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簪月边数着自己箱箧中的贴身诃子边叹气。
她最喜欢那件杏黄色的,料子又煨帖舒坦,还是掺了软线用平针法一点一点绣出的暗纹,却被元昼强夺了去。
日后元昼就算还给了她,她也只会想起那个宣阳坊中那个被元昼逼得退无可退的黄昏。
当真是羞煞她也。
李簪月摸了摸自己的荷包,那枚元昼强-插在她鬓边的双鸾衔胜金步摇还是当了不少钱,她准备拿这钱去多做几件衣裳。
元昼夺她小衣之仇,她宰相肚中能撑船,便不与他计较了。
这琼衣楼是她这几日才发现的彩缬铺子,绫罗衣裳、缂丝锦绣,数百针凿人家;蝉翼轻纱、雪缎漳绒,捣练熨烫停不得。
从前长安城盛行糜费颇多的长裙,市盈罗绮、满缀珠玑,大袖长裙工费巨万,只为比竞豪奢,如今战乱未平,反倒是时兴起了轻减便捷的窄袖裙。
“娘子,如今新到了一批缭绫,只说这缭绫是‘天上取样、人间织就’,无论是绘上繁复的联珠团花,还是用茜草染成妒杀石榴花的红裙,定然都衬得娘子不可方物。”
李簪月摸着这缭绫的手感,只觉得分外熟悉,自己失忆前,怕也是出自极为富庶的人家,这样昂贵的料子自己竟觉得不过尔尔。
李簪月垂下头道,“我囊中羞涩,实在用不着这么昂贵的料子。”
那老妇轻叹一声,只觉娶了这么漂亮的娘子,夫君却给她买不起最好的料子,当真是可惜至极,“从蜀川来了一批桂布,那棉纺得比雪还百上三分,娘子可要看看。”
李簪月定下桂布后,便兴冲冲地选起了纹样。缠枝花草纹、樛木葡萄纹、五色禽鸟纹……这些她全部不敢选,所需染料价贵还极费织工。
老妇终是忍不住开了口,“娘子,你若是再这么挑下去,这裙子怕不是素净得跟守孝一般。”
“要想俏,一身孝,孤想你就算只披个麻袋,定然也是美的。”
李簪月愣神之际,就见元昼端坐在那把胡桃木交椅上,用冷得不能再冷的眼神望着她,让她觉得自己仿佛是一块儿案板上的肉。
难以名状的惊惧突然袭上了她的心口。
她晃神之间,似是看到了一个满是血腥与泥污的夜晚,她身上只披了件斩衰麻衣,元昼也用这种要将她生吞活剥的目光紧盯着她,跟她说,“要想俏、一身孝。”
李簪月连忙上前去行礼,太子身边的侍卫只需三言两语就将那裁衣裳的老妇吓得整张脸跟墙灰一样。
那老妇很快便被“请”了出去,须臾之间,轻盈的罗纱被穿堂风扬起,浮荡在元昼深邃的眉目上,宛若五月十五那夜的月光。
元昼挥挥手干脆利落地将碍人的罗纱扔回原处,他上前几步,就将李簪月圈到那放棉布的木架上,“谢夫人可是在裁入秋后的新衣?选了什么料子?”
李簪月微微侧头,若是再近些,元昼的嘴唇怕是要碰到她的眉心了,她嗫嚅道,“桂布。”
“哦,桂布朴素生硬,又酸腐无趣,谢夫人这么选,也挑不出一朵花来,”元昼挑起她的下巴强迫她与他直视,“缭绫瑰丽华彩,无论是蹙金绘银,还是晕色团花,都与谢夫人极为相配。”
李簪月强行控制住自己不要颤抖,“可是妾就只喜欢朴实无华的桂布,缭绫再好,我也只愿穿那桂布。”
男人的气息将她团团围住,铺天盖地而来,“谢夫人说的是衣裳,还是男人?”
