美貌和钱一无是处,但自己的魅力居然还不如工作大,简直是对美女的侮辱。
祝染越想越气,去你的联姻工具人,谁爱当谁当!
晚九点,客厅里顶灯大亮,祝染还在想待会儿用什么姿势扔离婚协议比较酷,门口“咔哒”一声——
门打开,周乾风尘仆仆地从门外进来。
一眼瞧见歪在沙发上坐没坐相的小姑娘,穿着简单的休闲白T与浅粉百褶裙,咋一眼像刚放学的高中生,雪白笔直的大长腿交叉搁在茶几上,脚趾圆润,跟某种毛绒小动物一样懒洋洋地时翘时蜷,平日里多是披散的长发高高扎起马尾,浑身散发着二十多岁的姑娘特有的青春明媚,眼尾那点上翘的弧度又有点慵懒勾人。
此时正低着头,专心致志地看着手里的几张纸,不知道又买了什么东西。
周乾没由来松口气,勾勾唇,向她阔步走过去。
见他进来,祝染抬头,下意识从沙发上站起来,本就不小的眼睛立即瞪圆了一圈。
男人身量笔直,西装外套拎在手上,但衬衫领带仍旧一丝不苟,像刚从一场会议里走出来似的,冷淡禁欲,看着她的眼神却直勾勾地、像着了把经久未见的干柴烈火,这模样出去钓,姜太公都得认输。
刚新婚,就这么久没见,说实话,很想。
周乾放下公文包,将外套扔沙发上,自知大小姐心情不好,漫不经心地解了颗扣子,伸手去拉她的手臂,试图将人裹进怀里先哄了再说。
祝染敏捷地侧身避开,脑子里飞快闪过预演八百遍的狂霸酷炫拽姿势,扬起手里的离婚协议“啪”地扔他脸上,恶狠狠道:“去你的联姻!”下巴一扬,大小姐气势陡然拔高两米八,亮澄澄的眼颇有居高临下之势的嫌弃:“跟你的事业过一辈子去吧!我当年抓阄怎么就眼瞎抓了你这么个东西。”
力的相互作用下,协议纸张在空中“哗啦啦”扬扬洒洒,最终偃旗息鼓地落了地。
周乾猝不及防地没反应过来,眼神愕然,盯着地板上几张纸,“离婚协议”几个大字,刺得他眼底明火直蹿。
大小姐扔完,也不看他,拉上旁边早准备好的行李箱,扭腰就走。
刚刚只顾着看祝染去了,周乾竟没瞧见大喇喇立在旁边的行李箱。
拖鞋趿拉的声音停在玄关,窸窸窣窣,身后的女人在换鞋。
周乾眼神渐渐沉下去,头一回动作比脑子还快,转身几步拽住祝染的手臂,将人抵在门口的玄关柜前。
他倾着身,漆黑的眸直勾勾地盯着她,喷在她脸颊的气息灼热,出口的男低音却是比冰川极地还冷,“我是不是说过,有些话不能乱说?”
结婚后,还学会玩儿离婚协议了。
原本挺宽敞的玄关,祝染被男人禁锢在双臂之间,抬头看他都得注意不要亲上去。
板着脸往后仰了仰头,瞧他要吃人的模样,她莫名觉得很好笑,抱着胸,讽意十足地睨他:“是不是还以为我跟你说气话呢?”
玄关顶上灯光暖黄,两人之间拔剑弩张的冷然,给原本调子温馨的光豁出条尖锐的口子。
周乾眉心直跳,下意识不想听浑身是刺的女人接下来的话,不等他有所动作,下一秒就听小姑娘一字一顿——
“我无比认真。”
祝染的眼睛眼仁很黑,有种又黑又亮的通透质感,暖黄的灯光下,格外地流光溢彩,直视看着人的时候,心里真实想法大喇喇摆在那双眼里,呼之欲出。
周乾的灵魂好似被分成了两半,相互做追逐游戏似的,他还是不愿信,撑着柜子的手青筋鼓起,垂眸盯着小姑娘的眼,低声问:“为什么?”
“你已经不喜欢我了。”祝染回答得斩钉截铁,旋即嗤笑了声,抄着她做作的洋腔怪调,“当然了,我知道周总眼里只有工作,看不上这些情情爱爱,结婚也是为了公司利益。”
“但我呢,只是个喜欢吃喝玩儿乐的俗人,我需要爱情。”
以前能感受到他的喜欢,或许因为没进入天越,那时候年轻气盛,又有闲情,谈情说爱算是消遣。
“不喜欢?”周乾眼里几乎有点诧异,像是不明白她为什么这样问,盯着她出神地看了会儿,眼底渐渐恢复平静,哂笑着用一条手臂绕过她的背,将人按进怀里,在她头顶低声问:“我什么时候说过不喜欢了?”
如果不喜欢,就不会让她进自己家一样进出他办公室,随便当着公司员工对他撒野,总裁办的秘书研究她的口味比对他还尽职尽责,每次出差都不忘给她带份礼物。
他以为,已经表现得足够明显。
听他这么问,祝染故作震惊:“亲一下像要你命一样,找你约个会还得排队,那叫喜欢?”
结婚前后倒是不一样了,男人的心思猜不透,也无所谓了,他们之间的本就不是什么喜欢或不喜欢的问题。
他们不合适,但这样的理由在一心只有事业、为了野心接受联姻的男人眼里,根本就不是个问题。
周乾自嘲地笑了下,生来冷淡的声音,却透着点儿无力挣扎的无奈,“就因为这个?我可以解释。”
没成想,那些不想让她知道、惯来自我消化的过去,这会儿竟成了缓和他们关系的急救药。至于工作,以后多抽出时间陪她就是。
“可我现在不想知道了。”祝染扭过头,明晃晃的不配合不合作。
每一袋薯片出现在超市售货架前,都会被工厂印上保质期,因为没人会愿意买过了保质期的薯片。
出差回来就碰上这么一遭,周乾实在是被她这一招打得措手不及,一时半会儿真不知道拿她怎么办。
两人沉默下来,玄关的声控灯没人出声,自动熄灭,周围蓦地陷入一片黑暗,一起一伏的呼吸声分外清晰。
窸窣衣料摩擦的声音,揽着祝染的手臂收紧,周乾低下头,在她额头印下一吻,再到鼻尖唇角,带着莫名示好的调情味道。
祝染突然重咳一声,灯应声而亮,她推搡身前的男人,板着小脸,语气冷嗖嗖:“你让开,我要回家了。”
她说的是祝家。
周乾退开了些,微垂着眼,眼神深沉,“染染,我们好好聊一聊?”手上始终没有松开祝染,对风险莫名的直觉,今晚不能轻易让人离开。
“我们没什么好聊的。”祝染翻了个白眼,突然想起什么,意味深长的目光往他上下一扫,细软声音拖腔带调地:“好歹也是有过百日恩的一日夫妻,好心提醒你一下,你那样没日没夜的加班,请注意身体哦。”
以后周家要是绝后了,这么大的家业可没人继承,说不定就便宜祝钰黄雀在后的儿子闺女啦。
听起来有点阴阳怪气,心知狡诈的狐狸可不会这么好心,但周乾紧绷着的那根弦却没由来松怔一下,无奈笑了笑,声音温和:“那我先送你回去?”
后面一段时间,都不会很忙,有时间慢慢哄。
“不要你送。”祝染收起表情,臭着脸拒绝。
“那让司机送你?”男人适时退步,声音潺潺温柔,“女孩子晚上开车不安全。”
“……也行。”祝染不情不愿答应,知道周乾那爱当爹的德性,自己一直拒绝,就别想走了。
大晚上的,周乾多少不放心,跟着小姑娘送到车库,目视她头也不回地上车,“砰”地一声——车门被负起摔上的声音,心里跟着“咯噔”一下,太阳穴不安跳动。
没见她开过的粉红小跑扬长而去,他立在原地站了许久,才拧着眉上楼,这段时间不眠不休地在忙,回来就与家里姑娘吵一架,这会儿张牙舞爪的疲倦潮涌般席卷而来。
下意识去主卧,打开灯,周乾神经敏锐地绷直,快速将各个角落扫了一遍,被她当装饰品放在柜子上的稀有皮包包不翼而飞,沙发跟床一反常态地整洁,床头零食架空空如也。
乍一看房间与过去没有两样,她搬来之前,就提前准备了全套的用品,无外乎女孩子的零碎用品,衣帽间争奇斗艳的衣服化妆品全都没了。
周乾凝神看着,蓦地转身,拿起车钥匙迅速下楼。
这个点,路上车不多,更没什么人,他紧握方向盘,冷白的手背青筋明显,视线专注地注视前方,踩着油门避开零星的车辆,黑色轿车残影如豹地冲往梧桐巷方向。
——
司机将祝染送到祝家主宅大门外,复古式别墅里灯火稀疏,祝誉跟盛媛估计都睡了,剩下的指定是周乾的同类祝钰,她往上瞥了眼,嚼着口香糖用下巴点了点不远处,“先不走,等一下。”
司机小哥不明所以,虽然很想快点下班,但雇主的话就是工作内容,卑微社畜只能面不改色点头:“好的祝小姐。”
她拎着行李箱进门,祝誉和盛媛被家里阿姨叫下楼,老两口瞧着从天而降的闺女,睡眼惺忪地揉眼睛,懵懵然开口:“染染怎么回来了?”
“这会儿回来做什么?周乾呢?”
“爸、妈,我要跟周乾离婚。”祝染单刀直入冲进血雨腥风的话题,悠闲往沙发坐下,将手里的一份协议扔实木茶几上,抬头望着他们,乖巧无比的表情说着不是人说的话:“协议都起好了,就等周乾签字啦。”
可怜浅觉浅眠的中年夫妇,还没从前一个地l雷中醒神,又被她突然轰来的一炮炸得“神清气爽”,精神得不能再精神。
盛媛女士先反应过来,一口气直充脑门,冷冷地瞪着她:“大半夜你跟我玩儿过家家呢?”平日里精致到每一根发丝的秀发,这会儿被忽视得彻底,随意往而后一撩,“你们才结婚多久?说出去也不怕让人看笑话。”
没什么脾气的祝誉推正着急忙慌戴歪的眼镜,颇为无奈地看向自己闺女,语重心长:“你妈妈说得对,染染啊,你已经结婚啦,不能再像以前那样胡闹,离婚这种话不能瞎说。”
祝染像个不速之客,深夜到家,原本已沉入黑夜的住宅,一盏接着一盏,灯火通明,将周围风水讲究的园艺照得薄光朦胧。
半点不意外父母这样的反应,祝染不由自主地坐直了身体,倾身将协议往前推了下,这时候骨子里那点世家千金的雅致气息倒有点“水落石出”的意思,说出的话莫名信服:“我很认真,祝家给我的可以收回去,过去二十多年就当您二位给牺牲我的补偿好了。”
祝誉瞳眯起眼,打量她。
盛媛松怔,第一次如此认真地审视这个被他们亲手娇惯得不成样的女儿,好似不可置信。
“牺牲”两个字,像汽车行驶在平坦马路上扎到一颗小石子,咯噔一下,知道她说的是联姻牺牲,这在他们这种家庭实属稀疏平常,可她却没由来口干唇燥。
她身旁的中年男人,满脸都是对叛逆女儿的无可奈何,叹口气、走向祝染,拿起协议,用审查国际合同的严谨一行行看下去,眼神渐变。
半响,他抬眸,要笑不笑地看着祝染,“不要周家的东西,让祝家收回你的所有,染染是真要跟小周离婚?”
