突然江殊一只手伸了过去,他不知何时安静地来到了床铺附近,他没有丝毫犹豫,单手如铁钳般扼住了那孱弱的,正欲哭喊的婴儿脖颈,谁也不知道那只白皙瘦削的手腕为什么会有如此大的力量,轻轻一用力,婴儿的脖子就软了,一丝啼哭的声音都没有溢出。
江殊没事,他还活着。
高中生小姑娘一时间呆愣当场,还有些高兴。
但她看见江殊的嘴角挂着嘲讽的笑,光滑洁白的皮肤在地下室发出温润的光,像一尊怜悯世人的天使雕像,又像嘲讽人类的恶魔,他与他们似乎隔着一个遥远的世界。
死寂中,母亲和小女孩齐齐转过头,用无法置信、充满怨恨和恐惧的眼神死死盯住江殊“你做了什么?!”
母亲和小女孩裸露在外的胳膊和脸颊皮肤像被无形的手抚平了一切纹理和毛孔,变得异常光滑,如同套上了一层劣质的肉色橡胶,两人的眼睛变成了两颗圆睁的、毫无焦点的全白色球体,就像是白疫,黑色的头发如灰尘般簌簌落下,头颅两侧的耳朵变成了两道细长笔直的黑色缝隙。
两人的四肢变得细长恐怖,光滑的头颅随着全白的眼球一起机械转动,喉咙里发出那种漏风般的嘶声“你对我的孩子做了什么?!”
“没看清?对了,你眼神不太好。”江殊一脚踩碎了婴儿头颅道,“幸好我是个好人,我很乐意重复给你看。”
母亲和小女孩:就你是好人?那全世界都没人了!
下一瞬地下室内所有怪物疯了,它们那没有眼睛的头颅全部转向了刚发出声音的江殊,所有怪物全朝江殊奔去,他成了地下室最醒目的靶子。
江殊早就发现了不对劲,小女孩为什么能在风吹过的大片麦田中快速找到新玩家,为什么能听见怪物包围小屋的声音,因为小女孩也是怪物的一员,那么生下小女孩的母亲是什么,答案也很显而易见。
于是系统的任务就从保护孕妇生下孩子,变成了在孕妇身边成功存活,加上怪物追逐的生存本,他们应该是一开始就被哄骗着来到最危险巢穴的智障食物。
剩下存活的三位玩家也想到了这点,他们的脸色都不太好。
游戏规则,请保持死了一般的安静。
确实,见到孕妇的第一眼就应该杀了她,死了的孕妇就不会发出任何声音了。
但这是系统说的一眼就能看明白?!
“嗖!”二十分钟到了,一只怪物终于刨开地面落了下来。
紧接着是第二只、第三只!加上豁然洞开的入口,所有怪物直扑江殊!
“婴儿死了任务还没结束,难道我们要杀死孕妇和所有怪物吗?!”眼镜男心想着,手忙脚乱地抓起一支针剂扎进了怪物体内,那怪物口吐白沫地抽搐倒下。
他狼狈地从怪物身下爬出,被眼前的景象震撼地忘了呼吸。
面对接踵而至的怪物,江殊的身影在昏暗的光线下化作一道模糊的黑影,动作简洁、精准又暴力,短短几个呼吸间,四五只怪物如破布般瘫倒在他脚下,整个过程几乎没发出多余的声音,只有□□被摧毁的沉闷回响。
怪物太密集,以至于隐身的中年妇女被强行摸出了身影,她被两只怪物咬住了手和腿,这时候再保持沉默已经没用了,她立刻不管不顾地大喊出声“救我!我帮你做了那么多,救我啊!”
她看向眼镜男,发现他愣住后又看向江殊,她似乎明白了自己站错了队,她立刻对江殊呼喊“我们合作!我要合作!”
