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啥？”
大清早叶家堂屋里的四方小桌上闹开了，桌上摆着的玉米糊糊和白面烙的饼，隐隐地散发着饭香味，旁边不锈钢小盆里摆着的白菜炒豆腐，也不甘示弱地勾引着凳子上的人，想让人一直动筷子，实行着对饭菜的最高礼仪。
坐在饭桌前的叶许许，因为叶爸下达通知要把五块钱的报纸费交了，让叶许许恢复上学去。
叶许许有点不想干，上辈子闹到最后也交了，因为天高皇帝远，村里的人见识不多，还怕老师。虽然许妈和叶许许觉得买报纸也没啥用，但是不交不让上学，再加上孩子刚出院在家容易想太多，还是扔学校去吧，让她跟着同学在一起，有老师看着，也不会出啥错，最后还是窝窝囊囊地把钱交了。叶许许一直记挂那个老师很久。
这一次不一样了，叶许许怎么也是当过老师的人，不想教，不想买。
“不用教，又用不着。”叶许许拿着筷子的手摆得像风扇一样。
“你说不交，就不交了？人家都交了，咱现在也不差那几块钱，给他！你回学校去好好上你的学去。”许妈虎着脸，瞪着叶许许。
“坐好，好好吃饭，坐没坐相，站没站相的。”
“妈，我感觉我从医院出来好像变聪明了，真得现在书上的字我都能认识，根本不需要学习报纸。他那个就是违法的，明明说自愿，还强迫人家交钱！我们去告他去，让他做不成老师！”叶许许心里真是没有愧疚，陈老师又不爱讲卫生，也就是黑板字写得好些，但是他之前也就是小学学历，上课还搞区别对待。
学习好的入他眼能理解，但是学习差的也没在他家吃饭花他钱吧，每次还言语侮辱人家，说人家是猪，上学就是浪费钱，吃饭就是吃□□去了。叶许许才七岁，因为上学早，现在二年级，成绩每门都是90以上，尚可。虽然没被骂，但是会看呀！
而且骂的时候，还喜欢搞连坐，动不动因为某个同学没写好作业就全班都写翻倍作业。还会明确指出来是哪个同学没写好，所以你们翻倍。情绪阴晴不定的。
还在课堂上说女同学花枝招展的，以后肯定会做让男生欢迎的职业啥得。以前还觉得是在夸夸，现在回想下，老天爷呀，这不是言语侮辱和骚扰吗？
哦，他后来也没好到哪去就是了，因为骚扰儿媳妇被他儿子打瘫痪，学校知道后以他生活作风混乱不符人伦，开除了。也没退休金，也没有人照顾他，叶许许上辈子听说得时候，他已经因为没人照顾，饿死在家里的杂物间，过完三年了。
啧啧。
“哼，你多大？就算聪明能聪明到哪里去？我是你妈我还能不知道你聪明不聪明？”许妈很不屑。
“乡里乡亲的，大家都能打听到家里，举报啥举报？好好去上你的学。”
“行了，赶紧吃完，待会让你爸送你去上学！”一锤定音，不容反驳。
“妈，我给你说，我，我听到陈老师背后说我们班女生是贱货，啥是贱货呀？”叶许许件反抗不了，小眼睛转了下，犹犹豫豫地问许妈。
“他真是这样说得？”看母女斗法的叶爸，突然插话。
“他是个老师，咋会这样说话？会不会是你记错了?”