他了解自家花钱流水的女儿,没缺过钱,但实实在在是个小财奴,经常去周家打劫,只是闹脾气,不可能轻易拿出她所有的筹码肆意挥霍。
祝染眨眨眼:“是的,爸爸,你没听错。”
话音兀一落下,常年刀枪不入的好脾气面具被不起眼的石子哐当磕碎,祝誉沉下脸,镜片后一双老谋深算的眼严峻盯着她,“那你告诉我,没了这些,你还剩什么?拿什么活下去?”
盛媛下倏地扭头:“祝誉!”然后下意识去看祝染。
祝染面不改色,眼巴巴望着她爹,仿佛在说“您接着说,我听着”。
祝誉头回发现,自己并非完全了解自己这顽劣的闺女,突然笑起来,“好啊,咱染染翅膀硬了。”紧接着,他话音一转,“但你看看你自己,什么都不会,还不如跟你一起鬼混的陈舒华,人家好歹能把半死不活的陈家盘活了?染染,你呢?”
“除了跟周乾结婚,你还能做什么?”
中年男人的连声质问仿佛从天而降的一道惊雷,劈到祝染今晚的离婚导火索上,迅雷不及掩耳地燃起燎原之火,她豁然起身,历久弥新的情绪毫无预兆地爆发起来,一通“父慈女孝”地嘲讽:“对,我就是废物!这不正是你们所期盼的吗?”
“祝染你闭嘴!”盛媛瞳孔骤缩,蓦地提高声音,从未有过的尖锐。
昔日就算世界末日来临也要保持贵妇优雅的盛媛女士,这会儿穷图匕见似的,不顾形象,倒有点普通市井妇女的影子。
“我真长成舒华那样,你们才着急吧?”祝染眼尾高扬,匆忙下楼的脚步声越来越近,她抬起眼,与出现在楼梯口的祝钰四目相对,颇为古怪地笑起来,悠悠道:“毕竟祝家只需要一个祝钰,不需要第二个祝染。”
祝钰被这椎心泣血的一句话钉在原地,脚下生根,愕然地看着她:“染染?”
盛媛已经慌得说不出话,祝誉同样震惊不可置信,或许更多是伪装画皮被扒掉的恼羞成怒,“啪”地一声——
“爸!”“祝誉!”
大概临时卸了力,并不重,祝染眼泪却直接滚出来,倔强地扬着高贵的下巴,双眼通红溜圆地瞪着他们。
祝誉失神一瞬,悻悻地望着女儿,欲言又止。
刚一动手就后悔,不管她所说真假,自小捧在手心疼爱是真的,他从来舍不得说她一句重话,小时候两兄妹吵架打架,第一个收拾祝钰。
祝染冷哼,转身就走。
“染染。”祝钰眼疾手快地冲上来拦她,拽住行李箱拉杆,拖住不让走。
盛媛一反常态地没出声,注视着争执不下的兄妹俩,脑子里全是他们小时候打闹的画面,走马观花,余下空荡荡一片。
下一秒祝染突然松手,抬脚跑了出去,祝钰惊悚发现,行李箱贼轻,根本就是空箱子。
这他妈的,有备而来!全家都被摆了一道。
祝染狗撵似的跑出大门,迅速窜上车,“开车。”
今天为什么穿得如此青春活力,因为跑得快啊。
车子开出祝宅,太过于专注心里想的事,祝染和周乾都没有注意旁边经过的车。
祝染坐在车里,面颊顶着眼泪,莫名笑了下,没事儿人似的从包里拿出纸巾、镜子,小心地擦,绝不能花了她今天的清纯妆。
什么时候窥探到了父母宠爱下的秘密呢?也说不清楚,像无数融汇大海的水,通天的本事也查不到人家祖籍哪里,姓甚名谁,什么时候定居大海。
人类的欲望无穷,越往上爬,看得更多,就越是欲壑难填,逐渐进化成眼里只有金钱利益的怪物。
自祝家选择与周家联姻合作,就注定她成不了祝钰、周乾,或是陈舒华,两家实力相当,隐约有种微妙的平衡,任何一方多出个优秀的继承人,这种平衡便将如履薄冰,既然选择强强联合,至少周城与祝誉还掌权的时候,平衡就不允许打破。
跟重男轻女无关,把周乾换成女人,祝钰生在她后面,祝钰也会是同样的下场。
当然,拉不出粑粑也不能全怪地心引力不够,她就是个彻头彻尾爱安图享乐的大小姐,所以很有自知之明地默认了生在金屋,一切享受都明码标价的豪门生存法则,周乾祝钰能出力,她出人也一样嘛。
今天又为什么打破?都承认自己是废物了,还指望废物有什么原则、良心呢。
至于让他们收回祝家给的东西,祝染轻哼,那是爷爷给的,该收也不是他们来收。
更何况,她的底气可不止这些。
——
周乾将车停好,与拿着车钥匙冲出来的祝钰装个正着,立刻意识到不对,拧起眉:“染染呢?”
“你怎么来了?”祝钰讶异了下,想起什么又了然,急不可耐地掐腰扶额,“我妹回来说要跟你离婚呢,结果和我爸妈吵起来……我爸动了下手,就跑了。”
听了这话,周乾漆眸骤沉,隐约察觉到什么。
敞开的大门,瓷器类摔碎的声音和着女人歇斯底里的怒吼长着翅膀飞出来,“你打她做什么?从小到大我都没舍得打过,你怎么这么自私呢?她说的难道不是事实?本来就委屈,让她出口气怎么了?就你脸面重要!”
祝钰回头瞧了眼,心累地叹口气,这些年爸妈总吵架,隐约知道是因为他妹。
却没想到是这样。
里面安静了几秒,男人的低哄,伴随细细的抽泣声,“我真后悔……你难道不知道她多记仇?她小时候为什么讨厌周乾,还不是因为吃了掉地上的棒棒糖,被周乾看见骂了她,一连好几年最讨厌的人都是周乾,以后她要是一辈子不回来,祝誉我跟你没完!”
祝钰:“……”
周乾低头搓了搓后脖颈,无奈哂笑,倒没想到在时候听到了疑惑多年的答案。
祝染很小的时候就很黏他,后来不知道什么原因,突然讨厌上他,一讨厌就是好几年,天天把“死也不会嫁给你”挂在嘴边,那时候都是小孩儿,他已经有了“自己未来老婆要自己照顾”的思想觉悟,对小姑娘的恶言恶语通常左耳进右耳出,该管的照样管。
棒棒糖事件他还记得,小姑娘上高中后,两人关系缓和,特意为这事儿跑来解释,又委屈又凶——
“那糖才没掉地上,只是差点掉了,我接住了。”
“你不夸我不浪费就算了,还骂我!”
祝钰苦着脸:“我妹还哭了,大半夜也不知道会去哪儿,你有没有秦昭和陈舒华的联系方式?我看她就跟他俩关系最好。”
“我知道她在哪儿。”周乾冷淡留下一句,回身打开车门,坐进驾驶室,到了岳家门口都没打算进去拜访一二。
作者有话说:
粥:谁慌了我不说。
我染宝还是有点小聪明在身上的,啵啵。
入V啦!双更,是今天12号的更新,这几天更新时间有变,上完夹子会恢复正常,本章评论会发红包哦。
再次提醒:本文有关豪门的东西都是架空靠编,别用现实逻辑代入嗷。
下一本《你是禁忌》求收藏呀。
沈别枝被欠债无数的父亲送到那个人身边,
他对自己很好,什么都是最好,心情好会逗她一逗。
男人成熟稳重,少女懵懂,难免春心萌动。
她鼓足勇气站到他面前,怀春心事尽显于面颊,“季叔叔……”
他落在她身上的目光温柔依旧,却笑着调侃:“枝枝想要替父还债?”
他温柔带笑的目光,像羞耻的镰刀,将沈別枝从里到外剖开,无可遁形。
她突然放下了妄想,努力学习,试图一朝两清,远离他身边。
直到她与那位阳光少年的绯色传言传入男人耳中。
那日,他当着学校所有人的面,踩碎了少年送给她的向日葵。
男人的长指抬起她下巴,对她露出一个她从未见过的笑容,在她耳畔低语:“浑身上下都写着我的名字,还敢招惹别人?”
沈别枝一慌,脑中闪出某些支离破碎的回忆。
最后,沈别枝做到了,她欠男人的越来越少。
但季夜鸣将她看得一天比一天紧,生怕一转眼,她就飞走了。
#狗血#强取豪夺#火葬场#
阅读指南:
1.女主对男配有过好感,sc,1v1。
2.文案里的学校是大学,已成年,老男人强宠小娇娇的故事。
3.男主不老,年龄差8,此叔叔非彼叔叔。
第17章
回了家, 周乾没上四十九楼,而是去了四十八楼, 去年他们订婚, 祝家老爷子送祝染一套房,她高高兴兴选在他楼下,录了两人相关信息, 他能直接进去。
从小一起长大,他对祝染的圈子爱好, 甚至是资产都了如指掌,她不爱买房,名下仅有这一套。
近段时间小姑娘应该都住这儿,今天的事或许他出差这些天就已经策划好,小狐狸聪明得很, 还狠得下心。
为打破联姻枷锁,家人都舍弃, 如她所说, 无比认真。
出了电梯, 顾及小姑娘的脾气, 先规矩地按门铃。
周乾靠在门外墙上, 低下头,舌尖轻轻抵着后槽牙,眼睛盯着脚上没来得及换的居家拖鞋, 自他妈死后, 再没有如此狼狈过。
就像一快蛋糕,刚出炉就定给了他, 所以不急着吃, 一直放那儿, 等突然想起这块蛋糕,早成了精长了脚溜得飞快。
他活该。
墙的另一面,客厅灯光大亮,生活用品应有尽有,半点不像匆忙落脚的样。
祝染刚卸完妆,躺在沙发上敷面膜,听见门铃声,扭头疑惑一眼,旋即想起是谁,便定好敷面膜的时间,手指快速按着手机,点出首歌,假装没听见。
一层一户的平层,私家电梯入户,外人人进不来,当时买的时候没想过日后会住进来,除了录入她与周乾的信息,其他人都没有。
这段时间确实一直住这里,周乾出差那天,她就将所有东西搬出来,今晚那个行李箱主要使命就是跟她去祝家装样子。
她不缺房住,更不需投资,所以不爱买房,更喜欢买除了好看就一无是处的女人装饰品,所以私房就这一套,还是爷爷送的,实属在冷宫里积灰已久,要不是闹离婚,根本想不起自己还有套房。
好在私密性高,楼上楼上的距离,只要不想,可以永远碰不见。
改天叫狗男人把电梯卡物归原主,门锁指纹换掉,万事大吉,这会儿门锁还有他的指纹,以他的修养,应该干不出私自进门的事儿。
十五分钟后,用掉的面膜扔垃圾桶,祝染一蹦一跳地到门口,点开猫眼显示器,门口连只苍蝇也瞧不见,松了口气。
啧,人家霸总怎么可能会痴痴等在女人门口,太丢逼格了。
祝染撇嘴,转身准备回卧室,身后“咔哒”一声——
她猛地回头,瞪向光明正大“登堂入室”的男人,抄着做作的讶异语气:“咦?谁啊这是?是大名鼎鼎的周总吗?”
