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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0-90

作者:红糖本书字数:K更新时间:
    第81章


    黎嘉庚决定把李赫南的庆生日也提前一天, 至于周日的正日子还是让他跟家人踏踏实实的过,李赫南对此也没有异议,于是周六一大早黎嘉庚一个人就跑去了生鲜市场,连李赫南要开车送他都不让, 美名其曰要保持晚餐的神秘感, 看他这张罗来去的样子, 李赫南也跟着雀跃起来, 他都不记得上一次为过生日而满怀欣喜是什么时候了,或许从来没有过也说不定。


    结果临到中午时他接到电话, 展会筹备那边又出岔子了, 非得他亲自跑一趟。


    黎嘉庚立刻把他往外轰:“快去快去, 记住晚饭前必须回来就行了!”


    简直是老天相助,对方一个下午都不在家的话,正好够他营造一个“饭在锅里, 我在床上”的效果。


    李赫南看着他:“我怎么觉得有点不对劲?是趁我不在好下药吗?”


    黎嘉庚口不择言:“是啊是啊!我准备了五公斤的阴阳和合散呢!”


    “五公斤?你当拌猪饲料呢?”李赫南笑出声, 低头在他耳畔轻啄:“反正这话是你说的,我就当你下了, 今天我生日, 都听我的, 晚上不许求饶。”


    “臭流氓。”等黎嘉庚反应过来时, 流氓已经扬长而去。


    确定李赫南的车已经走远,黎嘉庚迅速蹿去衣帽间, 将一直没机会拆开的盒子拿出来。


    “哇……”


    打开最外面的黑色牛皮纸盒,里面才是真正的产品包装, 那是非常精致的包装盒, 从外表绝对看不出来是情趣用品,只会觉得是什么新出的卡通玩偶, 海豚恋人四个字卡通字体很是醒目,“人”字的最后一笔连着一只俏皮的卡通海豚形象。


    小心的把内容物取出,真正的产品说明书藏盒里底部。


    黎嘉庚哪顾得上看说明书?他迫不及待先把里面的“海豚”拿出来了。


    等等!


    这尺寸……你在逗我吗?这特么是“小”海豚?小海豹吧亲?!


    这玩意比他想象个头更大,幸亏自己提前看了,要是等晚上再拿出来……后果简直不敢想象,要不先试试?不合适就当完全没这回事……


    黎嘉庚认真的一边琢磨一边将“小海豚”从透明塑封里拆出来,握在手上才发现,这玩意儿虽然看上去“狰狞”,但也没有很硬,捏一捏是软的,不,确切的说是有弹性,触感介于光滑和柔韧之间,如果不看颜色,光凭手感感觉还挺真实。


    在衣帽间明亮的射灯灯光之下,这海豚恋人顾名思义,一头粗圆,一头弯细,细的那端仿似海豚尾巴,带一个翘起的弧度,传说中具有吮吸功能的就是这里,而在尾巴的弯折处有一个隐藏式电池孔,根据说明书所述,接入电池后不但等震荡,还有仿真温度……不知道能有多热,反正李赫南那里很热,尤其他平时身体体温偏低,那个时候就更显炙热——光是这么想着,黎嘉庚就觉得手里的物事滚烫逼人。


    “咳!!”黎嘉庚摇摇头,捧着海豚去到卧室,将电池装好,无线遥控调校完毕,小蓝瓶也准备在侧,最后做贼似的环顾四下,确保小轱辘也已经在自己的草窝里睡熟后,他才偷偷摸摸的将裤子褪下,刚拿起小蓝瓶,只听“叮——咚——”清脆的门铃声传来。


    “我——日!”黎嘉庚飞快将裤子穿上,又手忙脚乱把小海豚连带遥控器一起塞进被子里。


    经过衣帽间时还匆匆对着镜子瞟了一眼,很好,只有耳朵有点红,应该看不出什么端倪。


    “谁啊?!”他没好气的问道,同时打开了门。


    “你……”看到门外站着的人,他心里蹦出一串中式英语:How are you?How old are you?——怎么是你?怎么老是你?


    李朔南,你是不是对我的小海豚有什么意见?不,你是不是对你哥的生日惊喜有什么意见?为什么总是在我试用前出现?


    但是面对小叔子,千言万语只能化成一句温柔的问候,黎嘉庚笑模笑样道:“是你啊,真不巧,你哥他……又不在家。”


    是的,李朔南又来了。


    男孩穿着学校统一制式的运动服,白底蓝色宽条纹,袖子卷得跟高,露出线条流畅的小臂,他和上次一样,背挺得很直,语气也是硬梆梆的,他不怎么看黎嘉庚,而是盯着门楣上方一点的位置,“我知道。”


    “呃……”黎嘉庚觉得他应该还有下文。


    李朔南接着道:“我来前给他打电话了,他说他加班。”这时他终于瞥了黎嘉庚一眼,道:“我是来找你的。”


    “啊?”


    “不准备请我进去吗?”李朔南拧起眉头的样子和他哥一模一样。


    经过那天的畅谈,黎嘉庚现在对李朔南的感觉十分复杂,可能更多的是同情,反正他没法拒绝这个少年人。


    他向旁边让开一些,李朔南微微躬下身,迈进门来,黎嘉庚这才注意到男孩身后还背着一只琴箱,是大提琴。


    注意到他的目光,李朔南解释道:“周六,大提琴课,我逃了。”


    “哦。”


    “需要换鞋吗?”李朔南又问。


    “啊,你穿这双吧。”黎嘉庚赶紧把鞋柜里备用的拖鞋拿出来。


    他不知道李朔南这次来的目的是什么,但他突然想到,对方是有这里的钥匙的,如果他刚才没有按门铃而是直接开门而入的话,那自己可就尴尬大法了,所以,对方到底是来干什么的?感觉比上一次显得有礼貌多了,至少还知道叩门和换鞋。


    “呦!”男孩突然发出一个阴阳怪气的声音。


    他看到了开放式餐厅里的准备,餐桌上已经摆好了鲜花和蜡烛,以及醒酒用的冰桶。


    李朔南径自走过去,“还说你只是普通朋友暂时住这里?烛光晚餐都预备上了。”


    “那个,那个是……”


    李朔南打断他:“行了,我都知道了,你是他的男朋友对吧?”


    黎嘉庚:“你怎么知道的?”


    “当然是问过了,先问的我爸妈,看他们的脸色就猜到了,然后又问了我哥,他承认了。”李朔南围着餐桌转了一圈,最后大剌剌的拉出一张餐椅坐下。


    “你真应该看看,我妈当时的表情,我是直接问的,我说:妈,我哥到现在都不结婚也不回家,是不是因为他喜欢男人?”


    说这些时,李朔南的眼睛亮亮的,他此刻整个人的状态都是放松的,像暂时脱离樊笼的小兽,迫不及待的想要伸出爪子,伸个懒腰,他一眼一眼的打量着黎嘉庚:“你不用这么惊讶,我没恶意,我今天是来特地看你的,上次只是怀疑,这次既然确定了……”


    黎嘉庚却听得无名火气:“你有病啊?还是说你还活在解放前?我有什么好看的?很新鲜吗?想看是吧?来,买票,不贵,一次五百,加上上次的,一共一千。”


    “你……你生气了?”李朔南终于收敛了一些,背也微微挺直了:“我不是那意思,我只是……没想到我哥这么刚,别人都是藏着掖着,他居然就那么直接亮出来了……所以我好奇你是什么样的人。”


    黎嘉庚寒着脸,居高临下的看着他:“就是这样的人,脾气不怎么好,惹急了还会咬人。”


    “噗!”李朔南看出他也不是真生气,“我算是知道我哥为什么会喜欢你了,他原来喜……咳,那个什么,你们既然晚上还有节目,我就不多打扰了,”说到这,他扫了一眼桌上的盘盏,有些恋恋不舍的站起身。


    “等等,”黎嘉庚叫住他,“你为什么每次都故意挑他不在的时候来呢?”


    李朔南挑了挑眉:“因为他不喜欢我啊。”


    “你为什么会这么认为?”


    “就……”李朔南有点卡壳,显然没有人和他讨论过这些,“就……我们本来就不怎么见面,他也几乎不回家,即使见面他和我也没什么话好说……”


    “你特意跷课跑来,难道真的只是为了来看我是什么样的?”


    “……”


    少年人有少年人的矜持,他做不到坦白承认自己对一个交往甚少的兄长的向往,一直以来,李赫南是他的样板,从记事起他就知道自己是在沿着哥哥的路线成长,但哥哥真的那么完美无缺吗?如果真是那样,为什么不知从哪一天起,李赫南的名字就成了家里的禁语?直到三年前,他偷偷打开了哥哥曾经生活过的房间。


    哥哥没来得及拿走的相册,曾经的随堂笔记,为数不多的课外书,隔着时间的洪流,再次被人捧在手里,细细翻阅,没能一起陪伴成长的亲兄弟,却以这样的方式,奇妙的触碰到对方,但却是单方面的。


    原来哥哥也曾在课上开小差,他的随堂笔记里还有另一个人的字体,那个人显然比哥哥更活泼,因为鲁迅和杜甫的眼镜都是那个人的荧光记号笔涂上的,能被允许在哥哥的本子上乱涂乱画,应该是他很好的朋友吧,他试图从相册里找到些端倪,终于被他发现有一张照片似乎总被放进去拿出来,那是一张背景是篮球场的照片,照片中的人有好几个,但是焦点对在其中一个人身上,而这张照片的拍摄者正是李赫南,那个能在哥哥书本上随意涂画的人叫钟嘉北。


    “喂,留下来吃晚餐吧,今天是给你哥庆祝生日,我亲自下厨哦,这是我第一次正式给别人做饭,就便宜你们兄弟俩了。”黎嘉庚像对待哥们那样捶了李朔南胸口一下:“生日礼物没准备的话,先给你记账。”


    李朔南睁大眼:“我……真的可以留下来吗?”


    直到这个时候,他才流露出和年龄相符的表情,犹豫又赧然的看向黎嘉庚:“我哥他会不会不乐意?”


    黎嘉庚拍着胸脯道:“你哥听我的,我乐意就行。”


    我勒个大乖乖!!——他简直要被萌化了,活脱脱的少年李赫南在跟他撒娇啊!


    第82章


    李朔南留下来了, 黎嘉庚在厨房忙碌时他就在落地窗前逗鸟,毕竟是少年人,对什么都很感兴趣,小轱辘也很快和他熟起来, 蹦跳着去啄他的拖鞋。黎嘉庚第三次去冰箱里拿东西时, 就看到小轱辘已经卧在李朔南的左肩头睡着了。


    二十分钟后光荣获得鸟屎一坨。


    “你怎么不提醒我它还会拉屎的?”


    接过黎嘉庚递来的湿巾用力擦肩头上那一坨, 但仍然不可避免的在簇新的运动衫上留下了黄绿色的污迹。


    李朔南懊丧极了。


    “小少爷, 这是活物,吃喝拉撒睡, 还用我提醒你?”


    看着男孩吃瘪的样子, 黎嘉庚又劝慰道:“它也不是谁的身上都拉的, 它跟你熟才在你身上拉屎。”


    “真的?”