“没有呀，啥意思爸爸？”叶许许天真的问爸爸。
“嗯，不是啥好词，你记住这是骂人的话，你别学！”叶爸许妈对视了一眼。
“待会儿，我见到陈老师会和他讲得，你小孩家家的别管那么多！”叶爸叮嘱。
“哦！”
“大姐，你放学我和弟弟去接你吧！”叶梅梅在旁边兴奋地给叶许许提建议，心里想着到时候看看小卖部都添了啥好东西，爸爸回来了，给他要钱，他肯定能给一毛钱。
“大姐，大姐，我也去！”叶果果也想去！举着小小的勺子也不管嘴里的饭咽下去没，张嘴喷得菜里都是碎渣渣。
“妈，你带他们去吗？”反正以前都是自己一个人，爸妈基本没接过，除非雨太大天太黑，这样的情况相当于没有就是了。
看出叶许许眼里的渴望，许妈心软了下，点头，“等你放学，我们都去。”
“耶，好耶！”叶许许开心地站起来，转身匆忙拿铅笔，本子书，胡乱放进书包，站在门口等叶爸起身去推那个不仅铃铛响，全身也都会响的凤凰牌二八大杠自行车。
“走吧，坐前面！”叶爸跨坐在自行车上，等叶许许扶着车把爬上前杠。
“爸爸，我坐好了！走吧！”叶许许抓着车把挎着书包。
“好嘞！”
“你们慢点！”许妈边打开那两扇红色的大铁门，边慢慢叮嘱。
“大姐，好好听老师讲课哦！”
“大姐，好好！”
两小只也跟着出来挥着小手。
村里路过的大爷大娘，叔婶子，爷爷奶奶，见到也问一声，“好了吗？咋不再休息几天？这就去上学呀！还是许许好学呀！以后一定能考上大学，吃商品粮！”
叶许许就叫个称呼就好，其他得叶爸就全给她承包了。
“对，她不想在家了，说无聊，想去学校见同学，想他们了！”叶爸面不改色的胡说八道。
叶许许保持微笑。
小学的路到村里，大概也就1000米左右，走路七八分钟，骑车更快。
叶爸把叶许许放在班级门口，看着她背着小书包进教室，转头就去办公室找叶许许的班主任陈老师。
陈有德在办公室和其他老师说笑，看到有人找，也不动屁股。
叶爸环视了办公室的老师一眼，语气沉沉，“你确定要让我在这里说吗？”
其他老师感觉气氛不对，赶紧找借口回到了自己的座位，手里翻着教案，耳朵直愣愣的竖起，想听听看有什么事情。
陈有德感觉如果让叶爸在办公室说，好像不太好，本能的感觉对方来着不善。
跟着叶爸走到了一处比较偏僻的墙根。叶爸拿出烟盒递了一根烟给陈有德，又从裤子口袋里掏出五块钱，“这是我家叶许许的学习报纸的钱，听人说陈老师现在还在还着之前买这份工作的钱，应该还没还完吧？”
“你什么意思？”陈有德吸烟的手一顿，他才不相信二混子叶良会无缘无故说这些。
“没什么意思，就是听说现在老师岗位竞争很厉害，再调查那些顶岗换岗买岗的老师，言行举止是不是符合教师这个行业，思想道德这些，陈老师肯定比我这个大老粗懂，恁说是吧？”叶爸也没说啥，只是把问题推过去。
“我闺女现在回来上学了，以后有什么事情你直接联系我和她妈，不要为难孩子，停课这种事情，我想教育局那边应该也不同意学生因为没交报纸费，就不让上学吧？”叶爸说完，凑近陈有德，掸了掸他肩上的白色粉笔灰。
“陈老师，你看还有什么事吗？没啥事，我就先回去了，家里也是忙得不行！你也赶紧去上课吧！”叶爸微笑着问面前僵直身体的陈有德。
“没，，没啥事，许许爸爸，你回去吧，你放心，我一定会好好教许许的！”陈有德一激灵，磕磕巴巴的回叶爸。
叶爸见状转身就走，两步之后，看着手里的钱，转身，“陈老师，你看差点忘了！给你！”
“不用了，我给许许垫上就行！”走出两步的陈有德僵硬转头。
“怎么能让老师垫上，我们有，之前只是觉得自愿可以不用交罢了！”叶爸上前两步把钱放在陈有德手里。
转身迈腿离开，在校门外推了那辆响叮当的车子骑上，回家。
在原地的陈有德听着上课的铃声响起，小声骂骂咧咧地去办公室拿了课本就去教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