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个工程师面面相觑，瞪着眼睛看向已经手速翻飞的裴云川。
上辈子在疗养院独自待着的十三年，裴云川不止一次拆解陪在他身边的机器人，以至于到现在，只要他愿意，每一个字符、每一个细节统统能在他脑子里快速闪现。
裴云川转回身关掉系统，十指落在键盘上，刹成残影，每一个字符，每一条指令数据都在高速输入中成型转换，仿佛训练多年的士兵排兵列阵，尽情展现，只等着最后的阅兵仪式。
“哇！”
围在一团看裴云川操作的程序员不约而同惊叹：“这手速，天生程序员啊！”
“别说瞎话，你看他那长相，再看看我们。”
说话间，吴淮摸了摸自己的头顶，望着指尖带下来的两根头发，一阵心痛：“呜，我的头发！”
忽然有人插了一句：“刚才闪过的编码是什么？”
“没看清。”
何孟低声：“不过它没报错，应该没问题吧？”
何孟的手指抖动，试着复刻裴云川的手速，但还没写两行就被彻底甩远，自言自语道：“说不定真是个大佬。”
“哼！”
卡恩抱臂不屑：“我倒要看看最后他能弄出个什么！”
裴云川沉浸在系统的构建中，脑子里一边是医疗机器人的资料，一边是上辈子陪在他身边如师如友的250。
从刚才的浏览中，裴云川已经大致了解了他们对这款机器人的看重以及付出的心血。
而他没说谎，他可以在对方的架构上改进识别系统，但更重要的是他有自己的私心。
他想要复刻一款与前世相当的机器人。
但他没有足够的资金与对应的实验室，而裴家，裴云川本来就不打算有过多牵连，更指望不上。
所以当初他在小机器人身上进行尝试，直到现在也只能通过改装通讯设备的基础构架来实现间接控制，还是无法达到前世机器人的自主性。
而何孟给了他一个机会。
他们有足够的资金，也愿意为它付出时间和精力，尽管它本身基础构架有问题，但他们并不放弃解决问题。
裴云川看出了他们的执着，且他本人也喜欢这种精神。
所以他可以救它，只需要在最后得到一点小小的报酬。
卡恩一开始还抱臂站在一旁，但随着字符一串串往下，他开始目不转睛地看着裴云川的每个动作，脸上的表情从不屑到震惊又转为诧异。
他的导师是ASZZ的改进者，而他本人也是从大学到博士都在协助导师完成这项改进，所以他比这里所有的程序员都要更懂这套系统。
但他依旧没办法解决这套系统的故障和BUG，更不可能因为多那么点经验就敢自大地说什么重构。
他本不该容许别人来诋毁他的老师，他本来应该为老师一辈子的心血据理力争，却在看清满屏编码后，哑口无言。
裴云川有着在座所有人都没有的专注度和执着心，他对着那些编码可以做到毫不迟疑地删除，绝不动摇。
面对质疑，裴云川丝毫没被影响，自始至终都是同样的淡然沉静，仿佛外界所有的评价对他而言都不过过眼云烟。
卡恩自认自己从心态上就已经输了。
何孟是个才刚转正没多久的员工，眼力和功力还没经历过彻底的锻炼和打磨，他撞了下旁边目瞪口呆的吴淮：“淮哥，大佬这是在干嘛？”
裴云川的手速太快，吴淮只看懂了一点点，不确定地说：“改构架？”
“不。”
卡恩的目光始终落在裴云川的操作上：“不全是。”
他解释道：“准确来说，他并不是在改动，而是在重新写。”
“他要创造一个新的系统。”
卡恩的语气激动地像是见到了信仰的‘耶稣’。
“创造？”
何孟双眼瞪大看着满屏滚动的编码，难道这就是大神吗？！
席君柏提着一堆奶茶和零食出现在门口时，第一次发现平日里围着他打转的贫嘴工程师们今天一个都没上前搭理他，甚至可以说连眼神都没搭理过他，全部乖巧坐在裴云川旁边，举着手机录像，目不转睛盯着显示屏，宛如大学里听课的学生。
