哗啦。
一袋子照片像瀑布一样倾泻在桌面上。
江烨瞟了眼，是他用背包痛击队长的抓拍。
高清照，甚至连他用力得发白的指甲都看得清清楚楚。
他撇开视线。
谁知，另一张画面的冲击力更强。
视线几转，最后江烨垂眸，盯着面前还没被照片污染的空白桌面。
摆在面前的照片要是传出去了，怕是他终身都要背负欺压队友的恶名。
身为照片另一位主人公的萧烬然倒像是局外人一样。
他拿起离他最近的照片，看一眼，点评一句，“什么构图啊。”扔掉，又拿了一张，“我就说顶光拍照难看了吧，这人谁啊，跟他说转行吧。”
冯姐明知纸皮袋子里已经一张都没有了，但还是用力地甩了甩，单薄的纸皮硬是被弄出仿佛千军万马的声音。
萧烬然立马噤声。
“你两有什么矛盾，我不管。”冯姐把空袋子啪的一下放在桌面上，“我对你们只有一个要求，不要被拍到。”
“你们当时怎么说的？”
被训的两人一声不吭。
“给你们一周时间搞好关系，如果我没看到明显改善，下周的线下活动你们就不用去了。”
萧烬然无所谓地撇撇嘴，“我才不——”
江烨打断他，向冯姐做出承诺。
对于刚出道的新人来说，曝光有多重要，不言而喻。
线下活动正是一次极好的曝光机会，他不能浪费。
会议结束，江烨将散开的照片逐张收起来。
虽然不想认同，但萧烬然说得对，这照确实拍得不好看。
在他停下来批判期间，侧旁突然伸过来两沓已经整理好的照片，江烨抬头，发现是团里另外两位队友。
他加进KNOT时间还不算长，对这两位队友了解也不算多。
幸好这次公司把消息压了下来，不然对他们而言简直就是无妄之灾。
当初还是冲动了点。
他接下照片，看着萧烬然就要离开房间，连忙追了上去。
萧烬然听到动静，扭头，一眼就看到他怀里厚厚的照片。
“怎么，要把那东西带回去裱起来欣赏吗？”
江烨把照片塞回纸袋里，“没那个兴致。”
这些怎么说也是定时炸弹，不能留在那里，总要妥善处置。
萧烬然哼了声。
等江烨收拾好再抬头时，眼前已经不见萧烬然的身影了。
他快走几步，在即将关门的电梯里发现目标，立马跟上。
萧烬然只看了他一眼。
两人像是陌生人一样熬完了电梯里漫长的下行时间。
门开，分明是江烨站得离门口更近，但他却停在原地，等萧烬然出去后，才缓缓跟上。
两人一前一后，再次走在园区的烈日之下。
还是熟悉的停车场，只是这回，两人停在了另一辆车面前。
江烨不懂车，不知道它价位也认不出品牌，但能看出来这车比他们那辆略显破旧的白色保姆车高级多了。
“你走错路了，保姆车在那边。”萧烬然自觉好心地提醒了句，拉开驾驶座车门，上了车。
同一时间，江烨也拉开副驾车门，坐了进去。
无视旁边无声质问的人，他扣好安全带，等待出发。
啪。
刚扣好的安全带被按开。
江烨侧头，和一脸不爽的萧烬然对上视线。
“怎么了？”
丝毫没有被诘难的难堪。
萧烬然笑笑，“又想被拍是吗？”
“不。”江烨取出背包里的照片，将它放在仪表台上，“这些绝版照就留给你当纪念了。”
倾身向前的姿态刚恢复坐好，一直在旁边观察的萧烬然像是逮住了机会一般，瞬间靠近，两人间近得能看到对方眼底的自己。
江烨背靠座椅，默然和他对视。
“有进步啊。”萧烬然称赞了句，“这回不打人了？”
在无人看到的角落，江烨松开紧抓背包的手，“毕竟说好了要搞好关系。”
萧烬然脸上不屑的笑更深了，他按开江烨那边的门，坐回驾驶座上，“走好，不送。”
江烨却把门关上，再次扣好安全带。
萧烬然手指敲了敲方向盘，“行，你自找的。”
他反锁车门，一踩油门，车便开了出去。
-
江烨今天第二次认同萧烬然的话。
确实是他自找的。
他看着面前闪烁着歌词的大屏，数不清第几次打开了原唱。
不出意外，下一秒原唱就被关了。
江烨面无表情地听完萧烬然飚得乱七八糟的高音，实在忍无可忍，站了起来。
他看了眼桌面上躺着的另一支麦，又看了下被某人撕毁了的一次性话筒套。
他在KTV做过兼职，知道这些麦有多脏。
没法用。
视线兜兜转转，最后还是落在正持续散发魔音的麦上。
趁萧烬然不注意，他一把上前，握住麦就往上一抽。
就在麦即将脱离萧烬然掌心时，后者瞬间握紧。
江烨加了把劲，没能抽动。
怎么今天力气这么大？
顺着麦往下看，手臂肌肉线条清晰，不夸张，但内里似乎蕴含着莫大的力量。
江烨不动声色地看了眼自己的。
得，没法比。
这个小插曲似乎丝毫没有影响到萧烬然，哪怕两人在僵持期间，他也依旧能动情且自我良好地唱着歌。
江烨承受着源源不断的魔法攻击，就在即将坚持不下去时，门被人敲了两下。
两人唰地齐齐看向那处。
透过门上的有色玻璃，能隐约看到捧着饮料小吃的服务员，“你们点的单到了。”
江烨只想让对方赶紧离开，“我没点。”
