陶瓷车间与主厂区隔着一条厂内铁路专用线,靠近郎家园,为了安全,修建了地下通道。
穿过略显昏暗但整洁的通道,再走上地面,眼前的景象豁然开朗,与主厂区炼钢轧铁的恢宏截然不同。
只见一座巨大的、由历年积累的轧钢炉渣堆成的“渣山”巍然耸立。
两个巨大的工字钢架起的宏伟工棚,如同蛰伏的钢铁巨兽,依偎在这座“渣山”脚下,那里便是陶瓷暖气片车间的所在。
尚未走近,震耳欲聋的破碎机轰鸣声便扑面而来。
映入眼帘的,是一派原始而充满力量的劳动景象。
如同蚂蚁搬家般的工人们,或推着独轮车,或直接用扁担挑着箩筐,将灰黑色的轧钢炉渣,源源不断地倾倒在巨大的传送带起点。
那传送带如同一条不知疲倦的河流,将流水般的炉渣送入一个张着巨口的设备,那是一台庞大的颚式破碎机。
破碎机那巨大的飞轮带着无可阻挡的气势缓缓转动,每一次“哐哐哐”的咬合,都伴随着地皮轻微的震动和震耳欲聋的巨响,甚至连厚重的工棚似乎都无法完全隔绝这工业力量的咆哮。
大块的炉渣在这蛮横的力量下被粉碎。
这强大的力量,足以令任何男人着迷,迈不动腿。
破碎后的炉渣继续在传送带上旅行,经过一个强大的电磁铁装置时,残留其中的金属铁粒被神奇地吸附分离出来,这是对资源的第一次“榨取”。
工人们将破碎的炉渣送入下一道工序——球磨机。
在这里,坚硬的颗粒在钢球的撞击与研磨下,最终变成细度符合要求的炉渣粉。
这是整个生产线最关键的基础原料,其品质直接决定了最终产品的性能。
符合要求的炉渣粉,与本地采购的粘土、以及少量长石粉,被严格按照配比,进行称重,送入简易的旋转滚筒中,先进行干法混合,确保各种成分均匀分布。
初步混合的陶瓷料随后被送入一台双轴搅拌机,加入适量水,在机械力的强力搅动下,渐渐变成均匀的泥料。
混合好的泥料被运送到阴暗潮湿的泥料库,像等待发酵的面团一样堆放着进行“陈腐”。
这个过程需要24到48小时,让水分充分渗透、均匀分布,以增加泥料后期的可塑性。
成型工段是劳动密集的区域。
工人们将陈腐好的泥料称量后,填入由厂里机修车间自行设计打造的钢制模具中。
模具内已经预置了形成暖气片内部水流通道空腔的型芯。
然后,使用一台看起来有些笨重但力量十足的四柱液压机进行压制成型。
“嗤”的一声,液压机施加瞬间的巨大压力,将泥料压成带有中空水道暖气片半胚。
工人们熟练地将两个压制好的半胚取出,用毛刷在接合面仔细刷上一层特制的陶瓷浆料,然后小心翼翼地将它们粘合在一起,形成一个完整的暖气片坯体。
接着,他们使用自制的小刮板和水笔,对坯体进行精细的手工修整,打磨掉毛刺,确保外形规整、水道畅通无阻。
这看似简单的动作,却需要经验和耐心,是保证成品率的重要一环。
修整好的坯体被整齐地码放在专用的干燥架上,然后缓缓推入低温干燥室,利用轧钢厂丰富工业余热进行干燥处理。
这是“节能”理念在生产线上的生动利用。
完全干燥、变得坚硬的坯体,被工人们小心地码放在隧道窑的窑车上。
窑车上细心地撒了一层石英砂作为垫砂,防止坯体在高温下与窑具粘连。
接下来,便是见证“点石成金”的魔法时刻——烧结。
经验丰富的烧窑师傅,按照汤渺教授制定的精确“烧成曲线”,控制着隧道窑的升温速度。
燃料使用的是轧钢厂自产的发生炉煤气,又是一次内部循环。
在约1150°C到1250°C的高温下,炉渣和粘土中的化学成分发生复杂的化学反应,形成新的、稳定的矿物相,最终赋予陶瓷体足够的强度、耐腐蚀性和一定的热传导能力。
出窑的暖气片还带着余温,工人们戴着厚手套进行初步检视,通过敲击听声,淘汰那些有明显变形、开裂的废品。
最关键的质量检验环节是水压测试。
工人将冷却后的暖气片连接到一台手动水泵上,注入清水,然后缓缓加压到额定工作压力的1.5倍,并保压一段时间。
任何细微的渗漏都逃不过检验员的眼睛,不合格品将被无情地淘汰。
没有任何花哨的喷涂防腐环节,这些呈现出陶瓷本质灰白色泽、带着粗粝而坚实质感的成品,被用草绳仔细捆扎,然后装入木箱,静静地堆放在仓库区,等待着被发往密云蔬菜基地,为那里的冬日暖棚贡献一份独特的“工业体温”。
李怀德脸上洋溢着兴奋和自豪,他高声对马教授说:“教授,你看!这就是咱们的思路!因陋就简,土法上马,吃干榨净,变废为宝!谁能想到,这轧钢炼铁产生的废渣,有一天能变成温暖土地的宝贝?这就是工业的力量,更是咱们中国人自力更生的智慧!”
