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遭瞬间安静，只剩下彼此的呼吸声。
宋淳月眼睑轻抬，目光无聚焦的转了一圈，意识到自己逾矩。
“周老师，我不是那个意思。”
她解释道，“我是担心我家给你添麻烦了。伯父来找你，你可以给同我说，我会想办法应付的。”
周汐远似乎思考了一下，“然后你伯父一遍又一遍地找你。”
宋淳月抿了下唇，“那也没关系的。”
周汐远望着她的眼睛，“我知道你不是那个意思，但我就是这个意思。”
面对周汐远沉沉目光，她先将视线移开。
“以后有任何事，你都可以同我说。”
顿了一秒，周汐远又说:“你是我的妻子，你需要知道，任何窟窿我都能替你补上。”
低沉磁性的声音飘进耳朵，这句话太容易引人遐想，似乎周汐远在同她承诺，给她有一种余生皆可由他兜底的错觉。
宋淳月不自觉地捏了下衣角，心跳已然失序。
两人相对而立，空气似乎凝滞。
宋淳月耳朵被隐隐染红，最后，她只憋出几个字，“你是不是又喝酒了？”
周汐远不知道为什么会到这个话题上来，但宋淳月问了，他就如实回答，“是，但不多。”
“……”
就是酒的原因。
宋淳月心想，以后周汐远喝酒，就不能找他谈事情。
“那你早些洗漱了休息。”
宋淳月说完，也不管对方的反应，低头快步走回自己的房间。
她坐在床上，捂着自己的胸口，努力让自己的心跳平复下来。
窗外月光清幽，她又有些懊恼，为什么周汐远喝酒后，总会做些让人误会的事，说些让人误会的话。
关灯后，宋淳月又一次辗转反侧。
第二天醒来，她猛然想起，她还是没搞清楚这五亿投到宋家，到底会亏多少，究竟在现在这个情况她能做些什么。
但她也不敢再去找周汐远聊这个事。
思来想去，她给宋立打了电话。
说来奇怪，宋立为人怪异，又叛逆，老与伯父对着干，但她觉得宋立是值得相信的。
宋立只说，如果按照宋泽伟那样作，这钱就是打水漂。
不过现在周汐远在集团有话语权，还派了两个职业经理人，应该不会放任宋泽伟随便作。
他还说，这次是周汐远主动找的宋泽伟。
让她先别管了。
“…...”
是周汐远主动找的伯父…
听到这话，宋淳月昨晚心跳加速的感觉又一次涌上来。
晨光透过窗户，不断移动变化。
挂了电话后，她在床上又躺了一会儿，故意等到周汐远离开，才走出房门。
-
时间又过了几天。
道路两旁树叶已经发黄，东城深秋景色随处可见。
“周总，今天下午梁总会来拜访，晚上与德启王董有餐叙。”
程彬一早同司机接到周汐远，在车上汇报今日的行程。
“嗯。”
周汐远闭着眼睛，在想是哪个环节出了问题。
连续几天，宋淳月对他都避而不见，早上等他出门了都没起床，晚上加班到很晚才回家。
今天他故意晚些出门，结果宋淳月见到他，连早饭都没吃就慌忙走了。
是他那天的话吓到她了吗？
正想着，他接到周母的电话，母子俩开门见山。
周母:“这周六家里的聚会到你们二叔家办，周启的孩子满月了，你们二婶顾忌着儿媳妇的事业，不敢大办，但是我们周家得热热闹闹地庆祝一下。这次，你得带着小月一起来。”
周汐远：“好，知道了。”
这几天，宋淳月早上躲周汐远是真的，但晚上加班也是真的。
欢欢妈妈连着几天送外卖、做兼职，很晚才来接欢欢。
宋淳月向欢欢妈妈提过一次训练结束时间，但欢欢妈妈说得多挣点钱，又一股劲地对她说不好意思。
见对方满身的疲惫，宋淳月只好笑笑。
但今天欢欢没来上康复课。
最后一节督导课结束，宋淳月回到办公室，放下自己的记录本，朝钱恬问道，“和欢欢妈妈联系上了吗？”
钱恬面带轻郁，“联系上了，欢欢妈妈说欢欢之后都不来了。”
宋淳月问：“是去其他机构接受康复训练吗？”
家长认为“恬月”不合适，给孩子换机构也是正常的。
“不是，她们回老家了。欢欢爸爸之前在工地做工受伤落了残疾，家里就靠她一个人的收入过，现在欢欢康复的费用太高了，她撑不下去了。”
“啊？”
宋淳月心里像被石头击中，突然想到欢欢妈妈昨晚的样子，头发已经被电动车帽压扁，贴着头皮的毛发已经被汗湿，明明还没入冬，手却被风吹得发干起裂了，心里发闷。
她甚至有些担心，是她提的一句训练结束时间，成为压垮欢欢妈妈的稻草。
宋淳月：“欢欢现在是三岁多，这个年纪接受训练和不接受训练，以后完全是两个样子。”
钱恬：“是啊。我也劝了她，但是她直接把电话给挂了。”
宋淳月拿起手机给欢欢妈妈拨过去，对方没接。
她朝窗外看了一眼，“欢欢老家是不是就在西郊，明天是周六，干脆我去他们家一趟，劝劝她。”
钱恬点头：“行。我和你一起去。”
等钱恬走了，宋淳月先在附近的小食店随便吃了点东西当做晚餐，看了一会街景，才往家里走。
她现在面对周汐远的心情很复杂，但复杂在哪儿，她也说不清楚。
今天周汐远晚上有安排，她即使早些回去应该也不会碰面，这样想着，她稍微安心了些。
深秋冷意已经慢慢透出来，宋淳月走在小区的棕榈大道上忍不住缩了缩脖子，等进了楼栋大厅走到家门口才缓过来。
门被打开的刹那，暖光从门缝里泄出来，屋内通体明亮，大理石上倒映着天花板上的灯环。
还没来的及反应，一道穿着挺拔的身影已经出现在她面前。
周汐远穿着黑色针织休闲服从露台走了进来，看着已经到家有一会儿了。
“回来了。”
他的声音一贯地冷清低沉。
宋淳月诧异了片刻，随后低头换鞋，回避着对方的目光，“嗯”了一声。
“正好吃饭。我让厨师准备的粤式口味。”
周汐远说着，往餐厅走去。
宋淳月没忍住，问了出来，“你今晚不是有安排吗？”
他淡淡地说：“取消了。”
宋淳月聊聊点头，踟蹰着在门口站了一会儿。
周汐远见她没动，问道:“是晚上已经吃了吗？”
她抿唇“嗯”了一声，“我看你有安排，就我一个人，我就在附近随便吃了些。”
周汐远默了一两秒，“是我的问题，我应该提前给你说。”
宋淳月眨巴了几下眼睛，她不知道为什么现在看着周汐远又觉得心里慌。
他没有义务提前同她说的，他今天没喝酒吧...