    “嗯,”黎嘉庚信誓旦旦的点头:“它就从不在你哥身上拉屎。”


    李朔南居然被安慰到了。


    “哈哈,一定是我哥老板着脸, 小轱辘怕他。”


    黎嘉:“嗯嗯, 是的呢。”


    这孩子也太好忽悠了吧……喂,你真的是李赫南的亲弟弟吗?除了长相, 别处都不像啊。


    这次见面, 李朔南说话不再拧着, 黎嘉庚也不处处防备, 加上黎嘉庚本来性格就活泼,比起李赫南, 他更好接触,两人关系明显亲密许多, 当李赫南差一刻钟六点走进家门时, 看到的就是这样一幕:李朔南正在黎嘉庚的指挥下把一颗颗蜜饯樱桃细心的点缀进奶油土豆沙拉里。


    那姿态,别提多虔诚了。


    “哥。”看到李赫南, 李朔南立刻站直身子,活像小学生撞见教导主任。


    “回来得很是时候啊!”黎嘉庚继续摆弄那盘沙拉,边弄边道:“我留朔南吃晚饭,一起给你庆生好不好呀?”


    “好。”比起李朔南的不自在,李赫南很镇定,他朝两人点点头,便躬身换鞋,脱衣,和平常并无两样。


    李朔南突然叫道:“啊,我应该准备个礼物的,要不……我去买个蛋糕吧!应该还来得及!”


    “不用,我买了。”李赫南抬手,扬起背在身后的物事。


    一只粉红色的方形纸盒,果然是一个小巧精致的生日蛋糕。


    李赫南几乎不吃甜食,这是回来前特地绕路去买的,如果只是为黎嘉庚一人,他完全可以买尺寸更小的,这种甜品,当天不吃完,放一夜味道就不是那么回事了,但这只蛋糕从尺寸上看明显也预留出了李朔南的那份。


    下午刚出门就接到了李朔南的电话,对方吞吞吐吐的提醒他别忘了周日来家里吃饭,然后又欲盖弥彰的问他现在在哪,从上一次对方突然而至的风格来看,很有可能今天还会杀来,反正多准备一些总没坏处,他又不缺一个大号蛋糕的钱。


    黎嘉庚将蛋糕接下来:“太好啦,正好我没准备甜点。”扭头看向李朔南:“是草莓慕斯口味的,行吗?”


    “行!”


    李朔南脸皮有点发红,但整个人都焕发了神采,他望着他哥,就差身后按一截小尾巴左右摇晃了。


    终于全部落座,李朔南还有些别扭,整个人都处于既兴奋又恍惚的状态中,这是他有印象以来第一次和哥哥同坐一桌,在和和气气的氛围下用餐,李赫南的注意力则全都放在黎嘉庚身上。


    黎嘉庚穿着白色衬衣,是很薄很轻软的那种质料,袖子卷到手肘,因为忙碌脸颊而微微发红,透出伶俐而活泼的艳色,他腰间系着李赫南的黑色工装围裙,因为腰更细,围裙愣被他把“围”字去了,直接穿出了裙子的效果。


    围裙底下是两条又细又直的长腿,在李赫南身边停留时,后者特意撩起围裙一角确认了一下,嗯,里头是有短裤的。


    蛋糕暂时放在冰箱里,菜已全部呈上,蒸的炒的,山上的水里的,一个下午他居然整出了四道热菜,四道凉菜。


    在李赫南身旁站定,黎嘉庚双手撑着桌子:“本来想凑个九,但实在水平有限,幸好你买了蛋糕,加上甜点一共九个菜。”


    寓意长长久久。


    “辛苦你了。”李赫南望着他,“从来没有人,为我特地去准备这些。”他的目光从低处扫上去,目光显得更加专注。


    这样礼物是他自己提出来的,自然也做好了准备,不管黎嘉庚端给他什么,他都能面不改色的吃下去,但这样丰盛的,准备良久的晚餐已经大大超出他的预期。


    “咳。”黎嘉庚的脸又烧起来了,双手不自在的抓着围裙:“这是我陪你过的第一个生日嘛。”


    “以后还会有很多个。”李赫南握住他的手。


    黎嘉庚:“那我每次都为你下厨。”


    “只有生日这一天吗?”李赫南把对方的手指牵到鼻端,对方手指上布满葱姜料酒的味道,他那堪比狗鼻子的嗅觉突然失灵了,重重印下一个吻。


    黎嘉庚白他一眼:“看你表现。”说完翩然一个旋身:“我冰了两种酒,红酒和香槟,要哪一种?”


    李赫南顺手拍了下他的屁股:“都要。”


    “香槟!我喜欢香槟,是打开会嘭的巨响的那种吗?”李朔南举手发言。


    两人这才想起现场还有第三个人,同时哑然的望过去,李朔南同学手臂还兴奋的高举着,完全没有作为电灯泡的自觉。


    黎嘉庚冲李赫南努努嘴:他满十八岁了吗?我们刚才那样不太好吧?


    李赫南回了个眼神:管他呢。


    “哥,你爱喝香槟吗?我只在上学期末和同学庆祝奥数赛夺冠时喝过一次,甜甜的,一点都没有酒味——”李朔南兴冲冲的。


    李赫南淡淡的瞥他一眼:“小孩子喝什么酒,喝水。”


    “啊?”


    黎嘉庚忙道:“没事,有可乐!嗯……我去拿开瓶器!”


    被泼了冷水的李朔南想破头也想不到自己为什么突然被哥哥嫌弃了,说不给喝酒就真的不给喝酒,红酒是别人的,只有可乐是自己的,但年轻人到底是年轻人,很快又重新高兴起来。


    “真没想到,小黎哥,你人长得帅,还这么会做菜!”


    “哈哈真的吗?那就多吃一点!”黎嘉庚眉开眼笑的给李朔南夹菜。


    另一只手在餐桌底下按住李赫南的大腿。


    李赫南当然知道他的用意,虽然自己才是今晚的主角,但难得李朔南愿意留下来做客,他们兄弟关系也确实过于淡泊了,可有什么法子呢,李朔南就像当年的自己,七情不沾,六欲不染,这是父母刻意培养的结果,说不想和弟弟亲近是假的,但没有法子也是真的。


    幸亏有黎嘉庚,像奥利奥中间的奶油一般,将他们俩这两片脆饼干恰到好处的粘在一起。


    “朔南。”李赫南举杯。


    李朔南受宠若惊,慌忙举起可乐:“哥。”


    “一切都好吗?”


    “我……我挺好的。”


    “你大了,会自己思考一些事了,我只有一句话嘱咐你,那就是:听自己的。”


    李朔南重重的点头:“嗯!”


    顿了顿,李赫南又道:“有拿不定主意的事,可以来问我。以及,谢谢你今晚留下。”


    李朔南眼圈红了:“哥——我,我早就想跟你联系了,我有好多话想给你说——”


    李赫南温言道:“不急。”


    铁皮易拉罐和玻璃高脚杯轻轻相碰,气泡在空气里跃动,发酵出甜美微醺的香气,一如我们生命中那些不期而遇的细小幸福。


    黎嘉庚忽然有些鼻酸,用力吸了一口气,将涌到鼻腔的涩味咽下去,李赫南不顾未成年的注视,抬手抚上恋人的颈侧,黎嘉庚不好意思的逞强:“只是芥末蜇皮吃多了而已,有点呛。”


    “是,我也觉的有点呛。”李赫南温言接道。


    “等等,我该不是……在当电灯泡吧?!”小李同学这才猛然咂么出点不对劲的味道,一口肉丸含在嘴里,嚼也不是,咽也不是。


    李赫南淡淡的抬眼:“你才发现?”


    “……咳咳咳!”


    李朔南艰难的把嘴里食物咽下去,闹了个大红脸,黎嘉庚这边也没好到哪去,他有种为老不尊的感觉,他怨怼的瞪了李赫南一眼,低喝道:“你为什么总有本事把温馨家庭剧变成限制级?”


    “限制级?”李赫南挑眉:“这就限制级了?”说着,他的手从对方的颈侧滑至颈椎,又沿着脊椎骨一路向下,在尾椎最末一截停下,耳语道:“我要是摸这,才叫限制级……嗯?”他忽然神色一变,像确认什么似的变指为掌,在对方尾巴骨那里再次摸索了一下。


    “你干嘛呢?”黎嘉庚羞恼道。


    李赫南看着他,依旧用只有他两人能听到的声音低语道:“我看你是想整出伦理剧,怎么没穿内裤?嗯?”


    “?!”


    黎嘉庚这才想起,在匆匆去给李朔南开门之前自己在做什么,这要怎么解释?难道要承认小叔子来得不巧,奴家正要把玩一下震dang棒?这特么什么yin乱剧情!


    “那个……哥,小黎哥,既然今天是给我哥庆祝生日,我也没准备什么拿得出手的礼物,那我给你们拉支曲子吧!”李朔南忽然站起身,郑重其事的打了个岔。


    “好!”黎嘉庚立刻响应,还正色拍了几下巴掌,架势活像在给角儿喝彩。


    李朔南没料到自己临时的灵机一动能博得这么热烈的回应,还有点不好意思起来,“嘿嘿……那我拉个二泉映月吧。”


    李赫南暂时放过黎嘉庚,正色道:“二泉映月?你觉得合适吗?”


    李朔南:“也是,太凄凉了,那我会拉的就只有练习曲了,成吗?”


    李赫南点点头:“欢快点的就行。”


    “嗯……倒是有一首合适的。”


    …………………………


    客厅和走廊的灯光俱已关闭,只留偏厅一盏华丽射灯,李朔南手握琴弓,灯光打在他的头顶,骄傲的少年低头颔首,乐声如水般倾泻而出,大提琴音色浑厚丰满,不如钢琴铿锵,也不如小提琴骄矜,但自有它的意境。


    黎嘉庚没有欣赏高雅音乐的细胞,但这由一人一琴一乐章营造的场景却令人陶醉。


    李赫南悄悄揽住他的腰,低声道:“是浪漫曲,这小子,还算有心。”


    “浪漫曲啊,是歌颂爱情的?”黎嘉庚小声回问。


    “是讲一个女人跟小叔子偷情私奔最后被乱棍打死的故事。也算歌颂爱情吧,背德的爱情。”


    黎嘉庚悚然看向他:“真的假的?”


    李赫南忍着笑,手掌下滑,捏了他一把:“你猜。”


    “……那都是误会!等他走了我再跟你解释!”


    “我知道,逗你呢。”


    第83章


    李朔南神经有点大条但不代表他双商低, 分食过蛋糕之后他就不再多留,大大方方向李赫南两人告辞。


    当他背起大提琴正要迈出大门时,李赫南抬手搭上他的肩膀:“你的琴课一般几点结束?”


    “下午五点。”


    但现在已经晚上九点了,说到这, 李朔南掏出手机, 调至静音的屏幕上, 未接来电和微信提示一长溜, 不用问也知道是谁发的。


    李赫南问道:“你打算怎么和他们解释?”