周乾充耳不闻,眼神下意识落到她脸上,阔步向她走去,祝染警惕后退,凶巴巴地呵斥:“你想干嘛?赶紧出去,别打扰我睡觉。”
周乾一把抓住她手臂,将人捞进怀里,手背轻碰她的脸颊,低声问:“疼不疼?”
小姑娘脸颊白净,估计刚做完护肤,水润细腻,没瞧见半点痕迹,堵在心口的一口气才算落地一半。
祝染气鼓鼓地拍开他的手,大力搡他的胸膛,男人稳得要死,仗着身高腿长,纹丝不动。
她气急了,“少动手动脚,周总要是有空,就把协议签好送来,而不是大半夜私闯民宅。”
一口一个周总,听得周乾额角直跳,环着她肩背的手臂收紧,让祝染连挣扎的余地都没了,只余下一双眼,恶狠狠地瞪他。
他垂下眼,无奈扯唇,注视着她,松散地半开玩笑:“来我老婆这儿,应该不算不算私闯民宅。”
“谁是你老婆?”祝染横他一眼,冷嗖嗖地:“是准前妻!”
“染染,讲点道理,解释的机会都不给我,就将我判成前任,是不是太无情了?”话里倦意难掩。
呸!
祝染扔给他一个优雅的翻白眼,张口就要骂他。
周乾不甚明显地笑了下,不给她开口的机会,眼神冷淡而深沉地睨她,用“今天吃什么”的语气轻描淡写:“你知道,我爸不是个东西,年轻的时候玩儿得花,万花丛中过、没人讨得了好。但常在河边走,总有玩儿脱的时候,给一大学生搞得未婚先孕,后来也许是为了孩子,他们结了婚,生下我后,她得了产后抑郁症,时好时疯。”
那时候大学生比濒危动物还珍贵,他妈是个普通人家炸锅卖铁出来上的大学,没抵住男人风流倜傥的诱惑,更玩儿不过百指绕肠的手段,名节即枷锁的年代,流言非蜚语,是剜肉饮血的刀子。
“你不是总问我们为什么搬离梧桐巷,因为我妈死在了那里,他不敢。”男人语气仍旧没什么情绪,眼神也淡,听起来头皮发麻。
祝染惊愕,确实不知道周家还有这种秘密,心情有点复杂,知道周叔叔年轻时放浪,没想到玩儿得这么过分。
自己过去的问题,明明白白给人伤口撒盐,尴尬地想,难怪他烦。
“别这样看着我,我不告诉你,就是不想脏了你的耳朵。”周乾以手捂住她的眼,到底是半遮半掩,没彻底把那些赤l裸不堪说给她听。
盖在眼睛上的手掌,属于男人特有的粗粝、温暖,祝染很烦,极力想忽视这种触感,忍不住开始胡思乱想。
可能因为常看小说漫画,她有种敏锐的直觉——这个故事的逻辑站不住脚。或许也是同理心太差,生这个圈子,比这更乱七八糟的狗血,不知见过几何,未婚先孕真不算个事儿,作为亲生儿子的周乾有心理阴影很正常,但为什么她爹妈那种见过大风大浪的老狐狸,每次听她问起周叔叔与他老婆,也对此谈之色变、闭口不言?
要么周乾没对她说完整个故事,要么连他也不知道真正的故事是什么。
不过要是能顺利离婚,这些都不重要,以前关心,是因为喜欢他,以后,与自己无关的事,她可没兴趣追根究底。
小姑娘这会儿倒老实,一动不动,眨动的眼睫,扫在他手心,周乾心下微动,低下头,温柔潺潺地贴在她耳边,“所以,我想跟你顺应礼节结婚,不管发生什么,都来得名正言顺。”
时代开放已久,圈子里养小白脸的女人一大把,但大小姐从小泡在蜜罐儿里长大,承受能力恐怕还不如他妈,避,孕套并非百分百几率,没必要图一时欢响。
所以,这就是婚前不肯亲近自己的原因?祝染心道幸好被捂住眼睛,两相对比,显得以前老缠着人家亲密的自己,也太不矜持,简直脚趾抓地,买什么房,自己抠得了。
当然,她才不会觉得是自己的问题,谁叫他不说!就是把她脑瓜里的豆腐渣全倒出来,再抖一抖,也不敢想“二十七岁的正常成熟男人,是个拒绝婚前性,行为的男德班班长”这种不着边际的故事是事实吧!
瞧小姑娘没被挡住的脸红扑扑,就知道在想什么,周乾移开手掌,摸了摸她绯红的脸颊,低声问:“染染还记不记得你的成人礼?”
祝染终于忍不住,提起脚就猛他脚背,恼羞成怒憋出一句:“周乾,你闭嘴!”
显然,两人都记得很清楚。
瞧着自己从小守着看着的女孩儿,长成大人,亭亭玉立,说不激动,是假的。
他那天晚上,就着窈窕多姿的身影喝了不少,二十出头的年纪,年轻气盛,精力旺盛,送小姑娘回房间,到底没忍住亲了她,一发不可收拾,差点没控制住直接做了。
“周乾,晚安呀。”十八岁的祝染,脸上带点婴儿肥,很皮地撅起嘴,嬉皮笑脸隔空飞给他一个虚假亲亲,嘴里还碎碎念着“睡前啵啵送给你”。
宴会在一二楼,三楼没人来,灯也没开,院子里只余长辈们高声阔谈,走廊尽头,窗纱大开,将就外院溜进来的光,喝过酒的姑娘,脸蛋红扑扑,水汪汪的眼睛望着他,亮过苍穹明月。
周乾黢黑的眼眸骤深,突然将面对自己的小姑娘翻个方向,推着进入房间,默不作声地将人抵在门上亲,滚热的酒气往来于两人鼻息间,祝染猝不及防受惊,忍不住挣扎,周乾扣着她后脑勺,不给人退路,勾着颈细密又热烈地吻她,小姑娘迟钝地反应过来,大着胆搂他脖子,生涩地回应。
乍然,紧绷的弦扯断,周乾捏着她下巴,轻抬,狠狠咬她的唇,甚至毫不客气地撬开她的,一通乱扫。
楼下的长辈还没消停,夏蝉蛐蛐吱哇乱叫,但那漆黑的房间,好似所有的声音都离他们远去,只余下窸窣嘬吻的声音,以及两颗止不住狂跳的心脏,如擂如鼓,仿佛要从胸腔里破土而出。
热烈莽撞,抵不过青年少女的青涩、不得要领,他的唇,齿没个轻重,咬得人直哼,用额头撞他,轻轻地不舍得用力,像跟他撒娇。
甜得他瞬间就想做那烽火戏诸侯的昏君,那会儿就是叫他把天上的星星摘下来捧给她,约莫他也会色令智昏、不过脑地答应下来。
“染染,想不想嫁给我?”
黑暗里,小姑娘的双眼迷瞪瞪地:“想啊。”
尚且年少的周乾,不知含蓄,眼神直白,睨着她不知所措的面庞,眼里的火明明暗暗,一边没停地亲,一边随意、漫不经心地扣住她五指,隔着西装,裤的布料,白腻柔软的细指僵硬、颤抖,任他为所欲为。
过后,小姑娘啜泣的眼泪,比白娘子水漫金还多,兜头给他浇了个透心凉,什么邪/火都浇灭了,抱着哄好久才哄好,没直接碰到,也给她的手洗了一遍又一遍。
自认他的禽兽行为,给人吓得不轻,不由想到他可怜早死的妈,后面再情不自禁,也是自我消受,这会儿瞧她羞恼,恨不得生吞活剥了他,后知后觉回过味儿,当年的水漫金山多半是臊的。
玄关灯光明亮,周乾斜靠着玄关柜,哂笑了下。
男人衬衫扣子开了两颗,还没来得及倒时差,浑身散发着冷淡倦意,祝染被他牢牢扣在怀中,着实气很了,穿着拖鞋踩他脚背,整个人的力承上去狠狠一碾,各个五官都跟着加油助力。
离婚呢,提什么成人礼,谁没点儿过去啊。
这一脚可半点没省力,踩得周乾脚背发麻,他岿然不动,垂眼看她,一脸自我讥嘲:“你不知道,那时候我正是血气方刚的年纪,一碰你就硬。”
甚至有时候,小姑娘遥遥相望,隔老远撅起嘴飞个啵啵,都能让他热血下涌,荡漾良久,更别说碰,要想好受点,自觉离远些。
“……”
祝染震惊,听听这说的是人话?多高冷一个人,什么时候这么直白过,指定被夺舍了,现在是周.厚脸皮大妖怪.乾。
此时两人紧贴着,不说还好,一说她就感觉到不对,顿时浑身不自在,背后狐狸毛一炸,推搡男人的肩,嫌弃地试图离远点。
尽管从小一起长大,顺其自然滋生情意,可就是都还在上学、两人跟恋人一样相处的时候,他也没这么紧凑地贴过她,除了成人礼那次,大多时候都秉持“发乎于情,止乎于礼”原则,很有距离感。
“别动。”周乾将她紧紧往怀里带,连带着另一只脚也踩到他脚背上。
正好那会儿,周城有意给他施压,加担子,他顺水推舟地把注意力放工作上,掠夺、谋取是雄性动物天生的野心,很快上手、体会到其中的快感,渐渐地再没多余精力去想花前月下。
这几年随着天越的“版图”越来越大,工作日程按秒计算,他得承认,是真忽视了。
“所以,染染,你得给我个机会。”周乾捏起祝染的下巴,直勾勾地与她对视,从未像这样情绪外放过,生怕一松手,小狐狸溜烟就跑了,黢黑的眼,深邃而凝重,显得整个人冷淡又滚烫。
低沉的声音尤其郑重:“我知道这两年忽视了你,以后我多陪你,好不好?我们先度个蜜月,你想去哪儿?”