席君柏倒是听何孟提过今天会来一个大神，只不过他没想到居然会是裴云川。
他刚走近还没来得及和裴云川打招呼就被卡恩瞪了眼，无声警告：老大，别说话！
席君柏没忍住笑了下，视线落在屏幕上。
裴云川的手速依然很快，一行一行的代码如同早已刻进记忆，跃然往上。
席君柏勉强跟上速度，瞥见几个熟悉的指令，顿时恍然。
作为当天晚上体验过小机器人基层系统的席君柏而言，他虽然没彻底看明白裴云川写的代码，但他从某几个指令上已经确定下来，裴云川正在写的东西与他小机器人身上的师出同源。
裴云川的速度随着时间的流逝降了下来，他按下最后一个键，停手换了下。
忽然旁边伸出一只端着奶茶的手：“喝点？”
“席哥？”
裴云川眨了下眼，视线顺着往上：“你怎么也在这？”
又是他？！
裴云川接过奶茶，吸了一口，享受甜食的同时心想：最近和他的偶遇是不是太多了点？
“哥？”
周围聚集的程序员一锤手：“！”
转头集体控诉：“老大，你之前怎么没带咱弟弟来啊，要早有他，我们少走多少弯路！”
“去去去，这是我弟，要想弟弟的回家去！”
席君柏挥开围上来的人，眉眼一弯地看着裴云川：“忘了介绍了，这个医疗智能机器人是席家旗下的项目，我是这个项目的负责人。”
席君柏随意抽了一根凳子，明知故问：“你呢，怎么也在这？”
何孟崇拜道：“老大，弟弟是被我请来解决系统识别问题的。”
“不过老大你来迟了，你是没看见弟弟重构系统的光辉，那形象宛如天神下凡！”
彩虹屁吹得天花乱坠，裴云川偏了下头，藏在碎发里的耳朵尖有点泛红。
“重构？”
席君柏往电脑屏幕凑了下，看到眼熟的编码，忽然转头笑着问他：“你这是打算把你机器人那一套基础系统用到这款医疗机器人上？”
“也不全是。”
呼吸的热气打在颈上，裴云川不习惯地仰身死死靠在椅背上：“用的是一个基底，但我改了部分操作指令，它会更适配你们的医疗机器人。”
何孟盯着席君柏眼珠一转，平日里老大不是挺不喜欢别人靠近吗？难道这就是弟弟的魅力！
席君柏注意到他的不习惯，主动退了点，“写完了？”
“没有。”
裴云川如实告知：“手酸了。”
裴云川喝了一口奶茶，继续道：“基础的架构如果席哥需要，我可以在这段时间写完，但我马上要开学了，后续传感器接入、数据库调试的工作就得由你们自己处理。”
他捧着奶茶，环视一圈最后停在席君柏身上：“所以，你们谁和我对接下基础系统的特性？”
席君柏点头表示明白：“我们这里都是精英，你看谁比较合适？”
“席哥也算？”裴云川歪头看他。
“算吧……”
“不过——”席君柏摸了摸鼻头犹豫：“云川想选我？”
他手里不止这一个项目，恐怕能抽出来的时间不多。
“嗯。”
裴云川吸了一口奶茶，认真道：“你好说话。”
好说话？
何孟瞪大眼睛看着裴云川，你说的是这个发现问题毫不犹豫直白指出丝毫不留情面的席君柏？
裴云川有自己的私心，他和席君柏有过接触，且对方又是这个项目的负责人，相比起其他人来讲有些话可能更加好说，承诺也更加有力。
席君柏闻言一笑：“嗯，好。”
裴云川休息了一会，奶茶见底的同时又开始埋头写完架构。
他挥手把席君柏招到旁边：“理论和编码原则大家都可以在后面慢慢了解，至于后续如果出现问题，喏，你看。”
裴云川切换模式，复杂的代码界面瞬间变成简单的窗口：“这里，和我那晚给你看的平板界面类似。”
“我调动了ASZZ的图标资源，转化成可视化操作平台，可以清晰地看到报错的地方以及解决问题的相关提示步骤，不过它大概只能解决80%。”