    少年做了个咧嘴的鬼脸:“我才不解释。”


    “那会迎来没完没了的唠叨,她还会打你琴课老师的电话, 不弄清今晚你的去向绝不会罢休。”


    确实是这样, 李朔南无奈的垂下脑袋。


    李赫南接着道:“你可以说你觉得有几个乐章掌握得不太熟练, 琴课老师单独给你补课了,所以还要补交三个小时的额外课时费。”


    少年瞪圆了双眼:“可我不想撒谎。”


    “撒谎也比保持沉默强。”李赫南迅速道:“你知道的,在他们看来, 和我单独见面, 简直和直接宣布你要学坏差不多。”


    “有时候需要一些谎话,无伤大雅的那种, 你自己琢磨琢磨。还有一点, 如果你决定撒谎, 就一定要确保对方能信。”


    这三观不正的论述被李赫南极其平静的语气阐述, 还带了一丝谆谆的温情。


    李朔南的世界观遭到颠覆,眼睛睁得滚圆, 但脑袋却不由自主的随之点头:“我知道了。”


    他现在的心情好复杂。


    他的哥哥,从记事起就缺乏交流的亲哥哥——他一直想要接近, 想要了解的男人, 现在真的站在自己面前了,他们还一起吃饭切蛋糕了, 最重要的是,他现在还在传授自己瞒天过海的伎俩——所以那些课后迟迟未归的晚课,藏在桌板缝隙里的街机币……都是这么来的吗?


    “我以后可以常来找你们玩吗?”


    “当然。”


    大门一关,李赫南秒变禽兽。


    他捞住今晚主厨的腰,黎嘉庚措不及防被他按在了餐桌上,没吃完的慕斯蛋糕在脸旁,李赫南老练的将另一只手从下方穿进对方的短裤,居家短裤薄而宽大,几乎没受什么阻碍就覆在


    嫩处。


    黎嘉庚轻哼一声,浓郁的草莓蛋奶香气里,他仿佛也变成了一盘甜点,任君采撷,扬起的脖颈指出恰到好处的弯角,浮凸的喉结无辜的滑动,李赫南倾身覆下,连吻带舔的一路进锁骨窝里,他也不想这么急迫,跟没见过世面的毛头小子似的,可对方系着小裙子似的围裙,穿着洁白柔软的衬衫,在自己面前晃了一晚上,他能忍到现在实属不易。


    黎嘉庚顺势抬起一条腿,光裸的脚丫顺着男人的胯往上勾,将人扯得更加压向自己,他的头脑昏沉,腹下烧热,感官一半集中在裤里作弄的那只手上,另一半则勉力应付着男人的唇舌,


    他的白衬衣很薄,一点水迹能穿透,空调的风一吹,胸口那里既凉且滑的贴着皮肤,这个氛围令他兴奋,明亮灯光下狼藉的餐桌上,自己是作为献祭的最后一道热菜。


    “唔”两人的下身贴在一起,都是上了膛的状态。


    “要在这吗?”李赫南分出一丝理智问道。


    “你等得及吗?”活妖精把腰住前顶送,撞得对方闷哼一声。


    那就来吧,大手终于抽出来,隅着围裙将短裤剥掉。


    却在这时,手机嗡嗡响起来,是李赫南的。


    “妈的。”李总难得骂了句脏话,想不去理会,但手机的震动模式比铃声还闹人 ,而且就在餐桌上,和他们隔着生日蛋糕,手机震时,整个桌面都在颤动。


    “要不接,要不挂。”黎嘉庚松开腿,放他去拿手机。


    李赫南狠狠拂了一把头发,烦躁的伸长手臂抓起手机,看了一眼来电人,眉头立时皱起。


    黎嘉庚慢慢直起腰:“谁啊?”


    “我弟。”


    “那赶紧接啊!”


    几分钟前刚从这道大门走出去的李朔南,现在来电话会是什么事?迷路?打车没钱?遇上劫道的了?


    李赫南拧着眉头点了接听。


    “哥~”


    “什么事,说。”


    “嘿嘿,其实我还是给你准备了一样礼物的,但又不完全算是礼物,趁你没回来时藏你屋里了,看你能不能找到~”


    “就这事?”


    “昂,不然还能有什么事?”


    “……嘟……嘟……”


    黎嘉庚察言观色,有点紧张:“怎么挂了?发生什么事了?”


    李赫南再次捞住他的腰,低声道:“没事。”


    “没事?不是吧?”黎嘉庚半推着他:“看你的样子可不像没事,跟要杀人似的。”


    李总自问表情管理很合格,这家伙是怎么看出自己要杀人的?


    “是要吃人。”


    这回他也不废话了,直接把人扛起朝卧室走去。


    黎嘉庚也是个没骨气的,双脚离地的瞬间他就溺毙在恋人的霸总风采里。


    他的短裤己经被剥下,这么头下脚上的被扛在肩上,一个屁股就突兀的暴露出来。


    李赫南抬手弹了一下,那雪白的臀峰颤了颤。


    “居然敢不穿内裤,不怕被看光?嗯?还是说你是故意的?”


    黎嘉庚脸红得要滴血,羞又恼:“谁让他来前不打个招呼,没来得及穿内裤去开门了!”


    李赫南又在那白肉上拍了一巴掌,“他来之前你在做什么?把内裤也脱了?”


    这回黎嘉庚咬紧嘴唇不吭声了,被拍巴掌的部位热辣辣的,不是疼,而是痒。


    李赫南偏头过去又重重嘬了一口:“疼了?”


    “”黎嘉庚仍然不语。


    李赫南把人扛到卧室,关上门,外间灯光被绝在门外,卧室窗帘大开,暗夜星光将恰到好处的点缀,留给他们一个既朦胧又昏暗的天地。


    “生气了?


    李赫南何止是打一巴掌揉三揉,简直要把人揉烂了,他把他亲了又亲,亲得黎嘉庚直哆嗦,“别弄了”


    他仰倒在床上,衬衫己被尽数扯出来,可能还只一两粒完好的扣子,正面腰间着的围裙也成了增添趣味的道具,他蜷起腿,臀间一线潮红若隐若现,李赫南的手指和目光就追随着那风景,也顺势摔进床里。


    “原来不是生气,是不好意思了。”他把玩着对方因为不可言说的原因而湿润的物事,呼吸也逐渐粗重。


    “……这是什么?”李赫南忽然停住,从倒在床上起就感觉到了,什么东西半软不硬的硌着自己。


    黎嘉庚还在情欲的飘飘然中,完全忘记自己在被子底下藏了什么,他只觉身上一轻,那只在身下作妖的手也不见了。


    “怎么停下了……”他埋怨着睁开眼,正巧看见李赫南把手伸进床褥间,从被子里摸出一样东西。


    粉蓝色可可爱爱的一截,粗如儿臂,质感看似光滑,但实际表面有些不明显的小浮凸,另一头呈弯钩状翘起,顶端长着看起来很淫靡的小吸盘……你看起来很眼熟啊!海豚先生是你吗!?


    “这是……”李赫南攥着那东西端详了一瞬,似是想起来什么,脸色瞬间风云突变。


    “这个是……”黎嘉庚刚要开口解释,就见李赫南已经大刀金马的迈出了卧室,那架势活像要去砍人。


    黎嘉庚的心怦怦狂跳,不至于吧,这么玩不起,生气了?


    他赶紧跳下床追了出去。


    ………………


    李赫南正在疯狂的找手机。


    气特么死他了!


    混小子刚才在电话里怎么说的来着?


    ——其实我还是给你准备了一样礼物……趁你没回来时藏你屋里了……


    妈蛋!


    你哥我看起来像是需要用这种东西才能满足恋人的男人吗?!


    不对!重点不是这个!


    这小子到底是从哪听说这种玩意儿的?还没成年就搞这种花头,大了还得了?!就算我叫他偶尔可以撒一些无伤大雅的谎话,但年轻人还是要以学业为主啊!


    找到手机了!


    从最新一条通话记录直接拨过去!


    黎嘉庚追到客厅看见的就是这样一幕,李赫南雪白的脸上满是煞气,他全神贯注的盯着手机屏幕,如果目光有实质,手机早被刺了几个对穿,黎嘉庚小心的靠近,看到电话是拨给李朔南的。


    为什么发现小海豚要气急败坏的给李朔南打电话?


    和之前李朔南打来的那通电话有关系吗?


    他在电话里说了什么,以至于当时李赫南没在意,现在却要秋后算账……黎嘉庚争分夺秒的分析这件事的前后逻辑。


    那边电话已经接通了。


    “喂?哥?”


    李赫南压着嗓子带着风雨欲来的气势诘问道:“你说在屋里藏了送我的东西?”


    “是啊!难道你已经找到了?”李朔南笑嘻嘻的答,他尚不清楚自己正踩在险伶伶的刀锋上,“惊不惊喜?我知道那不算常规意义上的礼物,但我觉得它对你来说肯定意义重大,所以……”


    “意义重大?”李赫南都要气糊涂了,“李朔南,我——”话没说完手机便被抢走。


    黎嘉庚对着手快飞快道:“没事!你哥就是问问你到家了没有!什么事也没有!”


    “啊?这才几分钟啊?我刚打上车……”李朔南莫名其妙。


    “好,那路上小心!拜拜——”


    挂掉电话,对上李赫南的视线,黎嘉庚别扭的揪着围裙下摆,“想必你已经猜到了,那个东西叫海豚恋人,是我买的……”


    李赫南的面色更古怪了,好半天才从喉咙里咕哝出几个音阶。


    黎嘉庚赶紧道:“不是你想的那样!不是我欲求不满,也不是对你有意见!就是……那个,不是你生日嘛,我像搞点特别的,小情趣……听说那个还能无线远程操控……”


    “听谁说的?”李赫南再次发现了盲点。


    “哎?就……商品详情上说的,还有用户评价,用过的都说好。”


    第84章


    李赫南不知从哪抽出一根红色缎带:“你见过不扎缎带的生日礼物吗?”


    “等等, 你这是要干嘛?”黎嘉庚避无可避,身后就是床头,可李赫南的笑容令他感到毛骨悚然。


    李赫南将缎带覆上黎嘉庚的眼前,同时在他耳边低语, “当然是拆礼物。”


    他声音低沉, 语气幽微, 像气流舔过耳畔, 又像刀锋从蜜里掠过,后者不由自主打了个哆嗦, 糊里糊涂就让对方在他脑后打了个蝴蝶结。


    “不许解。”


    视觉被剥夺, 黎嘉庚心里毛毛的:“那个玩意, 我还没试过,你……你不要乱来啊!”


    “不是用过的都说好么?”


    “……也没准是商家买的好评呢!”


    昏暗中,李赫南在黎嘉庚眼里只剩一个影子, 一具骨架优美, 身形标准的影子。


    影子顷刻间覆到脸旁:“你要相信我,我是那种会乱来的人吗?”


    这次随声音一起入耳的还有湿热的呼吸。


    李赫南的舌尖迅速舔过黎嘉庚的耳廓,连带那枚黑色金方钉,耳钉被牵扯带来酥麻的痛。


    黎嘉庚抓紧床单,他的上衣不知什么时候被剥除,只留那条围裙系在腰间,是他赤裸身躯上唯一的遮蔽,即使系带己经松垮,即使艳丽的纹身图案从腹下冒头,但那块黑色布料仍然尽忠的挡在关键部位,像旧时女儿家身上的肚兜,欲拒还迎的,尽显风流,只可惜这围裙十分具有男性质感,黑色麂皮工装款,没有一丝花俏的装饰。


    李赫南的目光安静的梭巡着面前的男性躯体,像贪婪的老饕预备享用盛宴。


    围裙大好,比肚兜好上一百倍,他就是喜欢刺身沾芥末的爽辣感,真给他上一道蟹黄流沙小蒸饺他还不爱吃呢。


    黎嘉庚的视野里只剩摇曳的红,面前人忽然不出声令他阵阵不安,“李赫南?”


