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手货!”
“你竟然给我介绍二手货!!”
宋月不明白刚刚还端坐在饭桌边喝茶的人,怎么看了眼照片脸色突然就变了,她和妈妈对视一眼。
“什么二手货?”陈怡广拿过桌上的照片,“这不长的挺好的吗?”
“宋月谈过的男人,我不要。”
“我什么时候和他谈过了?”宋月用指甲敲敲桌面。
“行,你说没谈那就没谈,反正我不要。”
陈怡广瞪她一眼,“你怎么跟你姐姐说话呢?”
宋满立刻就像被惹怒了一样“蹭”地站起来,“是,大一两分钟也是姐姐。你们把我叫回来就是为了介绍这样的人?”
她左右扫视着她的妈妈和姐姐,“一个家里开超市的矮子,一个二手货,宋月不要了就给我,你们把我当什么了?”
“宋月的垃圾桶吗!”
“从小到大总是用宋月的旧东西,除了她衣服穿不下我什么没用过?”
宋月看着她挎起旁边的小背包就冲出了门,外面传来噔噔噔下楼的声音。
“什么矮子,那小胡哪里矮了,身高有一米七多好吧,你在外面到底读的什么书?啊?你怎么变成这样了?”
陈怡广在旁边止不住的唉声叹气,宋月凑过去拍两下她的背,看见窗外的银杏树叶慢慢从树上飘落,又被风卷起。
“既然不想管我就不要管啊,假惺惺的。”
底下传来一声夹着鼻音的怒斥,把两人吓一跳。
“真是越大越不乖。”
宋满吸着鼻子从家出来,看到外面领居在偷听更是低着头跑掉了。
总是这样,宋月不要了就给我,还说什么介绍对象,当我傻吗?我就不配不上好的吗?
宋满从包里拿餐巾纸,发现手机有消息进来。
“满满,什么时候回来?给我回个电话。”
宋满整理一下状态,清了清嗓子,她播出电话,很快就被接通了。
“时安哥。”
“怎么了,声音这么委屈?”
电话那头的男人是她同事,年纪不大,已经当上年级主任了,算是学校里的红人。
“没事,我等下就坐火车回来了。”
“那也要两个多小时呢。”
“时安哥,你想我啦?”宋满说完用手捂住嘴无声地笑了笑。
“嗯,想你了,小麻雀快点飞到我身边吧。”
宋满站在路边上,脚上不停地踢着一片落叶,弄出“沙沙”的声响,“时安哥。”
“嗯?”
“时安哥,你怎么还没有结婚呢?”
“嫌我年纪大了?”电话那头传来一声轻笑。
宋满脸红了几分,“哪有。”
“你跟我结婚吗?”
猝不及防听到这句话,宋满愣了半会儿,她掐了下手指,“哥,你说真的吗?”
“当然。”
结婚那天宾客来得很多,但大部分都是男方的客人。
宋满还没有到法定年龄,她和袁时安打算先在年间办酒,等元宵那天再领证。
女方家人的桌上坐着陈怡广,宋月,宋月的男朋友,还有她的爷奶叔婶们。
得知她要结婚的消息时,妈妈气得快要晕过去,“你才21,你急什么?”
宋满不在乎,幸福来的早晚并不重要,重要的是她比宋月早一步幸福。
妈妈生气是因为她不想看见宋满比宋月更接近幸福。
婚礼流程走完,袁时安带着宋满喊人敬酒,袁时安的爸妈对她还算满意,彩礼给了不少东西。
她没有伴娘,身后跟着的小女孩都是亲戚家的妹妹们,还不能喝酒,宋满只好自己一杯一杯灌下去。
到最后头都有点晕了。
“我要去卫生间一下。”宋满拉了拉袁时安的胳膊,凑近跟他说。
“去吧。”袁时安拍拍她的手,“让萌萌跟着你一起?”
“不用,我认识路。”
从卫生间出来,宋满就分不清方向了,她摸着墙慢慢走着,忽然面前落下一道黑影。
宋满抬起头,发现这人有四只眼睛,她噗嗤笑了一声。
“这是解酒药。”
宋满接过那个小包装。
“你是谁啊?”