作者有话说:
祝染:想去民政局。
粥:哇呜呜呜俺染宝以前好甜好甜,臭周总。
emmmm一个更新消息,前面更了辣么多,为了上夹子,请允许粥明天14号不更一天,后天15号晚上十一点后更,上完夹子就恢复正常更新时间。
下本同《你是禁忌》求收藏!同类型豪门文,男主也是周总的难兄难弟,后面应该会出现。
沈别枝被欠债无数的父亲送到那个人身边,
他对自己很好,什么都是最好,心情好会逗她一逗。
男人成熟稳重,少女懵懂,难免春心萌动。
她鼓足勇气站到他面前,怀春心事尽显于面颊,“季叔叔……”
他落在她身上的目光温柔依旧,却笑着调侃:“枝枝想要替父还债?”
他温柔带笑的目光,像羞耻的镰刀,将沈別枝从里到外剖开,无可遁形。
她突然放下了妄想,努力学习,试图一朝两清,远离他身边。
直到她与那位阳光少年的绯色传言传入男人耳中。
那日,他当着学校所有人的面,踩碎了少年送给她的向日葵。
男人的长指抬起她下巴,对她露出一个她从未见过的笑容,在她耳畔低语:“浑身上下都写着我的名字,还敢招惹别人?”
沈别枝一慌,脑中闪出某些支离破碎的回忆。
最后,沈别枝做到了,她欠男人的越来越少。
但季夜鸣将她看得一天比一天紧,生怕一转眼,她就飞走了。
#狗血#强取豪夺#火葬场#
第18章
周乾多高冷一个人, 以前总觉得,就算天塌下来, 他也能做到面不改色, 什么时候见过他这个样子,要说没半点触动,也不可能, 但什么都晚了。
祝染眼神撇开,心情倒平和下来, 不像平日里那样凶巴巴或者阴阳怪气,语气没什么情绪:“但我们之间,不是这个问题。”
今晚算是演了一出破釜沉舟的戏,可再如何,已经享受小半辈子, 不可能彻底摆脱“祝”这个姓氏,以祝周两家的关系, 就算他们离婚, 也不会交恶, 没必要撕破脸皮扯得太难看。
气已经出了, 余下, 能和平分开,是最好的结果。
这时候提起成人礼,也是有点勾起两人少年回忆的意思, 周乾却忘了, 他的姑娘是个心硬的,好哄的小狐狸, 难搞起来, 不是一星半点的棘手。
任凭那股子酸涩劲儿在喉咙里翻滚好几圈儿, 他兀自将恶果吞下,仍旧是垂着眼,盯着她,空出只手揉她的脸,低声笑问:“还有什么?”
“别动手动脚。”祝染扭开脸,瞪他一眼。
这厮就不配。
还是喜欢她这样,凶巴巴的,但没那么不近人情,周乾心满意足收了手,松松散散地重复一遍,“还有什么?嗯?”
挂钟三针同时在二字家里狭路相逢,窗外明月正当空,今天周五,明天不用上班,日常熬夜的社畜都早睡了,他们这儿的灯光比窗外的明月不知道亮了多少倍。
男人牢牢盯着她的眼神就没移开过,那双眼蕴着划破冷淡的情绪,沉在深邃眼窝里,比屋里的灯还亮。
祝染垂下眼,盯着他胸口的一颗扣子:“我整天只想着爱玩儿,太闲,你有工作有抱负,忙得没空理我,不对等的状态让彼此都不开心。”顿了顿,她抬起头,眼睛透亮澄澈,一眼见底,“柿子和螃蟹我都爱吃,但一起吃就会中毒,不合适。”
“而且,我给过我们机会了,周乾。”她难得无奈地叹口气,撇着嘴没好气说:“你知道我很懒的,能躺着不坐着,最讨厌麻烦了。”
与父母的关系,从没想过打破,因为她觉得就这样也没什么不好,有亏欠打底,往上加的只会是无尽的放纵,爱怎么玩儿怎么玩儿,就算把天捅破了,他们也拿得出女娲娘娘的补天石给她兜底,顶多盛媛女士不轻不重呵斥两句。
头铁去挣扎,反而有可能会撞得头破血流,性价比如此低的事儿,没必要,她才不想干。
整日贪玩儿的家伙认真起来,那股子劲儿,真挺伤人。的确没人比他更了解小姑娘有多懒,小时候三天两头逃课是家常便饭,迟到理由通常都是睡太晚,接她去周家玩儿,下车到屋里的距离都不想走,问他可不可以背。
可为了跟他离婚,却能与父母大伤元气地闹这么一通。
周乾眼里似有什么明明灭灭,喉结滚了几轮,目光在眼前人的脸上逡巡一圈,蓦地松开紧箍的手臂,不动声色地:“好,那染染早些休息,我先回去。”
祝染没来得及松懈,就又听他恢复了日常的冷淡、掺着两份温柔的声音:“明早想吃什么?给你送下来。”
“……”
周乾抬起手,漫不经心地扣扣子,似在等她回答。这次出差,原本就是为了将后面一段时间空出来,好好陪她过一下婚后生活,度蜜月,现在倒好…
到这会儿,他都还不能接受,出个差,怎么就把老婆给出没了?
“周乾,你知道我最讨厌什么吗?”祝染突然开口。
周乾刚扣好一颗扣子,闻声停下来,眼神瞥到她算得上严肃的表情,正了正色,声音低沉:“嗯?”
祝染看着他,眼仁又黑又亮,话里带着点与泼皮大小姐格格不入的认真与执拗,“我最讨厌不纯粹的爱,爱得有原则,爱得需要回报,爱得明码标价,所以我爱你的时候,就会用所有的精力去爱你,但我不爱你的时候,也会全挖出来扔干净。”
父母不是不爱她,或许因为歉疚,倾轧在自己身上的情感,比祝钰那个继承人还要高,但那样的爱,她早就付下了昂贵的账单,甚至未来还要回报相应的利息。
默认,不等于接受,这样的情感交易,在圈子里越是稀松平常,她就越叛逆地、想追求百年难遇的纯粹。
“周乾,你是一个优秀的商人,但配不上祝染老公这个头衔。”她下巴略扬,狐狸翘着尾巴摇晃,矜娇、傲气,又直白坦荡:“我自私自利,没什么大义情怀,心眼还小,肚子也撑不了宰相那么大,没法儿去理解你的事业心、当你背后的女人。”
大小姐只做独一无二的,最重要的,而不是为了其他什么事、或者人,就可以暂时撇下她。
周乾一怔,那冷然如斯的眼里似浮出点惊诧又茫然的情绪,他不是不知道祝家对小姑娘的态度,生在这样的环境,习以为常,不止祝家这样,常跟着她瞎混的秦昭,也差不离七。
两家默认的平衡,他倒无所谓,祝染小时候,怕她被惯得无法无天要长歪,每周周末,按时给她辅导家庭作业,夹带私货地教她不要以势欺人,以钱看人。
但小姑娘不是个耐心的,十分钟问百遍“我可以出去玩儿了吗”,一道题两分钟算不出来,他喝口水的功夫,作业本就壮烈牺牲垃圾桶,尤其“棒棒糖事件”后,一见他撒丫子跑得比耗子还快,想让她老实乖巧写作业,比登天还难。
那时候他觉得,既然她贪玩儿,只要性子不歪,也无伤大雅,两家的家底,够她玩儿遍全世界。
她是个乐观的性子,整天嬉皮笑脸,不知道在乐什么,脾气大,但三分钟冷度,稍稍一哄就又笑眯眯黏上来、抱着喊“哥哥最好了”,他自以为她什么都不知道,就那样懵懵懂懂、天真烂漫地开心一辈子,也挺好。
未曾想过,她比谁都清楚,明白。
就像她说的,不喜欢就全部挖出来,以前小姑娘天天缠着他,恨不得让人施道法、变成个挂件挂他腰上;最近两个月,却整日在外面野得乐不思蜀,全然想不起还有他这个人,就算人在他面前,也是抱着手机跟狐朋狗友聊天,讨论着第二天去哪儿野。
蓦地直觉——如果再不做些什么,或许真的会,就这样失去她。
久未听他说话,祝染瞥他一眼,没好气伸出手:“听清楚了吧?清楚了,就把电梯卡还我,离婚协议什么时候签好,可以叫我上去拿。”说完,她又笑眯眯地,“不过咱们好歹是青梅竹马,祝你早日得偿所愿,把天越的logo印满全世界。”
“不行!”周乾下意识否决,趁着她伸着的手,豁然紧握,一把将人扯回怀里,另只手禁锢住她的侧脸下颌,低下头,在她唇上略显急促地、一口一口地亲,压在她脸颊的鼻息滚热、声音却冷:“电梯卡不会还你,染染想暂时分开住,行,想找我出气、怎样都行,唯独离婚,我不答应。”
“你特么有病!放开。”祝染只觉得腾地一股火直冲头顶,不答应离婚,还他妈耍流氓。
可越挣扎,男人搂得越紧,失去理智的狐狸,直接张牙舞爪地一通扑腾,突然,“啪”地一声——
啊……气氛尴尬凝滞,空气安静,显得声音格外清脆,还有,她有点手疼。
祝染低头看了眼、自己宁愿脱离大脑控制,也要为主人出气的懂事小手,无声无息蜷了蜷五指,很快又理智气壮起来,眼睛溜圆地瞪他。
谁让他死皮白赖不答应离婚,还耍流氓,活该!
周乾几乎怔然了半分钟,先是不动声色抬起眼皮看了眼,以为把狐狸惹急了,瞧她飘忽的眼神,就知道是不小心。
舌尖抵了抵被她扇过的脸,他盯着祝染,半响,自嘲地嗤笑了下,“正好,夫妻俩一起同甘共苦,多有缘分,染染别想着离婚了。”说完,才缓缓松开了禁锢她的手臂。
不要脸!