    扎好带的生日礼物小声唤道:“你在做什么?你别不出声啊”


    “我在。”


    李赫南应了一声,“我在看你,今晚你很美。”


    说着他抬手开始解自己的衣纽。


    生日礼物脸红了。


    因为这句床笫间的夸奖而心神摇荡了。


    却没注意到李赫南在脱掉上衣后拾起了什么。


    李赫南掂量着手里的情趣玩具,手边是整管的润滑液,再旁边是微型无线遥控器,海豚本身自带纽扣电池,电量应该刚好够玩完这一局,至于用法,咱们理工科男人这时的机灵劲就显出来了,不用看说明他也知道怎么用。


    人体承受欢榆的极限在哪里他也很清楚,而且他又是医生,不会让事情走到无法收拾的那一步,甚至他有自己的安全底线。


    但是要不要用呢?


    “我有点忍不住了。”李医生俯下身体,嗓音有些沙哑。他看着身下人白皙的胸膛,以及更往下面一些的风景,好整以暇的吹了口气,白皙很快染上一层薄红,李赫南含住最红的那一点,用温度,用口水,用齿列以及舌尖,反复吸吮,轻磨。


    目不能视,视觉之外的感官被放大数倍。


    “嗯啊”


    玩弄似的,手指又拈上另一边。


    不能更敏感了,黎嘉庚无意识的抓住对方的手臂,仿佛溺水之人抱住了一截浮木,李赫南抬眸看了他一眼,索性就任他抓着,唇角扬起一丝邪佞的笑,终于放开那一点,鼻尖又朝腋下拱去,那里也是对方的敏感地带,他用唇舌反复亲吻吮吸着,簿嫩的皮肤很被被他弄得一片潮红,右手又沿围裙边缘探进腿间,一只手将整个下体覆住。


    黎嘉庚张开嘴呵着气,感觉己躺在一片汪洋里,对方就是一只云覆雨的手,哪哪都有他,处处都被他掌控。


    他却不知道,自己也在掌控对方。


    双眼蒙着红色缎带,轻薄的丝绸下眼窝的形状,睫毛的颤动,鼻尖积聚的汗水,他半张着的口,唇舌显得比往日更加鲜红,他喉咙深处逸出低吟,只是躺在那里辗转,就教李赫南反侧,


    他一丝细微的动作都牵动着对方的全部心神。


    上位的男人,既是掠夺也是索取,下位的男人,既是臣服也是渴求。


    来吧,来爱我


    腿被向上折叠,打开。


    李赫南将震荡棒抛去一边,开玩笑,老子的生日礼物,凭啥先给死物享用!


    两人在性事上的默契己经达到只要前戏足够便不用扩张,黎嘉庚的身体柔韧,沾取足够的润滑,他就可以全身而入。


    但在那之前他还是犯了个坏。


    他握成拳抵在那里。


    黎嘉庚看不见,但只凭感觉便怯了:“怎么有这么粗吗?”


    “不然呢?不是你买的吗?”


    “不,不行,会死”


    李赫南慢条斯理的问,同时拳头作势向前顶:“真的不试试么?”天晓得,其实他己经压抑到要爆。


    ''''不不一一我不行”黎嘉庚死命摇头,鬓角的汗水随着动作打湿在枕头上,留下一小滩深色水痕。


    李赫南掀开围裙把对方的下体个暴露出来,俯下身去,含住。


    黎嘉庚的身体霎时绷紧,“啊!会射的”


    下体被温热的口腔包裹,股间却被尺寸惊人的某物顶弄。


    真的要进去吗?会死吧?!


    甜美和危机并存,他的身体筛糠般抖着,在即将攀顶的前一秒,李赫南翩然抽身,用食指和拇指箍住顶端——即将喷发的洪流被生生扼住,血液全部集中到下体,黎嘉庚从没有过这种体验,他疯狂的倒弓起身体,胸膛不住起伏。


    “混蛋!李赫南你妈的!给我松开——”


    李赫南也压抑到极处,眼里沉着一团漆黑,他猛的将拳头移开,将自己一送到底,大力抽插起来。


    他从没这样无章法,疏干技巧的猛干过。


    身下人的魂儿倏然飞远,汹涌而至的快感把他抛高抛低,前方被箍着不得释放,后方的快感成倍累积,他要爆炸了!


    “放、放开!!啊啊啊——”


    蒙眼的红绸带己经被汗水打湿,额前几缕发丝也水洗般紧贴额头,黎嘉庚此时全身上下每一根肌肉都是紧绷的,如拉满的弓,包括下面那圈肌肉,将硬物裹夹得万分销魂。


    李赫南猛肏了十几个来回,终于松开手,下体被放脱的瞬间,高潮汹涌而至,与此同时,罩在眼部的红绸也应声落,两人的目光相会撞,隔着激射而出的白色浆液,因为被禁箍过的原


    因,这一波格外浓厚,''''啊哈”在虚脱的快感里,黎嘉庚茫茫然的注视着李赫南,其实他此刻脑中什么都没有,一切的一切都着这一股精潮喷出去了,李赫南盯着他,身下律动却更加凶狠,有汗水作为润滑,臀部几乎撞出了回声。


    “不是海豚?你你刚才吓唬我?”找回一点神智后,黎嘉庚迷茫的皱起眉头。


    “失望了?”


    李赫南每答一个字便用力撞过去。


    “唔你好恶趣味——”


    “但是你很喜欢。”李赫南意有所指的把视线滑向对方下体,那己经射过一次还屹立不倒的家伙。


    “还是说,其实你盼望是那玩意来着?”


    “反正我买它的目的,己经达到了”黎嘉庚微微仰起脸,眼尾夹着李赫南粲然一笑,“你今天,好像也特别兴奋”


    李赫南把他翻过去,令臀部后折,他双手攥着对方的胯,这个姿势令两人的交合更加深入,也令黎嘉庚无暇再发出除了呻吟以外声音。


    他拒绝承认他被一只傻乎乎的海豚玩具激起了胜负欲。


    作者有话要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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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85章


    李朔南留下的不算礼物的礼物其实是李赫南留在大宅里没拿走的旧物, 不知是忘了还是没有机会拿,但以李赫南的性格来说,忘了的可能性不大,那就应该是没来得及拿走, 等有机会拿时, 已经人事皆非。


    前几年李朔南是有点怕这个哥哥的, 因为每次哥哥回家最后都会闹到不欢而散。


    最严重的一次是哥哥刚当上医生时, 医生是多么崇高的职业啊,李朔南不明白父亲为什么会那么生气, 而且送哥哥去学医的人不是他自己吗?


    “你是不是耳朵聋了就连人话也听不进去了?!”


    李朔南第一次见父亲那样暴怒, 而且口不择言。


    居然直指哥哥的痛处。


    彼时父子二人一个站在楼梯上, 一个站在楼梯下,相距大概四五级台阶的样子,父亲居高临下的用一根手指指向李赫南:“送你出国前我说什么来着?你喜欢医科, 可以学, 我们就是做医疗器材的,但是学完做什么, 你要有明确的规划——”


    李赫南仰视着父亲, 丝毫不退避:“我的规划就是当医生。”


    哥哥总是穿着好看的高领衫, 脊背挺得笔直, 头发一丝不乱,他一手握着楼梯廊柱的柱头, 只有手背鼓出的青筋昭示着他的情绪。


    哥哥很生气,但还在极力忍耐。


    巨大的水晶吊灯折射出万点精光, 似乎被父子间的怒气冲到, 灯穗无风而摆,白亮的灯光时而打在父亲脸上, 时而照到哥哥脸上。


    小小年纪的李朔南藏在二楼楼梯的间隔里,他怕极了,总觉得下一秒不是父亲冲下去继续对哥哥吼,就是哥哥冲上来和父亲动手,他也不明白,为什么哥哥不愿意按照父亲的意愿学完归国直接接掌家里的事业,他更不明白,当医生有什么不好,为什么父亲要大动肝火。


    “我没有不想去公司上班,我只是……也有我自己想要实现的理想。”


    李赫南依然试图和父亲讲道理,但立刻被打断:“你能有什么理想?你不要以为现在翅膀硬了就有多了不起了,你现在拥有的一切都是我给你挣来的,我不管你之前怎么胡闹,不结婚也好,搬出去单住也好,但是公司的事,你必须给我扛下来!”


    这段话不知哪个关键词触到了李赫南的神经,他隐忍的表情破裂了,他冷哼一声,语中带笑:“我怎么不知道自己忽然变得这么重要了呢?”


    “你什么意思?”父亲也被他突然轻佻的语气弄蒙了。


    “之前您对我放任,是因为觉得我没用了,现在突然插手到我的工作上,是因为您的几个合伙人撤摊了对吗?发现自己忽然腹背受敌了,想起我了?我猜,我有用的也就是这几年吧?”说到这,他的目光突然指向李朔南,“等我帮您把公司理顺,我就又能恢复自由身了对吧?他才是你们精心培养的继承人,我……因为那场意外,已经不完美了,你给我自由的那几年,无非是因为你已经放弃我了,但是现在突然发现还可以拿来用一用,就又开始管我了?”


    李朔南被他这一眼盯得浑身僵冷,哥哥这是什么意思?是因为这个原因所以他才一直不喜欢我吗?


    “你……”父亲大口喘着气,“混账!你看你说的什么话?你以为你在外面上学就是我们放弃你?那你的学费,吃喝,看病,包括那个什么植入手术都不需要花钱是吗?!”


    李赫南快速接道:“那对你来说只是投资而已。”


    “你——”


    “哥哥!不是这样的——”李朔南大喊道,他们经常以你作为榜样,你的房间还原封不动保留着,包括墙上的奖状,还有——但是,后面的话没说出口嘴巴就被捂住。


    母亲的低喝从耳畔响起:“别掺合!”


    “哥哥误会爸爸了,不是那样的……唔……”他被捂着嘴仍试图辩解。


    “你只要管好你自己就行了,他父子俩的事你不要搀和!”母亲边捂着他的嘴边将他往房间里拽,李朔南被吓傻了,为什么要拖他离开,难道哥哥会和父亲大打出手吗?


    门被用力关上,房间里的隔音非常好,楼梯间的动静一点都听不到。


    母亲眼眶红红的,“白眼狼,不学好!我们为了他付出了多少心血!说不听话就不听话,要出国要学医要治耳朵我们都依他,谁知道他居然——”说到这,赫然住口,母亲像是才发现李朔南正在面前似的,她掩饰性的重重拢着头发:“小南,你不要学他,你可不能变成那样,爸爸的公司还等着你撑起来呢——”


    “为什么哥哥会那样想?”李朔南问道。


    “他……”母亲看着他欲言又止。


    “不能学他,可你们一直都在让我学他。”李朔南紧接着又说,这句话令母亲又激动起来。


    “但是他变坏了!你也要学他变坏吗?!”


    “可是……”


    母亲再次打断他:“没有可是!我们是你的父母,难道还会害你吗?小南,你现在首要的任务就是好好学习,其它的事你都不要管,好吗?”