“…路人。”
“路人,麻烦你送我回去吧,我不记得路了。”
他叹了一口气,让宋满抓着他的胳膊上的衣服,两人一前一后走进了宴会厅。
“谢了啊。”宋满回过头发现身后空无一人。
“真没礼貌啊。”
柳树发芽的时候,宋满怀孕了,袁时安带着她在商场买了很多婴儿用品,男孩儿女孩儿的都有,花了不少钱。
第二天,袁时安领回了一个小女孩儿。
“这是我妹的孩子,叫乐乐。我妹她吧,她是未婚生子,现在没空照顾孩子,让她在我们家住一段时间。”
袁时安丢下话就回学校上班了。
宋满蹲下身观察这个孩子,眼睛大嘴巴小,到新地方有点害怕,双手绞在一起。
“你叫什么呀?”
“我叫王与乐。”
“今年几岁啦?”
“两岁半。”
人小小的,声音小小的,宋满觉得她可爱极了。
家里请了保姆照顾王与乐,几乎不用他们俩费什么心,但是宋满还是每周都会带她出门逛街买零食和衣服。
王与乐叫她妈妈,叫袁时安舅舅。
宋满很高兴。
袁时安却不这样,“这是舅妈。”
“是妈妈。”
“舅妈。”
“妈妈!”
宋满看着王与乐坚定又认真的小脸蛋,把她搂进怀里亲一口,“你是我的宝宝。我就是你的妈妈。”
王与乐上幼儿园的时候,袁时安买的基金大跳水,亏了大半,他把保姆辞了,拜托宋满送她去幼儿园。
宋满答应了,她马上就要休产假,送乐乐上下学还能锻炼身体。
不知不觉中,宋满的身体发生了一些变化,比如她的身材走样,肚子越来越大,脾气越来越坏,她的记性越来越差。还有,袁时安越来越不爱回家。
这天,天气很好,是冬日里难得的晴朗天气。宋满把乐乐送去学校后,在家里把床单被套拆下来洗,换上新的让袁时安睡,他刚刚从外地出差回来,几乎是倒床上就睡了。
在等待洗衣机运转的时间里,宋满什么也没做,她悠闲地躺在阳台的躺椅上晒太阳,感觉皮肤一寸一寸舒展开。
“叮咚。”门铃响了。
宋满爬起来去开门。
“你是?”
门外是一个年轻男人,五官精致,身材高大,和宋满是同龄人,但是宋满确定她不认识他。
“…我是袁时安的朋友,他在家吗?”
“他在休息,你进来坐会儿吧。”
“好。”
宋满请他坐在沙发上,给他倒了杯菊花茶,“自己煮的,你尝尝。”
“嗯,谢谢”
“你也是华石小学的老师吗?”
宋满坐在他旁边的沙发上,端起自己那杯茶暖手。
“我叫文无射,不是老师。”
“那你是怎么和我老公认识的?”
“凑巧认识的。”
两人偷摸着相互打量,一时无言,客厅里弥漫着茶的清香,只能听到煮水壶“咕噜咕噜”和滚筒洗衣机工作的声音。
“我还有事,先告辞了。”男人站起来整理了一下衣服,朝宋满点点头。
“我把他叫起来吧。”
“不用了,让他休息吧,我也只是路过顺便上来看看。”
“这样啊,那好,你慢走啊。”
宋满将他送出门,开始回忆是不是在哪里见过他。
忽然,宋满看见了他落在沙发上的钥匙,她托着腰努力弯下身子,还是捡不到。
想起这人是袁时安的朋友,她轻手轻脚走进卧室,袁时安正窝在被子里睡得安稳,她没有吵醒他,拿了袁时安的手机就走出来。
他的手机宋满从来没看过,她觉得两口子过日子,搞这些就没意思了。
宋满坐在沙发上输入密码,这还是结婚时袁时安告诉她的,今天是第一次用。
入眼就是微信聊天记录,她立刻想退出去,却眼尖的瞟见一个字——麻。
心像是被人狠狠捏了一把。
宋满脸上有麻雀,从小就有,她被坏同学叫麻子叫了好多年,所以对这个字异常敏感。
宋满试探着上下滑动聊天记录,每看一条,心就更凉一分。
-她脸上的麻子真是越看越恶心
-现在还长斑了,想吐
-腿粗的像象腿,压在身上一晚上不知道醒多少回
-受不了了
-一天也受不了了
-不想回家
-看见她都烦
宋满捂住胸口慢慢瘫倒在沙发上,胸脯上下剧烈的起伏着。
贱人,袁时安这个贱人。
“啊!!!!”
