渭河一路蜿蜒,沿岸俱是大大小小的村庄。杏坡村位于河下游,到了此处,河岸宽阔,水流远比上游要缓上许多。
正值渭河汛期,平静的河面上下起伏,渡口处一段木桥向河中延伸,不时有水打在桥面,仿佛淘气的的孩子伸出手臂,故意撩拨的水花四溅。
桥上的木板已是风烛残年,人踩上去时,不停地发出咯吱咯吱的声响。谢姝跟在春雨的身后上桥,不时有河水从木桥缝隙涌出,像是水底有人正在用手,有一下没一下的捣着她的鞋底,叫人不由得想要加快速度。
船夫是个矮矮胖胖的中年人,和每一个上船的人都熟络的很,平等地绽放出一模一样的笑容,仿佛一张笑脸印在脸上,谢姝不厚道地在心中暗笑。见春雨喊他佟叔,她便也自来熟地跟着叫了一声,跟在春雨身后上了船。
佟叔应了一声,见她站稳,便拿起船桨用力将船推离岸边,边使劲边咬着牙打招呼,“又来坐船呀,今儿去买点啥?”语气亲热,仿佛她是此地的常客。
谢姝捂嘴偷笑,顺着他的话答道:“今儿去柳庄逛逛。”说完,便跟着春雨坐在了船舱口的小马扎上,欣赏这沿河的风景。
此时阳光明媚,两岸只有零零星星挑着担子提水,来往于田间地头的庄稼人。岸边的茅草和芦荻无所事事,正吐着白生生的丝穗,在风中跳着不知名的舞曲。小船晃晃荡荡地驶向河中心,不时有飞鸟唱着婉转的歌儿掠过,目之所及,只觉细草深深平野阔,碧水悠悠天地宽。
船头坐着个赤脚丫的小男孩,一边拿着莲蓬,一边不时地偷偷看谢姝。感受到他的目光,谢姝收回远望的视线,对着男孩笑了笑,打趣道:“你瞧我做什么?难不成要分我莲蓬吃?”说着,向男孩伸出手。
“他小气着呢,就爱吃独食。”佟伯看着男孩,摇头道。
那男孩闻言,连忙把头埋起来,没一会,又怯生生抬起头,见谢姝仍看着自己,眼里满是笑意,手也尚未收回,竟然坐着挪了过来,在离谢姝几步的地方停下,低头将莲蓬用力掰成了两半,将其中籽多的一半放在了谢姝的手上。
“给你吃!甜的!”他推了推谢姝的手,咧嘴冲她笑,露出两颗虎牙来。
谢姝被他萌了一脸,接过莲蓬轻捏了捏,只觉脆生生的,仿佛能掐出水来,乐道:“谢谢你,你叫什么?”
没等小孩说话,春雨搬着马扎往这边挪了挪,伸手虎着脸,佯怒道:“佟小六,怎么不见你给我莲蓬?”
佟小六将剩下的半个莲蓬往怀里藏了藏,害羞地看了一眼谢姝,背过身不理春雨,惹得船上几个看热闹的哈哈大笑起来。
“小气鬼也有不小气的时候。”
“可不,啥都能有例外。”
“这么小小年纪,就知道讨好漂亮姑娘了,老佟,看来小六将来娶媳妇,你是不用愁了。”
这些话佟小六有的听懂了,有的没听懂,他面朝河蜷缩着,手上抓着剩下的半个莲蓬,侧过头趴在膝上,大半张脸埋在胳膊里,只露出一只红彤彤的耳朵和天真直白的眼睛,愣愣地看谢姝掰开他给的莲蓬,和春雨乐呵呵分吃了起来。
不多时,柳庄便到了。
谢姝随着春雨下了船,和佟叔约定了回去的时间,又和佟小六招了招手,几步上了渡口的台阶,迎面便是一条长街,只见人头攒动,五颜六色的旌旗和各式各样的布幌在空中飘扬,耳间充斥着叫卖声,不远处似有人在摆台唱戏,鼓点铿锵有力,调声优美婉转,甚是热闹。
“谢娘子,”春雨调整了一下背上的筐,“鸡鸭灶房在这条街的尽头呢,咱们得穿过去。”说罢,想起宗北的嘱托,她牵起谢姝的右手,边走边讲:“柳庄是附近最大的庄子,这边的村子离镇上远,都来这里买东西,人多的很,咱俩拉着手走,别冲散了。”
谢姝没有拒绝,她将受伤的左臂曲起,虚拢在身前,形成一个自然的保护姿态,以免在拥挤的人流中被意外撞到,一边拉着春雨的手跟在她身后,一边左右打量着街道。
官盐店,布店,卖茉莉粉的、卖头油的娥眉坊,卖绒花的,卖丝线的,卖头绳的,吹糖人的,肉铺里挂着大片肥嘟嘟的猪肉,一旁的老板在给一个巨大的缸开盖,霎时间,满大街都是芝麻香油的味道。
路过一片空地,果然是一个巨大的戏台子,上面人穿得花花绿绿的,下面人看得痴痴切切的。周围,有打把式卖大力丸的,耍大刀卖艺的,一派繁盛之景。
谢姝捏了捏春雨的手,“这柳庄,每天都这么热闹么?”
春雨正埋头向前走,闻言扭头看了看四周,“今儿是十五,有庙会。”
谢姝正想说话,忽然见一片粗布麻衣之中,有个人身着重紫色锦服,鹤立鸡群,此时正穿过人群。他身旁跟着两个小厮,临近戏台边,一阵风吹过,搭戏台子用的粗糙帏布飘起,打在他的头上,惹得他扭头露出侧脸,伸手挡开帏布,转瞬便消失在戏台后的小巷之中。
好熟悉的脸,谢姝心中狂跳,却怎么都想不起来在哪里见过此人。
到底是谁啊?无意间见过的NPC?她刺杀过的某个势力?还是主角团的人?