得了自由,祝染立马毛躁地推拽男人的手臂、肩背,打开门,跟扔人形垃圾似的,用力将他搡出去,指着电梯的方向,凶巴巴地:“赶紧滚,在你把签好字的离婚协议拿给我前,咱就别见面了,免得影响我心情。”
不等人做出什么反应,“砰”地一声,仗着房子隔音好,无辜的门被甩得震天响。
祝染深呼吸,顺了两口气,告诉自己,晚上生气容易乳腺结节,她是个正常的人类,怎能与狗同日而语。
其实也没多意外,两家的牵扯的利益太多,他们要是一离婚,天越与祝氏都会陷入某种微妙的尴尬,周乾不同意离婚才正常。
哼,反正她耗得起,她又没有皇位要继承,可不急着传宗接代,周乾就不一样了,周叔叔年轻虽然浪,但人家手段高,只有这么个名正言顺的独苗。
周乾年纪说大不大,说小不小,可他不行啊,那么快,精,子质量肯定不行,多加几年班,再不留后就留不了吧。
到时候,别说他,就是周叔叔也得帮着想办法。
一门之隔的男人,并不知道里面的祝染如何在心里编排他。
周乾盯着那道门,出神地看了好一会儿,直到入户电梯厅的声控灯自动熄灭,才慢慢回过神,深吸了口气,就着漆黑朝电梯走去。
回到是十九楼,原本不觉得,小姑娘搬走后,才豁然发现,一个人住这套房,真的太大、太空了,空得毫无人气儿。
说实话,从A国回来的前几天,他几乎有些迫不及待,本以为回来就是温香软玉在怀,谁曾想是独守空房的“寂寞冷”。
时差未倒,折腾这么大半夜,伤神伤心,倒也沾床就睡,但再也没有当初她躺在隔壁时,那种放任自己陷入沉睡的安定。
所以今晚,他妈又来找了他——
女人已经神志不清,像只油尽灯枯的蝴蝶,在半圆的露台飞舞,她疯疯癫癫地又笑又哭,盯着他痛苦地掩面流泪,跌坐在地上,行将就木地抽气喃喃:“对不起,妈妈不该那样对你,妈妈不该掐你,等等妈妈……”
那天是她自称妈妈最多的一天,可男孩却高兴不起来,女人已经全然糊涂,自以为在不清醒的时候,已经将他掐死,站在面前的,是她儿子的鬼魂。
一场夏雨过后,空气中飘荡着裹着烂泥味儿的幽香,是满院玫瑰被雨打落,风将惨案送到他面前。
整个梦,最后只余下满目的红,青石板间隙里的凹凼,印出染红的惊惧面孔。
二十多年年,周乾不知道第几次被惊醒,从床上坐起来,出神地盯着前方的黑暗,半响,长长呼出口气。
索性起床,打开窗帘,落地窗大开,夏夜热风兜头灌进来,整个人清醒不少。
城市陷入深眠,一眼望下去,跨江大桥霓虹,分支路灯萤白,将城市的脉络清晰描绘。
回房找了盒烟,周乾叼起一根,慢条斯理点燃,脑子清醒得不能再清醒,不可能在睡得着,干脆去卧室外的阳台抽烟。黑暗里,猩红火星明灭,他垂下眼,单手一磕烟盒,又咬起一根。
他不可能离婚,这辈子都不可能。
周乾注视着夜色下黑漆漆的江水,伸手在烟灰缸里掸了掸烟灰。
作为夜生活的意外,人生的污点,他妈对他只有恨,恨不得弄死他,数次都靠最后关头的母亲天性、救了他这条贱命;周城二十几年来倒是全心全力地培养,因为自己是他唯一的继承人,父慈子孝在两人之间,从来只适合用来嘲讽。
他有野心不假,但如果她不再自己身边,再宏大的野心、事业,没有她的分享,天越总裁的工作,跟站公司大门外当保安也没多大区别。
偏偏这这两年,混账地搞歪了主次,伤了人的心。
祝染在他妈死的那个夏天抓住了他,那是他头一回被如此主动、坚定地选择,虽然一周岁的奶团子屁都不懂,可二十来年的陪伴,何尝不是他此生所得到的,唯一纯粹的感情,满满当当填补了女娲娘娘造他时天赐的空缺。
周乾狠狠吸了口烟,冷淡吐出个烟圈,松散往后一靠,小狐狸要离婚甩掉他,想都别想。
楼下车流交替了不知多少,霓虹路灯与天际晨曦无缝衔接,四十九层高的阳台,浓烈的烟草气嚣张无理地赶跑清新弱小的晨早空气,男人下巴浮出点青茬儿,小茶桌上的烟灰缸几乎冒出了头。
周乾习惯性抬手,入目空荡荡的手腕,回过神,自己还穿着睡衣,改而拿起手机看了眼,还早,这个点儿敢去楼下开门,以小姑娘如今的狠心,起床气能把他从四十八楼推下去。
先去了趟公司,到了大小姐平日里起床的点儿,准时回来,毫无预兆扑了个空,后面几天干脆没去公司,仍旧没见着人,一连几天,祝染都没在家,甚至让陈助理查了整个澜华巷的娱乐场所,也没在。
想起祝染前些天那句“不要见面”,周乾的心脏渐渐沉底,这是在躲他?
事实证明,爱想多这事儿,不止有女人,男人也不遑多让。
别说躲他,祝染压根儿没记起他,因为刚签了姜瑶的漫画IP,这几天都在陈舒华这儿,跟她一起块儿论漫画剧情,她是个按耐不住的性子,兀一签下,就恨不得马上拍成剧。
所以,他们正商量着找编剧、导演和主演的事儿呢。
“女主不太好定,男主公司倒有几个符合,不如叫一起组个局,让你过过眼?”陈舒华问祝染。
“行啊。”祝染用叉子戳了块陈总亲手切的水蜜桃咬进嘴里,四仰八叉躺在沙发上,举着手机,口里含糊不清:“把姜瑶也叫上吧,可以让她进编剧组。”
周乾之前说姜瑶不简单,该说不说,狗在看人上面,确实比人更精确、客观,她决定给姜瑶一个机会,能爬起来,就是双赢的事儿。
陈舒华瞥她一眼,这么多年交情,狐狸尾巴一翘,就知道大小姐在想什么,挑眉:“行,反正你是金主,你说了算。”
华染出品的很多影视,最大的投资方都是借着华染名头的祝染,可能真是资本家女儿的天生技能,大小姐那双眼比开了光的天眼还好使,看上的很少有不赚钱的,所以大小姐钦点的项目,她基本不会置喙太多。
叫人通知公司的相关艺人,她们先过去,晚点那些人再来,毕竟明星们进出澜华巷这种娱乐圣地,不借点儿夜色掩映好像都跟不上潮流。
所以今晚是美男局,为了尊重“食色l性也”这一名句名词,祝染坐在车里,笑眯眯地摇着尾巴,心情十分舒畅。
“秦昭呢?那货怎么没在群里吭声?”
陈舒华好似眼里只有祝染,听到这儿,语气淡淡:“会来吧,哪次少了他?”
“也是。”祝染用手机屏照了照脸,心说估计又跟他爸吵架呢。
三个人虽然经常一起鬼混,但她和秦昭的情况更相似一点,秦昭他爹河边湿了鞋,搞出个上不了台面的私生子,为了继续体面地待在台上,不可能让他进入自家公司,闲散养着已经是最大的恩赐。
不对,人家比可她好了不止“十万八千里”,至少不用联姻。
刚到澜华巷,就见那货开着辆骚包敞跑,风风火火地追上来,“染宝!我来了!”
祝染瞥他一眼,哼笑,正要赏他一根“国际友好”的中手指,手机铃声就响了,瞧见来电显示,实实在在地讶异住。
陈遇那执拗清高的小孩儿,可不是会主动给她打电话的人。
“陈遇?找我有事儿啊?”她把包扔给秦昭,一边接电话,一边跟着两人往大厅里走。
“祝姐姐,我拿到录取通知书了。”少年澄澈的嗓音,明显有些发紧,又故作放松地补充一句:“我来容城了。”
那句“我能见你吗?”在喉咙里“一波三折”地滚了无数回,始终不敢问出口。
作者有话说:
爹那里挨的打,周总来还[吃瓜]
emmm这章再打个预防针叭,第一章粥就说过这本不是传统火葬场,不只写火葬场,所以男主肯定会虐,但不会换,不可能男二上位嗷。
如果主写火葬场,前面粥就不会剖男主视角,只写女主视角惹。
推个预收《她给多少,我出十倍》专栏求收藏呀。
宋雨宁是C大全校闻名的大小姐,娇纵任性,无人敢惹。
偏偏有个人处处和她作对,考试抢第一,招新抢新生,就连食堂占位都跟她抢。
最近,C大校草陈斯屿被人包养的传闻传遍各学院,众多目击证人说得有鼻子有眼。
宋雨宁不信,那种讨人厌的狗东西会有瞎眼的看上?
直到,她亲眼在校门口撞见——
陈斯屿吊儿郎当斜靠在豪车上,睨着容貌精致的年轻女人,眉眼冷淡:“给钱就行,别来学校找我,要脸。”
宋雨宁看得兴奋,整治死对头的机会来了!
所以等女人走后,她抱着折辱死对头的心理,走到陈斯屿面前,神情倨傲:“她给你多少,我出十倍。”
陈斯屿饶有兴致的眼神从上到下往她身上一扫,拖着懒散调子:“行啊。”好似还挺兴奋。
宋雨宁:不愧是以色侍人的狗东西。
*
这天,宋雨宁支使陈斯屿陪自己逛街,正在与他争执要不要买露肩裙子的时候,偶遇他前任金主。
漂亮女人看了她一眼,笑看着陈斯屿,殷切道:“斯屿,你不认我没关系,将来你娶老婆总要给彩礼吧?”
宋雨宁:???
女人走后,她咬牙切齿地问陈斯屿:“她到底是谁?”
陈斯屿勾着她肩,欠欠地笑得不行,在她耳边一字一句:“生理角度来讲,她是我妈。”
“……”
第19章
听了少年的话, 祝染先是一喜,真心实意为他高兴, “恭喜呀, 离你的梦想又近一步。”说完,又嗔怪地问:“来容城怎么不告诉我?我好叫人去接你啊。”
心说要不要顺便把人带这儿来庆祝庆祝,她随意瞥一眼, 瞧这金碧辉煌的“夜”风格大高顶,无论从三百六十度哪个角度看, 都不像祖国的花朵该来的地方。
“不用麻烦姐姐。”少年不卑不亢,却又半点不矛盾地温顺柔和,“我已经找到了兼职和住处,姐姐不用担心。”
除了想迫不及待地见她,也是想着这边兼职的工资会比镇上高出不少, 他早成年了,若总这么靠, 不知道得等到哪个猴年马月才能反哺回去。
“这么快?挺厉害啊。”
祝染若有所思, 自己钱给得不够吗?怎么又兼职。
走前边的秦昭扭头瞅了眼, 大喇喇地啧啧抱怨:“谁呢?接这么久。”
祝染冲他翻了个不失美丽的白眼, 回头也没过问陈遇兼职的事, 笑眯眯道:“行,过两天再打给你呀,一起吃个饭, 也挺久没见了。”五年前的印象已经很模糊, 只记一个青涩,却不卑不亢、傲气内敛的影子。
说完, 她匆匆丢了句, “先这样, 我这边有事儿,拜拜。”
“好。”陈遇低声落下一个字,盯着手机出神地看了会儿,与她的见面约定比想象中来得容易,不知是难以遏制的期待多一点,还是失落多一点。
刚才电话里那道男声,他听得清清楚楚,听起来不怎么像个好人,是她老公吗?