她抿笑了一下，便往自己房间里走。
“宋老师。”
快走到门口时，周汐远喊住她，宋淳月彷徨着回头。
“明天有空吗？”
周汐远问完这句话后，清晰地看到宋淳月眉头轻轻皱起，他心里的恼意也随之而来。
没等宋淳月回答，他又说:“明天周启孩子满月，在周二叔家有聚会。”
“周启结婚了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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宋淳月眉头舒展开，诧异道。
她从来没见过他爱人。
周汐远不咸不淡“嗯”了一声。
确实该去道贺一下。
宋淳月:“明天什么时候？中午还是晚上？”
周汐远：“晚上。”
宋淳月：“明天我得先去西郊做个家访，晚上应该可以赶回来的。”
周汐远：“要不要我让人送你去？”
宋淳月连忙摇头，“不用不用。”
见对方慌张的样子，周汐远又默了一秒，“那我等你回来后，我们再一起从家里过去。”
也没这个必要吧...
宋淳月眼睫下垂后又抬起，“要不把周二叔家的地址发我，我自己可以去的。”
“你想被妈说我们感情不和？”
周汐远走到餐桌旁坐下，一副准备用餐的样子。
“那...好的。”
宋淳月讷讷点头，终于回到自己房间。
－
秋雨绵密，从昨天半夜开始，已经持续十个小时了。
宋淳月收拾好东西，按照和钱恬约定好的时间，准备出发前往西郊。
这时，接到钱恬的电话，“月亮，今天我去不了西郊了。”
手机听筒传来拉拉杂杂地吵闹声，宋淳月问：“怎么了？”
“徐浩他们家又来了，堵在我爸妈家门口。”钱恬说。
“......”
这徐浩怎么阴魂不散，宋淳月在心里无语了一下。
吵闹声持续从听筒传来，钱恬着急，“今天下着雨，你也别去了，西郊也挺远的，你又不熟。”
听着钱恬还在担心她这边，宋淳月连忙说:“你快去忙你的，我自己去就行。”
“那你自己看着点，我们保持联系。”
“好的。”
西郊是东城最边缘的一个县，离东城中心有两百多公里，宋淳月一个人买了大巴车的票。
她算了下时间，下午一点能到欢欢家，家访一个小时，回来前往周二叔家还有空余的时间。
到了西郊，宋淳月找到欢欢在“恬月”留了的住址，是一栋栋临街的二层小楼，不过并没见到欢欢一家人。
“请问欢欢家是在这儿吗？”
她朝坐在一楼店铺边闲聊的阿姨问道。
阿姨朝她看过来，打量了一番，“你找欢欢？”
宋淳月点头，“对，我是她的老师。”
阿姨一副可惜的样子，“她们家把房子卖了，已经回乡下了。”
“啊？...”
“家里两个残疾，都要用钱，能不卖房子吗？”阿姨叹了一口气，“如果你要找欢欢的话，你去前面的汽车站坐去坛乡的车，我把她乡下的地址给你。”
宋淳月：“远吗？”
“来回一个小时吧。”
宋淳月看了眼时间，时间还来得及，她记下地址后连忙又跑到汽车站坐上了去坛乡的车。
雨还在持续的下，世界仿佛沉浸在灰蒙蒙的水汽里，乡间道路不似高速路，一旁是高山，雨水混着泥土漫到路面中间。
突然车辆急刹车，宋淳月随着惯性额头撞到了前面的座椅上。
她朝前车窗看出去，两辆车撞到一起，所幸看着不太严重，再往前看几块碎石挡在路中间。
车上的人已经焦躁起来。
司机下车看了情况，回来说：“已经叫救援了。”
宋淳月不熟悉西郊，只能在车上等着，过了半个小时，救援车没来，但是整条路前后都堵成了长龙。
时间又过了两个小时，救援车终于来了，不过宋淳月已经确定自己赶不回东城了。
她给周汐远发了条信息。
【周老师，不好意思，我赶不回来参加周二叔家的聚会，我这边堵车了。】