“谢娘子,”春雨以为她愣在原地看戏,扯了扯她的手,“走吧别看了,买了鸡鸭我还得回去做午饭,晚了可是要挨我娘的骂。”
谢姝有些想上前查看,但见春雨一脸着急,只得暂时作罢,跟着她穿过广场。
不远处,便是路的尽头,稀稀拉拉的蔷薇花中,一块粉白的墙壁上,用朱红的笔墨写了三个大字‘鸡鸭鹅’,十分显眼。
还未走进炕房,一股热烘烘的味道便扑鼻而来,谢姝忙用袖子捂住脸,跟在春雨后头走了进去,只见走道两旁,全是一个又一个巨大的竹笼,里面满是松黄色,毛茸茸,乱蓬蓬,捱捱挤挤叽叽喳喳的小鸡小鸭。
不对劲。
不是写着鸡鸭鹅么?鹅呢?谢姝鬼使神差地想。
她收回心神,压下心中的焦虑,暗骂自己心理素质太差,怎么能因为一张侧脸,就影响原本要发展养殖业的大好心情呢?更何况,她还拿着宗北的银子,不能不负责任地乱买。于是耐住性子蹲了下来,跟着春雨一起,认认真真地挑了七只小鸡和八只小鸭。
七只小鸡,就叫赤橙黄绿青蓝紫。
至于小鸭嘛,门前大桥下,必须得有八只鸭。
灶房的老板用竹编的小笼子将鸡鸭装好,笼口用绳网罩住,挽了个绳扣递给谢姝,咧嘴道:“盛惠四十文钱。”
“哪那么贵!”谢姝正要掏钱,春雨推开她跟老板讨价还价起来,一顿唇枪舌战,最终以三十文钱的价格拿下。
“好厉害!”谢姝从老板手中接过绳子,对春雨神乎其技的操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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赞叹不已,“你知道吗?你刚刚对老板步步紧逼的时候,整个人都在发光!”
“哪有你说的那么好。”春雨压下上翘的嘴角,抓起一侧的辫子摸了摸,“我买别的东西更厉害,有一次和我嫂子去买布,足足省了五十文呢,我嫂子一高兴,还买了绒花送我!”
她站在灶房门口,举起辫子给谢姝看,“就是这个,好看不?”
谢姝点了点头,被她乌黑的麻花辫吸引,正准备提议送她一瓶头油作为答谢,春雨突然一个往前踉跄,差点摔倒。
那人挑着一副扁担,两旁挂着两个扁圆的笼子,脚步不停,骂骂咧咧道:“别挡路!”说完,呸了一身往旁边吐了口痰。
“嘿!你站住!”谢姝上前扯住那人的衣领,“道歉!”
“给老子松开!”他挣脱谢姝的手,外头看她,嘴里不干不净,“拉老子衣服干啥?是不是家里汉子不行,想跟老子回家——”
这种台词,后边百分百没憋好屁。谢姝见已经有路人围了上来,不等他说完,便悄无声息地点了他的哑穴。
呜呜呜,呜呜呜!!!
“哎呀这是怎么了?”谢姝对着恶汉眨了眨眼,站在人群中装傻充愣。
那人发现自己说不出话,急的吱哇乱叫,放下身上的扁担就要伸手抓谢姝。春雨见状,急忙拉住谢姝跑了老远才停下,“谢娘子,我没事,多谢你了。”
“这人是妓院的帮厨,常在这里买鸡鸭,我碰到过好几次,最是个黑心无赖的,等下次宗二哥在的时候,再与他算账。”
谢姝顾忌之前的那张熟脸,本就没打算引人注目,见此耸了耸肩,与春雨往渡口方向走去。
等等!
谢姝忽然停下脚步!
妓院!!她想起那张脸是谁了!!!
秦钰,原著男主的心腹,暗中经营着多家秦楼楚馆、典当行和钱庄,帮助男主敛财和打探各路消息。她刚穿来的那天,作为女配层奉命去找秦钰拿暗杀名单,和他有过短暂的接触。
他怎么会离开京城,来这么个小破村庄?
难道好的不灵坏的灵,男主真的在找她?
小鸡小鸭没有感受到主人的不安,正优哉游哉走来走去。感受到笼中的些微震动,谢姝握紧了手中的绳子,努力让自己冷静。
也许只是巧合而已,她试着自我安慰。
不行!
谢姝将手中的笼子递给春雨,“春雨,我有事要离开一下,你帮我把东西带回去。”说着,就要往一旁的戏台去。
“谢娘子,你要做什么?是想去看戏么?”春雨紧紧拉住她,“宗二哥走的时候特意嘱咐我,说你身上有伤,让我一定要把你好好地带回去。”
“不是看戏,我……”谢姝挣开她的手,“告诉他不必担心,我知道怎么回去。”
话音未落,人已疾步向前,没入茫茫人潮之中,仿若游鱼入水,眨眼间已难辨踪迹。
“诶!”春雨的话堵在嗓子眼,急的原地跺脚,踮起脚尖也找不见谢姝的身影,还被路人来回撞了几次,只好提起笼子,唉声叹气地独自向渡口走去。
笼子里的小鸡小鸭不知发生了什么,还在咿咿呀呀地叫着。
春雨看了看手里的鸡鸭,又看了看谢姝消失在人群中的方向,忽然有种不好的预感。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