    李朔南还想说什么,但他不傻,他知道现在不是刨根究底的时机,母亲一反常态的暴怒,父亲直戳痛脚的出口伤人,他们和哥哥的矛盾不是一时半会能理清的。


    他垂下眼:“哦。”


    他并不觉得哥哥哪里“坏”,他只是想做自己向往的工作罢了。


    那是最后一次哥哥和家人不欢而散,之后没过多久他就想通了,回来接手了父亲的公司,父亲指哪他打哪,甚至每隔两周还会回家一起吃饭,虽然席间并不像一般的家庭那样把酒言欢,但至少能做到安静平和。


    李朔南不知道在哥哥身上到底发生了什么事,令他居然舍弃了不惜和家人反目也要坚持的医生职业,他想,可能父母也不清楚,哥哥从不会和他们剖析什么,只和他们谈论工作,不过他们大抵也不在意,他们想要的只是一个按照计划执行的合伙人。


    ………………


    李赫南才懒得和弟弟玩什么寻宝游戏,第二天他要先去展会那边盯着,下午再回家吃晚饭,他走的时候黎嘉庚还没起,他看了眼小轱辘的食盒,见里面食和水都还有剩,就轻手轻脚的出门了。


    从展会出来时已经将近下午四点,经过商业街原本想停下车来买点水果什么的,但想了想还是作罢。


    家里什么都不缺,而且他了解母亲那个人,买大众货会被嫌弃不上心,精心挑选的昂贵礼物则会被认为别有用心。


    “十天半个月不见人影,真的把自己当客人了是吧?回来吃顿饭还故意带礼物,你这是打我这个当妈的脸面?”


    瞧,连母亲的神态语气他都能脑补出来。


    索性两手空空,人去就好,不多事就不会做错事。


    车子穿过一片曲径通幽的十八道小弯,终于看到不远处林立的灯光,这是一片隐于都市边缘的别墅区,无论什么时间来都安静得跟见了鬼似的。


    父母就是喜欢这种鸟不拉屎的幻境,年纪越大越夸张,记得自己上学时他们还能和邻居共处在联排的公寓楼里,虽然那片楼盘的位置也足够偏远,那时自己上学很不方便,倒完公交倒地铁最后还要打一辆“摩的”,赶上刮风下雨的天气他得比平常再早出门一个小时才能确保不会迟到,但他从没抱怨过,因为是他自己拒绝搭乘父亲的顺风车的。


    和他们生活在同一个屋檐下都已经拘束得要窒息,即使路途奔波,即使需要挤在各种人群的熙熙攘攘里,也好过和父亲坐一辆车。


    想到自己的住处观潮澜,不禁好笑,虽然极力摆脱,但有些喜好却已融进骨血里,他也同样不喜欢人多热闹的地方,而且比起父母他更有过之,他连热闹的颜色都不喜欢,但他却爱上了一个热闹的人。


    车子终于在大门外停下,自动感应装置闪了一下后将大门打开,他徐徐的开进去,距离自家那栋别墅还有几道弯弯绕要走,他把车速降到最低,开始拨黎嘉庚的手机。


    “大头儿子~小头爸爸~一对好朋友~快乐父子俩~”


    不知不觉听完整首儿歌也没等到对方接电话,虽然昨天的确睡得比较晚,但也不至于现在还没起,这都快傍晚了,八成这家伙正窝在一堆外卖盒里打电脑游戏,手机不知被丢在哪个角落里了,想到那个场景,李赫南烦恼之余又觉得有点甜蜜。


    熟悉又陌生的大门已近在眼前,李赫南刚把车停稳李朔南就兴奋的跳出来:“哥!我帮你停车!”


    “没驾照,免谈。”


    “这又没人看见……”嘴上虽然不服气,男孩还是老老实实去开车库的大门了。


    把车停好,李朔南又凑过来,一脸邀功的表情:“哎哥,喜欢我留给你的礼物不?”


    李赫南没反应过来:“什么?”


    李朔南惊讶道:“你昨天不是找到了吗?还给我打电话来着。”


    “哦,你说那个。”李赫南拍拍小弟的肩膀:“先进去再说吧,不好在门口耽搁太久。”


    在门前台阶上他又给抽时间给黎嘉庚发了个微信,大意是告诉他自己没啥事,不用刻意回电话,想了想又补发一条:但是发微信还是可以的。


    看着几乎没有时间差的两条微信,暗笑自己也有如此婆妈的一天。


    一切都还是老样子,母亲在餐厅摆弄一盆插花,见他们进来淡淡的点了点头,父亲在阳台那边接电话,另一只手下意识的挥舞着,餐桌上一切都已准备就绪,摆盘精美讲究,只是菜色不太尽如人意,父母讲究天然和养生,所以他家的餐桌上见不到什么爆炒的,鲜辣的,对这样的饮食观点李赫南原本是很赞同的,但是自从和黎嘉庚相处之后,他的口味也被带“歪”了,尤其在经过昨晚的生日“大餐”后,再看桌上这些,即使是山珍海味他也没什么胃口。


    但不要紧,反正他也不是为了品尝而来,自从自己“低头”后,他保持着每隔一周就来吃一次饭的频率,只为维护表面上的一团和气,李阿姨将最后一道羹汤呈上后,一家四口终于坐齐,每人盘边放着一支昂贵的高脚杯,杯里是浅橘色的液体,当然不可能是真的酒,甚至连饮料都不是,是母亲特地嘱咐李姨熬的凉茶,家里只有父亲可以喝酒,但最多也只能一口杯,没有酒伴,他一个人喝也没什么趣味,咂咂味也就算了。


    四只玻璃杯象征性的在空中碰到一起,就算为他庆生了。


    席间母亲偶尔问一两句公司的事,只要她问,李赫南就答,否则绝不会主动提及。


    这个冰凉寡淡的家,李赫南连一分钟都不想多呆。


    好不容易熬完吃饭时间,李朔南立刻邀请李赫南帮自己看看竞赛题,并在母亲看不到的位置朝他猛挤眼睛。


    李赫南会意:“竞赛题?那种玩意我都多少年不碰了,可能帮不了你。”


    母亲最受不了他用这种轻蔑的语气提及知识,立刻就道:“小南是你亲弟弟,你帮他看一下怎么了?”


    呵,两个儿子都是“南”,这声小南唤得着实教人尴尬。


    不过李赫南无所谓,从他决定偏离正轨开始,就已经做好不被家人接纳的准备。


    李赫南撇撇嘴,不太情愿的朝楼梯走去,李朔南低着头跟在他身后,当走到楼下人看不见的死角时,李赫南下意识朝二楼最里端的房门瞥了一眼。


    “哥,你要想去看看就去吧,房间一直都有打扫。”李朔南小声说道。


    “我没有想去。”


    李朔南从后方拉住他的袖口:“哥,我知道你还在生他们的气,我没有立场说什么,但是,你所有的东西都在,他们还是尊重你的。”


    “……”


    那次大吵的最后,他摔门而出前父亲对他大吼,扬言要把他屋里的“破烂”都扔掉。


    父子俩因为工作的事闹得很僵,即使后来“和好”,李赫南既没有上来过,也没有问过,在他这边已经默认自己的房间被“毁掉”了。


    母亲多么雷厉风行的一个人,家里从不留垃圾,没用的,多余的,影响家人正常生活的一切都是牙齿上的蛀斑,都应该第一时间被清除,填补,他就是这个家的蛀虫,之所以能在表面上维持平和,只因为自己现在还有用,而且也学会了收敛。


    他珍视的真的只是这个房间吗?


    不,是埋藏在里面的旧日时光,那些塞着旧试卷、笔记本的抽屉,某人玩过两次就放弃的魔方,都曾被他珍而重之的收藏,那不只是一个房间,那是一颗颗在心底深处反复品味的酸涩糖果,是一个个令他看不清,想不透的辗转反侧的难眠夜晚,是曾长久注视着发呆的窗外风景。


    即使旧物依然,但人事已非。


    他已经有了新的风景,夜晚不再难眠,糖果也不再酸涩,他的生活已被灌注了更多新奇的陌生的回味无穷的绝妙味道。


    “不用了,我真的已经没事了。刚才只是习惯性的朝那边看了一眼。”李赫南转过身,安抚性的拍了拍弟弟的手背,“我也要为那时自己说过的话道歉,对不起,当时吓到了吧?”


    “哥,”李朔南抿紧了嘴唇,他不知该用什么方式表达对哥哥的爱,可能他们一家人都不擅长这个,“来,你来看!”他一个箭步冲向走廊尽头,推开了那扇房门。


    “唉。”李赫南无奈的笑笑,只能信步走了过去。


    作者有话要说:


    不好意思久等了,这周孩子和我都先后发烧病倒了,恢复更新,谢谢等待。


    第86章


    李赫南在自己房间桌前的椅子上坐下, 心绪平静,没有半点波澜。


    他指指床铺,示意弟弟可以坐在那:“真的,这些对我已经不重要了。留着, 或者毁了, 对我来说都一样。”


    “为什么呢?”李朔南不明白, 他在那张铺着雪白寝具的床上坐下, 很小心的只占一个边边。


    “因为都过去了。”他的目光扫过自己曾经的书桌,一切如常, 但他也只是看看, 甚至都懒得去拉开抽屉。


    “哥。”这似乎是一个坦诚相谈的好时机, 李朔南下意识看了眼已经关紧的门扉,他激动得双手握拳,“哥, 也许……你误会爸妈了, 他们没有‘放弃’过你……”


    李赫南静静的注视着他,并没有搭腔。


    李朔南接着道:“而且, 即使你这里曾经出现过问题……”说到这他指了指自己的耳朵:“现在也已经什么都不影响了, 为什么你还要贬低自己呢?你是完美的, 一直都是。”


    他一直对那场争吵耿耿于怀, 而且,自己才不是为了抢夺哥哥的宠爱而出生的呢。


    李赫南笑了, 他瞬间就明白对方指的是哪件事。


    他沉声道:“朔南,‘意外’, 指的不仅仅是那次事故, 而是那次事故之后引发的一系列变化,所谓不‘完美’, 也不单指身体上的残疾。”


    李朔南眉头微微拧起,他不太明白。


    李赫南垂下眼,片刻又抬起眼,环视了一下四周。


    “这里保持得很干净,是你经常过来吧。”


    “呃。”李朔南脸皮微烫。


    “没关系的,这些都不重要。”李赫南倾身向前,拍拍弟弟的手背,语气轻松了些。


    李朔南也稍微放松了一些。


    “所以你想必也发现了一些我的小秘密。”李赫南笑着看向他。


    李朔南眼睛放光:“是那些藏在抽屉深处的……”


    李赫南笑着接道:“魔方,搞怪贴纸,没做完的卡纸模型——”


    “对,我当时看到时以为自己眼花了,你居然……”说到这,他下意识往门的方向看了一眼,压低声音,却掩不住兴奋意味:“你居然在老妈眼皮子底下搞这些!”


    李赫南看着他,只能苦笑。


    明明是所有青少年都会玩的无伤大雅的小东西,在他们兄弟俩这却像做了什么十恶不赦的大事似的。


    是啊,自己也曾是在这样的教育下长大的,一切与学习无关的事情不要理会,就连课外读物都要经过严格筛选,必须是考试大纲里提到的“正经”书籍。


    想到此,李赫南叹了口气,摊手:“你看,这就是发生在我身上的意外。我改变了他们既定的轨道。”


    “啊。”


    “别装作不明白了,你都敢偷偷跑去我那。”


    “哈哈!”李朔南不好意思的揩了揩鼻尖。“我只是好奇,想看看哥哥现在的生活是什么样子的。”他抬起头:“真好,比我想象的好多了——我以为你即使搬出去单住,也会把那里打造成另一个咱们家。”


    说到这里时,唇角夸张的往下撇。


    李赫南当然明白这是什么意思,其实之前确实是那样,即使搬出去单住,他的家可不就和这里没有区别吗?