本小章还未完,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精彩内容!马教授却无心欣赏这“力量”,他的目光紧紧盯着窑炉出口处,那里正有工人将烧结好的陶瓷暖气片卸下窑车。
他快步走过去,拿起一块还带着余温的成品,仔细检查着釉面、敲击听音,又看了看旁边堆放的一些有明显变形或开裂的废品,眉头紧紧锁在了一起。
“怀德同志,小吕同志,你们看这废品率!”马教授焦急地说,“还是太高!这样下去,产能根本达不到计划要求!我们必须想办法,尽快把成品率提上去!农业暖棚,等不起啊!”
吕辰走上前,拿起一块废品,仔细察看着裂纹的走向和位置,又看了看成型工段的操作,心中已然有了一些猜测。
他转头对李怀德和马教授,以及围拢过来的车间技术员说道:“李厂长,马教授,我看问题可能出在几个环节。一是原料配比和研磨细度的稳定性还需要精确控制;二是压坯时的压力和保压时间,可能需要根据原料批次进行微调;三是干燥曲线的控制,升温降温过快都容易导致内应力集中而开裂……”
技术人员一一记下,立马就去安排去了。
马教授依旧站在原地,眉头锁得紧紧的。
他背着手,来来回回地踱步,脚下踩着的仿佛是李怀德那颗七上八下的心。
“怀德同志!李厂长!”马教授猛地停下,“光是解决眼下这点问题,够吗?远远不够!眼看下一个种植季迫在眉睫,五万亩!整整五万亩新建暖棚等着这批暖气片越冬!这不仅仅是生产任务,这是政治任务!是关系到首都冬季蔬菜供应稳定、关系到‘菜篮子工程’成败的大事!你们现在的效率和良品率,是对人民期望的辜负,是对国家农业战略的拖后腿!”
这一顶顶大帽子扣下来,砸得李怀德眼冒金星,额头冷汗涔涔。
他陪着笑,声音都矮了三分:“马教授,您消消气,消消气!我们已经在全力改进工艺,您看,吕工刚才也提了不少好建议,我们立刻落实,立刻落实……”
“光落实不够!要提速!要扩产!”马教授不容分说地打断他,从包里掏出一叠写得密密麻麻的稿纸,啪地拍在旁边一个闲置的模具台上,“你看看!这是我初步核算的!我们今年不要多,只要五万亩。”
五万亩,还只要,这数字一出来,李怀德的小心肝都狠狠跳一下。
马教授却仿佛没看见:“五万亩暖棚的陶瓷暖气片需求,如果你们能按时按质按量完成,刨去所有成本,净利润至少这个数——”
他伸出右手,拇指和食指用力叉开,比划了一个七字:“七十万!李厂长,七十万的纯利!这不仅能彻底解决你们这条生产线自身的投入问题,还能为国家创收,为轧钢厂、为你们实践基地创造多么可观的效益、够解决多少职工福利?这不仅仅是支持农业,这也是盘活你们自身!这笔经济账,你不会算不明白吧?”
李怀德看着那“七”字,又看看马教授那不容置疑的样子,生怕他又要上升到路线问题,喉咙干涩地滚动了一下。
他知道,这事儿要不解决,今天是马教授来,明天来就不知道是谁了,这已不是商量,而是命令。
在巨大的政治压力和同样诱人的经济账面前,他别无选择。
“加……加!我们再加一条生产线!”李怀德几乎是咬着后槽牙,从牙缝里挤出这句话,“我立刻召集后勤和技术科开会,协调资源,务必在……在下个种植季到来前,形成足够的产能!”