“至于剩余的20%，”
裴云川重返代码界面：“我可以把平板借你，它和这套系统的底层逻辑一样。等你摸透了它自然也会了。”
众人冷吸一口气，新的智能系统！
一个从未出现在市面上的新的系统，就连调试都是全自动，智能方便、快捷。
“老大！”
工程师们隐隐激动，核善微笑：“你能往旁边稍点吗？”
“行啊。”
席君柏笑了下麻溜闪开，电脑界面前围满了工程师。
裴云川花了几个小时写出来的系统，配合智能数据库，暂时满足当前的一切要求。
工程师们围在那里，不断按照屏幕上弹出的提示操作熟悉系统。
“云川，你在架构的时我把合同拟好了。”
席君柏从旁边桌上抽出一份不知何时装订好的合同，他看着坐在椅子上安静喝水的裴云川，扬了扬手：“要回去吗？”
“正好咱们同路，有什么疑问，我正好路上给你解答。”
“好。”
几个小时连续不断地专注操作，裴云川其实很累了，看似人在那坐着，其实魂已经快睡了。
席君柏的车就停在楼下，是一台颜色低调的奔驰大G。
车辆很快就启动，从项目往知锦园方向行驶。
裴云川捏着先前席君柏递来的合同，或许身体被抽空的原因，他从上车起就莫名感觉很放松。
车上淡淡的香味，好似阳光下的松柏的味道，有点像席君柏给他的第一感觉一样。
那种淡淡的木质香，是光闻到精神就能随之下沉。
裴云川捏着合同的手渐渐放松，人不知何时闭上眼睛靠着椅背眯了眼。
席君柏注意到裴云川的状态，默默把车开得更稳了一些。
一共半个小时的路，席君柏开到知锦园用了五十分钟。
席君柏把车停下，微微偏头发现裴云川似乎还在闭目休息。
席君柏没有叫醒他，而且在一边默默地看着他。
他垂着眼，视线落在裴云川的脸上，心想：还是和小时候一样不爱说话。
裴云川不知道自己睡了多久，等再睁眼时，外面天已经黑了。
“醒了？”
裴云川有点懵，慢了半拍回应：“嗯。”
他透过车窗瞥到已经全黑的天，愣了下道：“抱歉，是我睡过了。”
“没事，我也才到。”
席君柏单手搭在方向盘上，偏头问：“这附近有家还不错的餐馆，去看看？”
裴云川正好也饿了，捏着合同“嗯”了一声。
席君柏选的地方不错，安静舒适，临川还能看见外面的街景。
服务人员上完菜离开，裴云川正安静吃着菜，听见对面的席君柏说：“云川，我先简单给你介绍下合同。”
“总的来说，其实就一句话，我们愿意给出两千万的专利独占费加一年三百万总共两年的维护合作。”
他怕裴云川不理解，继续往细了说：“专利独占其实指的就是这个系统以后只能归我们项目使用，不可再售卖给其他方。”
席君柏顿了下：“如果价格上还有问题的话，我们之间可以直接明说。”
裴云川放下汤勺，抬头认真看着席君柏：“你们可以不用给我独占费。”
席君柏愣了：“？”
裴云川：“合约可以改一下，我不收任何费用，但我有一个要求。”
席君柏挑眉：“你说”
“这款机器人投入使用后，可以送我一台吗？”
裴云川目光认真盯着席君柏，说话的同时手紧紧握在一起，仿佛害怕被他拒绝。
“没问题啊。”
“不过——”席君柏语气里充满疑惑：“就只有这个？”
“嗯。”
裴云川笑了起来：“我想要一台带有基础医疗性的机器人。”
席君柏听出他语气里止不住的开心，更加不懂对面已经记不住他的小竹马到底经历了什么，这么的喜欢机器人。
“嗯。”
席君柏点头，“不过，独占费还是要给的，不然以我妈的性格，要知道我占了你便宜，恐怕得打死我。”
裴云川歪头：“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