    纤尘不染的地板和桌面,没有多余的花俏装饰,一个雪白干净,无机质的家。


    是谁改变了这一切呢?


    想到那个人,心里涌上暖流。


    “对了,你留给我的到底是什么?”


    李赫南忽然问道。


    李朔南怔住,“你没有找到吗?”


    “我……昨天有些误会,我还没有去找。”


    “也没有什么,你的中学纪念相册咯!”


    “纪念册?”李赫南茫然的重复了一遍。


    “对,就是里面有好多照片的……”李朔南连比划带说。


    李赫南没好气的白他一眼:“我当然知道什么叫纪念册,我只是……”


    “怎么了?有什么不对吗?”李朔南意识到什么。


    李赫南捏住眉心:“跟你说你也不懂,我现在要赶紧回去了。”说着站起身来。


    “啊!”李朔南恍然大悟,他瞬间想到所谓的“意外”到底是指什么了,那个敢在哥哥笔记本上随意涂画的人,那个在篮球比赛和哥哥搭着肩的人,那个只要出现在照片上总是最显眼的……他一拳头砸在手心里,“我真是个猪!”


    下一秒又心里七上八下:“应该没事吧,那些照片看起来很正常啊,又不全是你们两人,还有很多集体照呢,”顿了顿,又轻声问道:“嫂子醋性那么大吗?”


    李赫南寒着脸,双唇紧绷:“不知道。”


    确实,那本相册没有任何出格的照片,那是高中毕业时人手一部的,背景都是学校里,由班主任亲自挑选的高中三年来的照片,有教室里随堂的抓拍,也有运动会,文艺比赛的合照,选取的也都是具有纪念意义的照片,单就照片内容来说,再正常不过。


    但自己和嘉北那一段一直是他和黎嘉庚之间的坎儿,虽然自己已经再三表明过,但难保对方不会多想,而且听说和直接看到是完全两个不同的概念。


    他也想不起在照片中的自己,和嘉北站在一起时,或是视线偶尔交汇时是怎么个情状了。


    他又想起对方没接自己电话的事。


    该不会已经生气了?


    事不宜迟,李赫南打开门,李朔南追上来:“你现在就回去?那你先想好怎么哄人啊!”


    李赫南睨他一眼:“哄什么哄?我又没做错。”


    迅速走下楼梯,也没跟任何人打招呼,开车,上车,途中又看了几遍手机,依然没有新的消息。


    在弟弟面前嘴硬,但心里已经做好低声下气哄人的准备,但具体要怎么实施呢?他在这方面经验寥寥,难道要指天发誓表决心?那也太做作了吧!


    “嘉庚?”


    客厅里黑着灯,冥冥中似乎预示着不妙。


    顾不上换鞋,先走进卧室,没有人。


    “嘉庚?”


    书房,厨房,都没有人,确切的说,是黎嘉庚根本没在家——离家出走了?不至于吧?


    “喳喳——”小轱辘跌跌撞撞的扑过来,撞在他小腿上,李赫南弯腰将它抱起。


    “你爹呢?”


    “喳喳!”


    “要你何用?”


    “喳喳!”


    “……”


    李赫南抱着它朝小弟交待的“藏宝处”走去,在书房的笔记本电脑后头,相册安安稳稳的呆在那根本没挪过窝,看来黎嘉庚压根就没有找到这本相册。


    还是说压根就没有找?


    不可能。


    以他对黎嘉庚的了解,知道家里藏着表弟送的礼物后,肯定不刷牙不洗脸也要先把房间翻个底朝天才对。


    还是说临时有什么事让他没来得及去找?


    李赫南抱着喳喳不停的小轱辘朝卧室走去。


    被褥保持着刚被掀起时的凌乱状态;手机和黎嘉庚常穿的一双鞋不见了;小轱辘食盆里的食和水都已见底——看来自己走后没多久黎嘉庚就出门了,而且很匆忙,连鸟食都没来得及添。


    会是因为什么事呢?工作上的事还是私事?


    李赫南看了眼手表,已经晚上八点了,不至于连回个电话或微信的时间都腾不出吧?


    路上他又拨了黎嘉庚的电话,但是对方已经关机,当时他没多想,因为对方经常忘记给手机充电,但是现在他却不得不多想。


    他立刻想到烟花视觉的周天明,但很快打消了这个顾虑,最近和烟花视觉的合作中,他感觉周天明这个人人品还可以,做不出被拒绝之后死缠烂打的事,而且他也从黎嘉庚那听说了他和郑公子的关系,被郑颀龙这个人缠上,多半是分心无暇了。


    他迅速在心里滤了一遍对方的人际关系,赫然发现对方的私交好友除了微信群锦鲤满筐的那几人以外自己一无所知。


    自从和黎嘉庚过起同居小日子后自己就没怎么关注过这个群,这时一打开就看到很多未读的聊天记录,形形色色,小路在发牢骚,魏珉祝大家新的一天工作顺利,王贺文单独@嘉北想不想吃夜宵,然后被群嘲说他们秀恩爱,期间夹杂着黎嘉庚的言论,但多是和小路斗嘴,翻到最下,最新的聊天记录显示是上一周。


    他犹豫着点选了一个群成员的名字。


    第87章


    路过你被窝的风景:咦咦咦咦咦——稀客啊!


    单独点开小路的名字才发现对方又换了个微信名, 风格一贯的诡异,但李赫南没有调侃的心情,只想速战速决。


    李赫南:不好意思,打扰你, 想请教你一件事。


    路过你被窝的风景:和小梨子有关?


    李赫南回了个:是。


    嫌打字太慢, 回了一条语音过去, 他长话短说把今天的事情告诉了小路, 末了还强调了他们没有吵架也没有猜疑,自己也没有超强的控制欲, 只是觉得事出突然——毕竟对方比自己先认识黎嘉庚, 私交看起来也不错, 又同是那个圈子的人,说不定知道些什么。


    大概半分钟后,小路给他回了个网络电话, 虽然他一贯的不着调, 但听出李赫南是真的着急,便也跟着严肃起来。


    小路:“我们这几个人也是偶尔聚一聚, 我不太清楚他其它的关系网, 以小梨子的性格也不可能有什么仇家, 哎, 你别太紧张,搞得跟失踪一样, 不是这才半天没联系吗?手机不通……也许就是忘了充电,再说, 失踪也要等二十四个小时才能立案。”


    他说话和他打字的风格一样, 都不带喘气的,只是“立案”俩字一出, 无端又令李赫南后脊梁添了一层鸡皮疙瘩。


    李赫南:“我总觉得不踏实,也许是我小题大做,但是你能不能再想一想……”


    小路:“说实话,早先我俩的确老结伴去酒吧,但近两年都没怎么……你也知道的,我那位虽然脾气好,但醋劲也大,我早就不在外面玩了。”


    听到对方为难犹豫的语气,李赫南这时突然意识到自己莽撞了,不了解恋人的朋友网是自己的失察,对方既已说不清楚就不该再纠缠。


    “抱歉,打扰你了,我再……等等看。”


    “啊,你等等!”就在他将要挂断通话时,对方突然阻止。


    李赫南心头一紧:“怎么?”


    小路吞吞吐吐道:“我只是突然想起来一个事啊,小梨子好像和他的家人关系不太好,如果硬说有什么仇家的话,这个不知道算不算。”


    “怎么个不好?”


    李赫南的心提了起来,果然,上次自己提到和家人的关系时就感觉黎嘉庚有点不对劲,但当时自己想的是,每个人都有不愿去触碰的伤疤,对方既然不愿意主动提,自己也该不追问,但现在……今天的事会和黎嘉庚的家人有关吗?如果有关,又是怎么个情况呢?


    “嗯……你知道他这个人,不好的事基本不会和朋友分享,所以我知道的也不多,只是有一次我们正在联机打游戏,他接了电话,对方的声音实在太大了,我这边都能听见,好像是……他母亲,嗯……在骂他,他听了两句就挂掉了。”


    李赫南追问:“然后呢?”


    “然后?没有然后,他就跟什么都没发生似的,依然兴致勃勃的打游戏,我对这件事印象挺深的,因为没有人会不在意吧……也许是他跟家里的关系特别不好?反正我没问过,没敢问。”说到这,小路停顿片刻,又道:“我提个建议啊,你要是觉得不合适就算了,这件事,其实你应该问老王。”


    “毕竟他俩曾经处过,而且时间不短,如果今天的事和他家里人有关,那知情的人也只有老王……”


    李赫南沉沉吸了口气:“谢谢你,我明白了。”


    小路又小心翼翼的补了句:“老王的电话你有吗?用我告诉你吗?”


    他也是糊涂了,都在一个微信群里,想call谁还用得着手机号码?但是李赫南仍然答道:“没有,你可以告诉我吗?”


    聊天界面很快发来一串数字,李赫南苦笑了一下,退出微信。


    王贺文的手机号他其实一直都有,那是早在几年前重新和嘉北取得联系后通过私人方式取得的号码。


    谁也不知道而已。


    现在想来他也不知道那时是出于什么心理?知己知彼百战不殆?还是只要和对方有联系的事务都想保存?


    总之那是一个典型的卑微的单恋者心态。


    但现在不一样了,再次看到这串号码,他可以毫不迟疑的拨出去。


    对王贺文来说,这通电话是陌生的,李赫南简洁而诚恳的表明了来意,在听完他的叙述后,王贺文的语气立刻沉淀下来,他和身边人打了声招呼便朝僻静处走去,在这段空白的呼吸声里,李赫南握紧了手机,烦躁的在空荡的客厅里打转。


    终于,王贺文的声音再次传来。


    “哥们,既然今天你找到了我,那有些事我就不能瞒你,但你要先说好,给我保密,无论是小黎那边,还是嘉北那边……”


    李赫南急道:“这个肯定。”


    “关于他家的事,我知道的也不多,我大概说说,你自己判断,那时候我俩一个宿舍……”


    那时王贺文和黎嘉庚还只是普通同学关系,他就很纳闷,这个年纪最小的舍友,居然是他们屋最独立的,那时候刚离开家上大学的年轻人,第一个学期都要和家里打电话,每个寝室都有一部座机,手机刚普及,打长途很贵,每天晚上家在外地的同学都要抢那部座机,黎嘉庚在靠窗的上铺,座机就挂在他的铺位下方,他若想抢电话是最方便的,但他一次也没碰过。


    王贺文那时想,可能因为人家是本地的,就像自己一样,几乎隔个两三周就回家一次,所以没必要老打电话。


    但是慢慢的他又发现,黎嘉庚根本不回家,就连国庆这种大节他都不回家。


    刚上大学的年轻人很快就熟络起来,业余时间大多被网吧图书馆连续剧台球占满,渐渐的大家都不再常往家里打电话了,王贺文也就逐渐淡忘了这个发现,再后来,他和黎嘉庚偷偷摸摸的交往了,两人私下的接触更加频繁,他发现黎嘉庚的手机经常会收到短信,但是他不在意,有时连着响好几声短信提示他也不带看一眼的,有一次自己问过他:怎么不看短信呢?