“既是衣裳,也是男人。”
元昼的声音悠悠地在她耳畔响起,他语气嘲弄,“谢夫人挑衣裳和挑男人的眼光一样烂。”
李簪月死死地攥住自己的领口,她实在怕元昼心一横,又要将她的诃子给扒了。
“殿下,我挑衣裳挑的慢,妾身微贱……实在不能由着你等我……”
李簪月以为自己聪明万分的话术,在元昼心中实在比那绮罗还透明上三分。
元昼缓慢拿起旁边量体的软绳,上面还被细致的绣娘画了刻度,“谢夫人如此喜欢桂布,裁一身怎么够,孤来伺候谢夫人量尺寸,定要裁上八身十身才是。”
李簪月看着那软绳心里发怵,从前在当铺之中元昼甚至会绑她的手,蒙她的眼,她只觉得自己跟浮荡在苍茫大海上的一叶孤舟似的,除了依附元昼,她别无他法。
她已然做好了被元昼羞辱的准备,谁知元昼他竟然半跪了下去,她低声叹了几声“僭越”,却仍旧未拦住元昼为她量体的动作。
元昼捏着那小细绳,从她柔软的腰肢量到她纤细的小腿。
每量过一处,元昼就报出一个数字,还不忘叮嘱李簪月记好。
在层层叠叠的裙裾之中,她的皮肤白得凝雪、双腿笔直却在发抖,惹人怜爱又惹人摧-残。
李簪月感受着他指腹上的每一丝纹理,她已然对自己的身体失去了控制,像个提线木偶一样被人操纵着。
可操纵她欢愉的却不是她心心念念的夫君,而是她害怕至极的反贼元昼。
李簪月闭上了眼睛,不过是半刻钟后,元昼从她的裙裾下起身,将那几丝水泽擦拭在她的脸上,“看来孤巡营的这一段日子,谢夫人很寂寞啊。”
李簪月将双眸中的眼泪咽下,她顾不得双腿仍在酸软之中,跪在元昼跟前惊恐地摇着头,“妾蒲柳之姿,我夫君他不过是个手无寸铁的书生,何能与殿下相抗,殿下放过妾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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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不过几句话,就将那小别重逢的温情冲散,元昼那粗粝的指腹抚摸过李簪月柔软的唇瓣,“谢夫人,你是想再来一次吗?再来一次,孤就没这么温柔了。”
他话音刚落,她就像哑了一样,将未说出口的话默默吞了回去。
那裁衣裳的老妇一入门便看到的是这样的情景。
脸红得跟猴屁股似得美妇人坐在胡交椅上,紧紧抱着那匹桂布,面目清隽、容仪有度的男人把玩着那量体的软绳。
他明明没有在看她,却平白无故地让人觉得他目之所及都是她。
那地位煊赫的男人已然发话,“你们这彩缬铺子还剩多少桂布?”
老妇再也不敢细瞧,将头死死得埋在地上,“卖出了好些……还有二十余匹。”
“孤全买了,裁好了送到谢夫人府上去,”元昼皮笑肉不笑道,“谢夫人这么喜欢穿桂布,那就一次性穿个够。”
——
李簪月一回到房中,就连连咳嗽,生理性泪水更是跟不要钱一样地往外直淌。
她手伸到裙下,一阵摩挲,终究是解开那恼人的绳索。
她又不是他养的猫儿狗儿,他怎可在她腿根上绑这些东西!
李簪月抿抿嘴,最终还是将这量体的绳索给收到了箱箧之中,“我竟对那男人恶劣的性子还有几分幻想,我真好笑。”
一只蝴蝶寻香觅粉停在了李簪月的鬓角处,直到她觉着痒挠了挠,蝴蝶才惊觉这竟然不是一朵花,只是个面若桃花的美人,这才振翅过窗,悻悻而去。
蝴蝶在花丛中恋恋不舍地盘旋,直到被一个半大的小孩攥在手上,再也没有飞舞的气力。
“还有心思玩蝴蝶呢,刚刚孤教你的,可背熟了,”谢修齐蹲下身看着小孩道,“你娘将脑子撞傻了,受不得刺激,你若是想呆在她身边,就万不可透露从前的事儿。”
虎虎的小圆脑袋点得如捣蒜似的,“我叫小虎子,因为战乱我家里人都没了,人牙子卖了许久都没将我给卖出去,好在谢大人心善这才将我给买了回来。”
虎虎还不忘学着旁人磕头的样子,“谢夫人求求你收留我吧,只要给我一口饭吃,我什么活都能干。”
谢修齐赶紧一把将小孩拉起来,“你别戏瘾大发、画蛇添足了,就老老实实地说我教你的。”
虎虎看着贴了人皮面具,却因实在过于健壮,怎么看都不像是孱弱书生的谢修齐,他悄悄在背后嘀咕道,“大骗子,还顶替谢相公的身份骗我娘!”
李簪月听到完全陌生的声音,探起个小脑袋在门后望着,她那双桃花眼突然就眨巴了起来,“夫君!你怎么带着这么大个小孩儿回来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