马教授脸上的严霜这才稍稍融化了一丝,但紧迫感丝毫未减:“这还差不多!怀德同志,要有魄力,更要有大局观!”
他顿了顿,仿佛想起什么,又风风火火地往外走:“不行,光靠你们这条土法上马的线还不够稳定,我得去找汤教授!她们材料实验室那边,必须在陶瓷配方和烧结工艺上再给我们突破一下!”
话音未落,人已经一阵风似的冲出了车间,留下李怀德抹着额头的汗,对着几位车间技术员露出一丝苦笑:“得,这位活祖宗……咱们这回算是被架上火堆了。各位兄弟,接下来这段时间,咱们谁都别想轻省了。”
吕辰六兄弟看着这场面,差点没笑出来。
马教授这团“农业之火”,已经彻底把轧钢厂这方“工业之灶”给烧得滚烫。
几人跟着马教授一路疾行,直奔工业陶瓷材料实验室。
推开实验室的门,里面却不见汤渺教授的身影,只有一个年轻研究员,正对着一块灰白色陶瓷薄片发呆,眉头皱得能夹死苍蝇。
“汤教授呢?”马教授环视一圈,语气急促地问。
那师兄被吓了一跳,抬起头,推了推眼镜,有些局促地站起来:“马教授?您找汤老师?他今天有课,去给大三的学生上《无机材料物理化学》课了,估计要明天下午才能回来。”
马教授闻言道:“你们玩着,我去学校找他。”
说完风风火火往处走,李怀德赶紧跟上,去找司机去了。
这章没有结束,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吕辰的目光被师兄面前那块陶瓷片吸引:“金师兄,你这是在做什么实验?这块陶瓷……”
他觉得这场陶瓷有点奇怪,但是具体怪在哪里,又说不上来。
金师兄连忙摇头:“学弟你来得正好,这个样品,是之前一次高温烧结实验的副产物,成分和结构有点……有点特别。它的离子电导率数据很奇怪,时高时低,不稳定,而且机械强度也远超预期,我在想它到底算是个什么相,有没有潜在应用价值,可查了好多资料,都对不上号……”
他的声音充满了困惑和不确定。
旁边另一个正在记录数据的师姐也凑过来补充道:“是啊,我们测了几次,都觉得这玩意儿性质很矛盾,说它是绝缘体吧,偶尔又能测出可观的电导;说它是结构陶瓷吧,这形态又太薄太脆。感觉像个‘四不像’,正头疼该怎么写这部分实验报告呢。”
实验室里的其他几人也都围了过来,七嘴八舌地讨论着,但都说不出个所以然来,气氛一时有些沉闷和迷茫。
离子电导率不稳定但存在?
高机械强度?
吕辰心脏却猛地一跳!
凑过去仔细看了起来,这陶瓷片的色泽、那师兄师姐们的描述,作为高温烧结副产物的出身……这些特征组合在一起,在他脑海中瞬间点亮了一个名词——固态电解质!
这是未来固态锂电池的核心关键材料之一!
他强压住内心的激动,拿起陶瓷片,用手指轻轻摩挲了一下表面,感受着那坚硬的质地。
然后,他看向几位师兄师姐,语气疑惑的引导性道:“金师兄,既然传统的结构陶瓷或功能陶瓷分类都无法完美解释它的行为,咱们要不要不换个思路?”
他顿了顿:“我觉得,这东西除了不好分类,到底能做什么。”
各位师兄听得有点疑惑,这东西能做什么。
吕辰提议道:“金师兄,你说咱们能不能试着把它当作一种可能的固态电池材料去研究。测试一下它在不同温度下的离子迁移数、电子电导率、电化学窗口,还有与金属锂的界面稳定性。要是成功了,怕是要打开通往新一代储能技术的大门。”
“电池材料?”金师兄愣住了,下意识地重复了一遍,厚厚的镜片后,迷茫的眼神开始聚焦,仿佛一层迷雾被骤然拨开。
实验室里的其他人也停止了议论,脸上纷纷露出惊愕、思索,继而逐渐转变为兴奋的神情。
金师兄兴奋了起来:“吕辰学弟,你这个脑袋,就是敢想,不过这次想对了!这东西,恐怕还真有这潜力。”
吕辰的这句话,如同在黑暗的迷宫中投下了一束光,标出了一条无人设想,却可能通往广阔天地的全新路径。
看着限入忙碌的众人,吕辰几兄弟相视一眼,无奈苦笑,今天遇到的都是些什么人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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