跟上前面两人,秦昭四不像地挎着她的包,贱兮兮地凑上来拷问:“谁啊?乾哥?没闹离婚啦?”
好几天没见,本来都忘了,乍然听见这人的称呼,祝染又来气,瞪他:“闭嘴!”
拿到签过字的离婚协议之前,不想听见有关狗男人的任何一个字。
看来不是,秦昭挠了挠鼻梁,腆着脸凑上去嬉皮笑脸:“人家也是关心你嘛。”
祝染啧了声,嫌弃地躲到陈舒华身后。
傍晚时分,澜华巷各娱乐场所陆陆续续人多起来,暖黄灯光一盏盏点亮,给喜爱寻小树林此类刺激的衣冠禽兽们添点氛围助兴。
四个人,主要是两个人、一路吵吵闹闹上楼,去顶楼尽头他们常用的包间,浮沉园里连客人们都对他们分外熟悉,时不时听见一声“祝小姐”。
“你放开我!”
突然,不知道哪儿来的一声女孩子的哭腔。
秦昭四下打量,“我怎么听到了点声音?”
陈舒华无语:“你怎么比我公司保洁阿姨还八卦?”
澜华巷最贵的浮沉园,明火执仗的“一朝浮沉,一朝梦”,进了醉生梦死的浮沉,最不缺的就是琳琅满目的红男绿女,他们一个月来这八百回,刚刚那种欲绝还迎的女孩儿娇嗔,随处可闻。
秦昭面不改色地当做耳旁风,突然眼神一定,“诶,那不是李佳芮她哥?”
听见死对头的名字,祝染反应贼快地顺着话音瞧过去,一个包间门口,男人怀里抱着个女孩儿,亲得难舍难分,女孩儿好像在用力推拒,在抽泣,她的脚步突然顿住。
好像是瞧见了他们,女孩子的挣扎一下子停了,甚至往男人怀里钻了钻。
秦昭跟个村口情报局大姨似的,抻着脑袋,恨不得脖子再长上三尺,边看还边凑近祝染,悄声与她分享“观后感”:“我怎么觉得那女的有点眼熟?”
祝染眯起眼,毫不客气讥嘲:“是个女人你都眼熟。”
抱着的两人隐在凹进去的门框内,像是等不及就在门口亲了起来,宽敞的过道里,乍一眼真瞧不见,女孩子整个人被藏于里面,又有高大的男人挡住,够呛能瞅见一个脑袋顶以及丁点裙角。
眼熟个鬼。
好似得了女孩儿提醒,李枫侧目扫过他们,眼神阴翳,也没打声招呼,推着人进去,把人顶到门后,比刚才更侵占直白地,扯下怀中人的连衣裙肩带,低下头、越发凶狠地吻她:“怕她们看见?嗯?”
祝染盯着那扇门看了会儿,兴趣泛泛地收回眼。
推进去能做什么,几个人都心知肚明。
秦昭搓了搓下巴,还在她耳边喋喋不休:“李枫虽然老往这边跑,但身边却干净得很,没想到把情人养这儿的呢。”
“闭嘴。”祝染懒洋洋地瞥他一眼。
秦昭真闭嘴了,大小姐听上去就心情不太妙,老虎屁,股摸不得,狐狸漂亮的毛照样不能拔。
没多久,陈舒华叫的几个艺人就来了,祝染正在挑剔桌球的球长得好不好看、够不够圆,闻声回头,“还挺快。”
天越。
陈助理匆忙到总裁办公室,正好装上正准备出去的周乾,忙道:“周总,澜华巷那边说,祝小姐去了浮沉园。”
不愧是祝小姐啊,能去最贵的地方,就绝不降低自己的娱乐水平。
周总前几天就交代了,让他盯着各大娱乐场所,有祝小姐的消息就立马告知他,但五分钟后有个会议,他看着周乾欲言又止。
周乾原本正要去会议室,闻声停下脚步,下意识理了理袖口,总觉得今天领带有点紧,捏着结松一松,淡声:“会议延后,去澜华巷。”
“好的,周总。”陈助理偷瞄他一眼,莫名觉得男人惯常低沉冷淡的声音、隐约透着点紧张,因为祝小姐?
作为周乾的特助,对他最近的生活情况非常清楚,这会儿就是看老板热闹的社畜心情,老婆跑了你知道追了,追桃子吧你。
卑微社畜只希望周总能早日跪求老婆原谅,要不然公司整日充斥着低气压,他日益稀疏的头毛全都得叛逆地离家出走。
周总争气点!
——
澜华巷与天越相隔不算太远,但隔着车水马龙与人山人海,不到晚上,两个地方的人格外有默契地不会碰面。
浮沉园最贵的包厢,走最前面进来的算是华染目前一哥陈岩,身高腿长,长得清俊斯文,戴个无框眼镜,但一笑起来,就全是桃花,去年刚拿了视帝,瞧见祝染就非常就笑眯眯地走过去,“哪敢让祝小姐等。”
光是祝家大小姐的头衔,一般人也不敢得罪,更何况公司里少数知道内情的,都明白祝染怎么着也算他们半个衣食父母,又出了名的脾气大,谁敢真让她等,只是澜华巷这种地方,正当红的艺人属实不敢明目张胆地说来就来。
姜瑶都震惊了,但跟着许怀清这么久,算稳得住,明白自己的本子还不可能轮到这样的咖位来演。
“你来凑什么热闹?”祝染嫌弃地撇嘴,扔掉手里的桌球,打量的目光落到其他人身上。
陈岩:“……”
三五几个男艺人,有演过几部作品的,也有生面孔的新人,祝染突然笑起来,身段玲珑地靠着球桌,裹着紧身牛仔裤的长腿笔直地斜着,一时兴起地提议,“你们谁会桌球?来教我。”
几个大男人面面厮觑,都从对方眼里看到了跃跃欲试,在他们眼里,祝大小姐喊他们过来的意思,简直司马昭之心。虽然大小姐已经结婚,但这些圈子里的形婚就跟家常便饭一样多,这两位前不久也刚爆出过只是毫无感情地联姻,估计不假,毕竟周总刚新婚就能放下如花似玉的新娘,远赴海外出差,能有什么感情。
说实话,谁不心动?献身也没关系,毕竟大小姐不仅有钱,长得还比圈里大部分女艺人都有感觉,不亏。
但没人开口,一群披着光鲜画皮的鲜肉们,多少揣着点自以为的明星矜持。
陈岩看他们一眼,实在接受不了旁人去玷污他的伯乐大小姐,兀自捞了根球杆,到祝染身边,挑眉笑得痞气,“会点皮毛,有没有荣幸教祝小姐?”
“不要。”视帝在祝染这儿是半点面子没有,瞥他一眼,十分嫌弃,“你打得怎么样我不知道?菜鸡。”
陈岩:“……”
那你明明会,干嘛还要别人教啊!
虽然被拒绝得明明白白,一点面子不给,但两人语气间的是一耳朵就能听出的熟络,同来的几个更加畏缩不敢出头了。
瞧他们跟一群憋着蛋不下的鹌鹑模样,祝染突然就意兴阑珊起来,正要叫他们自己随意,就瞥到阴影里站着的青年,对方从一进来好似就退到了众人之外的阴影里,仿佛不屑与他们为伍。
所以刚刚直接没看见。
玩儿似的兴致不讲道理地又莫名起来了,她朝那人勾了勾手指,笑得像随时在打坏主意的狐狸,“你过来教我。”
如同上课时被老师点到名,对方不得不过来,简单的黑T黑裤,脊背挺直,目光直视她,“抱歉,我不会。”
祝染盯着他看了会儿,突然扭头看向一旁当透明人的姜瑶,眉飞色舞地问:“姜瑶,你看他看我的样子,像不像男主?”
漫画里的男主身负血仇,蛰伏于公主身边,被迫尚了公主,却又不得不听从公主,隐忍地、锋利的,像未出鞘的宝剑。
姜瑶一脸“看见男主”的双眼放光,用力点头:“像。”
但是对方是个没什么代表作的透明……如果大小姐就这样定了,结果会十分的未知。
“你叫什么名字?”
听见这样的对话,青年强装镇定底下的那股子屈辱劲儿,好似要破土而出,“路嘉裕。”
路嘉裕是个怀揣着演员梦想的底层新人,知道今天陈总口头上叫他们来的理由是什么,粉饰太平的借口而已,认为祝染不过是个只会吃喝玩儿乐的大小姐,能干出什么正事儿。
“但是我不喜欢你这么看我。”大小姐毫无征兆地发了脾气,斜眼睨他,娇声冷哼,“要真看上你,我最不缺的就是钱,就是为你量身定制几部戏,把你捧成影帝视帝,走向国际都没问题。”可谓是骄横极了。
说者无心,听者有意,这话落入其他几位耳里,分外心动,简直恨不得拉开路嘉裕,自己替上。
路嘉裕却听出了平静下面的暴风雨,眼神晦暗,突然不敢直视那双璀璨夺目的眼,竟有些看不懂这位只日常花天酒地的大小姐。
“但你目前为止,除了张脸还有什么能让我看上?就脸么,周乾不比你好看?不也让我看腻了么。”祝染面不改色提起早已“分崩离析”的“老公”,从球桌上的烟盒里抽出支烟,夹在指间,语气轻飘飘地:“想在这个圈子捞钱,就少给送钱的人摆脸色。”
“不卑不亢、不入大流”是好事儿,但也得青山常在才有机会保持这一高贵品质,该谦卑的时候跟人讲骨气,蠢得无可救药。
作为老板的陈舒华瞧她一眼,勾勾唇,也没为自己的人说话。
早说了,狐狸窝里,不可能生出小白兔。
找秦昭要了火,祝染吸了口烟,隔烟蕴雾,明艳眉眼朦胧昳丽,话里却毫不遮掩地刻薄:“最讨厌的就是你们这股我们都是淤泥里同流合污的泥点子,就你出淤泥而不染的傻白甜清高劲儿。”
此话就过于直白、赤/裸,残忍地将人剖开,挖出心脏扔阳光底下曝晒,一同跟来的人,仿佛兜头被浇下盆凉水,没由来庆幸没有傻不拉几出头。
却又如一道当头棒喝,敲到路嘉裕颇有些愤世嫉俗的脑瓜里,一下子清醒过来,后背悄无声息爬起一股凉意。
若祝染真是他所想的那种人,今天过后,路嘉裕三个字就别想再出现在春笋不断的娱乐圈。可他真的只是纯粹地热爱演戏?如果是,为什么要来澜华巷,陈总可没拿刀逼他。
入了这浮华名利圈,谁不想站在万众瞩目的位置。
“祝小姐,抱歉。”路嘉裕端端正正朝祝染欠了欠身,不消片刻就从愤世嫉俗里走了出来,耿直坦荡得倒像个刚进入社会的愣头青,诚恳真挚:“刚刚是我的不对,望祝小姐不要与我一般计较。”说完,他又犹豫地问:“那……祝小姐看我还像男主吗?”