但她没有保持安静,中年妇女出声的喉咙连同脑袋立刻被怪物叽里咕噜咬碎,吞入了腹部。
又一个玩家死亡,眼镜男立刻回神,他的手心出现一管新的药剂,药剂摔向江殊脚下的地面,一股微弱的苹果香迅速挥发。
“小心!”高中生还是没忍住提醒了江殊,她喊出的声音也让怪物们注意到了这块可口的小蛋糕。
江殊甚至没有回头,一柄造型古朴、通体漆黑如墨的长刀毫无征兆地出现在他手中,刀光如一道黑色的闪电般自下而上掠过后方。
所有腾空的怪物动作僵住,一道血线从腹部蔓延至胸口,随即鲜血喷涌,所有怪物就这么撕裂成了两半。
黑刀的出现似乎代表着某种信息,江殊仅仅站在那里就宛如帝君降临,摧枯拉朽的死亡气息与冷意笼罩全场,虽然眼镜男并不认为气场可以镇住这些没有理智的怪物,但现实如此,这些只遵循声音与吃人的怪物都呜咽恐惧地跪下,以头抢地,甚至不敢动弹一丝。
“你们没必要自相残杀。”江殊直接开口,他甩去黑刀上并不存在的血珠,目光扫过脸色大变的眼镜男,“我猜你们所有人都接到了支线任务,比如存活玩家越少,拿到的奖励越多。”
“看来就你没有接到支线任务。”眼镜男撕破脸皮,露出了癫狂的笑容,“我知道为什么会有支线任务了,新手本这么难过就是因为你这种人到处乱跑,你这么强,一定是‘异常者’!杀死像你这样的强者,我一定能拿到丰厚的奖励!”
和江殊距离较近的几只怪物开始痛苦翻滚起来,无声的挣扎愈演愈裂,眼镜男看着怪物口吐白沫开始哈哈大笑起来“我跟你说这么多只是拖延时间,我摔碎的是□□毒气,只要呼吸就会出现难以忍受的痛苦,只有我有解毒剂,除我以外所有人都得死!”
“哼,又一个有了能力就翘辫子的肉猪。”怪物女孩翻了个白眼,哦,她现在怎么翻都是白眼。
她随便指挥了一下,有几只体型较大的怪物猛地吸气,竟将所有毒气吞入腹中,它们倒在地上很快死去,接着从外面进来的新怪物开始拖拽死掉的同伴,毕竟整个地下室都很狭窄,容不下那么多的尸体,这居然是一个井然有序的怪物巢穴。
很快毒气消失,地下室重新布满了新的怪物。
眼镜男意识到他不该提前摔桌子,毒气对有智慧的怪物没有效果,这时能快速杀敌的江殊就成了唯一的解决方法。
眼镜男立刻朝江殊跪了下来,一巴掌大力地甩到自己脸上“前面是我错了,是我对奖励迷了眼睛,我给你□□解药!我们可以合作一起活着出去,你不是还劝我们合作吗?合作吧我们,玩家只剩下我们两个,我们的主任务是活下去啊。”
见江殊毫不所动,眼镜男接着道“出去后我还可以付你一大笔钱,不,我给你一半的奖励……”
“我没兴趣。”江殊话音未落,黑刀再次掠过,眼镜男的头颅带着难以置信的表情飞起,他这才发现,站在站在毒气最中心的江殊,呼吸平稳,面色如常,那双黑眸中甚至连一丝不适都没有。
江殊的目光转向角落,那个高中生先前因为出声提醒他,已经被怪物撕咬地不成样子,还因为毒气的弥漫,浑身皮肤布满了红肿的肿块,但同时怪物也中毒倒地,这让高中生幸运地捡回了一条命,不过她闭着眼睛气若游丝,似乎昏迷了过去。
江殊这才将刀插入眼镜男的尸体,黑刀微颤,刀身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幽光,尸体竟在瞬间干瘪下去,仿佛被吸走了所有生机。
期间小女孩和这些怪物都没有进行下一步动作,它们不是不想动手,而是江殊周围天然存在威压,似乎是因为那柄黑刀,那一定是很厉害的系统道具,直接让它们这些怪物失去了动手的想法。
黑刀,吸收,威压,一直没有说话的怪物母亲脑中仿佛有电光闪过,一个恐怖的传说与眼前男人的形象重合起来,她发出极度恐惧的尖叫“你就是‘黑刀’,那是能吞噬一切生命的黑刀,那是虫巢的赋予!你是虫巢的皇后!”
江殊恍然想起了那个拥有正午阳光般的金发男人,他微微一笑“我从没承认过这个称呼。”
怪物母亲吓得缩起脑袋“对不起......可是你不是早就死了吗,为什么还活着?!”