    对方的情绪瞬间低落下去,回了句:没什么好看的。


    王贺文也变得开始在意短信这件事。


    直到有一次他无意间瞥见对方收到的短信,内容令他感到窒息。


    听到这里,李赫南不禁问:“是什么?”


    王贺文叹了口气,“不怕你多心,但我确实到现在还记得,唉,因为……都是辱骂诅咒的内容,如果光是骂人的内容,我还不至于那么往心里去,但是……我当时第一个念头是小黎被傻逼骚扰了,刚想替他骂回去,结果我顺着网上一翻,发短信的人,居然是他母亲!“


    “……什么?”李赫南一时没听清,还以为对方婉转的说了句脏话。


    “是他母亲,他亲妈,给他发的,全都是诅咒的骂人的内容——我顺着往上翻,难怪他从来不看短信也不回复!上面连着的,不同日期的,全是他妈妈发给他的!没有一句正常的话!”


    李赫南脑中轰的一下,他怎么也没想到事情的发展是这个路线,他压着心中的惊骇问道:“具体是……怎样的内容?”


    “脏话,诅咒,不得好死,你怎么不去死……就,这类的吧。”


    电话那边的李赫南安静了许久,王贺文也没有催他,他知道这是一件沉重的旧事,即使时隔这许多年,他回想起第一次看到那些短信时的心情,依然低落,晦暗,他从没想过,一个母亲会用如此恶毒的语言百般骚扰自己的儿子,他们之间到底有怎样的深仇大恨,自己当年没能弄明白,甚至是他主动逃避了,或者说,他觉得自己和对方还没到那个关系,没到可以插足人家家务事的关系……这段回忆令他的心情低落无比,即使已经戒烟成功,但是现在依然想狠狠的抽一根。


    “你后来,问过他吗?”听筒里再次传来李赫南的声音,不疾不徐,却像暴风雨来临前的宁静。


    王贺文用另一只手按住额头:“没有,说实话,没敢问。而且吧,小黎这个人,什么时候都乐乐呵呵的……”


    李赫南打断他:“谢谢你,我会遵守约定,保密,他家的地址,你知道吗?”


    王贺文怔了一下,道:“不知道,但是我可以帮你查……”


    “不用了,我自己会查。”


    挂掉电话,李赫南感觉心脏灌进了一壶冷水似的,那么冰凉绞痛,因为他总是乐乐呵呵的,从不主动向别人倾诉自己的伤痛,所以我们就都要视而不见吗?但他有什么理由怪王贺文那时没有刨根究底?自己不也是这样吗?明明已经察觉到对方痛苦的欲言又止,明明已经把他从噩梦中唤醒,为什么不主动去问一问,帮他走出那段伤痛,如果不是今天这出不辞而别,他还不知道黎嘉庚身上曾经发生过什么——不,他现在依然不知道曾经发生过什么!


    给小轱辘添满食水,李赫南再次驱车出门。


    天色已经全黑,在朋友的帮助下,拿到了黎嘉庚的户口登记信息,那个地址在城南,和自己这边几乎是个大对角,不过还好,晚上车流不多,在主干道上他的车速很快,转弯时几乎打漂,他从没这么冲动过,他自认为是个循规蹈矩的人,但当有更重要的人和事在前方等待他时,秩序也就不那么重要了。


    他不知道黎嘉庚会不会在那里,也不知道自己的出现会带去什么,但他知道自己必须去。


    第88章


    云层很低, 像旧被子里的破棉絮一样,沉沉的缀在铅灰色的天空之下,把星月都被挡住了,八成酝酿着一场豪雨, 人们都有所感, 所以能不出门就不出门, 偶尔留在路上的车也奔得极快, 即使有铁皮盒子遮挡,也没有人愿意被陷在雨里, 刚开始还很密集的车流逐渐变得稀薄, 路况反而更好。


    越往南边, 车子越少,李赫南按照语音提示开上高架桥,他面色平和, 脑中却已设想了无数即将遭遇的场景, 最有可能的是,也许他跑了个空, 黎嘉庚根本没在那, 他真的只是临时起意去哪玩了, 等自己到家时对方已经回来了, 还恶人先告状的问自己大晚上去哪了。


    那自己要怎么说怎么做?


    像之前一样配合对方把一切都粉饰得太太平平?等下次再有类似事例时又像个瞎耗子一样四处乱碰?还是硬要对方交代出所有的关系网,保证不再玩突然失踪?


    自己可能都做不到。


    事情总该解决, 逃避不是办法。


    就像自己,那时因为执意要当医生与父亲大吵一架, 以为自己再也不会登那个家门, 谁知没过多久便发生了那次医疗意外,医生当不成了, 索性回去做父亲的左膀右臂,既缓和了家庭矛盾,又有钱拿,即使将来这一切都是李朔南的他也无所谓,那时自己已经积攒起人脉和丰富的经验,到时无论留在华馨还是自立门户都有资本,何乐而不为?总归是个解决方案。


    他了解黎嘉庚,十足的鸵鸟心态,就像和周天明的事,如果不是自己插手,恐怕他会一直消极逃避直到对方飞回法国。


    但这回牵扯的是人家的家务事,自己有没有资格插手?


    且行且看吧。


    在高架桥的最高点他看见前方远处的地标性建筑物,华中电视塔,黎嘉庚的家就在塔的另一边,开过这个高塔就到了。


    高塔的顶端汇聚着无数灯光,即使隔着这么厚的云层也能透出亮来,像一盏指路明灯。


    前方没有车,又是大下坡,李赫南把油门踩到底,穿过云雾,向着光疾驰。


    胸中积聚的烦闷被速度甩在身后,他长长的呼出一口气,没有星星又如何,只要有光,就是指引方向的启明星。


    当导航提示距离目的地还有一千米时,黎嘉庚终于来电了,李赫南将车子在路边停下,凝神点下接听。


    “亲爱的,你在哪?我回家没看到你。”没有焦急,没有责怪,语气再平常不过。


    “我……”对方的呼吸既碎且急,声音很轻,也很虚:“我……不太好。”


    李赫南的手指紧抠着方向盘,但语气依然克制:“怎么了?你在哪,我去接你好吗?”


    “我……”黎嘉庚在犹豫。


    李赫南感觉这十几秒非常漫长,他屏着呼吸,柔声道:“快下雨了,我去接你吧。”


    黎嘉庚说:“我很想你。”


    “我也是。”


    “我特别想你 ,我想现在就见到你……”


    “好,现在就见到我。”


    “我在——”


    在一句一犹豫的沟通之下,黎嘉庚终于说出了一个地址,果然是李赫南现在正在赶往的地方。


    他揣测的方向很正确。


    …………………………


    那是一片老式的居民楼,每一栋和每一栋都差不多,同样斑驳得看不出颜色的棕红色外墙,同样被各家杂物占得满满的绿化带,同样即使知道快下雨也没有人收取的不知晾晒了多久的床单子和裤衩子。


    李赫南沿着这片楼群转了三圈才找到一个停车位,然后惊喜发现他停车的这栋楼就是他要找的东区六栋。


    黎嘉庚家在一楼,站在那扇门前,李赫南特地看了一眼手表,现在是晚上八点四十,老房子隔音不好,头顶不知哪家正在用热水,燃气热水器的轰鸣他站在楼下都能听到,隔壁传来饭菜的香气,小孩在拍皮球,球砸在地上发出不甚规律的动静,这正是普通人家最热闹的时间,但他面对的这扇门里却很安静。


    他整了整衣领,抬手准备叩门,手刚触到门板便感到门根本没锁,只是虚掩着,他推开来,门里是一片漆黑,没有开灯的房间比楼道还要昏暗,李赫南眯着双眼适应了一下光线,随即便看到一样微弱的光源,那是正对着自己的一面穿衣镜,因为反射了自己身后的楼道灯光而成为这个房间唯一有亮度的物体。


    在镜子的正下方,一个模糊的人影蹲在那里。


    “嘉庚?”


    李赫南反手把门关上,朝那人走去。


    确实是黎嘉庚,他背对镜子蹲坐在地上。


    李赫南小心的在他旁边蹲下,轻声道:“嘉庚,我来了,我来接你。”


    黎嘉庚背对着镜子,双臂抱膝,下巴埋进膝盖里,乍一看像睡着的小鸟,但李赫南却知道,这是一种非常缺乏安全感,同时也极度自我否定的肢体语言。


    黎嘉庚惊醒般抬起头,隔着朦胧的黑暗看到李赫南的脸,迟疑着点了点头。


    被心境冲击的他,完全没察觉到李赫南赶来的太迅速了,快得不正常。


    李赫南这时发现,黎嘉庚的两边脸颊都肿了,顿时火气就上来了,他攥住黎嘉庚的胳膊把人往上拉:“走,我们回去。”


    一样物体随之掉落,是黎嘉庚的手机,屏幕被触亮的瞬间,李赫南赫然发现黎嘉庚的手上也满是鲜血。


    怒气再也压不住了,“这是怎么搞的?!”


    他将黎嘉庚的手捧起,放在眼前查看。


    黎嘉庚自己也吓了一跳,讷讷道:“可能是手机屏幕,裂了……”


    伤口不多,但是深,是新划伤的,所以血还没有凝结,李赫南又捡起黎嘉庚的手机,屏幕碎得四分五裂,是用力摔过的样子,李赫南心疼得不行,脑中已经将事件拼凑了个大概——因为某些原因,黎嘉庚一早被匆匆唤来这里,又因为某些原因,他被打了,还没还手不知道,但是争执中手机被摔坏了,所以一整天失联,直到刚刚,他终于将手机拼起,拨出了那一通电话,但是连手心被割破都没有察觉,可见心情多么不堪。


    想问一句到底发生了什么,但是话到嘴边却变成了:“疼不疼?”


    “还好,我们走吧。”黎嘉庚缩回手,扶着膝盖想要起身,但是因为一个姿势保持得太久,血液不通畅,只站起到一半就不行了,李赫南索性把手穿过对方肋下直接把人抱起来。


    “走,去我车上,我先给你简单处理下,我怕你伤到肌腱……”


    就在这时,突然传来一声重响,像是有人故意要引起他们注意而把东西摔到地上。


    李赫南看向黎嘉庚,后者浑身一震,只低着头小声道:“我们走。”


    李赫南因为一进门只注意恋人了,完全没留意这黑洞洞的屋子里可能还有其他人,刚要出声询问,就听一个女声尖刻的说道:“真有出息啊,居然把野男人叫回家来了,是来让你爸看的吗?哈哈,看看他的好儿子有多臭不要脸——”


    “我……我不是,我没有……”黎嘉庚显然被这番话成功刺激到了,他的身体抖动幅度越来越大,还挣扎着要从李赫南怀里脱离出去。


    这太不寻常了,这一点也不像黎嘉庚。


    “我们走,我们先离开这里!”黎嘉庚一面挣扎着要下地,一面抓住李赫南的手臂,踉跄着把他往大门的方向拽引,手心的伤口因为这番动作血流得更凶,在李赫南的袖子上留下殷红的印迹。


    那个人还不罢休,话也说得愈加难听:“滚,滚远点!别脏了我们的眼!你最好死在外面,我早就当没你这个儿子了!你也盼着我早点死,就没人知道你做过的脏事——”


    随着那一声声的咆哮,空气中什么东西“嚓”的一声绷断了,可能是黎嘉庚最后的一丝体面和坚强,也可能是李赫南极力克制的理智。


    李赫南大概知道是怎么回事了,虽然他一直游离于这个圈子之外,但是也听过不少,有人很小的时候就发现自己性取向与人有异,不被家人接纳,隔阂最终成为无法调和的矛盾,但像黎嘉庚的家人这么偏执的也太少见,至少他没听说哪个当妈的会当面咒骂孩子去死。


    打也打过了,骂也骂过了,还想怎样?一大早把人叫过来就是为了当面泄愤的?