祝染极其不屑地哼了声,傲娇得很,翘着自己新做的指甲欣赏两眼,悠悠地与秦昭他们说:“我想喝酒,这里喝没什么意思,换个地方。”
秦.狗腿.昭:“好嘞,大小姐想换哪儿?”
“老地方吧。”
路嘉裕心情坐过山车似的极速下降,分外想穿回几分钟前,将刚才不知天高地厚那小子胖揍一顿。
“就他了。”祝染走到门口,突然出声,随意地扔给所有人一个眼神,“我们要换地方,要不要一起,你们随意。”
路嘉裕倏然看向她,神色震惊。
门外灯光明亮,与包厢内的昏暗暧昧对比鲜明,女人就站在明暗交界线里,回头的侧脸在灯光下明媚,影子被昏暗强行挽留下来。
“噗”地一声极其不和谐的笑声,陈岩约莫是想起了自己以前遇见她的时候,笑得不行,被祝染狠狠一瞪,才摸着鼻子收敛。
宽敞过道里,他凑到人身旁,撞了撞祝染的肩膀,低头问:“诶,我以前没这么讨人厌吧?”
“忘了。”祝染将垂下的发丝勾到耳后,举手投足都在注意自己的精致,并不会考虑,自己的回答有没有伤人。
半点没觉得意外,陈岩只是略感惆怅,她就跟“碰见路边的流浪猫,随手喂一把猫粮”没什么两样,至于以后这些猫长得多油光水滑,也不会关心自己是不是曾喂过它们这件事儿。
至今不敢半分松懈,得让她瞧见喂了这把猫粮后的价值,才不会彻底遗忘了他。
“祝染!”熟悉的娇斥出现在众人身后。
祝染转身,李佳芮盯着她与陈岩凑一起的脑袋,以及身旁一群男人,那里面甚至有她墙头,直接气得语无伦次,“你……你都结婚了,还玩儿这么乱!对得起周总吗?”
祝染的目光不经意扫了眼对方身上的鹅黄色吊带连衣裙,眨了眨眼,非常诚恳:“我们真的很有缘,每次我来这边儿,都能碰上你,你不会拿着周乾当幌子,其实是对我爱得无法自拔,从而跟踪我吧?”
说完,又用看跟踪狂变态的眼神炯炯地看着对方,狐狸眼夸张瞪圆了一圈。
秦昭瞳孔地震:“难道我之前猜错了,你其实是染宝的私生粉?”
李佳芮脸应声而绿,“周总知道你在外面跟这些男人鬼混吗?”
“老提这么煞风景的人就没意思了。”祝染一脸“你还是太年轻”的遗憾,十分口无遮拦地慷慨:“既然你这么喜欢就给你吧,技术菜的工作狂快男谁爱守活寡谁要,反正我不要了。”
身旁的男明星们:“嗯???”
这是不给钱能听的吗?
秦昭用他有限的脑浆想了下,很是窃喜地自语:“染宝上次果然是把我跟乾哥作对比啊。”
看样子他还赢了乾哥,从小到大,可是头一回赢过那种天之骄子呢!
李佳芮面红耳赤:“怎么可能!”
祝染悠悠道:“你试试就知道了。”
李佳芮脖子到耳朵通红,眼睛跟兔子似的,要哭不哭的憋屈表情,“祝染!你不要太过分——”
话音未落,她突然闭上了嘴,眼神闪躲地看了眼祝染身后,像被捏住脖子的鹅,老实乖顺下来。
陈舒华敏锐地察觉到不对,回头瞥了眼,当即朝即将发起下一轮“攻击”的祝染狂使眼色。
好胜心极强的祝染把队友忽视了彻底,眼里只有敌方死对头,西子捧心地捂上胸口,做作地绕着腔调:“好心把你喜欢的人给你,你却说我过分,也太让人伤心了。”
周乾盯着那个窈窕嚣张的背影,终于忍无可忍地出声,喉咙发紧,声音涩然,“染染。”
作者有话说:
染宝:男人只是气死对头的工具罢了。
秦昭:老公?别误会,我们只想做对方爸爸。
染宝:?
秦昭:爸爸!
这张周总出现有点少,本来纠结要不要细写,最终还是写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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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场车祸,宋昭一家,除了她,全死了。
组团下地狱的,还有她爹那柔弱不能自理的小三。
小三留下个儿子,她的便宜弟弟陈肆。
好在宋家没有什么贪图家产的极品亲戚。
她又刚好成年,
叔叔伯伯都宽慰会扶持她稳固宋氏集团。
也都劝她不要管陈肆那个野种。
宋昭却冷笑:“野狗当然要拴起来养,才不会咬人。”
陈肆也确实跟野狗一样,非常难驯。
时常用冷冰冰、阴沉沉的目光瞪她。
通常这时候,宋昭就会“啪”地一耳光,将他脑袋都扇得一偏。
两个人一个火爆脾气,一个驯不服的狼,家里几乎每天都硝烟滚滚。
但任宋昭如何打骂,陈肆也不叫她一声“姐姐”。
直到陈肆高烧进医院,宋昭喊去照顾他的人,当面侮辱他,
“一个野种,不如干脆死了的好。”
宋昭推门而进,一巴掌将那人扇出了血,“野种也是宋家的种,你算什么东西?”
陈肆倏地抬起头看向宋昭,目光一如既往的冰冷,却是反常的森然执拗,
他沙哑开口:“昭昭……”
暴脾气大小姐x硬骨头疯狗
第20章
越往上层的资本, 越爱讲究一个“雅”字,浮沉园作为澜华巷最贵的场所, 楼层走道里并非金灿灿一看就不正规地土豪风。古现结合的风格, 宫灯嵌壁,就是路边的跟大爷抢垃圾的流浪汉走进来,也会自动化升华成雅致文艺气息的“行为艺术”。
平日里工作应酬, 周乾也没少来澜华巷,偶尔朋友聚会还会带着祝染一起。今日却是裹挟着些忐忑与紧张来的, 一路上想了无数遍见到人该怎样哄,头一回觉得自己像个情窦初开、不小心惹了女朋友生气的毛头小子。
当他看到祝染身边乌泱泱一大群各种款式的男人,以上焦灼滚热的心情瞬间进化成另一种躁火,像几欲喷发的活火山,差点就冲上去叫那些男人全部滚蛋。
……但以小姑娘现在对他的忍耐, 那么做了,最终滚蛋的只会是自己。
随后注意她对面的李家小女儿, 两位小姑娘的传闻, 周乾偶尔也会听进一耳朵, 原本并不在意除她以外的人对自己如何, 低头自嘲地笑了下, 如今说他卑劣也好,到底是止步于原地,侥幸地想看她是否还有丁点吃醋。
“既然你这么喜欢就给你吧, 技术菜鸡的工作狂快男谁爱守活寡谁要, 反正我不要了。”
周乾心头岩浆似的血猝不及防凉了下来,整个人泥塑似的僵在原地, 漆黑的双眸死死盯着几步前, 甩着尾巴只顾着怼自己敌人, 满口的不在意,把他当个不值钱的玩意儿随口扔给别人的小狐狸。
一时间,他直接忽视了能精准砸到每个男人尊严点的雄风质疑,耳鸣嗡嗡了长达半分钟,那骄横的小狐狸还在添油加醋地试图将他推销除却。
“好心把你喜欢的人给你,你居然说我过分,也太伤人心了。”
再不想承认,一个字一个字地拆开来,倒腾翻了天,也扒拉不出丁点的在意。
周乾终于忍无可忍,阔步向她走去,眼神紧锁着那个背影,喉咙发紧,低沉的声音冷然而艰涩,“染染。”仿佛是从牙缝里挤出的两个字。
冷不丁听见熟悉的声音,祝染乍然回头,男人已步至跟前,周身散发的冷气像刚打开门的速冻冰箱,如凝实质。
半响,她一点没有背后说人的自觉,扭头看其他人,十分做作地惊讶:“你们快看,曹操来了诶。”
“……”
神仙打架,谁敢不要命地接招。
看样子大小姐和周总这是婚姻危机了,陈岩眼里划过点兴味,故意似的,朝周乾礼貌打招呼:“周总。”
一哥开口,其他几位也跟着接二连三添堵:“周总。”
七嘴八舌打招呼的场面,就跟宫斗剧里妃嫔觐见正宫娘娘似的,偏偏觉得自己特懂规矩,不懂正宫多心堵。
周乾将嚼碎十个柠檬的酸味儿囫囵咽下,堪堪扫他们一眼,眉眼看似淡得跟瞧见路边的阿猫阿狗没两样,仿佛那万千世界除了装下一个祝染,就算是大罗神仙下凡也难进他的眼。
直盯着祝染看了好一会儿,他突然扯唇笑了下,若无其事地、像往常一样,声音和着几分温柔地低声叫她:“染染,先跟我回家,嗯?”
瞧他这刀枪不入的模样,祝染意兴阑珊地收起了矫揉造作,白了他一眼,“来干嘛?协议签好了?”
话音刚落,缩在一旁练习“如何生动模仿鹌鹑”的李佳芮,倏地破功,震惊瞪大眼,祝染要跟周总离婚?她不是很喜欢他么?