江殊眼神一凌,漆黑的眼珠看上去充满了杀意“是啊,对系统和你们来说我是死人,所以认出我的人都不能活。”
怪物女孩吓得立刻强行指挥怪物们朝江殊攻击。
可惜怪物之间的等级犹如天堑,就连怪物母亲都不能在江殊面前造次,更何况这些小怪物。
江殊侧身避开一只怪物的扑击,一挥一刺,三只怪物串着小女孩倒在地上,凹陷下去的骨头发出闷响。
女儿同样变成干扁的尸块,怪物母亲却双手合十地求饶,语无伦次地大喊“放过我,我会保密,我有你想要的情报!重要的情报!”
黑刀吸收了小女孩,江殊提着滴血不沾的黑刀,一步步走近,语气毫无波澜“我没兴趣。”
“不!你肯定感兴趣!”怪物母亲连忙从床上滚下,干枯恐怖的双手抱住江殊大腿,企图离那把刀的刀尖远一点,“你也发现了系统权限缺失了吧!这不是bug,是只有我们这些NPC才知道的大事!有玩家短暂地登上了LV4的宝座!他关闭修改了一部分系统权限,把副本投放地点全部定在了蓝星,玩家也是,全部成了蓝星人。”
“系统一直在给新人颁布‘寻找异常者’的支线任务,我之前不知道是为什么,但看见你之后我就明白了,这一切都是为了找你!唯一没有登上LV4却成功逃离游乐场的玩家!”
“很有趣的信息,但跟我没关系。”江殊依旧兴致缺缺,甚至拿刀在怪物母亲的肚子上比划着。
怪物母亲濒临崩溃,忽然她闻到了冷冽的香,突然想起来什么嘶吼道“生命树榜单!所有玩家的等级榜单,上面的名字只要没死就永远不会消失!你的虫巢还活着!他的名字还在上面,虽然变成了最下面的灰色,但他肯定还没死!”
怪物母亲用尽最后力气嘶吼“有人猜虫巢就是系统权限缺失的原因,毕竟当时离LV4最近的就是他,你们感情那么好,你看他还在找你,只要你放过我,我可以帮你找人,我可以传递消息......”
刀光闪过,怪物母亲的呼喊戛然而止。
江殊蹲下身,刀尖持续吸收着她体内的力量与精华。
怪物母亲竭力在刀下挣扎却只能感受着自己的力量和生命逐渐消失,她不甘地吐出最后的诅咒“你会后悔的......那不是‘寻找异常者’的任务,那是‘杀死异常者’,系统迟早会注意到你,我等着你被虫巢追杀,你这个背叛者……”
江殊道“错了啊,是他先背叛了我……”
江殊干净修长的手掌拍在怪物母亲的脸侧,似乎在帮她维持清醒“他的一切都来自于我,就连升级到LV4也是因为我,可他却在最后阶段背叛了我,他明知道背叛我会有什么后果。”
说到这江殊笑了笑,他的笑容干净无意味,就像泯灭到极致的灰烬,燃不起一丝火焰与冰,同时他的后背传来一阵昆虫特有的窸窸窣窣的声响,伴随着令人心悸的威压和铺天盖地的冷杉雪莲香,怪物母亲恍然回忆起,这是虫族特有的虫腺,这是皇特有的威压。
即使是偏远虫族血脉勾连的寂静母虫,她也知道这一代的虫巢是蝶。
只见一对庞大的黑金翅膀倏然展开,墨黑的翅底上流淌着沸腾的熔化阳光,沿着翅脉,黑丝线精细地刺绣出液态黄金般的斑点,如同星辰与囚禁的夜空,这是一只黑脉金斑蝶,当它静静合拢双翅于那个人类的后背,就像一席最昂贵的黑金披风,是最尊贵身份的证明,也是对怪物母亲的回答。
“看到了吗,这就是背叛我的代价......这份力量代表虫巢确切的死了,即使真有人篡改了系统,那也一定是别人。”翅膀垂落,江殊脚尖点地,他那双乌黑的眼瞳流露出的不知道是怨恨还是悲伤,却像蜂蜜般浓稠黏连。
“不过我还真有了一丝兴趣,是谁冒用虫巢的名字找我。”江殊微笑着,将黑刀彻底捅入寂静母虫的胸口,“就这一点,感谢你的情报。”
很快,母虫彻底被黑刀抽干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