“我点的。”萧烬然连忙回应。
江烨挑眉。
萧烬然愤然松手，在对方进来之前，迅速戴上口罩扣上兜帽，将他点的饮料小吃拿了进来。
他一连塞了几颗鸡米花，听着歌，下意识就要把原唱关了。
然而屏幕上显示，原唱根本没开。
江烨坐在大屏旁的高脚凳上，姿态闲适，分明用的是同一个麦，然而流淌而出的歌声却截然不同。
嗓音清澈透亮，是得天独厚的少年音。
江烨余光持续捕抓着侧后方的情况。
萧烬然像是饿狠了一样，哗啦啦地将鸡米花倒进嘴里。
这吃相过于凶狠，他很快便收了目光。
不到一首歌的时间，萧烬然就把饮料小吃全消灭了。
江烨下意识握紧了麦，然而对方却径直出了门。
他挺直腰杆朝外看了看。
不会跑单吧……
等门上玻璃覆了层阴影，江烨立马将身体摆正。
萧烬然只消失了一下，回来时手里拿着一份话筒套。
没过多久，熟悉的魔音再度响起。
每个调都出现在意想不到的位置上。
江烨捂住一边耳朵，靠听自己的声音，勉强找着了调。
但他实在低估了萧烬然跑调的影响力。
在一首以高音著称的热门歌面前，他的音，像是坐上了过山车一样，刚抵达最高点就迅速跌了下去。
“噗。”
放大的笑声传入单边耳朵。
江烨收了声，扭头，就看到萧烬然笑得横躺在沙发上，上气不接下气。
他抿紧了唇，搁下麦，头也不回地出了KTV。
果然，跟这人是不可能搞好关系的。
-
璃星高层终于开放了新的练习空间给KNOT。
虽然江烨没有提前预约，但还是成功锁定了一间录音棚。
当没有录音需求的时候，这种高配置的录音棚也会开放给有需求的乐手、歌手或偶像进行练习。
棚内有钢琴，江烨不会弹，但只是练音准的话，不需要会。
他找到C大调，食指敲了第一个音，“do——”
敲一个琴键唱一个音。
琴音余韵和嗓音和谐融合，江烨的神经逐渐松缓下来。
咚咚。
江烨侧头。
录音棚的门上也装有透明玻璃，和KTV不一样的是，这里的玻璃更大，也擦得更干净，足以让江烨清楚地看到令他厌烦的人。
他敲下下一个音，无视对方。
门锁发出被人强行扭开的声音，然而江烨丝毫不受影响。
他习惯了锁门，只要他不愿意，就没人能打开这扇门。
“开门！”
录音棚隔音做得不错，哪怕外面的人在大声呐喊，传进来也只会像浸在水里一样，让人听不真切。
不用再担心调被带跑。
“冯姐来了！”
“你也不想让她知道我们关系变得更差吧。”
应该顺着音阶按下一个琴键的食指，却再次按了同一个琴键。
江烨又按了一次，才走过去开门。
亮堂的走廊上除了萧烬然，不见第二人，“冯姐呢？”
“当然是骗你的。”萧烬然如游鱼般闪身进来。
江烨闭了闭眼，翻出手机，查看璃星练习室的预约情况。
很不幸，录音棚全都被约满了。
他坐回钢琴前，顺着方才的音阶继续练习。
萧烬然似乎对这录音棚很感兴趣，这里摸摸，那里看看，甚至连摆满设备的控制室都绕了一圈。
江烨无动于衷，只要不来烦他，他才懒得管萧烬然要干什么。
然而，萧烬然似乎天生就和安分这个词搭不上边。
他趴在钢琴上，低头朝江烨说：“爬音阶多无聊。”
江烨自动屏蔽一切和琴音无关的声音。
“你就不想试试用高质量麦录个音？”
上行音阶有节奏地响起。
“这比我们录出道曲的设备要好不少。”
音阶下行。
“来都来了。录音棚不好约啊，错过这个村就没这个店了。”
食指停在琴键上，没有再按下去。
萧烬然生怕江烨反悔，趁他把手收回的同时，将琴盖放下。随后又手脚麻利地把放在一旁的录音设备搬出来。
看着江烨迟疑地戴上耳机，他下意识就绽了个笑，“要唱哪首？”
江烨瞥了他一眼，“随便。”
录音区和控制室之间有一大块玻璃，江烨看着萧烬然忙前忙后地打开设备，划拉推杆，没过多久，耳机内就传来熟悉的前奏。
是KNOT的出道曲。
他闭上眼。
各种乐器声透过耳机有节奏地传来，他甚至能返听到自己清晰的嗓音和吐气。
是从未有过的高品质录音体验。
一段激昂的鼓声响起。
江烨双手按住耳机，等着重音踏下的那一刻。
然而，**没有如愿到来。
他等来的是一阵呱噪尖锐的滋滋声。
江烨霎时睁开眼，将耳机脱下。
哪怕他反应速度够快，脑海中却仍旧残留着那道高杀伤力的噪音。
跟萧烬然的跑调歌声比，丝毫不逊色。
控制室内传来手忙脚乱的砰砰声，戴着耳机的萧烬然杂乱无章地调试着设备，没过多久，他便取下耳机，擦了把不存在的汗，走了出来。
太阳也是打西边出来了，江烨竟然在萧烬然脸上捕抓到一丝心虚。
“如果我说，我弄坏了好几个设备，你会怎么办？”
预约录音棚的人是江烨，哪怕他不是实际操作的那一个，也逃不了干系。
江烨深呼吸了几下。
最后还是没能忍住。
“萧烬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