    李赫南这一辈子都不可能为人父母,他也无法得知养育子女的感受,但有一点他清楚,无论父母还是子女,都是相对独立的生命体,在某些父母眼中,子女唯一的原罪就是没能按照他们的心意来成长。


    咒骂声仍然滔滔不绝,但黎嘉庚的注意力已经被李赫南转移了,可能是他脸上的神情严肃得可怕,黎嘉庚不断小声追问:“你要做什么?”


    李赫南对他笑笑,在他耳边轻声道:“别怕。”


    他上一次这么快做下决定是带黎嘉庚走出Buzybee的舞池,这一次则是走出另一个危池。


    他拍拍黎嘉庚的后心,示意他稍安勿躁,然后向着发出叫嚣的房间朗声道:“想必您就是伯母了,第一次登门,我自我介绍一下,我不姓野,我姓李,我叫李赫南。”


    里屋那人的确是黎嘉庚的母亲。


    李赫南接着道:“我是小黎的男朋友,也是今后将和他共度一生的人,我今天是来接他回去的,顺带一提,我们现在正在同居,因为今天不是来拜会您的,所以没有准备伴手礼,是晚辈的失策,望海涵。


    另外,针对您刚才关于死亡的言论,我想说的是:‘生和死是无法挽回的,我们唯有享受期间的一段时光。死亡的黑暗背景恰恰衬托出生的光彩。’这是桑塔亚那说过的,他是一个哲学家,我觉得他说的很有道理。


    我们每一个人都在走向死亡,但在那之前,相信我和小黎还有很多好日子,毕竟我们现在就挺幸福的——”


    “哈哈哈——”回应他的是一串冷笑,“幸福?你问问他,他有没有脸谈幸福?!来来,进来,既然来了别光跟我打招呼,也让小子他爸见见——”


    李赫南被彻底勾起了怒意,见就见,他这么想着,抬手就去推面前的房门。


    第89章


    卧室反倒比客厅大, 但却空荡荡,光线也强不到哪去,房间最尽头靠窗摆着一张双人床,窗帘拉得严严实实, 床头小柜上开着一盏台灯, 台灯是十年前流行的款, 灯罩上蒙着一层厚厚的灰尘, 使得光线更加幽暗,一个女人坐在灯旁, 昏暗的光线为她的面目蒙上一层浅色的轮廓, 这就是黎嘉庚的母亲了, 她大概五十来岁,一双眉眼很是精致,与黎嘉庚有八分相似, 但眉间深深镌刻的川字纹以及下撇的嘴角加深了她凄苦刻薄的面相。


    岁让李赫南是带着火气推开的这扇门, 但见到正主,尤其又是恋人的母亲, 还是下意识站直了身体, 唤了声:“伯母。”


    他的教养不允许他对一个长辈又是女性做出比诘问更过分的举动。


    但对方显然不这么想, 她看到李赫南居然真的敢进来先是一怔, 接着从鼻孔里发出一个冷哼。


    她歪着脖子,侧对着床里的方向:“孩子他爸, 看到了吧,这就是你儿子的好对象, 来看你了呢——”最后一个字的尾音拉得很长, 腔调怪怪的。


    黎嘉庚的父亲躺在床里侧吗?在睡觉?还是生了什么疾病卧床不起?


    李赫南也朝那边望去。


    接着,他赫然发现, 在女人身旁的空处,赫然立着一副遗像,遗像前有个托盘,盘里烧着香烛,以及一些零碎的点心。


    黎嘉庚的父亲已经过世,她却把遗像供在枕边?!


    李赫南惊诧极了,但仍尽量不露出端倪,他深吸一口气,“伯父。”朝着遗像的方向郑重鞠了三个躬,不想这一举动却引得女人更加愤怒。


    “你不许叫他!不许拜他!”床上的女人疯了似的大喊:“你算什么东西——你配吗?”


    “……”李赫南看看她,神情凝肃没有出声,死者为尊,再怎样他也不能当着逝者的面说什么,他这便决定告辞,转过身,打开门,却见黎嘉庚惴惴的守在门边,见他出来嘴唇翕动了一下,李赫南知道他想要说什么,他朝他摇摇头,示意自己不要紧。


    不想黎嘉庚的母亲见到自己儿子反而更加激动,声音堪称凄厉:“不是不敢进这个门吗?!怎么?为了这个人,你都敢进来了??好啊!来,看看你爸——你觉得你爸在天上过得安生吗——?!”


    “我……我不是……”黎嘉庚眼中露出痛苦神色,他紧紧攥着李赫南的衣袖,既盼又怕的偷着往屋里摆放牌位的位置瞅。


    黎母那边越骂越气,居然冷不丁拾起一物砸了过来。


    李赫南抬手下意识挡在黎嘉庚面前,只觉肩膀一痛,接着就听“咣当”一声重物落地,烟尘四起,室内一时极静。


    “你居然用这个丢你的儿子?”


    黎母丢过来的居然是一只铜铸的小香炉,落地后依旧回音铮铮,久久不绝,李赫南的半边肩膀痛到麻木,若不是自己挡住,这只香炉就要落在黎嘉庚的脸上,再看对方高高肿起的脸颊,心里既气又痛,他不知道这母子二人到底结了什么通天的怨恨,以至于要这样对待自己的亲生孩子,隔着四散的香灰,李赫南冷冷看了那个方向一眼,拉着黎嘉庚大步朝外间走去。


    黎嘉庚的手心又凉又湿,不知道是汗水还是血水,也许已经掺合在一起,他的身体也抖得厉害,可能是疼的,但他仍不住小声询问李赫南:“你被砸到了,疼不疼?对不起,对不起……她……有点……”


    “我没事,不要紧的。”李赫南也不断小声安慰他。


    “我爸爸他,他……”


    “嘘……先不提这些,我们到车上,先喝点水,我要把你的伤口处理一下。”


    “嗯。”


    迈出楼门,黎嘉庚终于镇静一些,天更黑了,小区里静悄悄的,有孩子的人家应该都已经睡下了。


    李赫南把车内灯打开,从后备箱里拿出简易的应急医疗箱。


    “先冲洗一下伤口,会有点疼。”伤口和他想象的一样,不多,但是深,而且半天没处理,凝结的破口里还沾了脏东西,不但要冲洗,还得用棉签把破口挑开。


    “小轱辘都不怕疼,我更不怕了。”


    李赫南忍不住轻笑:“那是小轱辘不会说话,你怎么知道它不怕疼。”


    药用棉花吸满了双氧水沾下去,“嘶——”黎嘉庚抽了口冷气,“你说错了,小轱辘不怕疼不在于它会不会说话,在于它听不听懂话。”


    李赫南知道他是故意为了转移注意力随口胡扯,手下动作不停,嘴上随着跟他扯:“为什么呢?”


    “它要是能听懂,当你说会有点疼时就已经跑了啊……嘶……这哪是有点疼啊,这简直太疼了好吗?”


    “伤口暴露时间太长了,马上就完事了,这是止痛的药膏,很神奇,抹上就不疼了。”


    “是,真的好神奇啊,现代医学好伟大,谢谢大夫救了我。”


    “行了你,好了,别沾水,别提东西,最好别用这只手,算你走运,没伤到肌群。”李赫南松开手。


    黎嘉庚这才去看自己的手,已经被白纱布包裹好,还打了个严谨的十字结。


    “嗯,就差一个唇印了,回去你给我印一个,我要杨树林530的。”


    “听不懂你在说什么。”


    “呵,”黎嘉庚低下头,少顷,复又抬起:“有烟吗?”


    “不行,你现在不适合抽烟,你还很激动。”


    黎嘉庚苦笑:“讲故事不配一根烟怎么讲得下去?”


    李赫南抬手抚上方向盘:“说实话,我是怕你烟一叼上,又什么都往肚里咽了。”


    “……”


    “等你可以讲的时候再说,不急。”


    黎嘉庚盯着他的肩颈部位,声音低了一度:“砸的是哪?给我看看吧。”


    “回去再看,没什么大问题,冰敷一下就好。”


    “嗯……”


    ……………………


    黎嘉庚的父亲是在他上大学之前过世的,母亲一直恨他,认为父亲最后是被他气死的。


    “但是我没有,我真的没有……”说到这,黎嘉庚的眼泪涌出来。


    “我知道你没有。”李赫南把车停在一片空地旁,腾出一条手臂轻拍他的头。


    “他得的是肝癌,但是他们都不告诉我,我以为只是动了一个小手术……因为快高考了,高三就住校了,他们怕我分心,他们如果告诉我……我就不会……”


    就不会选择在那个时候去冲撞他们,也不会在吵架时直接把自己是同性恋的事也一并拎出来,就不会把父亲气到……黎嘉庚语无伦次的说着,李赫南无声的听着,他大概能还原出事情的脉络。


    黎嘉庚从小智商就很高,父母对他给予了极大的期望,从小学就开始跳级,但上初中后,他明显力不从心了,课业压力加重,但父母依然要求他必须是最好的那一个,他也是那段时期他发现自己与众不同的性取向的,三重压力下,逆反心理上来了,开始屡屡和父母做对。


    “我开始故意不好好听课,不把答案写对,我自己都不知道是为什么。”说这些时,黎嘉庚笑里带着泪,“大概上高中开始吧,是我和他们关系最紧张的时候,那时候……爸爸查出了癌症,但是他们都不告诉我,我以为只是一般的小问题……他最后一次住院前,我还和他们吵架了……”


    高三就开始寄宿了,回家的时间更少,他根本不往家里打电话,对父亲的病也更一无所知,高考前一个月,父亲没能熬过第二次化疗。


    “她认为爸爸是怀着遗憾走的,她把对父亲的爱和不舍转成了对我的恨,我理解她,因为我自己也没法原谅自己,她必须得恨我,她打我,骂我,我都得忍着,因为这是我该着的,但凡我当时用心一点,不那么和他们作对,但凡我……哪怕上网查一查,爸爸那个样子,哪像是他们说的一点小问题……”


    高考前他最后一次回家拿换洗衣服,母亲捂死了他养的小喜鹊,因为小喜鹊见到他就一直欢快的喳喳叫,片刻不消停,母亲说,怕鸟叫干扰他背到脑子里的知识,他必须考好,因为父亲在天上看着呢。


    这个家成为他最大的梦魇。


    “我考的不好,但这回不是故意的……”


    “我一直都知道他们想要的是什么,但我都没给到……”


    他们想要的是一个能让他们感觉特别骄傲特别长脸的优秀的儿子,这个“优秀”是常规意义上的优秀,但如果你从根儿上就偏离了正道,那么你已经脱离了常规这个范畴。


    雨不知何时潸然而落,水帘拍打着车窗,闪电成为天空中最瑰丽的风景,车子的隔音性能良好,就连雷声听来都很遥远,除了黎嘉庚的低泣,一时只有空调发出沙沙的轻响。《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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