宋满捏紧手机发出一声尖叫。
“怎么了怎么了老婆?”袁时安夹着拖鞋跑了出来。
袁时安睡眼惺忪,看到宋满泪涕齐下的样子本能的皱眉,立刻又恢复原状,温柔的坐在她身边,抽纸给她擦脸,动作很小心,“老婆,怎么了?”
宋满躲过他的手,冷哼一声,将手机用力砸在他脸上。
“嘶—”袁时安鼻梁被砸了个正着。
“你发什么疯!我刚出差回来,你就不能让我安心睡一下!”
“我怀孕有一天安心吗?我给你怀孩子是我的罪过吗?让你一天也不想回家,让你想吐?”
袁时安反应过来了,脸色顿时有些难堪,他的手上下踟蹰着,竟然一时不知是该生气还是先道歉求原谅。
“那个人是谁?”
“同事。”
“叫什么?”
袁时安紧闭着嘴,宋满抢过他的手机,把聊天记录怼在他面前,只有一天的记录,应该是今天太累了,还没来得及删。
“这个贝贝是谁?”
“你们上床了吗?”
接二连三的沉默让宋满勃然大怒,她托着腰在原地转了一圈,端起没有热气的菊花茶就往他身上泼去。
袁时安一直防备着,他伸手一挥,打掉了杯子,“你烦不烦啊!能不能过?不能过就离!”
“看着你我真是活够了!一点都没意思!一点都不讨喜!长得也就那样,满脸穷酸相,一脸的麻子和斑!”
“除了我还有谁能受得了你!”
“你妈和你姐,从来不跟你联系!怪谁啊?怀孕了她们来看过你吗?”
“你说你这样的人活着有什么意思!”
宋满茫然的听着,她胸口上下急促地起伏,眼睛眨了两下,想抬手揉,却发现眼泪正顺着脸颊一滴滴滑落。
她愣在原地,无助的站立,世界突然失去了颜色和声音,而她失去了感知世界的能力。
她麻木的看着袁时安打电话,回卧室拿待产包,在房子里跑来跑去。
宋满低头一看。
原来是羊水破了。
躺上病床时,宋满心中的气已经被恐惧取代,她仿佛要被汹涌的洪水吞没,好冷,她止不住地寒颤,只好努力仰出水面呼吸氧气。
“深呼吸,跟着我深呼吸!”
宋满手指抓着袁时安的胳膊,报复似的转移疼痛,可是再使劲也表达不了她经历的万分之一。
袁时安不敢看着她,他把头偏向一边。
宋满感觉有人在拿钻子钻她的尾椎,有棍子在打她的肚子,她捏紧身下的垫子说不出话来。
经历完内检,抽血,宋满打了无痛后被送进产房,觉察到产房的门在她身后关上,她突然害怕到了极点,万一她出不来了怎么办。
宋满看着头顶的灯直流眼泪,不知道过了多久,她的肚子空了。
外面传来吵闹声,而宋满好想睡觉,她好累,所有事情都结束了,她如释重负地闭上眼睛,终于可以休息了。
“不要闭上眼睛!”
宋满拧了下眉,她不情愿的睁开眼睛,却发现什么也看不见,护士说的话她听不清,外面的声音也时远时近。她感觉自己正睡在一朵云上,又软又暖和,是被太阳晒过的那种,上面还有香味。
倏忽,一股声音尖锐往她脑子里钻,她拼命地摇头,却发现想躲躲不了,想捂耳朵抬不起手,想要让他们别吵了,结果下一秒就被吓醒。
宋满猛地睁开眼睛,心脏在嗓子眼剧烈跳动!
“我们和老大一家人,怎么就没我们的份儿了?你生孩子我们没去照料啊?”
“就是啊,嫂子,当年我把我们家笑笑扔给她小姨,可是好好照顾你坐月子的。”
“老大媳妇,要我说就该把钱平分了。”
“嫂子,大哥现在人也没了,你以后还要改嫁,钱当然是留给我们宋家的。”
宋满还在喘气,她没反应过来,谁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