其他人面面厮觑,夫妻之间,这“协议”能是什么,八百个心眼的人精们谁意会不到。
这会儿,周乾倒是突然冷冷地瞥他们一眼,警告的意思非常明显。
除陈岩以及初生牛犊不怕虎的新人路嘉裕以外,其他人纷纷拿出背剧本的聚精会神,看的看天花板,研究的研究廊内雕花,心里那个后悔啊,周总那个眼神分明在说“今天这事儿飞出去一个字,你们一个都跑不了”。
路嘉裕这个愣头青,在回想先前祝染说的那句“周乾不也看腻了么”,原来真腻了,周总这样的男人都能腻,大小姐能看上自己什么,他越发惭愧不已,暗自下定决心好好演戏,拿钱回报。
对祝染夹枪带棍的话,周乾假装耳边飘过一阵风,看着她的眼神压制着几欲破土而出的侵占性,却只能隐忍而无奈,“这几天我把你说的话想了很多遍。”
“什么鬼?”祝染一时没反应过来,眼神凉嗖嗖的,满脸“有话快说,有屁快放”的表情。
“我不想跟工作过一辈子。”周乾深深注视着她,到底没忍住,伸手握住她后颈,将人勾到怀里,垂下眼神,惯来冷淡的眼,这会儿竟外泄着些许炙热的诚实:“只想跟老婆过一辈子。”
众目睽睽之下,他哪里说过这种近乎告白的直接坦荡,一个二十七岁的成熟男人,这会儿也无法控制地、生理性地红了耳廓。
祝染当没瞧见,也懒得挣扎他的怀抱,全然无所谓地云淡风轻,“哦,那你换个老婆不就行了。”
“不换。”周乾深吸一口气,自我讥嘲地勾了下唇,“我这辈子就只有你一个,小时候管你教你,长大了也只喜欢你。”
听到这儿,祝染忍无可忍,刚要大开嘲讽,握在后颈的手掌就改而扶住她的脸,轻轻抬起,周乾喉结发紧,颇有些发狠地与她直视,“染染不是说我是优秀的商人?商人重利,亏本的买卖我不做。”
怎么可能换?换了就再没有一个“祝染”能在一周岁时抓住他的手指,咯咯直笑,更没有哪个“祝染”会填满他二十几年贫瘠的人生。
回首过去,摘除一个祝染,便廖剩无几。
“……”
这话震惊的不止一个人,陈舒华与秦昭跟祝染是发小,看得出来周乾不是不喜欢她,从未劝过,是因为他们是祝染这边的人,尊重她的选择,但实在没想到,周总竟然也能说出这样的话……多少有点耍赖的意思了。
陈岩讶异地看了两人一眼,心道传言有误啊,这哪儿是联姻工具人走向?高低有点儿失落,周总不放手,其他人真不敢冒着开罪他的风险勇往直上。
李佳芮有些失神,一直以为是联姻将他与祝染绑在一起,没想到他是这样地喜欢,就更要帮他看好祝染了,坚决不能让她给周总戴绿帽子。
祝染颇为震惊地瞪着他,压根儿没料到冷冷淡淡的男人丢下脸皮,能不要脸得如此豁达辽阔,不过想想他年轻时干的那些事儿,确实是个闷骚。
“说这些有什么用呢?现在,是我、不想跟你过。”她没好气地拍开男人的手,回头叫自己的狐朋狗友,“舒华,秦昭,走了。”
见她要走,周乾一把抓住她的手,略压低视线,温低声轻哄:“染染,我们回家好好谈谈?”
“说了没什么好谈的,你烦不烦?”
见她这不耐烦的骄横样,周乾无奈笑了下,看着她,声音听起来好似恢复了平日的游刃有余,“就算没谈拢,染染想要离婚协议,正好也方便是吗?”
祝染的脚步突然停下,怀疑地瞅他一眼,到底没抵住离婚协议的诱惑,心想周乾这样矜贵骄傲的人,不至于破天荒撒个谎只为骗她回去,不情不愿地撇嘴:“好吧好吧。”
深夜的柏油马路,没多少车,路灯大亮,一路上司机开得飞快,两人没有任何交流。
祝染余光瞥了眼身旁松散靠着后座、闭目养神的男人,心里啧了声。
先前说他技术菜还快,周乾竟没生气,说实话,这会儿她还有点佩服,不愧是干大事儿的人啊,就是比普通人敢于接受自己的缺陷。
门打开,周乾让祝染先进去。
兀一踏进,淡淡烟草气息扑面而来,祝染讶异地回头看了眼男人,心说这是抽了多少,才能让这么宽敞的房子沾上味儿,啧啧乐道:“你不是不喜欢抽烟的人吗?自己抽得倒挺得劲儿呢。”
“没有不喜欢。”周乾自嘲地扯了下唇,没多解释。
抽烟这件事儿,他要早得多。
祝染中学叛逆时期,偶然撞到他抽烟,他没来得及按灭,就被人抢了过去,十多岁的姑娘眼睛瞪圆,好像发现了什么不得了的天大事,“周乾,你居然抽烟!”
紧接着她就着他没抽完的烟就尝了一口,他劈手夺下,呛得不行的小姑娘,老大不高兴,“为什么它让你抽,不让我抽!”
没想到她是这样的脑回路,周乾哭笑不得,边给她喂水边与她同仇敌忾:“那就不抽它,以后我也不抽。”
结果没多久,就撞到她在学校里抽,当时他气得七窍生烟,气她被自己带坏,后来索性戒了,也试图将小姑娘改回来,偏偏那时候她讨厌他,他说东,小狐狸偏要往西,还跟个狡猾的泥鳅似的抓不住。
后来她上高中,明显感觉到对他的态度好转,渐生了情意,让她不抽,就乖乖听话地戒了,总算放心了些,但一旦惹她生气,就故意去外面抽了裹一身味道回来气他,常常让他无奈。
倒也不是对女孩子抽烟有看法,总归不是个好习惯,多少影响健康。
祝染从小就是个没耐心的,一边换鞋,另一边就迫不及待地:“谈什么?赶紧说完把协议签了。”
她满脸都是仿佛下一秒就要扔掉什么累赘的开心欣喜,周乾没想到有一天,他会沦落到用离婚协议骗她回家的下场,跟他回家,她心里除了协议,一丁点别的都没有,甚至正是急着想要协议,小狐狸才一朝狐失前爪上了他的当。
再也忍不住压了一路、翻江倒海的五味杂陈,他漆黑的眼直勾勾地盯着祝染,抬步向她逼近。
出自对危险的直觉,祝染下意识后退,直到后腰抵上玄关柜,抬眼撞进男人深不见底的眼眸,豁然反应过来,自己约莫是上当了,小狐狸当即张牙舞爪地炸毛:“说好的签离婚协议,你要是敢耍赖,我现在就走。”
感情一路上风平浪静,都是在放松她警惕呢!
男人的手臂突然撑手在玄关柜上,衬袖半挽,肌肉有力,挡住了她的去路,她狠狠地瞪他,“让开。”
周乾仿若未闻,另只手扯下领带扔柜子上,又漫不经心解开颗扣子,手背的青筋格外明显,眼神紧盯不放地注视她,一字一顿开口:“技术菜鸡的工作狂快男?”
一句话越发地咬牙切齿,那双眼里似乎有一团火越烧越旺,尽在咫尺,男人的呼吸好像都已紊乱,“染染,你说我是先给老婆证明自己?还是我们先谈谈?”
新婚晚上,两人都是头一回,愣头愣脑只会借着直觉、凭着本能,瞧她哭哭泣泣疼得不行,尽管城门火汹汹燎原,也实在不忍她难受,浮皮潦草地浅弄几下,就完事儿,箭在弦上,最后还是去浴室给自己弄出来了。
倒是没想到,这也给她留了个厌弃他的理由。
祝染:“!”
这条狗!原来在这儿等着她呢,就说男人怎可能不在意这些事儿,更意会到他看似调戏的言下之意,简直不可置信,这厮居然用这种事儿来逼她留下来与他谈,半点脸不要,倒挺像是水尽井枯的穷图匕见,没有办法的办法。
她不懂,真有这么喜欢,过去又在做什么呢。
玄关灯光晃眼,两人的眼神谁也不闪躲地对上,像夏日被晒枯的丛林,厚厚铺于地面的树叶焦脆,只需扔下丁点火星子,就能噼里啪啦地烧起来。
半响,祝染瞥开眼,抱着手臂冷哼:“谈什么?”
周乾紧绷的脑神经终于能谨慎地松口气,抬手扶住她的脸,深深地对视,低声温柔地:“刚刚在澜华巷说过,我只想和老婆过一辈子。”
他低下头,带着示好的珍重吻了下女人的额头,“我知道你想要什么,我妈早死,我跟周城的关系你清楚,余下就一个你最重要,天越哪里比得上你,但染染从小千娇百养,我也得给你一个挥霍不尽的王国,无论是公主还是女王都有的选,才算够格娶你。”
“如果没有你,它没有任何意义。”
这是他头一回剖开自己的内心,直白地、炙热地向她表明自己的心意,祝染不可能半点没感觉,说到底,她从始至终就是个贪图享乐、好逸恶劳的大小姐性子,如果父母给的不是薛定谔的宠爱,就算让她跟不喜欢的人联姻,也从善如流不会有半点挣扎。
微妙地沉默了一会儿,祝染斜着眼睨他,凉凉地开口:“你难道没听说过一句话,迟来的深情比草贱?”
有些话说晚了,也就会大打折扣,若他早些告诉自己,说不定自己还会恋爱脑地理解他忙于工作,谁叫他不说呢。
周乾低下头,自嘲地笑:“人家草哪里贱?”
祝染不客气地一个白眼:“你也知道你不如草。”
“那是。”周乾抬起眼皮,颇有点自暴自弃的颓然闲散,“是根草祝大小姐还愿意看一眼,染染现在可是看都不愿看我一眼。”
“……”自知之明倒是挺高。
莹莹灯光映下,男人那双眼格外地亮,定定地看着她,不知是否是错觉,漆黑里好似氲着点红。
下一秒,周乾突然毫无预兆地揽上她的背,将她整个扣进怀里,用脸去贴她,灼热而低沉:“我错了,我真的错了,染染饶我一回?嗯?”说完,埋头在祝染颈窝,气息湿热地拱在肌肤,声音闷闷地:“下次不敢了。”
作者有话说:
周总:只要我装作不吃醋,情敌就伤害不了我。
染宝:重塑世界观中……
路嘉裕:论赚钱工具人的自我修养。
粥:关于男主人设,这是粥第一次尝试,或者说今年一直都在尝试新的人设,自认墨水有限,想不出太多的词,粥粥不是个有天赋的作者,一直都是在摸索着进步,这本就是想塑造一个对谁都很淡的男主,他的感情原本就是压抑在冷淡表面底下的。
他有故事,又出身豪门,总不可能一开始就要他卑微去求吧(虽然粥的男主终点都是舔狗。
但是看文和写文都是取悦自己的事情啦,希望大家看文开心,喜欢就看,不喜欢就找其他的看,粥粥接受友好的建议,但拒绝带有情绪的写作指导,毕竟每天熬夜三四点写的文是俺的宝贝呜呜呜呜呜。《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