街道的死寂被一种低沉的嗡鸣声打破，像是某种巨大机器在远处运转。江瑜按住抽痛的太阳穴，这声音让她心烦意乱，却又想不起在哪里听过。
她强迫自己观察四周。行人大多低着头，步履匆忙，但偶尔有几个会突然停下，瞳孔有瞬间的失焦，仿佛在聆听什么看不见的声音，随后又像是被无形鞭子抽打般加快脚步。
“他们……在接收指令？”这个念头莫名浮现，令她脊背发凉。
前方便利店的灯光过于惨白，在这片昏黄雾霭中像一座孤岛。自动门滑开时发出生锈齿轮摩擦的刺耳声，与店内过于欢快的电子音“欢迎光临”形成诡异反差。
柜台后的中年男人抬起头。他穿着过于整洁的亮橙色制服，笑容弧度标准得像是用尺子量过——嘴角上扬，露出八颗牙齿，眼角却没有任何纹路。温暖的声音从他口中流出：“需要什么帮助吗？”
就在江瑜看向他的瞬间，视野像是被血溅到——一个猩红的“92”悬浮在男人头顶，数字边缘微微扭曲，如同烧红的烙铁。
规则第二条尖叫着警醒她：警惕高数值者！数值超过50者极度危险！
她的脚步钉在原地，血液瞬间冷却。手本能地摸向口袋里的营养剂罐头，那是她唯一的“武器”。
“我……随便看看。”她声音干涩，刻意避开货架，选择站在门口附近，确保随时可以逃跑。
男人——他胸牌上写着“老王”——笑容不变：“面生啊，新来的？我是老王，这里的店员。”他上下打量她，目光在她破旧的衣角和空荡荡的手腕停留片刻，“迷路了？”
“这里……是什么地方？”她谨慎地问，眼睛却死死盯着那个数字92。它稳定得可怕。
“绝境之城啊。”老王语气轻快得像在介绍旅游景点，与窗外末日般的景象格格不入，“刚来都这样，迷茫。适应就好啦！”他笑着，手指无意识地在柜台下敲击着某种节奏。
江瑜心头一凛。那个节奏……她好像在哪里听过？头痛再次袭来，模糊的画面闪过：黑暗的房间，同样的敲击声，还有……
她猛地回神，发现老王正若有所思地看着她。
“你头上……”她脱口而出，随即后悔。
老王自然地摸向头顶，笑容无奈：“怎么了？又是蜘蛛网？这地方的通风系统糟透了，总是掉渣。”他的反应天衣无缝。
“不，没什么。”她低头，心脏狂跳。是“又”。他用了“又”字。仿佛之前也有人这样问过他。
“看你脸色不好，需要营养剂吗？新口味，草莓的。”他从柜台下拿出一个粉色罐头，推过来。罐身印着的草莓图案颜色鲜艳得诡异，与这个灰败的世界截然不同。
草莓？这里怎么可能有草莓？强烈的违和感让她胃部抽搐。
“不用了，谢谢。”她后退一步，“我只是想问……晚上哪里安全？”
老王的表情终于有了一丝变化，那标准笑容稍微收敛，声音压低：“规则第四条是对的。天黑前必须找到避难所。街上有‘清洁者’巡逻。”他提到“清洁者”时，语调有极其细微的波动，像是恐惧，又像是……崇拜？
“你这里安全吗？”她逼自己问，手指在口袋里捏紧了罐头。
“当然！”老王笑容恢复，甚至更灿烂了些，头顶的92似乎也更红了些，“我这里最安全了。从来没人敢来找麻烦。”语气里的自豪感让她毛骨悚然。
一个极度危险的高数值者，经营着一个“最安全”的避难所？这逻辑的悖论像一根针扎进她的脑子。
“谢谢，我再看看。”她不再犹豫，转身快速离开。
自动门关上的瞬间，她最后回头一瞥。老王依旧站在柜台后，保持着那个标准的微笑，朝她挥手。但在那惨白灯光下，他的眼神没有任何笑意，只有一片空洞的漠然。而他头顶的数字92，在门完全关闭前，似乎极其短暂地闪烁了一下，变成了91？
江瑜猛地眨眼，门已关严。
是错觉？还是……
她靠在冰冷的墙外，剧烈喘息。那个微笑，那个数字，那句“又”，那个敲击的节奏，还有“清洁者”……无数碎片信息涌入大脑，却拼凑不出完整答案。
“他认识我？”这个想法让她如坠冰窟，“或者……他认识‘以前’的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